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by塔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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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教日”算是帝国人的另一个生日,是圣徒出生后被抱到圣神殿受洗的那天。
卢西安的圣教日是三月二十六日。
二十年前的这一天,他的家族也把他定为继承人。
过往,公爵府都会举行盛大的宴会。
这一次也不例外。
卢西安礼貌地点头回应,谢谢对方的祝福。之后他收了剑回府了。
阳光也撒在了圣教所塔楼的顶楼双窗扇上。古典式的线脚精致,隅石上雕着山花,飞檐上的燕子飞走,钻到了和煦的阳辉中。
印着雏菊花纹的地毯上,大法师利亚姆拿着权杖踱步,从书架拿下了一本古籍。
他捏着单柄眼镜,又开始认真地翻阅:
“孩子,卢西安……我一定要帮你杀死这个怪物,让你得以脱离苦海,逃脱恶魔的控制。”
不熟悉利亚姆的人很难相信他如今的模样。
因为在外,利亚姆的作风一直和“高傲”“不近人情”挂钩。
他常常站在那高高的法师塔上俯视众生,又高又瘦,目光锐利。
但现在,他那双灰色的眼眸满是慈祥,痛苦和焦虑。
这大概是因为利亚姆是最疼爱卢西安的人之一,甚至是比卢西安的父亲怀亚特还疼爱他的存在。
怀亚特·霍德公爵,一直是性格冷淡、不问家事的性子,这两年年纪渐长,才好了些。而卢西安小时候,他的父亲怀亚特还消失了两年。
利亚姆正是那个时候认识了卢西安。
那会儿他正在招学生,其他候选人都跃跃欲试、心焦火燎地要展示自己的长处,只有卢西安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树下,身上还有伤——他父亲的亲戚并不省心,阻拦他来到这里。
而那时,利亚姆设计的题目是用魔法击中法师塔上的金苹果。法师塔高达五十米,上面还有利亚姆设计的复杂法阵,这对于初学法术的少年们来说几乎不可能。
其他人急冲冲地开始尝试试炼,魔力直冲塔顶,都以失败告终。
只有卢西安,在时间就要结束时,突然举起了他手中的长弓,猛地射出了一箭!
那道箭又稳又平,荡出一道如燃星般的金光,却不是冲着那塔上的苹果,而是冲着塔下法阵。
那击中的位置正好,法阵运行,卢西安又射出了几箭,如快速解函数般,整个高塔的法阵在组合冲击下都被激醒,亮了起来。
一阵抖动中,苹果击落,卢西安接住了苹果。
“你怎么想的?”利亚姆当时紧紧盯着卢西安。
“大法师,我在等。我在观察。”卢西安低头道。
利亚姆哈哈大笑起来。他因此收了卢西安做学生。他确信了这个学生拥有他需要的心性和智慧。
而后来事实也证明,卢西安除去智慧,也有品德。
早几年,卢西安曾被利亚姆那位已绝交的弟弟雇人绑架,却死也不说出利亚姆的秘密。
利亚姆找到他时,他全身是血,竟已自己通过微弱的法术,杀死了一个成熟的强大法师。
利亚姆还记得,卢西安当时冷静的眼神,失去温度,似除去老师利亚姆,所有人都该是死人,过往的文雅消失殆尽。
“老师,我不后悔。”卢西安全身染血,冷淡、坚定地说。
利亚姆从那时起,便把卢西安当成自己可以付出生命的亲人。
“卢西安,我一定会帮你摆脱那个怪物……”
尖塔之上,利亚姆说着,也摇了摇头。
“不……不对。”
他坚信,凭借卢西安的心性和能力,自己也可以脱困,他自己杀死那个希拉是迟早的事。
无论那个希拉究竟是什么。
嘎吱——
风却倏然穿过尖窗的木格,刺出一道尖啸。
雕花木门撞上了木框。
利亚姆猛地抬眸。
一道阴影,盖在了老人苍灰色的眼眸中,如幽灵般转瞬即逝。
他倏然脸色变了。
他冲向栎木书柜,一道魔咒,打开了结界。
木架上,放着几页魔法书残页。
古朴,由羊皮所制,画着杂乱的云、风、火形状,一旁是几个地名。
“雪心湖”。
“幽魂塔”。
“那个希拉会不会和他们……”
利亚姆又摇了摇头,“有关又如何。”
“管你是洪水滔天,我也让你下地狱。”
卢西安双手再次被反锁身后,冰冷的镣铐让手腕生疼,身上再次布满了伤。他决斗结束,又一次靠在雕椅上。
他今天和一只飞天水螅决斗。
决斗结束,冰冷黏滑的触手再次缠绕上卢西安的手臂、腰肢、大腿,它们贪婪地探索,贪婪地按捏,又贪婪地也能够吸盘舔舐着他的血。
卢西安似变成了它们的甜点。
他的绿眸凝视前方的希拉,掩盖住眼里的憎恶。
青年再次抬头,金发贴在脸上,微微偏头,尽是脆弱姿态。
希拉坐在一张扶手椅上,上面覆盖着华丽的织物。她的纱裙落下,手上端着仆人递来的水煮杏桃配米布丁。
这些夜晚,希拉时不时当着他的面吃甜点。
卢西安不知道她怎么吃得下去。
他垂眸,回忆着方才的对话。
“请问我有何地方得罪你了吗?”
