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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花郎他今天后悔了吗by袖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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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缇转回头面孔朝上望着帐顶,醒神。
上一次跟表姐见面时什么时候的时呢?是一年前。
是的,才短短一年,从十七岁到十八岁而已,沈缇现在回想起来他那时候和殷莳三击掌约定了作假夫妻,已经觉得那时候太天真幼稚了。
他起身离去。
昨天说话太久,睡得晚了,殷莳今天醒得也晚些。
洗漱完,问婢女们:“翰林呢?”
葵儿说:“好像在院子里打拳。”
殷莳到次间榻上推开了窗。沈缇果然在院中打拳。
所以腹肌没有天生的,还是靠练。
他穿着裤子,但上身只穿中衣。在晨光里,浑身都有劲,年轻的气息蓬勃四射。
殷莳撑在窗框上看了一会儿,
沈缇练完,收式。接过婢女递过来的手巾,边擦汗边朝正房走。
走到廊下,殷莳隔着窗户问他:“你练的是什么?五禽戏吗?”
“是啊。”
“我瞧着就像。”
“家塾里教的,都要练的。大哥也学过,他回怀溪之后,有没有坚持晨练?”
“没有。”殷莳笑道,“母亲跟我们念叨过,大哥刚从京城回去,到童子试前,都装模作样地打拳呢。后来他中了秀才,就不练了。荒废了。”
“啧。”沈缇点评,“大哥缺点恒心。”
“说话注意点。”殷莳提醒他,“那是你大舅兄也是大表兄。”
“弟之过。”沈缇虚心受教。
殷莳一乐。
沈缇把手巾还给婢女,接过递过来的外衫往身上披,问殷莳:“姐姐那些花如何了?我看中了青瓷盆的那株小桃红,想摆到书房里去。”
殷莳道:“你看中搬走就行。”
又想起来,这等贵公子怎会自己搬重物,嘱咐他:“别叫长川搬,那个有点沉的,我怕他半路摔了。”
沈缇点头:“好,回头我叫别人来。”
两个人一起用了早饭。年轻,食欲都很好。
这时候婢女进来禀报:“姨娘来给少夫人请安。”
殷莳顿住,还忘了请安这件事了。
也不能怪她,她在殷家好几年没给长辈请过安了,成亲之后才又开始给沈夫人请安。
而她自己,还有点没适应有别人要给她请安。
“知道了,让她稍等一下。”她说。
婢女退出去,殷莳征询沈缇的意见:“请安这个事,我看没必要。以后就不用了吧。”
沈缇的筷子和眉眼凝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他是真的知道自己和一年前已经不一样了。
如果是在一年前,在东林寺里或者殷家,殷缇与他商量未来取消冯洛仪给“少夫人”请安这件事,那个时候的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接受的。
但现在,他竟犹豫了一瞬。
“还是娶我好吧。”殷莳道,“你当初闹腾,不就是为了这个吗。若是别人,你想免了她辛苦请安,别人一句‘于礼不合’就能堵死你。尤其是你,最爱讲究这些东西。”
“当初你临回去的时候,让长川来嘱咐我牢记初心,不负约定。我可没有忘。”
“我来这儿,就是来帮你照顾她的。”
有那初心的时候,还没有一个真实的“少夫人”,没有一个真实的“妻子”。虽然沈缇一直都知道,必须尊重妻子,但终究那时候“妻子”只是一个概念,而不是一个特定的人。
和一个空的概念相比,凄戚而柔弱的冯洛仪更令人怜悯,他自然会站在她那一边。
沈缇嘴唇动动,却看到殷莳举着筷子,微微歪头看他。
晨光照得她脸颊饱满,眼眸晶莹。她嘴巴里还有食物,微微咀嚼,腮肉轻颤。她就那样看着他,带着一种理所当然。
她真的没有忘记初心。
“好。”沈缇垂眸,又抬起,“姐姐去与她说吧。”
殷莳不太雅地翻了个白眼。
“你去说。”她端起粥碗,轻轻吹凉。
沈缇诧异:“姐姐去,不是更好吗?”
