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奉旨成婚后by蔻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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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下一秒,她就意识到他说了“和离”而不是“休妻”,眼底的疑惑被诧异取代。
不愧是京都大魔王,连御赐的婚事都敢和离,乔蘅万万没敢想此生还能有这种好事,一刹间诸多疑惑都变得不重要,满腔欣喜爬上眼角眉梢,把她整个人都衬得灵动起来。
顾不得燕嘉允慢慢充满不解和讶然的目光,乔蘅压着雀跃的语气问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燕世子此言当真?”
自从和离书那事发生过后,燕嘉允和乔蘅两天都没有同屋睡觉,也整整两天没有说话了。
那日说完和离后,乔蘅的反应与他想的很不一样,以至于场面直接寂静下来,燕嘉允到现在都没忘记两人当时大眼瞪小眼的场景。
现实跟想象出入实在太大,导致燕嘉允现在还残留着几分诧异和不解。
燕府里现在人丁不多,新鲜事也不常见,主院发生的动静一下子就传到戚叔耳朵里。向来爱操心的他这回不出意外地又开始操心了,去书房门口敲了半天,终于敲开了门。
燕嘉允拉开门就回去在小榻上躺着,桃花眼耸拉着,神情有些恹恹。
“世子,您这是……”戚叔观察着燕嘉允的表情,很多词汇在喉中翻涌,最后精辟地总结道,“犯了癞疾?”
“你才犯疾,嘴里能不能说点好话。”燕嘉允很想把他轰出去,忍了忍,还是有点不自然地道,“戚叔,我问你个事儿。”
戚叔竟然有点期待燕嘉允开口说什么,但表面上要给他留点面子,于是不动声色道:“世子您问吧。”
燕嘉允深吸口气,从小榻上坐起身,道:“我经观察发现乔蘅可能有些爱慕我,她……”
话才开了个头,戚叔就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燕嘉允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戚叔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恍若无事地道:“老奴不小心咳了……您接着说。”
燕嘉允没在戚叔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便稳了稳心神,继续道:“她总是对我很顺从,说一不二,处处宽让,而且待府里那个侍妾颇好……我猜出她心系于我,想要断了她的念想,便……”
戚叔没忍住插话道:“您便直接开口说了?”
燕嘉允很理所当然道:“对啊,我要断了她的念想,自然要把话说得重些。不仅如此,我还告诉她,等大业告成,我会给她一封和离书。”
回应他的是安静下来的空气。
戚叔已经不想开口了,他私心觉得自家世子没救了,但无奈身为燕府管事,再没救也是要救一救的,于是他问道:“那世子,您想问老奴什么事儿?”
燕嘉允微微蹙着眉头,问道:“为何乔蘅对我提出和离一事欣喜不已?她从未有过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难不成……”
顿了顿,他有些困惑和犹豫地问戚叔:“她还在用反其道而行之的方式来引起本世子的注意和兴趣?”
戚叔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错了,世子这不是犯疾了,他是已经病入膏肓!
听完燕嘉允的疑问,他用很诚恳的目光看着他,说:“世子,有没有一种可能……从头至尾都是您误会了呢?”
戚叔说的保守了,其实他更想说,其实一直都是您自恋过了头。但是他忍住了,他要给要面子的世子留点颜面。
燕嘉允额角微微抽动,不大想开口。
其实这两日他早就隐隐意识到或许是自己意会错了,但他这个人吧,自小就是被捧着的,比较自信,平日里是骄傲惯了的。
这种大丢特丢面儿的事情,燕嘉允一点都不想承认是自己做的。
“戚叔,您想想她平日的表现。”燕嘉允还想挣扎一下,语气带着几分严肃,“若不是心系于我,她为何对我如此顺从体贴?甚至就连……”
话到嘴边他紧急刹住了话头,没把剩下的“就连亵裤都要偷偷帮我叠”说出口。
戚叔猜到几分世子又脑补了些东西,懒得追问,直截了当道:“世子,少夫人是个很独立聪慧的女子,若有异样表现应当也是因为被塞进来的那位叫苏琬的侍妾。您这两日在书房里醒醒脑子吧。”
顿了顿,他一锤定音似的总结道:“是您自恋了!”