今夜,决斗结束,他倒在血泊中,被希拉的触手捞起来捆束时,他实在问了这句话。
他仰起头,脸色有几分黯败,“希拉小姐,请告诉我,我哪里得罪了你,才换得如此折磨?”
希拉却把他丢在雕椅上,任仆人扣上镣铐。
“没有。”希拉答道,“我折磨你。不是因为你得罪了我。”
“可否告知我原因?”卢西安凝望她,“我将不胜感激。”
希拉:“不能。”
卢西安困在雕椅上,如今的虚弱,倒没有作伪。四肢都在发凉,失血让他阵阵发晕。
加上精神的折磨,他体验了自出生起从没体验过的无力。
触手却没有因此饶过他。
它们肆虐地缠着他,甚至伸到了一些让他深觉冒犯的地方,做一些毫不体面的动作。
但卢西安只能负着双手,垂落冷汗,紧抿嘴唇,被迫承受这些。
他抬眸扫了希拉一眼,冰冷俊秀的脸上,染上了一抹破碎的棠色,挂在眼尾。
他匀称的腰身也微微颤抖,伴着主人的克制,胸口轻微地起伏。
希拉抬眸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忍耐着的小公爵,浅绿的眼覆上一层雾,倔强地凝望着她,变得异常冰冷却动人。
好艳丽啊。
希拉愣了一瞬。
卢西安被送到了希拉的脚下,枕在了她的腕足里。
小公爵头发湿漉漉的,靠着她粘稠冰冷的触手里。触手环动,用一支触手尖尖,挑起了卢西安的下巴。
饱受折磨的小公爵眉头紧紧蹙着,眼睛也牢牢阖上,脸色苍白。绣着金花的翻领衬衣染血,纽扣也掉了几颗,若隐若现地露出了深邃的锁骨。
希拉让昏迷闭眼的卢西安仰着头,看了半晌,感慨道:“可怜的小家伙。”
她突然生出兴致,摸了摸卢西安的头。
他的金发是比浅淡如圣光,摸起来美妙蓬松,如在捧着一团云。
希拉的手和触手并用。
摸了一下。
她露出微笑。
又摸了一下。
微笑更甚。
好软啊。
卢西安在她的抚、摸下,眉头轻轻蹙了下。
他突然抬头,似身陷梦魇惊醒,嘴唇蹭过了那湿润的触足。
那柔软的触感,让希拉也再次愣住了。
看上去那么清冷的小东西,嘴唇那么软,那么暖。
卢西安却如倏然惊醒过来,一双眼流露惘然和抗拒,紧抿嘴唇瞪着希拉。
但大概是因为希拉的摆弄,他的双眼蒙着一层濛濛水雾,让这瞪视不止毫无威胁性,还让人多了分——
欺凌他的冲动。
希拉的腕足再次动了。
卢西安闷哼一声,这次是真心的。
她的触手和手指恶劣地穿过他的头发,毫不留情地拉拽发丝,小公爵低头,忍耐地皱眉。
而他艳丽的唇上,还附着触手的粘液。
“……”
趁希拉不注意,他微微抿唇。
冰冷,没什么味道。
但得到就好。
[黑暗仆从]
第二天,卢西安翻开一本羊皮制成封面的古书。里面有一篇关于“黑暗仆从”的文章。
[黑暗仆从这种怪物来自深渊,是让巫师躲避怪物追踪的好东西。可以用以下阵法引出黑暗仆从……诱导其签订契约后,巫师身上的气味将和黑暗仆从一样。过路的怪物会把巫师当成自己人……]
卢西安仔细记下了这书页所写的内容。在一旁的手工纸上,他也写下了“备用”二字。“黑暗仆从”是卢西安的备用方案。
他又拿出了一支试管,试管中正呈放着稀少的透明粘稠的液体,上面标记着“新纪1859.03.25-希拉”。
前面是样本提取时间,后者是样本来源。
在这个世纪,魔法师所用的工具和科学实验者趋同。魔法师通常用上了魔法药剂的器皿保存怪物样本,用以分析和诅咒。
卢西安把试管送到了利亚姆手里。
这正是利亚姆之前让卢西安做的。得到希拉的触足黏液,便可以针对她布下诅咒。
利亚姆道:“能杀。”
“还需要她的血,孩子。但不要让她起疑。”
卢西安顿了下:“好的,老师。”
