江山遍地修罗场by锦葵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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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那嫡出兄弟如何肯终其一生都屈居你之下?”
赵锦繁拿着信在北狄王跟前晃了晃:“想知道你的兄弟都在里头写了什么吗?”
萧衍抬眼:“陛下何必再卖关子,不正是想让本王知道,才来此处赏景的吗?”
赵锦繁站在萧衍正对面,拆开信封,从中取出信纸。
“北狄王不似王后之子萧衡,自小习汉文读汉书,会的大周文字恐不深。那朕便替你念念这信上写了什么。”
说着她打开信纸,朗声念道:“大周陛下亲启,我乃北狄先王之子萧衡,今北狄孽障难除,倘若陛下助我除障,来日我登帝位,愿以诚报之。”
“向大周进献宝马千匹,黄金万两,尊大周为万邦之首,绝不存半分僭越之心……”
她瞥了眼北狄王萧衍难看的脸色。
“啧啧啧,瞧瞧,你兄弟可比你识趣多了。”
“你的兄弟本就难缠,若是再加上我大周的助力,王上你还能安稳坐在王位之上吗?”
萧衍扯了扯嘴角:“所以陛下告诉本王这些是为了?”
赵锦繁直言道:“朕是想着,既然要合作,那就跟能给我大周带来最大利益的人合作。”
“你的兄弟不甘臣服于你,难道你就甘心被你兄弟踩在脚下?”
“朕既可以给你兄弟助力,怎么就不能和你合作呢?”
“就看谁出的条件更令朕满意了。”
萧衍低头沉默。
福贵站在赵锦繁身后,手心直冒冷汗,心跳到了嗓子眼。
他站的位置恰好能看清信纸上的内容。
那张信纸上空白一片,分明什么也没写。
什么陛下亲启,什么孽障难除,什么报之以诚,统统都是假的,全是现编捏造的。
陛下未免也太过大胆了,连北狄王这种野蛮人都敢骗。
这事若是被拆穿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她撒谎的时候
面不改色,和平日说真话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赵锦繁将念完的信纸折了起来,重新装进信封,当着北狄王的面,将这几封“机要”信件收存了起来。
就在她来太液池之前,她先去了趟藏经阁找言怀真。
北狄王后之子萧衡,自幼研读大周经典,写的一手好汉字,藏经阁内收有他几副字帖。
那几副字帖中恰好能找到“大周陛下亲启”这几个字,她请言怀真仔细拓写在信封之上。
信上内容所需的字很难找全,不过只有这六个字也足够了。
她不需要北狄王全信她,只需要北狄王知道,他才是如今被动的那个人。
如果他们兄弟合作攻周,大周必将会有一番苦战。
可惜没有这个可能。
北狄王宁愿死,也不会跟曾经践踏过他的人和解。
赵锦繁走到萧衍跟前:“怎么样北狄王?”
萧衍:“陛下以为呢?”
赵锦繁:“你的兄弟能力不如你,仅仅因为身上流着高贵的血,就备受推崇。”
“如若朕是北狄王,必定心有不甘,管他什么血统不血统,什么嫡庶尊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萧衍哼笑了声:“陛下真是深谙我心。”
赵锦繁跟着笑了声:“不过,到底是选你还是你的兄弟,单看北狄王能拿出多少诚意来了。”
萧衍:“……”
这句话仿佛在告诉他,想赢吗?来求我啊。
赵锦繁抬头看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了,朕稍有些累了,先回殿养养神。王上且好好想想,一会儿晚宴再见。”
萧衍全无好脸色,远望着她的御辇离去。
赵锦繁回到紫宸殿后堂,江清早早来了殿里,等着给她请平安脉。
两人进了内室。
江清摸着她的脉,瞥她一眼:“您这脉搏跳得这么快,刚干完坏事紧张的吧?”
“哪能呢?”赵锦繁无辜道,“我像是那种会干坏事的人吗?”
江清呵呵两声:“您长得倒不像,心却黑得很。”
闲扯了几句,话归正题。
赵锦繁指了指小腹,问道:“他在里头还好吗?”
江清仔细探过她的脉后道:“胎像安稳,他很好,您也很好。”
赵锦繁自方才起便紧绷在一起的眉眼柔和了下来:“那便好。”
江清起身检查她头部曾经受伤的部位,头上的伤倒是都已愈合,也并未留疤。
“您还是想不起来那位的事吗?”