燕嘉允耳廓不受控地发红,当即黑了脸道:“你闭嘴。”
戚叔不再挑衅世子的权威,一边往外走一边道:“马上用早膳了,外头做好了您的早膳,您出来吃吧。”
话罢便关上门离开了。
燕嘉允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推门出去。
早膳桌上,乔蘅和燕嘉允各吃各的,谁都没吭声。
苏琬来请安,见此情景眼角一挑,笑吟吟地道:“这两日好生不对劲,昨日直接见不到世子人在哪,今日好不容易见着了,世子和少夫人都不说话。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乔蘅闻言侧眸看了看燕嘉允,但他垂目专注用膳,没有答话的意思。他不说话,乔蘅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于是也沉默用膳。
苏琬的问话没人搭理,她也不恼,看热闹似的看着两人,感兴趣地问道:“莫不是吵架冷战了?”
乔蘅自认七窍玲珑心,但也甚少应付这般尴尬的场面,对上苏琬坦荡好奇的眼神,她含糊说道:“不过些许误会罢了,现在已经解开了。不劳苏侍妾关心了。”
这话摆明了不想再让苏琬继续问,但奈何苏琬没什么眼力劲儿,美眸一转看向燕嘉允:“那世子这是怎么了?为何不说话?”
燕嘉允不想说话,根本没理会苏琬。
他现在只想专心用膳。
一顿饭吃得没人舒坦,乔蘅和燕嘉允分别离开后,苏琬也告辞离去。
回到院子,她在案桌旁边研磨写信。
白苏立在一旁,余光偷偷瞥了一眼。
隐约看到一些苏琬跟别人汇报的字眼,她偷偷记下来。
等午膳过后苏琬歇下,白苏借着送走膳碗的名义去了趟主院,燕嘉允不在屋里,只有乔蘅在绣帕子,她走进去把观察到的事情一一汇报。
乔蘅放下帕子,道:“可看清她是写给谁的信了吗?”
白苏低下头道:“婢子没能看见。”
“无碍。”乔蘅道,“可看清她是用什么手段把信传出去的吗?”
白苏回想了下,道:“是信鸽。”
乔蘅让白苏回去,自己沉思片刻,起身去往书房。虽然两个人现在都有些尴尬,但这件事,有必要跟燕嘉允说一声。
这个苏琬在往外传递什么消息?
乔蘅一边往书房走,一边想,这侍妾到底在监视什么?
空镜站在书房门口守着,乔蘅这回仔细瞧了瞧他,浓眉长眸,容貌可算上佳,空镜仍然没有拦她,乔蘅收了视线,敲了敲门。
她是第一次来,不知有没有旁的规矩,没敢贸贸然进去,在门外道:“世子,妾身有事要说。”
里面传来脚步声,片刻后燕嘉允从里头打开了门,脸色没有中午那般别扭了,道:“什么事?”他让开门往里走,“进来说。”
乔蘅跟他往里面走,大致打量了下书房的布置。有个很宽敞的案桌,有几排书架,中间是个很大的沙盘。有个屏风,后面是一张小榻,旁边木架上搭着燕嘉允的一个外袍。
是很简洁也很有生活气息的一个书房。
乔蘅收了视线,对燕嘉允道:“苏琬用信鸽往外寄了一封信。”
她简单总结了一下,发现燕嘉允并没有意外的表情,默了默,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燕嘉允手指转了转桌上的檀木笔杆,漫不经心道:“我知道。我还知道她不是第一次递信出去。”
乔蘅看着他清明漆黑的眼眸,忽道:“她不仅是来监视你和我这位新夫人的感情生活的,她抱有别的目的,是吗?”
