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他追悔莫及by二十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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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淮朗眉毛拧了?起来,小脸皱成了?一团,“表姐,你怎么又捏我脸。”
从前的时候姜净春就?总是喜欢揉他的脸,看他一张脸皱成一团就?总喜欢逗他,现在?怎么还是这样。
不过他虽然这样说,也终究是乖乖地站在?那里任她揉着。
姜净春看他额间都出了?不少的汗,就?连鼻子的人中尖尖上?也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她从袖口中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汗,她问他,“这么热的天你还出来做些什么呢,满头都是汗,不热吗。”
顾淮朗略带幽怨地看了?眼?顾淮声。
他是不大乐意出门的,可?哥哥非要带着他来。他任由姜净春给他擦汗,没有说话,看一旁顾淮声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却又在?想他为什么一点都不热?
方才?走来的时候,他就?是这副样子,可?他们分明晒的是同一个?太阳,他怎么就?瞧着一点汗都不曾出呢?
这样想着顾淮朗嘴巴瘪得更厉害,难怪他肯大热天的出门,原是不怕热。
顾淮声已经坐到了?他们对面,同李氏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起些家常,只用余光看着姜净春的动作,做不在?意。
闲话中,顾淮声忽然提起了?姜净春的亲事,他淡声问道:“听闻表妹要定亲了??”
姜净春听到他的话手上?动作微顿,方还舒展着的眉头蹙了?起来。
他装些什么,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现下说起这事是想做些什么。
顾淮声注意到了?她投来略带幽怨的视线。
他将手搭放在?圈椅两侧上?,姿态随意,对此?只做看不到,仍旧目不斜视看着李氏。
李氏回?了?他道:“是不错,算起来也颇有缘分,那人是她外祖的门生?,为人端方不错,我看他家世也挺清白,这些时日让他们两人见上?了?几面,相处也甚可?,不出意外的话过几日就?能定亲了?呢。”
李氏也没多?想顾淮声怎突然问起了?她这事,当他好奇表妹婚事,便也如实同他说了?。
上?次姜净春说放下了?他,应当也是真?的放下了?,若没放下的话,她也不会愿意去同方之平相处才?是。
他们现下,不过就?是普通的表兄妹罢了?。
可?没想到,顾淮声听到了?她的话,却道:“舅母可?曾清楚这人如何,这定得是否也太草率?”
顾淮声的话就?像是最简单不过的提醒罢了?,没有掺杂什么其他的个?人情绪。
李氏被?他这话弄得有些莫名奇妙,去看顾淮声的神情,却又读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一时之间一头雾水。
就?在?她想要开口问他之时,门外又传了?下人们通禀的声音。
说是方家公子来了?。
李氏倒也是奇怪了?,今日倒巧得很,一个?两个?怎么都往这跑了?。
不过她没多?想,让人把方之平引了?过来,她又转头对顾淮声道:“呐,这也真?赶了?巧,这方公子凑巧就?来了?,他挺不错的,草不草率的,你瞧瞧就?知道了?的。”
顾淮声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也算是应了?李氏的话。
只是坐在?一旁的姜净春看着顾淮声的动作心中生?出了?些许不安。
他今日来真?是凑巧?
方之平很快就?被?人迎进了?屋中,他在?家中琢磨了?整两日,在?想怎么才?能体面地去退了?这门亲。
平心而论?,这门亲事他也是实在?不大愿意去退,可?没办法,被?顾淮声胁迫,若是不退,到时候得罪了?他也更是麻烦。再说,自己去结束,也总比被?顾淮声去亲自拆穿了?体面一些。
他想着该如何去将自己做过的事情遮掩,甚至想着怎么才?能把过错从自己的身上?摘除,他好不容易找好了?借口,然而来了?姜家之后,却不想顾淮声竟然也在?。
他看到坐在?边上?的顾淮声明显怔住,一时之间竟没能反应过来。
他怎么也在??!
看到顾淮声之后,他的面色极不自然,若食了?蚊蝇一般,身上?也盗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冷汗。
而顾淮声从始至终面色如常,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身上?,眼?中只有淡然,不含什么情绪。
这样一比,方之平的反应落在?别人的眼?中就?有些许古怪了?。
李氏向他指了?指顾淮声,道:“这是顾家的小侯爷,也是净春的表兄,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们先前见过?”