那位指的是她肚里孩子的父亲。
赵锦繁:“只能想起一些。”在床上干的事。
可能是由于那个人活太好,让人十分难忘吧。
那些零零散散的记忆片段每一段都在提醒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至于那三个可能是孩子父亲的男人——
言怀真是明面上唯一知道她是女子的人,最有可能与她产生君臣之外的感情。
楚昂喜欢闻意可香的味道,且体力极好,这一点和那个男人极为符合。
沈谏身姿挺拔流畅,肩宽腰窄,与那个男人的身形极为肖似。
当然她也不是没想过,孩子的父亲是剩下那第四个人的可能性。
但这绝对不可能。
第一,如果她是信王,知道有人女扮男装坐在自己最想坐的帝位上,必定立刻马上拆穿她,实现自己的野心。
退一万步假设,信王为色所迷,轻易舍弃了自己的野心,这种没有坚持没有自我的男人,实在毫无吸引力,让人提不起任何兴趣,下不了嘴。
从种种迹象来看,信王显然不是一个色中饿鬼。
在她身处之地,朝堂上,皇城内,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信王想要将她取而代之的蓬勃野心。
再者,信王不喜欢浓郁的香气,但那个男人喜欢得很,那晚亲她亲得不知有多……
罢了,此处不宜多提。
另外,都喊他仲父了,必定年老色衰,一点也不合她的口味。
各国使臣依次落座,独独缺北狄使团迟迟未有列席。
高丽使臣看了眼旁边的空位:“这北狄王该不会不来了吧?这也太不给大周陛下面子了。”
东瀛使者清原白日在大殿上丢了脸面,记恨在心,道:“面子?那也要看给谁。现如今大周国力大不如前,而北狄势头正盛,论兵力北狄未必就比不上大周,照这种势头下去,北狄要超越大周也只是时日的问题。凭什么要像从前那般以大周为尊?”
说完他还朝一旁的乌连王投去寻求认同的眼神。
毕竟同是天涯沦落人,大家都被大周人欺负过,这种时候就应该团结起来,一起数落大周。
乌连王看见清原投来目光,莫名其妙:“看我做什么,他们来不来关本王何事?不来就赶紧把坐席搬走,大家坐得更松快些。”
清原:“……”大老粗。
宴会开始,丝竹管弦声起,舞姬甩袖起舞。
一片歌舞声中,北狄王携国师及使团众人姗姗来迟。
席间众人纷纷朝迟来的北狄使团看去。
“北狄王”因花粉不耐蒙着面不便言语。
北狄国师慕真,也就是真正的北狄王萧衍,代表其发言。
萧衍自使团中出列,以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恭敬姿态朝坐在上首的赵锦繁,行了一礼。
坐在底下的高丽使臣扭头朝东瀛使臣清原道:“北狄人看上去挺给面子的,跟你说的不一样啊?”
清原:“……”这不可能啊!
不止清原这么想,坐在底下的诸位大周臣子心中也不免有此想法。
北狄人如何会真心臣服于大周?
其实北狄王萧衍也不想对大周做出这副窝囊的姿态。
但午后在太液池的那场博弈,他承认他输了。
他也不是傻子,自然想过那封信是真是假的问题。
可就算信是假的又如何?
他的兄弟萧衡没有找上眼前这位大周陛下,大周陛下就不能去找萧衡吗?
以萧衡的性情,若大周主动找上门,他简直求之不得。
这一路上,萧衡为了杀他,派了不少杀手。为避免被刺杀,谨慎起见,他才与国师慕真互换了身份。
他和萧衡都不觉得对方会错过和大周结盟的机会。
只要他和萧衡不能信任彼此,他们就只能陷入被大周选择的被动局面。
对眼下的他而言,只有向大周投诚一条路。
但他还不想让那位大周陛下高兴得太早。
于是此刻扮作北狄国师慕真的萧衍,在众目睽睽之下,向赵锦繁献上了两只锦盒。
两只锦盒分别由两名北狄使臣护送进殿。
赵锦繁看了眼由萧衍献上的锦盒,道:“国师这是何意?”