燕嘉允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些冷,还有点她看不明白的沉沉情绪。他低笑一声,这一瞬,他俊朗的面容上竟带了些冷酷,看起来终于有了几分传言中燕京大魔王的样子。只见他意味不明地道:
“乔家老太爷当时迁出京都的时候,若是知道他孙女这么聪明,恐怕也不会那么害怕地想要激流勇退了。”
乔蘅一时间没开口。这些猜测被证实,她为之震撼。
嫁来燕家之前,她一直以为燕指挥使和他背后的燕家是皇上最坚定的忠臣,可没想到,身为皇上手中利剑的燕指挥使,背地里跟皇上居然是敌对的关系。
这就是功高盖主吗?哪怕是功勋卓越的忠臣世家,也避免不掉被猜忌的命运。
可是乔蘅嫁进来这么多天,她清楚地知道,燕家什么都没有,一身清白,干干净净。
所以燕嘉允想上皇上看看,他们燕家没有二心,才会容忍他借用公主的手把眼线放进来监视。
乔蘅轻轻吐出口气,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不过燕嘉允似乎也不太在意她的反应,耸耸肩道:
“乔家老太爷身为文臣都尚且居安思危,我们燕家拖延到现在才迁出京都避开朝堂,属实不算早了。你经历过这种事,应当不觉得稀奇才是。”
这倒也是。
乔蘅无话可反驳。
“所以——”
乔蘅顿了顿,说不上来是出于什么心态,或许有几分恶劣因子在里面,抬眼看着燕嘉允,温柔语调带着几分揶揄道:“你向来喜欢对周围的人和事保持最大程度的敏锐?”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燕嘉允却忽然明白她在说什么,燕京大魔王的气质瞬间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只剩大狗狗一样的燕世子。
他耳廓迅速染上一抹红,强作镇定道:“当我没说过,你也忘掉。这事儿翻篇了!”
不就是误会乔蘅喜欢他还被乔蘅知道了么,不就能给他留点面子!
乔蘅忍着笑:“知道了。”
大狗狗恼羞成怒的时候显得比平常可爱许多,可惜不能撸一撸狗狗的脑袋,乔蘅强压下心头惋惜的情绪,识趣地提出告辞,好让燕嘉允能调整一下心态。
看着美人的背影袅袅婷婷地离开,燕嘉允又没忍住扯了一下耳朵。
兴许是苏婉递出去的信有了回音,次日一早,没等乔蘅找燕嘉允商量商量接下来怎么对待苏婉,她就提出要告辞。
乔蘅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苏姑娘,你当真要走了?”
苏琬点头道:“妾身在这里也不得燕世子喜爱,多日未能伺候世子,沉痛反思,自觉配不上,故而愿意离开燕府,希望世子和少夫人成全。”
这话说的狗屁不通,但乔蘅和燕嘉允都默契地选择装聋,乔蘅还想客气一下,谁知燕嘉允很直接地问道:“是昭宁公主喊你走的?还是别的人?”