虽然先前姜净春喜欢顾淮声的事情确实闹得不小,方之平或许听过。但,顾淮声为人清正,心思清明,一直以来也只是将姜净春看做表妹罢了?,也不曾行过什么逾矩之举。所以,李氏现下这样向方之平介绍顾淮声,也是脸不红心不跳。
可?就?不知道这方之平为何见顾淮声若白日见鬼。
方之平反应过来,才?准备回?答李氏的话时,一旁的顾淮声就?先他一步开了?口。
“先前确实在?姜家的水榭见过一面,恰好进去躲雨,也算同方公子见过一面了?。”
听到顾淮声这样说,方之平也没敢再去牵扯出些别的事来,在?旁附和?了?他的话,他道:“上?一回?在?水榭确实见过小侯爷一眼?。”
李氏见他脸色这样差,有些担忧道:“那你这脸色怎么难看得这样厉害?”
还能是为什么?见到顾淮声也在?,他这脸色能好看得起来吗。
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只道:“没事,只是来的路上?热得厉害。”
李氏也奇怪了?,“那你今日来可?是有什么要事相商,这三伏天看着也快要来了?,难为你这大老远跑上?这么一趟了?。”
方之平听了?这话,有些踟蹰,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去如何开口。本?他都已经想好了?说辞,可?他没想到顾淮声也在?,那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就?不能再用了?,否则那些话叫顾淮声听见,只怕是又要来寻了?他的麻烦。
李氏见他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当他是见外人在?场,一时难免紧张,她道:“你先坐下歇歇也不急。”
方之平没能想好借口,听到李氏这样说求之不得。他自然而然朝着姜净春的方向迈步而去,可?他就?在?要往她身边的位子坐下之时,一旁的顾淮朗就?去将他要坐的位置占了?。
方之平一开始也不知道这孩子是谁,后看他眉眼?之间和?顾淮声有几分相像,便也啧摸出个?大概了?,看来这就?是顾家的小公子了?。
他看着那小孩占了?他的位子,一时之间有些无言,两人在?那头大眼?瞪小眼?。
小孩就?坐在?那处眨巴着眼?睛,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向方之平,也不觉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方之平见他这样,一口气梗在?喉咙不上?不下,暗骂这小孩怎么跟他哥哥一个?死样子。
姜净春也不知道顾淮朗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不知怎地突然和?方之平抢起了?位置。
她还想着该怎么办,却听顾淮声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顾淮朗,莫要无礼。”
顾淮朗果真?听话起身。
他去了?姜净春的身边,乖巧站着,给方之平腾出了?位置。
他这样听话,倒弄得那方之平里外不是人的,想跟孩子争位子似的。
果不其然李氏见此?就?道:“不就?个?位子吗,小朗愿意坐,坐就?是了?,伏砚那处有空,你坐他那处也不打紧。”
都这样了?,方之平再说下去倒也不合适了?,他只得往顾淮声的身边坐了?过去。
身旁坐着一尊大佛,方之平坐下后更觉压迫,一时之间脑子更犯糊涂,也不知该去说些什么,直到李氏又一次开口询问了?他的来意,他实在?没了?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说了?起来。
他寻不到好的开脱之法只能半真?半假道:“今日来寻夫人是想去说定亲一事......”
他谁也没敢去看,只敢低着头去说。
姜净春见方之平这一脸菜色的表情心下一跳,直觉不大对劲。
果不其然,就?听他道:“某家中有一表妹,她家中从商,父母早些年间在?一次经商途中出了?意外,双双身亡,母亲看其可?怜,便将人接到了?方家照顾,后来她就?一直都在?方家生?活。我自小到大也不过将其看做表妹,怜她父母早亡,对其也颇为照料,可?也从没想过,就?是因为太过照拂于她,后来竟让她起了?别样的心思。”
李氏闻此?,神色一凝,问他道:“你且说明白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之平一脸羞愧之色,头都快垂到了?地底去,“表妹知道了?我要同姜姑娘说亲之后,竟大闹了?一场。我没想到她会如此?,我一直以为我们只不过是表兄妹的关系......知晓她起了?这样的心思之后,我便把她先送回?了?辉阳老家,意图让她自己一个?人安静一段时日。可?谁知,她又哭又闹的,回?了?老家之后竟还开始寻死觅活,没了?办法,毕竟是这么些年的情谊,我们总也不能就?这样看着她丢了?命......”