萧衍告诉她道:“这两只锦盒里一只装了王上对陛下最大的诚意,另一只则装了你们大周人最讨厌的东西。”
“吾也不清楚哪只盒子里是好,哪只盒子是坏,只有护送锦盒进来的两名使者知道。”
“这两名使者其中一名只说真话,另一位只说假话。陛下只能选择其中一名使者问一个问题。”
“大周陛下智慧无双,定然知道哪只盒子里藏了好东西。”
赵锦繁:“……”来投诚还这么别扭。
宴席间众人见此议论纷纷。
高丽使臣看向清原:“这种考验人才智的事,以往不都是你东瀛干的吗?”
清原表示无奈。
他也很想!可是他来之前兄长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不要再做自取其辱之事,安分守己为妙。
乌连王看向正在替自己倒酒的王后:“大周人最讨厌的东西是什么?”
王后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至于大周众臣的重点则在于——
“北狄人刚才说什么?”
“说咱们陛下智慧无双。”
“嗯……”
成州驿站。
怀刃向身旁之人一封接一封地念着从几百里外的京城寄回的信。
从陛下的衣食住行到近日诸国使团来京,事无巨细。
最后一封信,写的正是北狄使团在大宴上献诚一事。信的结尾只写到北狄人拿两只锦盒考陛下,却没写结果。
怀刃好奇地看向坐在一旁闭目养神之人:“咦,沈相怎么没写陛下选了什么?”
对方缓缓睁开眼睛,道:“因为不必浪费
笔墨,也知道结果。”
怀刃对比武之外的事都不怎么精通,此刻正用求知的目光望着身旁人。
身旁人道:“此题算不上太难,蠢人解不开,一般人未必解得开,聪明人一眼就能破题。”
“北狄人并非想用此题难倒赵锦繁,而是想用此题彻底揭开,这位多年来被叫做草包的陛下隐藏在皮下的真面目。”
“想必是赵锦繁摆了北狄人一道,北狄人只能认栽,心里却不痛快,故意出了这题,想让她别再假惺惺装下去罢了。”
怀刃“哦”了声,这几句话信息量太多,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也没怎么思考,顺着他的话就问出了口:“那陛下该如何是好?”
看对方的神情,好像他问了一句废话。
半晌,他听见身旁人并不怎么高兴的声音。
“我都‘死’了,她还有装的必要?”
事实也正如那位“死”去之人所预料的那般。
赵锦繁没有打算装傻充愣,她走上前,对着其中一位拿着锦盒的使臣问:“若是我问另一位拿着锦盒的使臣,他手里拿着的是“诚意”吗?你告诉我他会怎么回答?”
那位使臣立刻回答:“他会答‘是’。”
破题的思路很简单,假设这位使臣说的是真话,赵锦繁让说真话的使臣,回答对方会怎么答。
他回答的是说假话那位使臣的答案。
说假话的使臣给出的答案,自然是错的。
倘若赵锦繁问的那位使臣说的是假话,问他回答对方会怎么答。
他会把说真话那位使臣的答案反一反再说出来。
也就是说,他给的答案也是错的。
无论怎样,她问到的答案都是错的,选相反的就“对”了。
现在这位使臣说对方会答“是”,也就代表着对方盒子里装着的“不是”诚意,因此这位回答“是”的使臣,手上拿着的那只锦盒,才是真正装了北狄王诚意的盒子。
众人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赵锦繁就轻松找到了那只装有北狄王“诚意”的锦盒。
席间众人愣愣地朝赵锦繁看去,尤其是在坐的众位大周臣子,就是再迟钝的人也看出来了。
她要真是个不中用的笨蛋草包怎么可能那么快破题?
“方才北狄人说什么来着?”
“说咱们陛下智慧无双。”
“嗯……”
他说的对。
这时候不乏有几个会放马后炮的。
“我早就看出来了,能从储位之争里不缺胳膊不断腿,活着坐上皇位的能是一般人?”
“诶你,上回明明是你说陛下傻人有傻福的!”
