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他今天后悔了吗by袖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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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了这样的人,你便是管事娘子。”
“我可能没法从一开始就叫你出来做事。你可能得先生孩子,就像云鹃那样。不过没关系,你们都好好地养孩子,等把孩子养得离手了,我这边也该是接掌中馈好几年了。”
“给我几年的时间,总能腾出位子安置人。到时候和云鹃一起做我身边的妈妈。”
“有差事,有钱拿,日子红红火火的。”
“你说,是不是?”
殷莳没有把话题进一步发展到诸如脱籍、放身这样的程度。因为这时代的人跟后世人的价值观不一样。
这里民见官要跪,人分三六九等,并且还可以被买卖。
无论殷莳心里有什么,都不能随便说出来。
虽然如此,这张大饼还是画得葵儿眼里有光:“对,我该这样。”
殷莳莞尔:“那就干你该干的,别操你不该操的心。操心的事,有我呢。”
“……好。”
竹枝今天直呼倒霉,翰林不知道为什么抽疯又回来了。
天都黑了,他回内书房干什么啊?不该跟着少夫人一起回去睡觉的吗?
把沈缇送到内书房,长川道:“那我去璟荣院……”
沈缇道:“不行。”
长川改口:“那我去姨娘……”
沈缇:“不行。”
长川无语:“翰林,这边没有放官服。”
他总得去哪边取一身官服过来,要不然明天早上穿什么。
沈缇沉吟了一下,道:“你去平陌那里,他那里有备用的。去,悄悄地。竹枝,长川一个人拿不了,你一起去。”
竹枝和长川只好提着灯笼去外院。
垂花门都落锁了,长川唤了婆子开门:“翰林有东西要取。”
他是专给沈缇跑腿传话的,人虽小,婆子也不敢怠慢他,忙给开了门。
长川说:“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待去了平陌那屋,平陌都脱了鞋袜躺着了,叫他给喊起来了。
平陌问:“怎么回事?翰林歇在哪儿了?”
长川道:“内书房。”
“少夫人呢?”
“少夫人自然回璟荣院了。”
“翰林为什么不一起回去?他们吵架了?”
长川挠头:“好像也没有。”
“给我细说。”
“就……从书房出来,到半路上,我都以为是要回璟荣院的。结果少夫人忽然说,不用送她了。然后翰林往姨娘那里去,走过东边的月洞门,又不去了,就说今天歇在内书房。让我上你这儿来去备用的官服,明天早上穿。”
长川虽然把事情的过程讲清楚了,但男女间那微妙的氛围,求与拒,岂是他这个年纪能领悟的。
是以平陌听完整个过程也是一头雾水。
就算是后面跟少夫人闹不愉快了,也可以去姨娘那里啊,怎么去睡内书房去了?
不过平陌也有平陌的原则,垂花门里面的事他是不管的。他只管跟着沈缇在外面做事。内宅里的事他必须袖手,他是不能被卷进沈缇的妻妾间的事里的。否则,他一个男仆,很容易吃力不讨好,搞不好还可能里外不是人。
“行。拿去吧。”
官服一整套是早就收拾好的,随时备用。一个提箱,直接提着就走。
竹枝打灯笼,长川提着箱子跟着她走了。
平陌自己躺着琢磨。
平陌家原是穷得要饿死,后来他娘又生了个孩子,趁着有奶水来到沈家签了身契当了奶娘。
新生的孩子虽然饿死了,但是他们一家子从此不再受饿。
他因为年纪小,从小跟着他娘一起进府,成了翰林的奶兄。
但是官宦人家不许奶娘之流久留府中影响哥儿,放了他娘出府。最后家里商量着,给他签了身契留下,在沈家挣个前程。
如今家里都靠依傍着沈家过上了好日子,翰林若有事,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可那也得分什么事。
平陌一想起白日里他家翰林在少夫人身边低声下气的模样……
他拉起被子直接罩住头脸。
谁也帮不了,翰林你自求多福吧。
冯洛仪听见声音,待照香咕哝着进来,她问:“怎么了?”
