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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花郎他今天后悔了吗by袖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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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多亏了这不靠谱的爹、散漫的嫡母,殷莳过去这十年才过得自在。若是生在长房,恐怕很难以同样的手段糊弄大伯父,再加上大伯母责任心也远强于三夫人,搞不好及笄发嫁这一串事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想想都觉得喘不了气。
沈缇道:“你的嫁妆若有什么事,都可以来跟我说。”
想了想,自己马上要回去销假了,以后每天要去翰林院和宫里坐班,又道:“若找不到我,找平陌也行。他平日里待在外院。”
“咦,他不用天天跟着你吗?”
“自然不用。我身边六个使唤的人,平陌给他们排班。以后宝金也跟着我,七个了。”
“对了,你明天就要回去坐班了是吧。”
那亮闪闪的眼睛里的雀跃和期盼是怎么回事。
“……”沈缇缓缓放下茶盏,“以后起床要比这几天早两刻钟,早饭也是。所以姐姐也要调整好作息,跟我同步,以免影响晨练。”
殷莳:“啊?”
沈缇手指在腿上轻叩:“我的公服、官帽、官靴、革带,姐姐都上点心,每天打点好。“
殷莳:“……”
明明有婢女。
以前也肯定是婢女打点的吧?绿烟、荷心领的可是一等丫头的月钱。
……好吧,她领的是正妻的月钱,二十两呢。这些本来也是妻子该做的。
但,他今天若还宿在这边,留在璟荣院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若是刚成亲那几日还可以,可自他成人之后,帐子里便有了欲念的气息。这种东西积累不纾解,容易出事。
更深层的原因是,今天他越界了,牵了她的手。需要她控一控距离和进度了。
殷莳想了想,建议他:“要不然你还是去那边住?”
沈缇在腿上轻叩的手指顿住。
“我觉得你不用担心太多。”殷莳恳切地分析,“其实宠妾灭妻,那肯定是正妻长期有怨言,还经常对别人抱怨,或者妻妾双方闹腾起来了,捂不住了,才会有这种名声。”
“我跟小冯肯定不会闹。家里和和睦睦的,不会让你有不好的名声。”
“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吧。”
沈缇不眨眼地看着殷莳的眼睛,想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殷莳……殷莳是诚心诚意地想让沈缇滚蛋。

第69章
在殷莳带着期盼的目光里,沈缇沉默与她对视片刻,平静地起身:“行,那我现在就过去。”
殷莳察觉到他的情绪,忙找补道:“也不用这么着急。”
沈缇淡淡地道:“早一时晚一时又有什么不同。”
他说完,就离开了。
头也不回。
虽然早滚早清静,但他生气了。
他就算一脸“淡淡”,殷莳又怎么会察觉不到他生气。
为什么就生气了?她认真给建议呢。而且她认为她的分析是合理的,并没有特别不当的地方。
他娶她,不就是为着这个吗?
沈缇对她是有欲念的,殷莳清楚。但那很正常,男人在街上看个腿,甚至杂志上看个腿,都会欲念。
欲念是一个很自然存在的东西。是一个纯生理性的东西,可以随时随地出现,只不过衣服遮住了看不出来罢了。
人是人,不是动物,人虽然没法控制欲念,但有理智和感情可以控制行为。
沈缇一直控制得都还挺好。
可也得有度。而且不能光堵不疏。
他和冯洛仪爱得生死缠绵,娶她来帮助他们。
在冯洛仪那里,他的爱情和欲望都可以得到满足与纾解。他对她的那点小小的生理冲动也能随着一起解决。
总比在她这里,盖棉被纯睡觉强。
只要她配合,大家一起演妻妾和睦,就不会影响名声。
便是要节欲养身,也可以在冯洛仪那里节。道家养生之道只建议了间隔的天数和行房的密度,又没有指定要在哪个院子里才能节。
所以到底为什么生气。
殷莳隐约感觉,在她和沈缇之间,似乎还存在什么没有沟通好的地方。可她早就考虑个遍了,每一点几乎都沟通得差不多了,也没有找到问题所在。
沈缇滚了,她一个人坐在榻上思考。
想来想去,是不是她把名声看得太轻了,所以他才不高兴了呢。
毕竟她和古人的思想有代沟。有些真实古人,会因为女儿太饿从男仆手里接过一张饼,就把女儿关在柴房里活活饿死。
这些古人把名声看得实在太重了。沈缇是不是也是如此,所以才生气了?