“白日里陛下对着那群使臣雄辩滔滔,我就觉得不简单了。”
当然让他们惊讶的不仅仅是赵锦繁,还有北狄王的诚意。
那只锦盒里装着的是三份契书。
第一封契书上写北狄愿向大周进献宝马两千匹,黄金三万两,其余还有珠翠、矿石、布匹等物。
要知道当年大周与北狄议和,大周所赠予北狄的财物也只是这里的三分之一而已。
这份契书价值几何可想而知。
但更令人意外的是第二封契书。
北狄王承诺,二十年内只要他还是北狄的王上,就绝不犯大周一寸土地,并以大周为万邦之首敬之。
这封契书一出来,薛太傅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在坐的大周臣子没有不因此雀跃万分的。
十余年前那份议和书写得模棱两可,多年来边关屡屡受北狄侵扰。且大周作为大国,主动承诺绝不对北狄先动手,这些年来眼睁睁看着百姓苦而不得解决之法。
究其根本是因大周国力日渐衰退,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如今有了北狄人这一承诺,总算能安生些日子了。
大家本来是希望北狄王早死早超生的,现在只希望他至少再活二十年。
第三封契书是一封解罪书。
赵锦繁确认过上面的内容后,仔细收了起来。
萧衍站在近处对赵锦繁道:“献上的诚意,大周陛下可还满意?”
赵锦繁回他:“尚算满意。”
“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本王说陛下也该知道。”
“这个自然。”赵锦繁道,“找个时间,朕会与王上好好谈谈接下来的事。”
这场宴会的发展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宴散,各国使团纷纷离席。
薛太傅激动过后冷静下来,北狄人突然献诚,必定是要他大周付出代价的。他有些担忧地超赵锦繁看去:“陛下……”
赵锦繁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说道:“先生放心,学生是那种会做赔本买卖的人吗?”
薛太傅:“……”
那确实,谁被你盯上了不被扒一层皮下来!
“还有件事臣不得不提醒您。”薛太傅道,“你今日在众臣面前大出风头,若是荀……”
“先生是怕朕锋芒太露,摄政王回来后会对朕不利。”
对于此事,赵锦繁只是道:“先生放心,关于那位摄政王,过些日子兴许会有好消息传来。”
薛太傅不解:“什么好消息?”
赵锦繁心道,当然是他的死讯了。
宴后,乌连王同王后回了住处。
宴上多饮了几杯,乌连王借着酒劲,一把抱起美艳娇柔的王后,上榻一番驰骋。
云雨过后,夫妻夜话。
王后靠在乌连王渗着细汗的蜜色胸肌上,道:“大王从前总提起那位信王,说他是个有趣的人,妾倒是觉得还有一个人也不遑多让。”
乌连王牵着王后的纤细柔荑轻轻摩挲:“你是说……”
王后:“妾是指大周那位陛下。”
乌连王倒不否认:“先前的确是本王小看他了,能让北狄人低头,还算有点本事。”
王后掩唇笑了几声:“那位陛下的主意可不止打在北狄人身上,在您身上她也打了不少。”
乌连王:“哦?”
王后笑着从床旁的檀木柜中取出一只木盒递给乌连王。
“这是今早那位陛下派人送来给您的。”
乌连王好奇地打开盒子,看了眼里头装的东西。
“丝绸、茶叶、香料?”
王后:“这些都是产自大周的好货,大周与乌连不合长达百年,从前不通商贸,想要这些东西只能辗转从北狄人手中高价购得。”
“北狄人从大周低价买入,却翻好几倍买给咱们乌连,这暴利可都让北狄人吃了。与其让北狄人在中间得好处,不如直接从大周交易。”
这几年乌连与大周之间关系逐渐缓和,乌连王也不是没想过要跟大周跟近一步,只是差一个契机。
互通商贸对乌连和大周彼此都有好处。
如今大周皇帝主动提及,乌连王自然也愿意顺水推舟。
不过……
乌连王看了眼躺在怀里的王后:“你倒是愿意替大周皇帝吹枕边风。”
“妾刚到大周,那位陛下就派人送来了京城顶好的胭脂和首饰。”王后娇笑几声,抬指戳了戳乌连王胸口,“他可比大王你懂女人心。”
乌连王醋意横生,轻哼了声,捉着王后的脚踝,拖进床帐,誓要让王后明白谁更懂她的心。
又是一番操劳过后,王后昏沉沉地靠在乌连王怀里,半梦半醒间,耳边传来乌连王疑惑的声音。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他仍在纠结。
“所以,大周人最讨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王后:“……”
深夜,皇城的殿阁楼宇矗立在静谧月色之下,紫宸殿后堂,烛火通明,镂雕木窗敞着,吹进丝丝缕缕混着青草气息的清风。
赵锦繁坐在书案前,一手拨着算盘珠子,一手在宣纸上记录。
从北狄那坑来黄金三万两,还有宝石、黄金、矿石等,再加上与乌连互通商贸后,每年还能多进账一笔……
算来算去,国库还是十分空虚。
她那早死的亲爹怎么就留了这么大一个窟窿让她填!