如此,冯洛仪肯定会感激殷莳,知道殷莳是个大度的正室,她会放下心来。
殷莳不需要敲开沈缇的脑袋都知道他这直男逻辑是怎么想的。
“我不需要。”她说,“我有正室的身份,我不需要施恩冯氏,好让她感激我。”
“冯氏也不需要我。我已经占了正室的身份,我要是再施恩于她,只会让她在我面前更抬不起头来。她只会更难受。”
“她需要的是你。”
“只有你给她的,她才能有安全感。”
“你去吧。”
最终还是沈缇去了。
他走出正房,看到冯洛仪袅袅立于晨光里,庭院中。双手叠在腰间,螓首微垂。
前天夜里的回忆都唤醒了。
他与她的亲密无间。
表姐说的对,冯洛仪本来才是居于正房里接受妾室请安的那个。如今,没有主母允许,她只能侯在庭院里听唤。
沈缇的心刹那软了。
他和殷莳的这段婚姻,原本就是为了冯洛仪而缔结的。
殷莳是愿意保护和照顾冯洛仪的。
沈缇走下台阶:“洛娘。”
冯洛仪在阶下等着殷莳的召唤,忽闻此声,抬头。
沈缇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睛里迸射出了喜悦,她的脸上展开了笑容:“沈郎。”
两年半了,沈缇第一次看到冯洛仪脸上有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姐姐说的对,她需要的不是旁的什么,而是他。

葵儿鬼鬼祟祟地进了次间。
因为殷莳成亲的时候就跟她们三个说过,不要往沈缇跟前凑。沈缇需要就让沈缇的婢女去伺候他。
而殷莳自己成亲之后也变了许多——她和沈缇在一起的时候,屋里不留人。若他们两个在内室,则婢女们都要退到次间去。若他们两个在次间,则婢女们都要退到明间里去。
他们两个说话,不乐意让婢女们听到。
葵儿其实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因为这样殷莳和沈缇就可以不受打扰地相处,更亲密。
葵儿现在是趁着沈缇在庭院里,次间里只有殷莳一个人,才进来的。
殷莳一抬眼看到她:“干嘛呢?脸色那么难看?”
葵儿脸色很不好。她快步走到殷莳跟前,俯身靠近她,拢着嘴小声说:“翰林免了冯姨娘的请安。”
殷莳欣慰于葵儿的忠心,告诉她:“我知道的。刚才我们两个商量的。他还想叫我去说,施恩于冯氏,好让冯氏感激我。我说我不需要,才让他去的。”
葵儿不说话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闭眼,深吸气。
殷莳乐不可支,好容易收起笑:“跟你们反复说了,冯姨娘的事另论的。”
听到院里有动静,又小声道:“快出去吧。要不然他回来看到你在这儿,就知道你肯定是来告小状的。”
葵儿跺了两下脚,还是出去了。
果然沈缇进来了。他的神情看起来非常愉悦。
“我与她说了,以后免了她的请安。”他道,“但洛娘说礼不可废,她说她得来。洛娘从小读书,是知书识礼之人。我想了想,叫她逢五逢十来给你请安便是。她才答应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的心情这么好。
妻,是宽宏大度能容人的妻。
妾,是知书懂礼识大体的妾。
男人对内宅的梦想也就是这样了。
圆梦了是吧。
殷莳含笑道:“行,那就这样。我和她也能定期见一见,不至于生分。”
沈缇直觉殷莳那笑里肯定有点什么。但他不太能确定她揶揄的到底是什么。这件事于他看来,是她和他和她三方达成的一个妥协,说不上共赢,但是谁也没输。
基本上就是他与殷莳当初约定所追求的目标不是吗?
到底在笑什么。
殷莳察觉到沈缇眼底的警惕,忙收敛了一下,唤了婢女进来收拾碗碟,一边下榻,一边顾左右而言他:“我要去姑姑那里了,你去不去?”
因男子有外务,尤其是像沈缇这样已经入仕了的,并不需要每日里去母亲那里问安。
沈缇接了漱口茶漱过口,道:“我不去了,今日也与舅兄们有约。时间有点紧,我还要先去处理这个。”
殷莳也漱过口,帕子按按嘴角:“哪个?”
沈缇从身旁拿起一只匣子晃了晃。
那里什么时候有只匣子?被榻几挡住了,殷莳一直没看到。
她看着那匣子,正想问那是什么,视线移到沈缇脸上和他的目光对上,看到他眸子幽幽,忽地醒悟了。
“那个?”