他说到最后几乎声若蚊蚋,没敢再开口。
周遭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最后是姜净春在?一片沉寂之中开了?口,她看向方之平,问他,“所以呢。”
所以他现在?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听着很轻很淡,面上?又没甚情绪,她那样没有表情地看着方之平,一时间也不知这是生?气了?还是没气。
方之平不敢抬头看她,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了?下去,他道:“对不起,表妹同我多?年情谊,她这样,我也实在?不能坐视不理?。我也不愿诓骗夫人小姐,当初说了?不去纳妾,恐怕做不到了?。”
一旁的顾淮声听他这半真?半假的话也没开口戳穿,只要能退掉这门亲事,不牵扯出旁的事情也可?以了?。
李氏算是彻底听明白了?方之平的意思,听他这话,是想毁约了?。
她冷笑了?一声,看着他质问道:“怎么,你这是第一日才?知道你的表妹离开你就?活不成了?是吗?”
他倒是好,一边和?他的表妹拉扯不清,一边又应承下了?他们这边的亲事。事到如今,又说起什么年少情深,不能看她自取灭亡的话来。难不成她表妹是突然无缘无故喜欢上?了?他,离了?他就?活不成?她对他的情谊,难道说他一开始会不知道?既然知道还来同人定亲,现在?事情闹到了?兜不住的地步,竟又来毁约。
李氏把他的小心思看得门清,一边妄图攀龙附凤,一边又舍不得他的亲亲表妹。这人,怎这般能装,先前倒没发现是这等货色。
李氏气得不行,手都有些发抖,当即还想发作,却见一旁的姜净春先起了?身,她看着方之平道:“你出来,我有话想同你说。”
相较于方才?的平淡,现下她的声音已然蕴了?几分气性。
事情都到了?这样的地步,可?他却突然出尔反尔,没人会不生?气的。
几人皆没有说话,看着两人前后脚出去。
他们二人站在?外头的廊庑下说话,声音依稀能传到屋子里面。
姜净春看着方之平,她强压了?情绪对他道:“你心里早就?有她了?是吗。”
他说得好像一切都很突然,但实则早就?有迹可?循才?是。他和?他表妹的情谊,难道是一天之间就?突然有了?吗?朝夕相处间,只怕早就?情投意合,心生?情窦了?吧。
方之平还在?狡辩,“不是的,我一直都不知道……”
事到如今竟还在?甘言巧辞想要骗她,姜净春有些忍无可?忍打断了?他的话,“你个?骗子,别做谎了?。”
她看向他的眼?睛终于泄露出了?怒气,音量也拔高了?几分。
枉她从头至尾一直期待,枉她以为他真?是什么能够度余生?的良人,她以为她嫁给了?他,就?能从姜家这个?地方跳出去,结果殊不知那方家也是另外一个?火坑。
从前她一直只想着离开姜家,所以耳目不清,如今再去回?想,听了?方之平今日这番话,才?发现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你既然放不下她,又何故来招惹我?你把我看作什么了?,一个?很好骗的蠢货吗?”
方之平听到她的质问声就?连她的眼?睛也不敢直视。
她很生?气,就?连屋内的人都能听出来。
姜净春看着方之平,又气又恨,她原以为一切都要好起来了?,她会有自己的新生?活,也可?以和?从前的一切说结束了?,既如此?,一开始又何故给她希望。
她气得浑身抖,声音都带了?几分泪意,她气些什么?她自己都有些不知道这是在?气些什么了?,为什么要为了?这样一个?烂人如此?生?气。
因为生?气她的眼?瞳瞪更加圆了?几分,方之平看着她眼?中蓄泪,也觉自己切实过分,可?这能怪他吗,若非是顾淮声在?咄咄逼人,他又何至于此?呢。
他方才?开口道:“我也不想这样的,实在?是逼不得已啊......”