赵锦繁叹了口气。
上哪再去搞钱才好呢?
大朝会前夕,赵锦繁与北狄王萧衍在含元殿立契。
北狄王萧衍承诺,二十年内只要他还是北狄的王上,就绝不犯大周一寸土地,并以大周为万邦之首敬之。
赵锦繁以大周国君的身份接受北狄的诚意,并允诺与北狄互为友邦,竭诚相交,绝不
插手干预北狄内政。
原本赵锦繁是提出可以借兵给萧衍肃清内政的。
不过萧衍拒绝了。
他生来一身傲骨,自己的仇不需要他人插手,他北狄的家务事也轮不到别国来管。
赵锦繁自然尊重他的想法。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了吧?”萧衍对赵锦繁道,“不费一兵一卒空手套白狼,你是本王平生见过最有意思的敌人。”
赵锦繁回道:“王上也是朕见过最有风度的对手。”
她之所以能这么顺利“空手套白狼”,究其根本是因为当下北狄和大周国力,谁也奈何不了谁罢了。
北狄虽日益强大,但还没有强到能无视大周的地步,大周虽日渐衰微,但尚有一搏之力。
萧衍手上拿着契书:“二十年,足够本王肃清内政,强国富兵,继续壮大北狄,届时你大周只会是我北狄的囊中之物。”
“二十年后,我大周只会是你仰望的存在。不容人欺,不容人践踏。锦绣山河,国富民安,繁华盛世,万邦来朝,我会让他是这四海八方最好的国土。”
赵锦繁丝毫不在他跟前掩饰自己的野心。
萧衍与她对立而站,笑道:“若非立场不同,也许你我会是朋友。”
赵锦繁:“没有永远的敌人,二十年后的事尚且未知,现下北狄与大周既为友邦,你我就是朋友。”
萧衍不拘小节,应了声:“好。”
赵锦繁挑眉:“那么北狄王愿不愿意再帮你的朋友一个小忙。”
萧衍:“……”他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这家伙可真是满身心眼子,处处给人挖坑,现在断交还来得及吗?
北狄在诸国大宴上献诚一事很快传遍了京城。
京城上下欢呼一片,百姓自发组织灯会庆典,连欢三日。朝廷解了宵禁,到了夜里,灯火如昼,人头攒动,吉庆的鼓声响彻京城街头。
赵锦繁站在城楼高处,自上而下远望,入目是万家灯火,脚下山河,浩荡辽阔,承载着千万人的期许,一眼望不见尽头。
庆典过后,皇城门前的布告栏上,贴出一张解罪书。
这张解罪书是北狄王进献给大周的第三封契书。
百姓们纷纷上前去看。
“这上头说的什么?”
“说的是北狄现已查明,关于大周使者王盛在北狄犯有通奸罪一事,乃不实指责。”
“王盛在出使北狄的十余年间,不辞辛劳,不畏艰苦,现使其荣归故里。”
百姓们唏嘘不已。
当初听闻北狄人在大殿上辱其有罪,谁不是义愤填膺,虽说陛下当场驳斥了北狄人,可细想起来犹觉心寒。
好好一位忠臣,为大国舍小家,半生风霜,结果落得如此下场。
若忠义之臣都是这种下场,往后还有几个人愿舍己报效国土?