照香道:“素琴说,她仿佛看见了翰林和长川。我问她人呢,她说又没了。我出去看了一眼,夹道里黑漆漆的,哪有人呢。若是翰林,怎可能来了又走。真是的,白吃那许多饭,看个门也看不好,糊里糊涂的。这一天天的离了我转也转不开了。”
素琴是看院门干杂活的小丫头,年纪小正长身体,难免吃饭吃的多些。照香常骂她。
照香如今垄断了屋里的事,不许旁的丫头往冯洛仪或者沈缇的跟前凑,在院子里说一不二。
这是上下隔绝,蒙蔽视听。若还是在冯家,冯洛仪必不许任何丫头这样。
可她现在是沈家的妾,她打内心里也并不想多见旁的人,日日屋里只有照香,反而简单。
只照香实在太呱噪了,吵人。
照香大脸凑近冯洛仪,伸出巴掌:“翰林可已经在那边宿了三晚了。三——晚!”
她竖起三根手指,语气夸张,力图唤起冯洛仪的危机意识。
冯洛仪闭上眼,再睁开,平静地道:“翰林在这边留得够久了。”
沈缇常在她这边留宿三四晚,才回去璟荣院。
照香因此猖狂。
照香十分不满。
冯洛仪自从终于有了妾的名分之后,不像以前那么听她的话了。
谁家的妾像她那么端着。妾就应该小酒喂着,媚眼抛着,该扭扭该缠缠,力求把老爷多留在自己屋里,赶紧生出儿子来。
偏冯洛仪一副正室做派。
男人到妾室房里是来放肆的,不能跟正室做的事都可以在妾室这里做才对。
可照香冷眼瞅着,沈缇和冯洛仪两个人连大声笑的时候都没有,都端着。
也就是冯洛仪生得美,沈缇才常来。手腕她是半点没有的。
照香有百般的计谋手段想教她,她也不肯学。
照香一屁股坐到了榻几另一侧:“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你看少夫人生得可也不比你差,咱们这里在翰林跟前规规矩矩的,可哪知道她那里使些什么手段呢。”
照香的梦想就是,如果当妾的话,就该夜夜把男人留下,一家独大,气死正房。那才叫爽。
倘若她有冯洛仪这样的容貌,一定会这么做。
可惜她没有。
真叫人扼腕。
她道:“明明前些日子,翰林都在咱们这边宿得多了。怎么忽然这三天他就连着睡那边去了。要我说,定是那边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冯洛仪倏地抬头,厉声道:“照香!”
照香吓一跳,正想说话,冯洛仪道:“跪下!”
那双眼睛幽黑吓人。
有那么一瞬,照香竟仿佛回到了昔年在冯家。仿佛冯洛仪还是冯家的千金小姐,仿佛她自己还是那个院子里进不了正房凑不到小姐跟前的三等丫头。
照香腰一软,就从榻上滑下去,跪在了脚踏上。
冯洛仪的目光落在榻几上,不看她:“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问题是照香还真不知道,她绞尽脑汁回想,刚才说的明明都是替她着想的话,到底错在哪里。只能说:“婢子不知,请姑……请姨娘明示。”
冯洛仪道:“再让我听到你编排少夫人,我就将你直接送到少夫人的面前去。”
一个奴婢,竟敢将“狐媚”一词用在正室身上,冯洛仪实在忍无可忍——
正室可以有很多手段打压、管理妾室通房和庶出子女,独不该“狐媚”。
正室立身,靠的是三媒六聘,靠的是嫁妆,是娘家,独不该是“狐媚”。
这个词,本就是为妾室通房家伎之流造的。
照香一个奴婢竟敢将她用在正室的身上。
照香实在冤枉,觉得自己可委屈了,明明她都是在为了冯洛仪好啊。
她还想说话,冯洛仪已经道:“退下吧。叫月梢进来伺候。”
一句话,打破了这些天照香独自尊大的幻觉——原来冯洛仪是可以使别人来替代她的。
照香激灵灵地打了个颤,服软求饶:“姨娘,奴婢知错了。”
冯洛仪完全不想看她的脸。
她已经回忆起来照香从前因何升等无望了。一个七情六欲都上脸得志便猖狂的人,便是做奴婢都做不好。
“出去。”
照香无法,垂头丧气地起来。
走两步,忽然听到冯洛仪道:“等等。”
照香大喜转身。
冯洛仪却道:“在院子里说话也小心点。除了你,全是沈家的婢女。你管不住嘴巴,被人告到少夫人面前去,我也救不得你。”
照香呆住。
冯洛仪道:“出去。”
照香出去了,换了月梢进来伺候。
月梢轻声问:“姨娘要歇息了吗?”