“嗯。”
收走漱口茶的婢女听了一耳朵,心想什么那个?那个是哪个?翰林和少夫人新婚才几日,竟有这般默契?跟打哑谜似的,外人根本听不懂。
端着托盘退了出去。
次间里又没人了。
有些话在黑暗里说,有些事在黑暗里做,和曝露在青天白日下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殷莳和沈缇的目光隔着榻几对峙着。
男人和女人有时候就像狩猎者和猎物。
在这种时刻是不可以示弱的,谁气场弱了谁就成了猎物。
次间里落针可闻。
殷莳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避。
通常这种情境里,男人有先天的优势。但殷莳从新婚伊始就坐定了“姐姐”的身份,抢占了礼法高地,已经借着血脉悄无声息地规训了沈缇好几日了。
已经让沈缇接受,姐姐在弟弟面前就是可以放肆一些强势一些的。
终于,沈缇先别开了视线。
他下了榻,拂了拂衣摆:“那我去了。”
“去吧。”殷莳说,“处理干净些。”
这种东西,烧了最好,没必要留着。她这里实在不方便,若叫人拿火盆来,动静太大。一件衣服布料不少,火焰起来让婢女们看到,少不得要大呼小叫的。
男人们做这个事就方便多了。
殷莳对古代大宅门内院里没有隐私这件事实在很无奈。
此时也格外能理解为什么有些大丫头、心腹妈妈会如此得重用、受赏识。
那不知道手里握着多少主人的阴私,嘴里咽下去多少主人的秘密呢。
沈缇都要迈出槅扇门了,殷莳又叫住他:“跻云。”
当着别人面就喊“跻云”了,昨天晚上怎么就敢喊他“沈缇”。
沈缇回头。
殷莳温温柔柔地说:“今天不用回这边,直接去那边就行。”
已经不能当他是少年看了,昨晚她就意识到了,沈缇已经是男人了。
开荤没有回头路。
未来她和他能以这种状态坚持多久那是未来的事。但眼前绝不行。她还没有完全站稳脚,一旦两个人发生了关系,她的大好开局就都做了无用功,瞬间她就居于了下位。
那不行。
所以昨晚,她刻意地贴着床里睡。昨天可以说是她成亲以来睡的最不好的一晚了。
吃、穿、睡是她对这个时空最基本的诉求。她从来都没想过爱情或者是地位、权力等等。她只求最基本的,不能连这都做不到。
把沈缇赶到冯洛仪那里去,她要一个人独占大床。
“冯姨娘那边有你换洗的衣服没有?若没有,叫丫头们送些过去,以后也方便。”她就仿佛一个真的大度的正室似的。
为了自己的舒适,连声音都比平时柔了三分。
沈缇凝视着她笑意盈盈的面孔。
“你不必操心,我叫她们安排。”他说完,又看了她一眼。
就装吧。他看明白了,她就靠装骗了娘家一家子人,也是靠装骗了她的姑姑他的娘,哄得了她的喜欢。
不过,她的那些犀利和离经叛道、胆大妄为,只藏在他和她的内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也……挺有意思的。
沈缇拿着匣子转身走了,嘴角噙着一抹自己都不知道的笑。
他离开璟荣院,往内书房去。
外书房是他待客的地方,内书房则是内宅里属于他的绝对领域。
那些感情不好的夫妻,丈夫如果既不想宿在妻子那里,也不想宿在妾室那里的时候,就会宿在内书房里。
内宅里长川跟着他。
他还是小孩,虽然今年抽条长个了,头顶抓鬏的尖尖也才刚到沈缇胸口,可以在内宅行走。
长川腿短,纵沈缇走得四平八稳的,他也得小跑。
“翰林,我来拿吧。”他人虽小但机灵有眼色。
翰林手里拿着个匣子呢,按说这都该给他拿着。翰林手里顶多拿把扇子或者马鞭。
不知道为什么翰林今天没主动给,甚至还拒绝了:“不用,我自己拿。”
沈缇就一路自己拿着那个匣子到了他的内书房。
屏退了书房的婢女和长川,他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看着那匣子。
在昨夜之前,若和殷莳谈到他们的未来,他脑海里第一个反馈出来的想法是“照顾”。
他是要照顾殷莳一生的。
可昨夜,拿到那件沾了血的中衣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其实换一个说法——殷莳这一生是属于他的。
这一层隶属的关系一直以来被姐弟关系压制住了。
令他忽略了。
他的手按在了匣子上。
要怎么处理呢?要烧掉吗?