苏琬眉梢挑了挑,不置可否。
燕嘉允也没打算要来一个答案,有些阴阳怪气地道:“既然如此,那快让昭宁公主带你走吧,燕府这座小庙留不下你这种大佛。”
苏琬也不再客气,淡淡道:“告辞。”
话罢,她行了个礼,转身走出燕府,坐上门外标志着昭宁公主的马车缓缓离去。
乔蘅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轻轻叹气。
监视的眼线走了,她每日早上可唠嗑的伴儿也没了。
这一想,居然还挺遗憾。
苏婉走后,府里就剩燕嘉允和乔蘅了。
燕嘉允这阵子也清闲,经常待在府里,乔蘅问他的上值规律是什么,他道:“并无规律。有案情有凶手需出任务并按时上值,定期在御前值守巡视,不定期外出缉查,无上述情况便随时待命。”
随时待命的意思就是作为指挥使可以偷懒回家歇着。
乔蘅哦了一声表示知晓,想到即将开始装璜的铺面,又提出:“世子,妾身素来喜爱习字作画,捧卷读书,不如你给妾身一个书房吧。”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燕嘉允未做他想,思考了一下道:“我的书房是主院的西耳房,东耳房是净室,这两房目前不能挪用。除此之外院子里还有东西两个厢房、东西厢房耳房,你想要哪间房用作书房,我让下人给你改装一下。”
东西厢房通常给孩子住,现在没有孩子,是可以用的。
配套的耳室一般用作孩子们的小书房或净室,没有孩子更是用不上耳室。
只是……书房放在主院里,乔蘅没有安全感,她要来书房是想用来给铺子生意画花样的。
以后可能还会堆着许多布匹布样、设计图纸,成为她私下的办公院子,地方小了怕是放不下。
乔蘅犹豫了下道:“还有其他房间吗?”
“没有。”燕嘉允想了想,道,“不过东侧昌晖院目前是空的,你用吗?”
昌晖院是次于主院的大院,一般给长大的嫡子住,虽然燕嘉允还用不上,但这么大个院子,乔蘅觉得她拿来也过于浪费了。
乔蘅道:“燕府有没有带院子的小阁楼?”
“是有一个,只是——”燕嘉允脸色有些古怪,道,“垂英阁以前是燕府某一任家主金屋藏娇用的,在书房后头,跟后花园有条竹林路连着,不算远,也清净。你若要用,我让人收拾出来给你。”
乔蘅总算明白为何有个小阁楼却不在最开始与她说,原来是燕府黑历史啊,她微微勾了勾唇,揶揄道:
“不是说燕府男子不纳妾吗?”
燕嘉允一双漆眸有些严肃地看着她,试图辩解:“那一任燕家家主一生都没娶妻,身边只有那一个女子。”
原来还是个痴情种,那确实算不得纳妾。
乔蘅接受了他的说法,笑道:
“不要紧,妾身不介意那阁楼以前是做什么用的。若世子不需要,那妾身就拿来用作书房了。”
燕嘉允自然应允:“嗯。我派人给你收拾。”
乔蘅看他这般好说话,忽然起了坏心思,道:“若妾身想用昌晖院怎么办?”
燕嘉允没想那么多:“借用给你就是了,燕府不缺这一个院子。”
乔蘅轻叹道:“世子借用给妾身,日后还要还回去,这不还是想要子嗣吗?妾身不知世子是想跟谁生个孩子?”
燕嘉允顿了顿,面色不改道:“那就把昌晖院给你,不过是一个院子。”
乔蘅一双美眸很苦恼地看着他:“但若万一世子某天又想要嫡子,后悔了……”
“……”
燕嘉允知道了,乔蘅就是故意的。
换做以前不熟悉的时候,乔蘅万万不敢这般开玩笑的,如今打了嘴仗胜利,她心情好了许多,眉眼也变得明媚动人起来。
正要去看看垂英阁,燕嘉允忽而望向她,半真半假地道:“若我又想要留后了呢?乔蘅,你当如何?”
乔蘅心头一跳,脚步顿住。
大狗狗这是学会反将一军了。挺好,进步不慢。
她并不怯,哪怕心头已经有点莫名忐忑起来,但唇角笑容仍然无懈可击:“不知世子想要留谁的后?”
燕嘉允桃花眼看着她,神色莫名,一时没开口。
乔蘅望着他,轻轻歪了歪脸。美人浅色琉璃珠一样的杏眼眼尾微微扬起,看向少年郎的目光专注而温和,温声软语道:
“是……与妾身一同留后吗?”