冯洛仪自己知道这个时间即便躺下也是睡不着的,她道:“还不困,过来,给我研墨。”
月梢依言过去,因着要研墨才跪坐在榻几的另一侧。
一边研着墨,一边道:“这点心送过来姨娘没用啊。放久了不好的。”
冯洛仪瞥了一眼榻几上的碟子,碟子里摆着四块点心,如一朵花的花瓣似的。
小殷氏向沈缇卖好,表现贤惠,给她每日加了两道点心。
“贤惠”才是正妻身上该有的品质。小殷氏起码在沈缇面前走的是正道。
沈缇也一定会敬重这样的妻子。
小殷氏做的是很对的。
只她不敢吃这点心。
“待会你拿去吧,当宵夜。”她道。
都是赏给了丫头。
月梢谢了赏。
但冯洛仪也意识到自己的确是得加餐的。正餐吃不下多少,便容易饿得早。
“明天你跟照香那里拿钱。”她道,“你看看能托什么人,买些外面的点心来。要干点心,能放久的。”
她解释:“家里做的点心不合我的胃口。”
虽然很牵强,有很多违和之处。但月梢知道自己是一个丫头,不该管那么多。
姨娘不想吃夫人安排的点心便不吃呗。
月梢道:“是。”
殷莳不是千里眼也不是顺风耳,她尽她之力,做她的该做的事。
至于沈缇如何冯洛仪如何,他们都是有自己个人意识的独立个体,殷莳也无法掌控任何人的思想和行为。
她只管做好她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五月初二是曲大人家太夫人的寿宴。
殷莳在休沐日出门游玩,和沈缇熟人们的妻子们应酬交际了一回,对出门的穿戴更有心得了。
早早地准备好了初二这日要穿戴的衣裳首饰。
待到初二这日,来到沈夫人院中,果然受到了沈夫人的认可。
“就是这样。”沈夫人道,“我在怀溪的时候看你,便知道你是个会穿衣的。”
殷莳是新嫁娘,以殷老太爷的风格,她带过来的衣裳肯定绝大部分都是簇新的新衣,数量还不会少。
但殷莳还跟在怀溪的时候一样,没有穿那簇新簇新的衣裳,看着刚刚好。
唯一不同的是,如今她是出嫁女了,珠宝首饰比以前拔高了好几个档次。出席这样的社交活动,自然是得整套的头面。
人便华丽贵气了起来。
沈夫人如今越看殷莳越是喜欢。
“什么时候走呢?”殷莳问。
沈夫人问问时辰,道:“还不到时候。”
又给殷莳讲根据曲大人的品级和职务,客人的身份品级会是在一个什么样的范围之内。又根据沈大人的品级和与曲家的交情深浅,她们该掐着什么时间到,才是合乎交情又体面的。
这些官场交际的细节和经验,在殷家没的学,也跟后世不一样,完全是新知识。
殷莳认真地学。
待讲完,恰好到了该出门的时间了。
沈夫人起身:“走吧。”
婆媳两个顺利抵达了曲府。
曲夫人的一个妯娌带着儿媳在二门上迎客。
带进了内宅,也有别的儿媳妇在接待客人,曲家的女儿们也出面,接待夫人们带来的闺秀们。
沈夫人被领进了接待厅里里便有许多夫人与她打招呼。看得出来人缘是很不错的。
“总算把新媳妇带出来了。”曲夫人笑眯眯地说,“我们都等着见见她呢。”
沈夫人把殷莳唤到跟前介绍她认识各位夫人。
殷莳落落大方地见礼,并不局促。也不刻意表现,这厅里的都是年长些的夫人,轮不到她一个晚辈蹦跳。在外面,不出错便是有功。