看着是多么年轻健康的青年啊,可骨子里太多封建糟粕了。
殷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唤了婢女来:“告诉厨房,翰林今天的饭都摆在姨娘那边。”
沈缇一路负手而行。
长川在后面跟着。
沈缇身高腿长,长川腿短,经常得快步甚至小跑。长川倒是习惯了,可今天真的有点跟不上。
“翰林。”他忍不住问,“我们去哪?”
沈缇停下脚步,站在甬道的岔路口,朝两个方向看了看。怎么竟走到这里来了。
抬头看看天,日头正高,接近正午了。
那天实在蓝,几朵白云蓬松可爱。
干嘛要跟她生气呢。
细想,她也没做错什么。当时东林寺盟誓,不就是为了冯洛仪。
她一直没忘初心,践行誓约。
她如果问他为什么生气,他该怎么回答。
【你总想把我赶走,实在可恶】?
沈缇拂了下袖子,把手重新负在身后,犹豫了一下。
但也不可能现在折返回去。
再抬头看看蓝天白云,算了,做什么要气坏自己。
“走,去姨娘那里。”他说。
这次,走得不快了。
长川也不用气喘了,甩着小胳膊,摇摇摆摆地跟着沈缇去了东路跨院。
今天是沈缇婚假最后一日,他还去送了舅爷们。冯洛仪以为他今日不会过来了。
万不想,他居然来了。
但冯洛仪什么时候都精致,不怕他突然袭击。忙迎他,挽住他的手臂,娇嗔:“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心里空落落的。”
冯洛仪十七岁,但已经是女人,与从前很不相同,眉眼间已有了风情。
她现在见了他,都是带着笑的。沈缇每每看到她的笑靥,就很能获得安慰——他所做的都是对的,他想要的也实现了。
冯洛仪,以后在在他的庇护之下,可以活得很好。
所以生那些平白的气做什么呢。
沈缇心平气和了。
冯洛仪问:“今天可在这里用饭吗?”
已经接近饭点了,不可能回去用午饭了。只能在这边吃。沈缇便道:“可以。”
冯洛仪唤了照香:“去跟厨房说一声,翰林的饭摆在这边。”
照香喜气洋洋去吩咐人了。
冯洛仪牵着沈缇的手到次间里,榻上横着琴,正是那张风入松。
“在练琴?”沈缇问。
冯洛仪道:“手感恢复了些,我弹琴给你听?”
沈缇上榻:“好。”
冯洛仪添了香,取过琴来,嗡嗡拨弄两下,按住。
琴音再起时,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
沈缇在榻上斜倚着引枕,手肘撑在榻几上,垂目听着。恢复得很好,听得出来冯洛仪少时一定是在琴上下过苦功的。
不像某些人,少时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现在有他这样的先生愿意教她,她还不乐意学,只当是玩。
母亲当年也曾下过苦功,只为了父亲一句称赞。
她就不肯。
沈缇运了运气,闭上了眼睛。
待一曲终,琴音落,沈缇睁开眼:“不错。”
冯洛仪抿嘴一笑:“还是琴好。”
她抚着那漆亮桐木:“这琴比我闺中时那一张还好呢。”
那是自然,她上有兄、姐,下有弟、妹,哪能像独生子这样,再昂贵的名琴,他看上了,家里都舍得给他买。
沈缇问:“这几日如何?家中下仆,可有慢待你的?”
冯洛仪道:“从前都没有,如今我是你的人了,怎么会突然慢待我。”
沈家人口少,落在她这里,虽为妾,可生活水平也不输给从前。甚至还更好点。
其实若不去想一些事,并不是过不下去的。可白日深夜,琴声萧瑟处,怎么做到不想。
大概是得到她死的那一日吧。
推开琴,冯洛仪给沈缇煮茶。
她点茶、分茶的手法都很娴雅。京中书香人家女儿,原本日常生活就是这样。闺阁间相聚,斗个茶,联个诗,宴游时候在众家夫人跟前露一手,便能博个雅名。
京城的社交圈就是这样。
殷莳其实现在认不认真学都无所谓。因为做了夫人,就不必再当众献艺了。那都是给闺阁女儿们露脸的机会的,原就是为了婚嫁打出名声。
殷莳已经不需要了,她已经在夫人这一圈了。
所以她也就是弹着玩。她更喜欢的是莳花弄草,那个才是她擅长的。
冯洛仪分好了茶,递过去。
沈缇接了低头啜茶。
冯洛仪抬起眼看他。
既然觉得她弹得不错,那他……为何却不高兴?