一日后,卢西安的圣教日到了。圣教日,是帝国人的另一个生日。
这一天,神圣的光明主教在教堂为卢西安布下赐福的德泽,女王的仪仗也前来观赏盛宴。
卢西安作为帝国的红人,尊贵的小公爵,圣教日宴会一向是盛大的。
白天的赐福礼上,卢西安的母亲卡罗尔红着眼睛看着倔强的儿子。她本想让他休息,但卢西安拒绝了。
这坚强善良的儿子,为什么命运如此多舛呢?为什么就被那个怪物看上了呢?卡罗尔越想越伤心。
利亚姆也在,他本是个心高气傲的老头,一向没什么安慰人的耐心。但见卡罗尔如此伤心,还是艰难出言了:
“卡罗尔,我看过卢西安的星盘,好着呢。他是被星辰眷顾的孩子,未来与荣耀和尊敬同行。他还会有个和善、极富魅力的妻子,两个人在一起后,会成为这世界上最快乐的人。亲家也是显贵,会帮助公爵府脱离所有的困境,拔除一直盘踞在公爵府头顶的阴影。”
利亚姆的话成功地安慰了卡罗尔。毕竟他的占卜在帝国准得出名。
卡罗尔当即松了口气,甚至还陷入幻想。
哦,那可爱和善尊贵的卢西安的妻子、她卡罗尔未来的好家人什么时候出现呢?不知道出现时,卢西安是否摆脱了那魔女希拉的魔爪?
卡罗尔甚至突然做起了白日梦,她心想卢西安的妻子会不会是位天赋异禀、强大善良的巫师,出现时,她足够强大,能把卢西安从希拉的魔窟救出。
是,是的,这里提到了‘阴影’。这‘阴影’大概就是指希拉吧!
想到这里,卡罗尔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在场的贵族小姐们身上。这个时代,公主和贵族小姐可以修习魔法和剑术,不少是优秀的战士。
卡罗尔感谢利亚姆后,便志气高涨地起身,把这些人的名字记在心里,打算逐一热情地攀谈。
而卢西安完全不知道母亲和利亚姆的对话,也不知道母亲已在东张西望,到处盘算他“强大”的“另一半”可以从哪里寻来。
他维持着公爵府的体面,完成赐福礼,也陪着女王聊天。
不知道希拉到底怎么做到的,女王对上次心腹围攻公爵府的事绝口不提,似已翻篇了。
女王和蔼地问候了卢西安日后的计划,提出想让他带着圣教所去南方寻找反叛势力,最后对他送上了诚挚的祝福。
因年迈身体容易疲惫,女王参加了赐福礼后便回皇宫了。
夜晚,宴会厅则举行了舞会。
女王派代表留在这里参加卢西安圣教日的晚宴。龟肉汤、多宝鱼、松鸡肉、香槟酒冻、蛋白霜等受皇室喜爱的食物被端上了长桌。
乐人、芭蕾舞者、占卜者也都被请入了宴会厅。
这时,卢西安站在宴会厅中。
他一头浅金色的柔软短发渗着月光,露出了漂亮的额头,浅绿色眼眸如沾霜花,如过去一般高贵和傲气。
他身穿双排扣晚礼服,手握家族权杖,修长的腿裹在长靴里,英俊得过分。
一些小姐把目光悄悄投向他,会剑术的对他比剑,淑女用扇语表示倾慕。但卢西安都没有回应。
卢西安正坐在女王的代表艾洛特王子和他的朋友身旁,压下眼眸听他们说一些他不感兴趣的话题。
他们在说珠宝,说被王子甩了的女明星和暴发户大小姐,说西陆工厂的武器,说枪支(卢西安只对这个感一点兴趣),又说着工厂的人着实不像话,该让他们尝尝农奴制的滋味。
卢西安听得不耐烦。
特别是,他们还转弯抹角地问卢西安能不能分圣教所的力量来整治工会。
——圣教所非必要时,从不参与世俗阶级的斗争,出手便代表惩恶。
“我先离开一步。”卢西安和老师利亚姆一样讨厌愚蠢的人,实在不想和这些人交流,用礼貌的托词离开。
卢西安去了夜色深重的花园。
贴身仆人看见他深深蹙起眉头,冷汗落下,便知道卢西安伤痛发作。
“少爷,我来为您上魔药吧。”