人都认得差不多了,沈夫人把她托给了引着她们进来的曲家长房二少夫人:“你带她认识认识人。”
二少夫人笑眯眯:“交给我,您安心喝茶。”
她带着殷莳去了隔壁,这里全都是年轻妇人了,都是各家夫人带来的儿媳妇。
殷莳看到了认识的人,那人主动跟她打招呼:“沈夫人。”
殷莳笑着回礼:“江夫人。”
她们在各自家里自然是少夫人,但没有长辈的时候,便是某某的夫人。丈夫都是出仕的人,见了面互相都要称一声某夫人。
太多敬称,还要在不同的场合面对不同的人的时候随时切换。
她是新嫁娘,但曲家二少夫人见她有熟人,便放心了,将她托给了江翰林夫人:“交给你了。”
江夫人跟她熟:“你忙去。”
今天人多,曲家的儿媳妇们都忙得脚打后脑勺。
江夫人便将殷莳引见给旁的年轻夫人。
大家便知道了原来她就是小沈探花的夫人。
文官家宴席,来的自然也都是文官家的女眷。大家客气见礼,顶多说一句“原来你便是小沈探花的夫人”,这已经是年轻活泼的了。
不存在什么有人听说她是沈缇的妻子,立刻嫉妒刻薄地排挤她或者使阴招的情况。
沈缇虽优秀,却早早订亲了。而后便外出游学数年。
后面冯家坏事,他点探花,耀眼于众人之前的时候,同龄的女孩子们已经在坐月子,面对婆婆妯娌小妾。
后面来提亲的年纪小了一截,也没有什么一见探花误终身的。因为大家根本互相见不着。
都是岳父们想找优秀的女婿。
男人们,娶妻娶的是岳父的人脉,嫁女嫁的是女婿的前程。
一个个人间清醒。
江家便是将自家的闲置宅子租给了同僚的那家。
她的丈夫江翰林比沈缇大了八岁,是上一科的庶吉士,到沈缇点探花的这一年才散的馆,正跟沈缇是同僚。
江夫人又比江翰林小两岁,今年才二十四岁。跟殷莳差得不算很多。
不像杨翰林夫人比杨翰林还大一岁,比殷莳足足大了十几岁,端庄慈爱,便没有江夫人年轻活泼。见着殷莳也不会主动想往她跟前凑,与她一起玩。
毕竟殷莳在这里是个年轻人。
但曲家的寿宴上,殷莳倒不是最年轻的妇人了。
妇人中还有许多才十五六岁的,真是肉眼看着就脸嫩。
但这些大多丈夫还是举子或者秀才,白身的也有。诰命夫人们便自成一堆,殷莳在诰命里依然不是最年轻的。
因为文官家的孩子也有不经科举,直接靠爹获荫职的,但这样的是没法跟科举精英们拼前程的。
尤其当这精英也跟他们一样是官二代或者官几代的时候,更没法比。
诰命们都有官场交际的经验,不会对殷莳表现出大惊小怪。反倒是没有诰命的年少妇人们中,颇多艳羡的。
“她好像才十八,已经是安人。”
“谁叫沈探花才十八呢。”
“听说是舅家表姐妹。”
“原来如此,真是走运。”
沈探花夫人是令人羡慕的。
殷莳一整天认真交际,仔细观察。宴席中的种种,果然都如沈夫人所教。
当然谁家的宴席也不会是完美无缺的,或多或少都会出一些纰漏或事故。但都不大,主家反应快点,也都可以应付过去。
亦能看出婢女仆妇的素质高低。
中间还有留给未婚闺秀们表演才艺的时间。类似这样的宴会,每一场都是未婚闺秀们经营好嫁名声的赛场。
殷莳只要做观众鼓掌就行。若碰巧是身边人家里的女儿,再奉承两句,便是成功的社交。