照香进来禀报:“已经和厨房说过了。”
说就说了,没必要为这个事再特意进来说一嘴。冯洛仪眉头微蹙,不知道照香是怎么回事。
照香带着笑道:“原来少夫人那边已经使人过去安排了。翰林的午饭和晚饭,都摆在这边。”
原来如此。
冯洛仪看向沈缇。
沈缇握着茶盏,眉眼不动:“知道了。”
照香笑盈盈的,她十分嘴碎,看样子是还想说话。总是自以为讨巧,其实很讨厌。
但很显然沈缇身周已经传达了“不想再听废话”的气息。
冯洛仪适时地截住她:“退下吧。”
照香嘴还没张就被堵了,差点噎到,悻悻退出去了。
不一刻,饭送过来了。
沈缇吃得不多。冯洛仪问:“不合胃口吗?”
沈缇漱了口,道:“没什么食欲。不用管我,你用你的,多吃些。”
他进内室去了。
冯洛仪吃饭细嚼慢咽,待吃完了,也漱了口,进入内室一看,帐子放下了,细听,呼吸均匀,沈缇歇午觉了。
今天他送舅爷,应该是起得早。她过去请安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出发了。
冯洛仪静静退出来。
从前在家里的时候,也有歇午觉的习惯。
现在没有了。因为她几乎不怎么出院子,运动量极小,入睡难,觉也少,每天还都睡得浅。
反倒是沈缇留宿的时候,累着她,还能入睡快些,睡得沉些。
冯洛仪在次间里看书。
也不是真能看进去,都已经看了许多遍了。但做了妾,出不了门,不再有任何外部的社交。
她记得家里的时候,那些妾室们还经常互相串门。沈家也没有别的妾,沈大人只有两个通房,沈缇也只有她一个妾。
但便是有,她也不会想和这些人来往。
天天关在小院子里,还能干什么呢?
不过就是读过的书,再读第十遍,十一遍。
院子里却有了人声。
照香探头进来。
冯洛仪忙竖起手指立在唇前,比了个“嘘”。
照香知道沈缇歇午觉了,压低声音:“璟荣院送东西来了。”
冯洛仪下榻跟着她出去。
璟荣院的几个婢女来送东西:“翰林的官帽、官袍。”
还有革带、官靴、玉佩、腰牌、香囊、扇子等等,全部交给冯洛仪的婢女。
两边的人正换手,有男子的声音问:“在做什么?”
大家都看去,沈缇披着外衫站在门里。他一步迈出来,风吹动他的衣摆,中衣雪白。
冯洛仪道:“姐姐使人将你明天要穿戴的都送过来了。”
沈缇目光扫过婢女们手上的托盘,俊秀的面孔似乎毫无变化,嗯了一声道:“收好。”
说完,转身进去了。
婢女们东西换手。
璟荣院的婢女除了殷莳的陪嫁丫鬟,其他的照香都认识,她在沈家毫无根基背景,很注重发展人际关系,亲热送她们到院门口。
转回来,却看见冯洛仪还站在庭院里,凝望着正房的门里。
但那里空荡荡的,沈缇早进屋去了。
“姨娘?”照香喊她,走过来问,“怎了?”
“没事。”冯洛仪答道。
正房明间敞着门,风吹到里面,卷动,又吹出来,擦过了冯洛仪的脸颊。
她想起刚才沈缇拂动的衣摆和不动的眉眼。
男人和女人一旦有过亲密的身体关系,气息相通过,便能察觉到别人察觉不到的东西。
刚刚,他……为什么生气?
小殷氏的打点安排明明周到贤惠,没有错处,他为什么会生气?

第70章
王保贵由婢女带着一直到二门,回到了自己的居处,他妻子和云鹃正在院子里做针线,他闺女在逗孩子。
女人们见到他都站起来。
“爹!”
“当家的回来啦。”
“保贵叔,宝金呢?”