卢西安点头,他掀开了袖口,手臂数道狰狞的伤痕,最严重的是手腕处,禁魔手铐造成的。
贴身男仆为卢西安覆上魔药,见卢西安眉头都没皱一下,不由佩服少爷的意志。
二人回去,却发现又一辆马车到了。
“谁这个时候才来,宴会都进行了一半,真没礼貌!”男仆咕哝了一声。
卢西安蹙眉。在帝国,宴会迟到是极其不礼貌的事,连女王都不会如此。
他看了眼那马车车身上雕刻着的交叉的火枪和齿轮,冷声道:“西陆帝国的人。”
西陆奇欧斯国是大洋彼岸的另一个国家,以暴发户出名。二国之间还爆发过战争。不过由于国际形势多变,西陆商业发展繁荣,许多大商业家族便漂洋过海来到了卢西安的国家,寻求和贵族或商业合作、或联姻,扩大势力。
卢西安虽然表面守礼,但内心还是存有不少身为贵族的高傲,加上对方不守时,对这马车的主人印象极为不好。
他冷冷注视,打算作为主人过去看看是谁便走,却不想,当里面的人走出时,他周身血液骤然凝固。
仆人也吓得差点大喊出声。
希拉,她身穿深紫色的礼裙,踩着尖头鞋,手上拿着一个精致的手包,从车上下来了。她身旁跟着三位仆人。她胸前是一枚紫宝石徽章,正和她的紫罗兰眼睛一样熠熠生辉,仰头看着公爵府的苍鹰家徽。
卢西安的脸肉眼可见地白了。
下一刻,他消失无踪。
第5章 雾中猎手(五)(修)
利亚姆如果看到眼前这一幕,一定会自豪地说他的学生卢西安可以胜过帝国剧院最优秀的演员。
卢西安仓皇、跌撞地攀过楼梯,冲去了自己的卧室。
进入卧室前,他却冷淡地、暗暗地扫了眼希拉的方向,扯掉了衬衣顶端的玳瑁扣。
他戴好手套,寻找猎枪,并拿出大量可以用于逃命的魔法材料。
而卢西安打开橱柜的一瞬间,一道熟悉的冰冷触感缠上了他的手。
卢西安回头便是干净利落的一枪。
这一枪,加上他可以控制风速的自然魔法,在过去的战场中,可以杀死他见过的任何一只巨型怪物。
然而,一只苍白的手,灵动地翻转,如在握玩具般——
它握住了子弹。
希拉的轻笑:“生命树符文的猎魔子弹,花了不少钱吧?最近你派人去黑市,就是在找这个?”
阴翳染上绿眸。卢西安又射出了几发子弹。
子弹破空,如暴风尖啸,显然是要让希拉讨不了好。
来人靠近,白雾迷离,在他房中泛起。
卢西安见子弹走空,反手便是一枪托。
苍白的手却一巴掌扇向枪托。
枪托因为反作用力打向了卢西安的下巴,卢西安闷哼一声,撞在了柜门上,正要用力地反击,那枪已被来人夺去。
在他的挣扎下,触手缠住他的手腕,毫不温柔地把他的手扭在腰后贴在一起,卢西安手脚并用地反抗,腿却也被缠住,被迫按在地上。
他挣扎无果,抬头,满眼怒气和绝望,也正好看清了希拉。
希拉跟着他进来了,她在月光下,抱着猎枪,就要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卢西安胸口起伏,坐在地上,靠着橱柜,怒气冲冲,反抗不断,狠狠扭开身体,避开她的手。
“你干什么?”希拉见他这样,蹙起眉头。
卢西安除了第一次被掳走时和她用魔法对抗过,后来便都十分忍耐,从不妄动。
而卢西安却仰起头,冷硬道: “滚开。”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金发凌乱地黏着侧脸,双眸红得惊人,如糜碎的玫瑰。
希拉再次顿住脚步。
而拉扯中,小公爵领口的玳瑁扣消失,他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脖颈和胸膛,那里似因为他的愤怒,也似因为希拉腕足的拉扯揉|按,透出了一片红。
而希拉怎么受得了这个场景?