沉吟难决。
又觉得指腹接触处似有火烧,烫意燎人。
最终,沈缇做了决定。
他忍住了想打开匣子的欲望,打开桌下小柜,伸手在里面摸了摸,摸到机括略一用力,暗格应声而开。
沈缇把匣子放进了暗格里。
起身唤了长川:“走,往舅兄们那里去。”
他十日婚假,没别的事,就是陪舅兄们好好逛逛京城。
“对了,叫平陌来。”
殷莳去沈夫人那里请安。
给婆婆请安是不能去太早的,因为要避开公公。挺好,对睡眠没有什么影响。
“冯姨娘请安的事,不要乱说,我会自己去说。”路上,她嘱咐蒲儿,“偶尔说一次,秦妈妈觉得你心思简单。次次我院中的事都是你在说,管事妈妈脸上笑眯眯,可她的心里,你已经是不可重用、不可信任的人了。”
蒲儿从未想到过这一层,脸都白了。
“我再强调一次,我们如今不是在自己家里了。”殷莳说。
葵儿蒲儿都低头:“是。”
到了沈夫人那里,沈夫人正在煮茶。
“快来,你姑父拿回来的好茶。”她笑眯眯,“待会你带些回去。”
殷莳也笑吟吟凑过去。
看那煮茶的手法与怀溪略有不同,认真请教。
沈夫人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精神一振,与她细细讲。
既是婆媳更是姑侄。
但其实,古代社会结中表亲的,也并不是每个姑姑、姨母都能善待侄/外甥女的。
殷莳知道自己是运气好,更知道这姑侄关系也一样得经营。
“姑姑,今天冯姨娘来请安了。”殷莳主动汇报。
“哦?”果然沈夫人的注意力就从茶汤上转移过来了。
“冯姨娘十分知礼的。”殷莳先赞冯洛仪,再道,“只我和跻云都觉得,咱家是宽厚积福之家,实没必要。我和跻云商量着免了冯姨娘的请安。”
沈夫人哪想得到这事其实是殷莳提出来的。真正对“请安”这事不感冒的是殷莳。
沈夫人直接就认定虽然殷莳口口声声说的是“我和跻云”,但免了冯洛仪请安这个事,一定是沈缇的意思。
沈缇心疼冯洛仪啊,这还用说吗。
儿子这样,沈夫人心里是有点心虚的。
但她在后宅的岁月也不是白活的,心里有些责备儿子,脸上却并不显露,只问:“那就免了?”
“我们俩的意思是想这样的。”殷莳说,“可冯姨娘是读过书的,她不肯的。最后,还是跻云说,那就逢五逢十让她过来请安。冯姨娘这才肯了。别看她年纪小,实是个懂事的姑娘。”
她还为冯洛仪说好话。这事,明明是儿子在侵犯她身为正妻的权益。
沈夫人嘴上道:“这是跻云不对,回头我说他。委屈你了。”
殷莳失笑:“瞧姑姑说的,我嫁过来之前不就都清楚的。我那时便说了,我来和姑姑过日子。不缺我吃不缺我穿的,跻云让姨娘伺候去,我多省心啊。”
沈夫人十分感动欣慰又好笑:“你呀。”
她分了茶,叹息:“冯氏着实怪可怜的,也不怪跻云怜惜她。只你别担心,这个家里你是跻云的正室,她越不过你去。”
她一句“冯氏可怜”,殷莳便知道沈夫人对冯洛仪肯定不同于普通的婆婆对儿子的妾室。
据沈缇所说,京城人家订婚早,他们大概是十三岁左右就订亲了。
沈缇十三能懂什么呢?虽不至于像三郎那样还撒尿和泥,但对情爱之事能有多深的想法
沈大人也不能亲自去相看人家女儿。
冯洛仪,其实是沈夫人于众多女孩中亲自挑中的那个啊。
一定是她喜欢的女孩子。
不能因为沈夫人和她是血缘姑侄,就天真。
沈夫人千里迢迢去到怀溪挑选儿媳,难道是为了提携远在千里之外的商户娘家?或者是心疼就没见过几面的不知道名字的侄女们?