话才?说了?这么一句,就?见门口处出来了?一人,原是顾淮声,他赶紧闭上?了?嘴,将话吞回?了?肚子里头。
反正他已经按照他说的将这桩婚事给推了?,事情已经办好,他也不敢再继续留在?姜家讨嫌,最后只朝姜净春拱了?拱手,道:“姜姑娘,这事千错万错全我一人知错,万死难辞其咎,也请你莫要生?气了?,往后.....珍重。”
留下了?这句话,他就?头也不回?逃也似的离开了?此?处。
珍重?这样对她竟还说珍重。
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姜净春一时之间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行,这事也怪她自己,为了?急着给自己寻出路,头脑发昏,谁也相信。
日光照进了?回?廊,光打在?她的身上?,把她照得那样明亮,只是她的眉头蹙着,身体嘴唇都紧绷着,额上?冒着汗珠,眼?里浸着泪水,看着俨然是气急了?。
顾淮声在?旁边看到她气得额间出汗眼?眶发红,眸光也跟着黯了?黯。
他从前的时候总是自诩了?解她,毕竟她实在?是有些单纯,可?后来渐渐地,他有时候也实在?弄不清姜净春在?想些什么。
就?比如,有何必要去为了?一个?烂人哭,为什么要因为他而这样伤心。
她不应该庆幸,在?木已成舟前,先一步逃离了?他吗。
难道是因为短短几日,她就?已经对他情根深种,所以才?在?现在?这样的时候伤心成这个?样子吗。
顾淮声不可?避免想起了?往事,他的这个?表妹,确实单纯又多?情。
单纯到了?看谁都是好人,多?情到了?是个?好人她都不会讨厌。
即便知道她不大想看见他,可?顾淮声最后还是没忍住迈开了?步子走到她的面前。
他稍微低头就?能看到她那红得像桃子一样的眼?睛。
太可?怜了?。
实在?是有些太可?怜了?。
可?怜到他都想用手捂住她的眼?。
他最后忍住了?冲动,只是死死地看着她的眼?,他问她,“你就?这样喜欢他吗。”
第三十章
一句带着醋意的话从顾淮声口中说出却是?那样如常, 如常的就好像只是?在问她可曾用?过午膳了一样。
高?大的身躯立在眼?前遮挡了一片光,姜净春才注意到顾淮声。
他问她就那样喜欢方之平?
可喜不喜欢的,现在对她来说还重要吗?
只是?因为她现在没?家了,她迫切的想要给自己?寻个家罢了, 可如今看来, 她还是?太倒霉了些,碰不上什么?良人。
姜净春也并不想去回答顾淮声这个问题, 她也没?有必要去回答他的问题。
她还是?那一句, “同你没?关系。”
见她如此嘴硬,他下意识蹙眉道:“你何故这样作践你自己?,为了那样的人伤心, 有什么?好伤心的?”
他又在用?近乎带着长辈训斥的口吻对她说话。
其?实他想说的是?别再为他这样的人落泪,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变了一番滋味。
这不是?第?一次了, 他总是?这样,总这样口是?心非。
他从来不喜欢去说些关乎情爱的话, 也不想让口中说出的话沾染了情爱,从而带上些什么?让人误会的味道。
可他似乎忘记, 现在的姜净春已经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喜欢他,也不会再将他这样的话再自动在脑海中转为对她的关心。
姜净春只觉得他很不讲道理, 不讲道理到了无耻的地步。
她作践自己??
她揉了揉眼?, 把?眼?看里头的水汽揉了个干净,而后抬头看向顾淮声, 她问他,“到底是?谁在作践我啊, 你从前那样作践我, 我都没?说过你什么?坏话,你凭什么?来说我。”
“我现在就想给自己?找个家, 我怎么?就作践自己?了?”
说到这话,她的声音都有几分颤抖,想来还是?在委屈,委屈本来说好的一切,现在都成了水漂。
她说她想找个家。
顾淮声听到她的话,心中竟不自觉一颤。
她说她没?家了。
这句话颤抖着从她的口中说出,顾淮声现在才知道自己?刚刚是?说了多?混账的话。
姜净慧回来后,她在姜家好像就没?了容身之所。她不知道姜净慧不是?什么?善类,难道他还不知道吗?她在姜家的处境变得如何难堪,难道他又不知道吗?