她的触手环向他紧绷的腰肢,就要把卢西安提到跟前,其他触手更加肆虐起来。
卢西安身体一颤,心里却道:
希拉总算开始了。
只有这样。
他垂下眼。
只有让他亲自引导希拉做出她以为他接受不了的行为,他才能有下一步行动——
卢西安闭了闭眼,似下定决心,决绝地咬上舌头。
下一秒,一只触手迅疾地探入了他的口中,阻挡了卢西安的行动。
冰冷粘腻的触感伸入他的口中,卢西安手疾齿快,咬住了触手。
他得到了希拉的血。
卢西安松了口气,本打算忍耐到希拉退出去。
然而,接下来的感受出乎意料。
根本忍不了。
他在挣扎中散出无力的呜咽。
卢西安也实在不知道希拉什么毛病,哪怕他停下了反抗,那触手也就是不退出去,霸道地压住他的唇/齿。
而这感受难受极了。卢西安怒火中烧,从来没这么羞耻过。
他低头,冷汗垂落。
直到希拉抬起他的头,他冷冷才瞪向希拉。
但希拉不知道怎么想的,看到他的样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
卢西安胸口起伏。
而希拉的眼神仿若在欣赏艺术品。
卢西安这才从她紫罗兰色的眼中看清自己的模样。
狼狈、困顿,正如无力的猎物。
他扭开头,绝望、憎恶地等待希拉的审判。
希拉却再次箍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她:“小公爵,我不过想和你打个招呼,你跑什么呀?”
卢西安闭眼。
希拉:“哦,你以为我会把你这样放到宴会上去,让众人观赏你现在的模样?”
触手中,青年的腰肢蓦地僵住。
他的确是想装作有这样的担心,但如今听到希拉的语气,他也真生起了忧虑,瞪向希拉。
而他这番反应,让希拉再次笑了,他身体愤怒地轻颤。
“不,卢西安,你大错特错。”他耳边却传来了希拉的声音,“你是我的礼物。”
“可不是帝国人的礼物。”
“我怎么舍得让别人看你这样呢?”
卢西安睫毛一颤。
“我是受邀来的。”希拉继续道,“亲爱的卢西安,鉴于这是你的圣教日宴会,我也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乖一些啦。”
她温柔地摸了摸卢西安的下巴。
她最后温柔地摸了摸卢西安的下巴。
下一秒,希拉的触手倏然松开了卢西安。她的人也消失无踪。
卢西安跌倒在地,咳嗽起来,手脚都瘫软得过分。
他抬眸,只余窗外涌来清冷月色。
而希拉的礼物,正放在窗台上。
那是一只金丝雀。
在金丝笼中,金丝雀温顺,发出了悦耳的鸣声,似在唱小夜曲。
“……”卢西安扭开头。
青年的发被冷汗打湿,浸润眼睫。
他沉默了会儿,才从地上起来,默默地收拾了一地狼藉,打算回到宴会。
第6章 雾中猎手(六)(修)
宴会厅觥筹交错。在卢西安被希拉困在室内之际,也有人正在等待卢西安。
正是大王子身旁的大臣埃舍尔,从帝国的南方来。
他大腹便便,有一头油光水滑的棕发,脸像一团面团,坐在那里,衣服起了皱褶,整个人陷在沙发里。众人都调侃他是油做成的。
埃舍尔皱着他那渗着油光的额头,在看到大王子的扈从时又展露笑颜,堆满皱纹的脸露出了奉承的神色。
“埃舍尔大人,大王子和那位命令您做的事,可不能出纰漏。”
“……是,是啊,我一定不会出纰漏的。”
埃舍尔扫了眼正在宴会厅和其他贵族子弟吹牛的大王子艾洛特。
这位大王子,是女王前一任丈夫的儿子,帝国南北方联姻的结晶。
但世人皆知,此人志大才疏,就是个傻大个儿,根本不是合格的继承人。而大王子和卢西安同岁,也非常嫉妒卢西安。
——原因是大王子曾在利亚姆选择学生时因为作弊被逐出,卢西安被选上后,大王子便怀恨在心,为难过卢西安好几次。
大王子正压低声音道:
“有传闻说卢西安要和我的妹妹克丽丝联姻,神经,他们想都不要想!”