王保贵的两个儿子听见声音,也从屋里跑出来了:“爹回来了,少夫人那里如何?”
都知道王保贵和赵宝金进去内院见少夫人去了,关系着两家人的生计呢,大家都关心。
“挺好,都挺好。”王保贵笑眯眯,告诉云鹃,“我的事先说完了就先走。宝金留下和少夫人说话。我估摸着,是要给宝金安排差事了。”
云鹃闻言高兴起来。
前几日是因为忙乱,才喊她进去搭把手。她如今是媳妇子了,但身上没有差事,正常情况下没事不该往主人跟前凑。
婢女一茬一茬的,年纪大的嫁人了,年纪小的提上来。渐渐地主人也就把前头的人给忘了。
殷莳却还没放下跟她的情分,她高嫁了,还把他们夫妻俩都带到京城来了。
“不管是什么差事,都是好差事。”云鹃笑道,“让宝金都好好干。”
王保贵妻子也笑。
他们都是怀溪人,对小地方的人的来说,离开小地方来到京城这样的大都市,就已经是人生的上升了。
大家对未来都挺有期盼的。
回了屋,王保贵才告诉了妻子殷莳以后每个月贴补他们的事。
王保贵妻子喜得见牙不见眼,直道:“四姑娘真大气。”
“少夫人。”
“哦对,现在是少夫人了。瞧我。”女人又忍不住问,“当家的,你瞧着少夫人在里头怎么样?不是说还有个妾?”
王保贵无语:“那是我能晓得的事吗?”
男仆进出内院都有人领着呢。他上哪知道少夫人和翰林的妾的事去。
“唉。”听不到八卦怪遗憾的,女人双手合十祈祷,“少夫人一定要好,早早生出大胖小子来。阿弥陀佛,我去割块肉庆祝一下,二小子嗷嗷叫着想吃肉呢。”
喜气洋洋地去了。
中午果然菜里加肉了,多孩家庭都是手快有手慢无的,几双筷子嗖嗖嗖。
云鹃也烧了饭,却不见宝金回来,直嘀咕。
王保贵道:“不回来好呀,是好事。”
云鹃一想也是,又高兴起来。
宝金由长川领着,去外院找平陌。
长川知道这是殷莳的陪房。殷莳一直对长川很大方,糖果点心、几个大钱之类的常有,跟他说话也笑眯眯。
长川一直亲近璟荣院。
又知道宝金以后也要跟着沈缇行走,是自己人了,一路热心介绍:“是这条路。你看那个院子,那是大人的外书房,咱们翰林的外书房在那边。往那边拐是客院了。刚过去的这里两个院子里住着几个先生都是咱们家大人的门客。”
他巴拉巴拉地,口齿清楚,一看就是聪明伶俐的僮儿。
宝金也是伶俐人,在门子上练就了眼力劲和口齿,长川说什么他都给捧场。
长川很快就觉得他不错,将自己的工作经验也传授给他:“只要听平陌哥哥的话就行。”
宝金虚心受教:“好。”
等见到了平陌,平陌十分亲切随和:“早等着你了。”
因关于殷莳的陪房,前两天殷莳跟沈缇提过之后,沈缇便已经跟平陌打过招呼了。
平陌则跟另外几个小厮打了招呼:“想欺负新人的时候先想一想,少夫人和夫人是同一个娘家。”
如此,宝金的入职十分顺利。
中午平陌还掏钱加了菜,宝金和其他同事一起吃了饭,大家相互认识了一下。
待回到小院,王保贵又出门了,他俩儿子也跟着他一起,从小学怎么做事。
云鹃和王保贵家的都问:“你呢?”
宝金开心:“我以后跟着翰林。”
有差事就有钱拿了。
大家都“嚯~”了一声,喜气洋洋。
等回了屋,宝金告诉云鹃殷莳一个月贴他们二钱银子,云鹃就更开心了:“她现在可不比从前了。”
阔气了呢。
宝金道:“当然,少夫人可已经是孺人了。”
从前在怀溪的时候,门子上的伙伴们聊天聊的都是王家、张家、李家。
今天吃饭,新伙伴们聊的都是王大人家、张大人家、李大人家。
对各个衙门、公署的所在、职责都很了解,对很多官员也很了解。全都是宝金缺乏的知识。
宝金现在知道自己得赶紧学习,追上大家。
同时,也没耽误他畅想未来:“你说,等二十年三十年后,翰林当上了宰相,咱可不就是宰相家人了?”