他也忽然就在那一瞬间弄明白,她这样急切地想要嫁人,不是?说对方之平有多?喜欢。只是?因为,她现在没?了家,她想要给自己?找个家。
他想起?来了。
他记得从前的姜净春不是?这样的,她变了很多?很多?,她悲观得已经让从前那个记忆中明媚的人都变得有些模糊起?来了。或许是?因为她不常常在他眼?前出现,所以他竟到现在才发觉,又或许,他之前本也以为,她只是?不大喜欢他了,所以在他面前格外?没?有笑脸。
现在来看,才发现是?这等原因。
可怜的孩子,被父母抛弃了。
他对什么?事情都那样敏锐,为什么?在这些事情上面,蠢笨迟缓得都让人都有些气愤了。
像顾淮声这样年少成名的人,多?少都有些自傲自矜在身上,他不是?一个会去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的人,毕竟每个决定都是?他自己?做的,而且他也自信,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不会让他后悔。可是?现在,他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去后悔。
姜净慧被寻回来的那一日,恰好就是?他推开她的那一天……
他在想,如果那日他没?有那样伤人,她今日或许也不会这样痛苦难受。
他喉咙干涩得不像话,喉结滚动了半天,口中却也说不话来。
过了许久许久,“对不起?”三个字才从他的口中说出。
可听到这话的姜净春并没?有更好受,她看着他讥道:“你的对不起?值什么?钱。”
他说对不起?她就要感恩戴德吗。
姜净春说完这话就转身离开,顾淮声只能?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了视线之中。日光照在他的背上,顾淮声久违得感受到了一股焦灼之气,方才走了一路也不见他出汗,可现下,额间竟沁出了汗珠。
他听到顾淮朗在旁边叫他,思绪才逐渐回笼。
他扭头去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氏和他已经站在门那边了。
他看到李氏的神情伤怀,瞧着不大自然,想来方才姜净春的话她也都听见了。
有了方才那一出,顾淮声神色已经维持不了常色,眉头紧蹙就连自己?都不知道。
他往李氏的方向走去,捂住了顾淮朗的耳朵,而后对李氏道:“舅母可还曾记得曾经在寺庙的事吗。”
李氏听到顾淮声的话神色更叫做不自然,面上表情变了又变,唇色都苍白了几分。
顾淮声又道:“是舅母对不起她,她不曾负过舅母。”
他的话又再一次提醒了李氏,不要太过分了。
不待李氏回话,顾淮声也再待不下去,转身带着顾淮朗离开了此地。
回去的路上,顾淮朗抬头问身边的顾淮声,“表姐为什么说她没家了?”
他看到她分明还在姜家啊,也不曾被赶走。
顾淮声情绪仍旧不怎么?好,像是?还沉浸在方才的事中,听到顾淮朗的声音才有了些许反应。
他回了他的话,“因为他们对她不好。”
顾淮朗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们从前不是?对表姐最好的吗。”
这些复杂的感情,想要和一个小孩子说明白实在是?有些难了,顾淮声最后还是?敷衍了他,他将此归结于“人心易变”。
顾淮朗听出了顾淮声的敷衍之意,他也没?有继续问那个问题,他仰头看向顾淮声,问起?了他另一个问题,“舅父舅母对她不好,可以让表姐来我们家呀,我好喜欢她的。”
顾淮声听到顾淮朗的话却沉默了片刻,他的眼?眸竟亮了几分,可很快就又暗了下去。
他道:“可是?她不喜欢我。”
饶是?他想带她回家,她也不会愿意。
顾淮朗更奇怪。
怎么?会呢?姜表姐分明最喜欢哥哥了。
他还想再说,可看顾淮声神色不大好的样子,最后也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巴,没?再开口。
窗外?日头西斜,大片大片的晚霞染红了天际,自从方之平来了又走,姜净春回了屋子之后就一直没?再出过门,一直到了傍晚要用?晚膳也没?见人出来过。
李氏怕她出事,来看了一回,见人一直躺在床上闷着,便也没?再打扰,只让花云盯好了她,千万不能?叫她想不开了。
李氏走后没?有一会,老夫人听闻了这里的事情,也来了一趟。
花云见到老夫人来,有些惊异,想去床上把?姜净春摇起?来见人,但?老夫人先一步阻止了她。
她伸出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她噤声,而后挥了挥手,让人先退了出去。
花云走后,老夫人拄着手杖去了姜净春的床边坐下。
她动作很小,姜净春闷在被子里头什么?也听不到,直到被子被人掀开了一个小角,她还以为是?花云,便将被子扯了回来,“花云,我想静静,你别闹我。”
这都静了一个下午,还静呢。
她的声音听着很闷,还有几分鼻音,也不知哭过没?。
老夫人出了声唤她,“小春,是?祖母呢。”
姜净春听到那略有几分苍老的声音,这才松了手,任由?她掀开了被子。
一个满头是?汗的脑袋从里头露了出来。
虽然屋子里头有冰鉴,但?哪里禁得住她这样闷。
她额间的发黏在脸上,眼?睛也像是?被水泡过一样,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哭的。
老夫人见她这样,心里头也不好受,她看了她良久,而后叹了口气问道:“是?在为方家的那个坏小子伤心吗?”