如今使者王盛荣归故里,总算有了个好结果。
“你们看,这解罪书后还有一张告示。”
“告示上写,陛下将在明日午时,亲自迎王盛回朝。”
次日午时,百姓簇拥在长街前,看着王盛由北狄王及一众使臣亲自护送至皇城丹凤门前。
“北狄王亲自相送,可算是给足了脸面。”
“谁说不是呢。”
礼部尚书张永得了赵锦繁允许,先一步来皇城门前见曾经的同僚。
张永看着王盛从北狄人的马车上下来。
先前在大殿上没仔细看,如今一瞧,从前意气风发的同僚,已是两鬓皆白。
张永眼眶微酸。
王盛先开了口:“你老了,张永,瞧瞧你脸上的皱纹。”
张永:“……”我还没嫌弃你呢!
王盛瞧见他一副吃瘪的表情,哈哈笑了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礼部一起插科打诨的时光。
可是笑着笑着,眼睛就湿了。
他仔细整了整身上这身旧官袍,问张永:“帮我瞧瞧,我身上没脏的地方吧?”
张永告诉他:“没有,不脏,很干净。”
“干净就好。”王盛手心握着破旧的平安符,那是他夫人临行前交给他的。
“我夫人说过,要干干净净去,干干净净回来。”
张永低头不再做声。
含元殿外,百官齐聚。连这几日称病不朝的沈谏和三年来极少露面的定国公也悉数到场。
王盛一步一步踏入广场,脑海里浮现昔年身为进士的自己身着绯红进士袍第一次进宫的画面。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未曾改变,宫城巍峨,殿宇高耸,又似乎全变了,王盛的眼睛朝高台之上望去。
高台之上,赵锦繁正等着他。
一切都会是新的开始。
从此以后,有她在的地方,忠义不再被辜负,尊严不再被践踏。
王盛回朝后,并未留在礼部任职,而是去藏经阁做了秘书丞。
他希望将这十余年自己在北狄的所见所闻都记录成册,同时对藏经阁内诸多典籍中对北狄的错误描述,进行校阅订正,以供后人参考。
张永虽遗憾不能再与他共事,但他心意已决,张永也不好再多劝什么。
“藏经阁清静,远离朝廷纷争,与你共事的言书监为人板正温和,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王盛在藏书阁呆了段时日,觉得张永所言果然不假。
言怀真是个正直端方的君子,就是行事有些古怪。
大下雨的,他柜子里明明放了把罗伞,他宁可自己冒雨,也不愿弄湿那把伞,实在有些本末倒置。
王盛听其他同僚提起过。
说言怀真曾经是大周史上最年轻的大理寺卿。年纪轻轻身居要职,原本前途无量,三年多前却因故辞任,兜兜转转留在了藏经阁任闲职。
这经历倒是与如今任百官之首的沈相刚好反了反。
沈谏最开始郁郁不得志,忽有一天开了窍,自此开始平步青云。
人之际遇真是各有不同。
诸国使团的事告一段落。
赵锦繁难得闲下心来,搬了长椅在庭院中,躺着吹吹风,顺便挼挼前几天抢来的兔子。
这群兔子挑剔得很,吃菜不吃菜根只吃菜叶,吃草不吃老的只吃嫩的。
俗话说得好,兔随主人性,它们的前主人必定十分难搞。
春风骀荡,阳光和煦。兔子们窝在草坪上晒太阳。
庭院正中的梧桐树,亭亭如盖,绿意森森,微风轻轻一拂,枝叶沙沙细响,暖阳透过绿叶缝隙,洒下斑斓光影。
赵锦繁靠在长椅上,有些昏昏欲睡。自怀孕以来,她时常觉得困乏倦怠。
时隔几日,久违地梦见了孩子他爹。
关于他的记忆越来越清晰。
她似乎能看清一些他的样貌,比如从前他的手臂只是有形的黑影,现在逐渐能看清一些他手背青筋的纹路。
尤其是他抬手压制住她想要并拢的膝盖时。
“你在害羞吗?”
他的声音依旧很朦胧,让人分辨不清。
但很理所当然。
“不必害羞,所有地方我都看过亲过了。”
他是个很会积极探索的人,在她说不许再顶那个地方她会受不了之后,必须弄清楚到底是哪里。
“是这里吗?这里?还是这儿?哦,在这里。”
赵锦繁心里有一万句骂人的话要说,但他看上去很认真,并不像故意折腾人的样子。
仿佛个性使然,直白且纯粹。
而且他还十分注重公平。比如他细细吻完赵锦繁后,执着于得到回应:“换你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