燕嘉允被她漂亮的眼眸看得一晃神,蓦地转移了目光,落向院子里早就凋谢的木横枝,稍顿一会,才若无其事一般啧声:“行,我说不过你,你赢了。”
乔蘅弯了弯眸,露出得胜一般的笑意。
垂英阁位于主院后边不远的地方,下人花了一日时间打扫了出来,从库房搬了桌椅木榻进去,大致装点一番之后,请乔蘅过去验收成果。
乔蘅亲自去看了看,阁楼是两层小楼,顶层有点狭小,可以放个木榻还有一些杂物,下层很宽敞,放了一张书案、几排书架和一个多宝架。窗边有个木架,上面放了盆绿藤,生机勃勃的。
她很是满意,花时间去集市挑选了些作画用的笔墨纸砚添置进去,就算布置完成了。
毕竟是燕嘉允给她的书房,乔蘅很想邀请他也来瞧瞧,但不知是不是那日打了嘴仗的原因,燕嘉允避着她没见面,故而乔蘅放弃了邀请他来看看的想法。
乔蘅觉得燕嘉允可能确实在考虑子嗣的问题了……但当初说好了不会有夫妻之实,乔蘅压根没多想别的,很快就把燕嘉允这号人抛到了脑后。
钱富贵给她递了信儿,跑遍了集市,他找到了一家布庄,里头有乔蘅描述的那种丝线和半成品布,只等着乔蘅过去看看能不能用就可以谈合作。
还有负责装潢的工匠人也找好了,对方有好几个人,要价有些高,但可以保证打出来的木具质量和外相。如果能接受这个价钱,对方就能着手装潢铺子的事宜。
乔蘅难掩欣喜,她一颗心都扑向了铺面。
布庄这事儿得乔蘅亲自掌眼,她不算太急,等抽时间再去,但装潢的事情要提上日程。她算了算聘礼里可折算的银钱,尚算富余,便让钱富贵约那几个工匠人在京郊驿馆见面,李嬷嬷会在约定时间过去。
敲定好细节,写完信,乔蘅让榴月递到驿馆给钱富贵,又让白苏去把她所有的衣饰都取来。
她坐在垂英阁书案前,开始在竹纸上画布匹花样。
布料怎么绣,成衣怎么设计……这些乔蘅都要亲自来。
对于自小精教细养长大的乔蘅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她脑海里有源源不断的灵感和想法,只等着一一去实现。
转眼一个月过去。
乔蘅画好了一批布匹花样和成衣图纸,都是由她精挑细琢,日夜修改,最后确定了才画出来,现在郑重地收在木匣里。
铺面已经装修好了,乔蘅先前亲自题了字,分别是“江南牌”成衣铺和“江南牌”布匹铺。闲暇之余她出门看了看装潢进度,已经接近完工,与她预想中的铺面模样一致,很快就能结了尾钱。
庄子她已经收拢了回来,丝线和布匹购入了一批,全都堆在庄子里。
除此之外,婶娘送来的一批婢女也到了燕京,这些此前都是老家在京都的,如今也算归乡,除了个别的想要给老人尽孝,其余卖身契全都归了乔蘅。
乔蘅考察过了,绣艺都还不错。
她给这些婢女讲了一段时间的绣艺技巧,如今已经练得差不多,李嬷嬷再调|教一番能直接做活儿。
余下只剩照着花样赶制出一批布料、成衣……由她掌眼过后,就能送入铺子里,等待开张。
收好最终定下来的花样之后,乔蘅抬头摁了摁脖颈,轻轻舒了口气。看着窗外树梢的黄叶,竟有种久违之感。
这些时日太忙,她几乎没出阁楼,整日都泡在这里。现在确定了花样图纸,她终于能好好歇一歇。
说来也巧,她忙的时候全都睡在垂英阁里,偶有几次回正房睡觉的时候,燕嘉允也都外出任务不在家,他们已经一个月没有碰见了。
乔蘅慢慢回到正房,不出意外没看到燕嘉允。
她看了看漏刻,正是下值时间,思绪不由飘到了早上。如果没记错的话,今早用早膳时,戚叔说燕世子今日会准时下值归家。
正这般想着,院子里传来脚步声,燕嘉允下值到家,穿着飞鱼衣走进主院。
大抵是乔蘅太久没回来的原因,燕嘉允进来时没有看见她,随后利落地解开腰封,脱掉飞鱼衣外袍放在木架上,露出雪白色中衣。
眼看他拿了干净外裤,准备低头褪去身上的外裤,乔蘅瞥开视线,有些尴尬地轻轻咳了咳。
燕嘉允动作一顿,转身就瞥见了乔蘅正坐在窗边,他目露惊诧之色,下意识拿起飞鱼衣想再穿上,但下一秒又觉得太遇掩弥彰,遂又放下,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道:“你怎么来了?”