老夫人不是?不知道姜净春想的是?什么?,她无非是?觉得,这个家待不下去了,想要嫁了人,给自己?寻条出路来,她前些时?日看着终于有些喜气了,现下被诓了后如何不伤心?
姜净春听了老夫人的话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若真算起?来,也是?有此等缘故,若非是?他诓她在先,她也不会这样大起?大落,也不至于如此伤心。
她懵懵懂懂点了点头。
老夫人把?她从床上拉了起?来,又给她擦了擦汗,她边动作边叹道:“万事皆从急中错啊,你这样急切,怎么?不会遭人蒙骗呢?”
姜净春没?说话,嘴唇快抿成了一条线。
“祖母知你现在过得不开心,过得难受,但?是?,你怎么?......怎么?能?把?自己?的希望就这样轻易地寄托到别人的身上呢。倒不如自己?吃好些,喝好些,今个儿也难受不成这样了。”
知道这事之后,老夫人又气又怜,怕她想不明白道,没?忍住说教了两句。
她看着姜净春低了脑袋,也不知是?想没?想明白这个理,又道:“你听祖母说,你就在姜家,往后也千万千万别觉着寄人篱下。祖母告诉你,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谁要去把?过错怪罪到一个三岁小儿身上,那他就是?畜生不如。你别难受,小春,你谁都对得起?,”
她谁都对得起?。
祖母说,小春,你谁都对得起?。
姜净春眼?神不复方才那样的茫然,终清明了几分。
而后,她看向姜老夫人问出了那个困惑已久的问题,“祖母,我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啊,我问过母亲,可她不愿同我说。”
问起?了这个,老夫人竟也沉默良久。
姜净春将老夫人的沉默看在眼?中,她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她问她道:“您见过他们吗,他们可还曾活着......”
老夫人仍旧额心紧蹙,就连姜净春的眼?睛也有些不敢看了。对从前的事,她竟也可耻地不敢去想,不敢去提。
枉她这把?年岁,竟也还困顿于人世?天道。
姜净春看她如此为难,便也没?再问下去了,这像是?她在逼迫她老人家一样,她都这样的岁数了,她也实在不孝。
她对老夫人摇头,她说,“祖母,我不问啦,我只是?好奇。”
她很好奇,如果她有父母,为什么?这么?些年,会一直让她在姜家待着呢?
他们究竟是?为什么?。
姜净春没?再去打破砂锅问到底,她想了想老夫人方才的话,对她道:“祖母,您说的我都晓得了,我不会再伤心了。”
祖母是?很聪明的人,她说的话,姜净春一直都会牢记于心。
她说的对,如果急着跳出一个火坑,最有可能?的不是?给自己?寻到一个好归宿,而是?跳到了另一个火坑。
这事,也怪她自己?着急,所以才在一开始被那方之平所蒙骗。她有什么?错?她最大的错也就是?没?能?看清楚那人的嘴脸。
想明白了这些,姜净春的心中也终于好受了起?来。
老夫人道:“你待在崇明堂难受,来荣德堂吧,往后跟祖母住。”
跟祖母住。
姜净春沉默片刻,眼?神空洞,也不知这神思又是?飘散到了何处,但?没?过多?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没?出几日,宋玄安很快就知道了姜、方两家亲事黄掉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