艾洛特想起来,大王子之前可是为这件事大发雷霆。
大王子同母异父的妹妹,和卢西安关系匪浅,有不少人传闻他们可能会成婚。
而那位公主和大王子关系恶劣,所以大王子怎么也不能接受不喜欢的两个人凑在一起这件事,今日便命令埃舍尔来到这里,要他做一件事。
“你知道你要做什么。”大王子身后,一位黑衣人把一枚黄鹂鸟的胸针递到了埃舍尔手里。
埃舍尔颤声道:“卡罗琳……我就一个女儿,请你们……”
“所以,卡洛琳在修道院中处境如何,取决于你是否能办成今天的事。”
“啊,大王子选的女伴来了,走开吧,不要再烦大王子了。”
埃舍尔低头,掌心冰凉。他握着一管药剂。
这管药剂,在今天将毁掉卢西安和一位无辜小姐的清白,这样卢西安便不可能再和克丽丝公主联姻。
而大王子的人想要把这件事撇得干干净净,所以逼着他这个鲜少北上的官员来做这件事。
埃舍尔握紧拳头。实际上,他也不喜欢卢西安。他见过他,清高,运气好,靠着家学,没什么实力。
但这不代表他要做这件事。
临走前,埃舍尔抬头看了眼大王子为卢西安挑选的人——
只见一位黑发、紫眼睛的漂亮小姐,摇曳身姿,穿着西陆风情的礼服——说明她在这里无权无势,正走到大王子那边的人群中。
一群人起哄,喊她“希拉·莱尔小姐”。
埃舍尔王子的新女伴啊。埃舍尔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也是被选中的人。
大王子一直绯色新闻绕身,但许多女孩都不知,淘金时不慎,便会坠入地狱。
埃舍尔不忍心再看,叹了口气。
………希拉?
卢西安走进宴会厅时,瞳孔震动。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希拉头上的羽毛和宝石正在枝型吊灯下熠熠生辉。而她,竟坐在大王子和他们的朋友旁边,和他们大声调笑着。
大王子艾洛特抬起手臂,正对希拉拍着自己的肌肉,带着一种得意的神气炫耀。
希拉哈哈大笑,引起了其他讲究得体的贵族的不满。
卢西安:“……”
一瞬间,他冷漠地注视希拉,做好了应对各种状况的准备。
然而,希拉显然没有和他打招呼的意思。
“看看,那就是今天的吉星啊。”大王子对他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轻飘飘地说。
希拉也笑起来,像是不认识他一样:“哦,吉星,卢西安小公爵。”
他们像是谈到很好笑的事,一起大笑起来。
“少爷……”仆人过来,也变了脸色。
卢西安紧紧按住佩剑,沉默了会儿,吩咐道:
“去告诉父亲母亲。”
宴会举办的范围不止在正厅。花园和阁楼中也有各种活动。公爵和公爵夫人并不在这里。卢西安要他们告诉父母,让他们见到希拉是至少有个心理准备。
他蹙眉盯着希拉。
“哦,卢西安,你问我那是谁,我打听了一圈……没人知道她是谁。但我打听到,她是克丽丝公主的女伴,又借着克丽丝公主搭上了大王子。”
卢西安正和一位同僚站在一起。这位同僚和卢西安曾在南方共事过,擅长打听和说道,这会儿,同僚正皱着鼻子,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似乎这样编排别人就不算不得体——
“啊哟,不过,她的身份估计就是那样,那些西陆,有一些资本家小姐,就爱搭上帝国的贵族。”那同僚说着,却摇了摇头,“没什么意思。”
“认识公主?”
“……”卢西安冷着脸,微微皱着眉头。
实际上,他对同僚的猜测丝毫不信。
身后却响起一道声音:
“小公爵阁下,可否借用您一段时间?”
卢西安回头,埃舍尔正谄媚地看着他。
“听说南边最近海面风暴不断,您家里可还好?”
“一切都好。大抵没有问题。”埃舍尔冷汗淋漓地说。
在一间烧着炉火、木兰香散尽的房间,卢西安坐在雕花椅上,命仆人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