乔蘅有些无辜地看向他:“妾身为何不能来?”
说罢二人都是微微一顿,这对话……总感觉似曾相识。
燕嘉允还是背对着她,把脱了一半的外袍穿了回来,理了理飞鱼纹衣袖,转身走到她旁边,道:“这阵子你在忙什么?”
乔蘅仰头看他 ,说道:“燕世子不是说不会过问妾身的行踪吗?”
“随便你做什么,但要确保明日有空。”
燕嘉允不怎么在意她在忙什么,用脚趾想想也知道无非就是乔家那些事,他从袖袋里掏出一封请帖递给她,道:
“皇宫的请帖。明日要参加皇后娘娘主持的赏菊宴,你是燕府少夫人,需要和我装装恩爱一同进宫。”
乔蘅心里多了几分警惕,道:“皇后娘娘主持的?”
“嗯。”燕嘉允捏起八仙桌上的蜜饯丢进口中,随意吃着。
乔蘅为难地说:“那……妾身可能没空。”
燕嘉允吃蜜饯的动作一顿,瞥向她。
乔蘅看出了他眼里的不赞同,想来是拒绝不了,她犹豫了下,又问:“那妾身进宫需要做什么?”
燕嘉允略作思考:“当个花瓶。”
“……”乔蘅真心实意地说,“不好意思,妾身方才记岔了,妾身有空。”
第15章
明日就要参加宫宴,乔蘅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命白苏将木柜里的衣裳都拿来,她坐在床边挑挑拣拣着。
在扬州府也有富贵人家举办宴会,但规模与宫宴不能比,乔蘅正在苦恼明日穿什么规格的衣裙,忽而灵机一动,看向多宝架旁边正在擦刀鞘的燕嘉允道:
“不知世子明日进宫穿什么衣饰?”
燕嘉允有些奇怪地抬头看过来,道:“明日我穿公服,在宫里用完午膳之后你们女眷结伴赏菊,我要带队去御前巡视。”
哦,忘了这茬了,乔蘅听罢低头看了看床边的衣饰,若有所思地挑出一件绛红色对襟夹绒长衫,又拿出同色褶裙,配玉白色繁花云肩,思及十一月的京都气温已经颇为寒凉,她又挑出来一件厚实的浅色披风。
这样看起来跟朱红色飞鱼公服更搭一点。
燕嘉允说完之后就没等来乔蘅的回音,忙中抽闲瞥去一眼。
他不懂女子衣饰,但也不蠢,大概能猜出她在仔细搭配明日的服饰。还是绛红色的,跟他的朱红公服很是般配。
若不是心里清楚了乔蘅对他并无感情,他恐怕又要认为乔蘅是心系于他了。
燕嘉允没忍住,问:“你在做什么。”
“搭衣饰呀。”乔蘅没抬头,拿出妆奁匣挑选着发簪和配饰。
“我知道。”燕嘉允觉得自己婆婆妈妈的,什么都要问,但不知为何,碰上乔蘅他就想追根问底,道,“你搭这样的衣饰做甚?”