吓,云鹃从未想过这个呢,直听得睁圆了眼睛。
好像是这么回事呢。状元榜眼探花未来不都是要当宰相的。
盼着那一天!
四月二十一,沈缇的婚假终于结束了。
早起冯洛仪给他整理衣衫官帽,又把革带紧了紧。
少女时代,也畅想过未来的这个时刻,清晨里给自己的夫君正衣冠,目送他去出门去公署。
如今的确是在做这个事了。
她弯腰把他的腰牌、玉佩和香囊挂好,轻轻理顺下面的穗子,又为他抚平衣摆。
一丝褶皱也无。
沈缇微微低头。从这个角度看她,能看到光洁的额头、秀气的鼻尖。
能清晰感受到她对这个事的认真。
虽然只是整理衣裳的小事。
“行了。”他说,“可以了。”
冯洛仪抬头,对他微笑。沈缇握住她的手臂扶她站起来。
她服侍他用过早饭,待他漱过口,她递上鸡舌香。
沈缇接过来放进嘴里,压在舌根下。
“走了。”他说。
冯洛仪送他到院门口。
沈缇初入官场,级别还低,除了轮值派到朝会里值班,其他的时候并不用参加朝会,正常去翰林院或宫城里当班即可。
所以他不必像沈大人那样起得那么早,天黑乎乎的时候就出门了。
他出门的时候,远处还有朝霞,但天空已经明亮。
走了一段回头看,冯洛仪还站在院门外的台阶上目送他。
如果是妻子,也是个十分温婉贤惠称职的妻子了吧。
她对他的在乎和用心,是能从每个细节处都感受得到的。不像有些人,仗着自己的是姐姐,全不把他放在心上。
迈过月洞门,走到岔路口,看看明亮的天,不由自主地向璟荣院的方向看去。
走了几步,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起来晨练。
应该是起来了。
她不大爱练琴,但对晨练是很热衷的,马步也肯好好扎,一身汗。其实可以看出来,并不是没有毅力和恒心的人。
只不过是有她喜欢的和她不感兴趣的分别罢了。
只他十分想让她像冯洛仪那样为他弹琴,所以坚持想教她。
若把她教出来,熏香点上,琴音空远。
人如花。
境如梦。
啧,起码现在指望她给他弹琴,肯定只能是做梦。
他不在,她是不是一个人独占一张床很快活?
沈缇甚至都能想象得出来她在床上惬意打滚的模样。
莫名就觉得胸口气闷。
冯洛仪对他的在乎,怎么就不能分一点给那个家伙呢?
沈缇自己出了内院,二门外,平陌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平陌不是每天都跟沈缇出门,但一定是每天都跟沈缇见面。
“今天谁跟着?”沈缇问。
平陌递上马鞭,告诉他:“我、槐生、岁安、北道。”
沈缇问:“宝金怎么样?”
平陌一边跟在他身侧,一边道:“还不错,人看着挺机灵的,有眼色。”
沈缇道:“他是怀溪人,家里怀溪人不多,你看顾点。”
因人最爱抱团,欺负外来人。仆人奴婢间尤其好这样。他家因为人口简单,比旁人家好了不少。那种房头多的人家,仆人间派系也多,破事就多。
平陌笑道:“已经敲打过这些家伙。”
沈缇点点头:“今天让他也跟着。”
他的身边没有蠢人,大家知道他的态度就行了。
殷莳没什么依靠,就两个陪房。他抬举宝金,别人就会明白他的意思,懂得看风向。
平陌便明白:“好。他在呢。”
宝金今天第一天当差,起个大早到车马院候着。
昨日原是与他说先让他跟着学,谁知道今天沈缇来了,上了马,平陌与他说:“宝金,你也跟着去。”
宝金心头一喜,赶紧麻利跟上了。
沈缇日常坐班的地方就是翰林院,离宫城很近。
到了翰林院门口下马,他进去了。
宝金问平陌:“我们怎么办呢?”
平陌道:“去里头等着。门房有专门的地方给我们待着。待会介绍你认识别家的人。大家都熟。”
“那饭呢?”