不是啊,沈夫人是为了她的探花郎儿子。
当然,沈夫人本人是个温和宽厚的人,她心中无大恶。所以只要摸清她的利益诉求究竟是什么就可以了。
她想要的是什么呢?
那当然是,儿子在妻子那里能得到尊敬和爱重,儿子在妾室那里能得到释放和满足。
她想要的是儿子妻妾和睦,坐享齐人之福。
在这之外,把这份“福利”肥水不流外人田地给了娘家,这是顺手之事。
对自己曾经十分满意的儿媳人选施以援手,略加照顾。殷莳不知道这怜悯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多深?
但对自己的血缘侄女拉拔、培养、关照——这,就需要殷莳来经营了。
古代的婚姻啊,丈夫其实没有婆婆重要。

沈夫人深知内宅事不能只看一天两天,要长远看才能看透一个人的真性情。
但殷莳在这起手式上就已经获得了高分。
沈夫人真的觉得自己是很有挑媳妇的眼光的。
殷莳做完工作汇报,拿着沈夫人赏的沈大人刚弄来的好茶,开开心心地回去自己院子。
远远的,便看到璟荣院院门外有人,是个男子。
内宅里怎有陌生成年男子?
而且门口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绿烟和荷心竟都在一旁,陪客似的。
绿烟和荷心可是沈缇身边贴身伺候的一等婢女,俗称的大丫头。什么人这么大面子,让沈缇身边两个贴身大丫头在这里作陪呢?
对方显然也看到她们这一行人了,赶紧起了身。
守门的粗使丫头忙收走了他刚才坐的小杌子。
待遇挺好,还有小杌子坐。
等她走到跟前,那青年男子站在阶下行礼:“见过少夫人,小人唤作平陌,翰林让小人来取一盆小桃红送到书房去。”
她的确是跟沈缇说,叫个大人过来搬花。主要是长川太小了,怕他抱不动。但书房不是也有婢女吗,怎么还叫个男子进内宅?
而且平陌这个名字殷莳听到过好几次了。
大多都是沈缇对长川下达指令的时候带出来的:
“去告诉平陌……”
“跟平陌说……”
“让平陌去……”
“你就是平陌?”殷莳笑道,“我知道你,前几日我那些东西都你办来的。你办事很快很好。”
“少夫人满意就好。都不是什么难办的东西。”
殷莳问:“他这花是要放到内书房去,还是外书房去?”
平陌答道:“翰林说放到内书房去。”
以前沈缇为了避嫌冯洛仪,搬到了外书房去住。但他现在成亲了,搬回内院。哪怕不想去妻妾处,也不必非到外书房去,内书房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地盘。其起居功能性,也远比外书房舒服。
平陌很有规矩,行完礼后対答,一直都是微微倾身垂首,避开直视殷莳。
但即便这样,殷莳也看得清平陌是一个眉目端正的年轻人。看着比沈缇应该大几岁的模样,完全是青年人了。
対答举止都得体,在仆人中算是非常优质的男仆。
如果再受主人器重,在婢女中就是热门的婚姻人选。
但看他这年纪,二十岁上下模样,一般来说已经应该至少是两三个娃的爹了。
“你跟我来。”殷莳颔首。
带着他进了院子。
她不在,他连院子都不进,在外面候着。沈家的规矩比殷家严格很多。仆人婢女的素质也高了很多。
这个时间英儿正搬了兰花出来晒太阳。
“就是那盆。”殷莳指给他,“青瓷的那盆。”
平陌看了看,赞道:“少夫人这兰花养得好。”
殷莳一乐:“你还懂兰花?”
“读书人最爱兰花。”平陌解释道,“我跟着翰林行走,有些采买和礼尚往来的事,都要过手,比较知道行情。”
“咦?”殷莳顿时感兴趣起来,“那你看这盆,大概能值多少钱?”
平陌仔细又看了看,斟酌着说:“小桃红是常见品种,不算稀有。普通的,一二两的也有,五六两的也有,但少夫人这盆,品相实在很好,不算盆,大约得十二两银子上下。”
葵儿大吃一惊:“这么多?”