乔蘅终于抬头看他一眼,随即继续挑选配饰,道:“你不是说要扮一下恩爱吗?穿两身般配的衣裳,应当算是恩爱。”
原来如此,燕嘉允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又想起,那天街上行人说的乔蘅心系于他的言论。
燕嘉允忽然有几分烦躁,擦刀鞘的动作都变得暴躁起来,乔蘅过于细致贴心,太容易让人误会。
乔蘅刚挑好一支白珍珠流苏发钗,忽然听旁边的少年问:“你以前订过亲吗?”
乔蘅有些莫名,抬头看着他道:“并未。怎么了?”
“没什么。”燕嘉允收了视线,绣春刀握在手里散发着浅浅的银光,他把玩着刀,淡声道,“就是突然想问问,你以前也是这般对待其他男子的么?”
“你在说什么?”乔蘅疑惑地看他。
这时外头传来小厮的传膳声,打断了燕嘉允的问话。
“没什么。”燕嘉允刀刃归鞘,放在多宝架上,道,“你快些挑,挑好了去用晚膳。”
话罢他推门出去了。
乔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过了一会才收回目光,放好衣饰,起身出去。
次日,天朗气清,气温偏寒。树梢黄叶打着旋儿落下,街上行人都换了厚衣。
皇宫赏菊宴每年都会进行,乏善可陈,毫无新意。但年年都要办,年年都请权贵子女进宫。
慢慢的,赏菊宴就变成了一个结交好友、品茗八卦的场合,哪家的老头又纳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妾、哪家的夫人对白面小生红杏出墙、哪家的少年和姑娘又私下亲嘴儿……这些都会在赏菊宴上被扒出来,沦为这一年大家的笑柄。
而今年比较受瞩目的,无疑是燕指挥使新娶的少夫人——扬州府乔家嫡女乔蘅。
“听闻是个美人,到底有多美,这回终于能让咱们亲眼看看。”
“燕世子跟她都没同房过,看得出来是极为厌恶了,我打赌不出三年,这乔氏定然要被休掉的。”
“嘘……慎言慎言,谁知道对方是不是个小心眼,万一记恨我们瞎嚼舌根呢?”
“……”
皇宫门口,此类咬耳朵的八卦之语,在贵女之中传来传去。
在各种议论和打量中,燕府标志的马车缓缓驶停,乔蘅掀帘提裙走下来。
众人只见美人鬓发如鸦,鹅蛋脸白净似透玉,一双远山似的黛眉带着一种天生的遗世渺渺之感,她袅袅立于朱墙之前,微微抬起眼,清透柔美的眼眸看向身后来路的方向。
一匹骏马远远驾来,浓眉星目的少年人翻身下马,飞鱼纹袍角翻飞,挺拔劲瘦的腰间佩戴绣春刀,显得格外俊朗出众。
毫无疑问是锦衣卫指挥使燕嘉允,旁人谁拥有这般惊艳的身姿和容色,谁又能拥有当街纵马的特权?
燕嘉允在人群中扫了一眼,诸位贵女都不由噤声,而他目不斜视,大步走向乔蘅的方向,随意道了声:“走了,进宫。”
乔蘅道了声是,移步跟上去。
在他们进宫的路上,燕指挥使及其少夫人进宫的消息已经传了进去,窥见少夫人容色的人皆已偃旗息鼓。乔蘅很顺利地拜见过皇后娘娘,没遭到任何为难。
她趁机观察了一下,没瞧见太子殿下的人影,不由有些失望。
美人总是容易给人好感,不少贵女围上来跟乔蘅谈话。
乔蘅自小名门教养,并不惧这种场合,目光温和,声音娓娓而清悠,谈吐得宜,顿时赢得诸多好感。
稍微熟悉的一个贵女掩唇悄悄问乔蘅:
“先前还以为那些夸你的言论是夸大其词,没想到这世间居然真有如你这般钟灵毓秀之人,与燕指挥使格外般配。他恶名在外,大家都唤他为‘大魔王’,可见其行事嚣张狂妄,所以虽然你们还没有圆房,但他的原因占了大半,你莫要太放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