“这里管,登个记就行。”
因公署管饭是有人口定数的,官员随从超出的部分要自己负担。
宝金头一回当差,什么都不懂,勤学好问,平陌给讲的他都认真听着,不懂的就问:“翰林白日里出来吗?”
“一般不出来。除非宫里有召。”
“哇~宫里!”
都“宫里”了,十分地高大上,宝金敬畏起来。
他前几日跟着王保贵,已经把府里周围的路摸过一遍了。至于皇宫——皇帝爷爷住的地方,也远远地看过稀罕了,京城繁华,长了许多见识。
公署都有专门的门房给官员们的随从们待的。
马送到马厩里栓好,备好食水,宝金便随着大家去了门房里。
果然有许多人家的小厮、长随。大家彼此熟稔,说说笑笑,十分热闹。
宝金是新人,带笑听这些人扯皮吹牛,或家长里短,津津有味。
沈缇踏进翰林院,一路遇到的同僚都与他打招呼,恭喜他新婚。沈缇一一应对。
有种感觉,同僚们对他的态度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因为他是一个已经成家的男人了。
很奇妙。
待去找长官销假,长官看见他眼睛一亮:“跻云回来了!太好了!”
“杨师鲁昨晚吃坏肚子了,腹泻一夜。他家随人今天一大早堵着翰林院的门找我休病告。今天本该他进宫交班了。正好你回来了,你去吧。”
“哦哦,忘了恭喜你新婚大喜。”

“高君圭。待我写文书给你。”
值宿的名单是早就安排好的,早早递到宫里,宫门处都有副本,以核查对应的进出人员。
临时换人得有盖了印章的文书。
长官写好文书,带着沈缇一起去掌院学士那里:“杨师鲁腹泻了一宿,正好跻云回来了。”
沈缇是刚按点上班,刘学士则是已经下早朝回来了。
刘学士给文书用了印,恭喜了沈缇新婚,笑道:“昨日陛下还念叨你来着,问你是不是该回来了。”
正是因为皇帝问了,学士回到翰林院便说了一嘴,长官听到了,今天沈缇回来,便推了沈缇去顶班。
简简单单的一件小事,里面都是人情。
沈缇道:“多谢学士挂心。”
刘学士捻须微笑。
差人去门房通知:“沈翰林,沈编修府上的——”
平陌等人麻利起身:“在呢,何事?”
“去宫里。”
“好。”
宝金很激动。
刚才平陌还跟他讲接送沈缇出入宫城的事呢,这就立刻投入实践了。
大家赶紧套马,到院门口接沈缇。
沈缇来了告诉平陌:“要值宿。”
平陌便指了槐生和北道:“回去取东西。”
这刚刚平陌才给宝金讲过的。在宫里值宿晚上睡在直房里。直房里也有公用的铺盖,但因为是公用的,比较埋汰。
大家都很嫌弃,基本都不用,都是自己带铺盖卷。
今天本不该沈缇值宿的,便没带来。
沈缇上了马,奔宫城去。
翰林院与宫城离得不远,不一刻便到了。
宝金之前和王保贵看宫城,只能远观,不敢靠前。这会儿跟着沈缇,能一路走到城门洞口,到那些执着长戟的羽林卫跟前头。
沈缇下马,与平陌说:“跟家里交待一声,今日值宿。”
平陌道:“是。”又道:“待会东西来了,着人给翰林送进去。”
又递了个荷包过去。
沈缇接了揣进袖子里,道了声“好”,往宫门口去。
平陌等人也不走,在那看着。
宝金伸着脖子,眼巴巴地。他是第一次,看什么东西都新鲜。平陌刚给他讲过的东西,正好都能一一对应上。
沈缇递交了文书,羽林卫核验无误,登记收存,放行。
还不忘道一句:“听说翰林成亲了?恭喜。”
倒也不是羽林卫有多八卦,盯着别人私事。实在是最近十年的三届科举,前两届的探花相貌都普通。到了这一届,才终于有了个相貌俊美名副其实的探花郎。
寻常人也不知道探花郎的学问到底有多深,只在乎探花郎好看不好看,能不能为大家贡献茶余饭后的谈资。
沈缇生得眉如墨翠,目含星辰,充分满足了大家对“探花郎”的向往,自然受到的关注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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