平陌看了她一眼,道:“姑娘从南方来,不晓得在北方花是很难养成南方那样繁茂的。所以难得。”
殷莳同意:“是,气候水土都不一样。”
所以她这些花都没急着动,先适应。如今看着差不多了,才肯给沈缇。
前两天抢时间分株的那几盆,现在还在小心看着。她每天得亲自摆弄。
殷莳叫英儿把那盆小桃红抱给平陌。英儿手上正抱着别的盆,由屋里往外搬,葵儿直接拉了拉袖子:“我来。”
她去搬了过来,递给平陌。
平陌接稳了,道:“多谢姐姐。”
葵儿忙道:“可不敢当。”
外院小厮管内院的丫头喊姐姐并非是全看年纪。
对有体面的大婢女,不熟的喊“姑娘”,熟悉的便喊“姐姐”。通常不会管大丫头喊妹妹的。
姐姐是敬称。
但以前殷莳是边缘人,葵儿跟着她边缘。外院有体面的小厮,她见着了还得喊声“哥哥”。
后来殷莳备嫁,唯恐任何变数影响了这张天降金饭票,对她们约束得紧了。本身待嫁女就要深居简出,葵儿她们就跟着她深居简出。
还没什么机会去被人喊“姐姐”。
殷莳注意到葵儿和平陌说话的时候,绿烟和荷心飞快地睃了他们一眼。
这时候平陌向殷莳请示:“劳烦夫人指派个人,和我一起去内书房,再到二门。”
严格的内宅里,外男和外院男仆是不能随便走动的。到了二门就得先通禀。垂花门上的人会去院子里通知,院子里派个人去垂花门那里接进去,办完事,再送出垂花门。才算结束。
这中间的移动一定是有人陪着的,不能让这男子自己一个人在内宅里瞎走。
葵儿素来勤快,眼里有活儿。偏来到沈家之后,很多事殷莳不让她伸手。院子里丫鬟多,连干的活儿都分层级,一层层派,每个人干的活儿都比以前少很多。不像在殷家,她、葵儿、英儿三个人包揽所有活计。
葵儿已经闲得难受。
她张口就想揽下这活儿。
“绿烟。”殷莳及时开口打断了她,“你跟着平陌去。”
绿烟是丫头里面年纪最大的。
绿烟眼里有喜色,强压着,道:“是。”
都是中学生的年纪,哪有什么太深的城府。殷莳一眼扫过去,看得清清楚楚。
绿烟陪着平陌去了。
殷莳回到房里,换了舒服的家居衫子。因为白天里还要时不时地到院子里,她白天还是正经好好穿衣服的。到晚饭以后,就可以脱了外衫只穿着中衣了。
自沈缇同意并下了指令之后,连长川这样的小男孩都不允许进正房了。
若有人来,得先是院门口的守门丫头往正房门口禀报,房里的婢女再往次间、内室里禀报。
甚至她不在的情况下,平陌都要在院子外头等着。
虽然今天才是成亲第六日,但殷莳对自己的院子、正房已经有了很强的安全感
荷心端了一碟子洗净的枇杷过来。
殷莳瞥了她一眼,问:“平陌在翰林身边是管什么的?”
荷心道:“什么都管。翰林有什么事,吩咐平陌就行了。他是翰林身边第一得用的人。他是翰林的乳兄。”
殷莳上辈子就喜欢下属回答的时候能提供这么全面的信息,尤其能扩展到她没问到的那些。
“那他今天怎么没跟着翰林出门?”她问。
“还有别人呢。翰林身边有六个人使唤。”荷心笑着说,“平陌只管重要的事。”
殷莳和荷心的目光碰触,荷心恭谨的回避开。
原来如此。
殷莳其实从刚才在院子里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院中诸婢似乎对她比前几日更恭谨了。
并不是说她们前几日就不好好工作。恰恰相反,能被沈夫人挑选进到这个院子里的婢女肯定没有懒馋奸猾的,都是做事利落口齿清晰的。
这几日殷莳与她们磨合得很顺利。
这里说的“更”是态度。
脸上的神情,说话的语气,头颈垂下的角度。
敏锐的人才能察觉到。
平陌,沈缇身边最得用的人。他只管重要的事。
沈缇把他派来少夫人的院子里搬一盆花,而不是去陪舅爷们逛京城。
意味着在沈缇的眼里,殷莳更重要。
这院子里的人都认识平陌,都明白这一层意义。
透过荷心给出的信息,殷莳也明白了。
平陌大概就是沈缇专门派来见她的。见一面,认识一下。
殷莳又想起了绿烟荷心围着平陌的模样,还有对葵儿睃的那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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