总之太多值得观察、学习和实践的内容,殷莳这一天还挺充实的。
宴席结束,沈家婆媳回到自家府里。
沈夫人也有些累了,但还是打起精神问她都结识了些什么人。
殷莳道:“江翰林的夫人是休沐那日出去玩便认识了的。”
又讲了旁的又认识了什么人,是谁家的,丈夫或者公公的官职。最后一点是最重要的,她都能清晰地讲出来,可见当时便上心了。
沈夫人十分惊喜。
当初选殷莳是为着她敦厚爱人。不想选那掐尖要强的,怕以后为着冯洛仪跟沈缇置气,家宅不宁。
想不到这侄女比她期望得好得多。无论是理家还是交际,都超出了她的预期。与沈缇相处得也好,日日里见着都是眉眼舒展,让人看了喜欢的状态。
沈夫人便与她讲今天宴席上的种种,尤其是那些出了纰漏的地方。
殷莳看得出来,她认真地当少夫人,沈夫人也在认真地当一个合格的婆婆,教导儿媳。
两个人一起复盘了曲家今日的宴席,哪里出彩,哪里办得不好。
殷莳道:“曲家人口可真多。”
曲府宅子规模和沈家差不多,但给人一种拥挤感。
沈夫人道:“那能怎么办,太夫人还在,不愿意分家。曲大人也不能把两个弟弟撵出去。”
曲家三兄弟都挺能生,都是儿子闺女好几个,也已经有了孙子孙女。说是后宅住的也颇是局促。
曲大人的兄弟们早就在外面置办好宅邸了,只太夫人还在,就不能搬出去。
但其实沈夫人很羡慕这样一大家子:“这叫人丁兴旺。唉,哪像咱们家,就一个犟种。”
殷莳立刻后悔了,知道自己开启了一个不好的话题。
果然沈夫人接下来放低了声音,问她:“你怎样,身上可有信儿?”
来了来了,催生它来了。
殷莳道:“应该没有。这两天胸口胀痛呢,应该是快来月事了。”
沈夫人道:“噫,你也这样?我也是,每次来之前都胸口痛。”
殷莳道:“我定是随了姑姑。”
沈夫人也觉得是。
殷莳跟她一样是庶出,跟她一样行四,秦妈妈都说过真巧,仿佛是上天注定要给她的儿媳妇似的。
要不然怎么偏就她被耽误了没出阁,生生就等着她回去捡了一个儿媳妇。
她们两个也相得,日日在一起处着都叫人舒心。
沈夫人没有去想这“舒心”是要靠着殷莳的长袖善舞、小心经营。
因为儿媳妇孝顺婆婆、讨好婆婆,乃是天经地义。多少儿媳费尽心思又出钱出力,依然还被婆婆看不顺眼的。
“你公爹也说,你像我。”沈夫人道。
上个月底沈缇休沐带着殷莳出去玩,殷莳在外头玩都还想着买了好吃好喝的使人送回家里给婆婆尝尝。
沈大人就着小食喝了顿小酒,最后点评:“你侄女这份机灵劲,像你。”
正说着话,犟种来了,还穿着官服:“父亲快回来了,怎地还在母亲房中?”
原来婆媳俩本就是午后才回家,又说许多话,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衙门、公署放班的时间了。
沈缇回到家,殷莳却不在璟荣院。一问,先回院子的婢女回答说还在夫人的正院里。
沈缇知道今天殷莳头一回跟着沈夫人外出交际,担心是不是出纰漏做错事了在挨训,忙赶过来了。
哪知道婆媳两个脸上却都带着轻松的笑,沈缇一看便先把心放下了。
太好了,正好打断生孩子的话题。殷莳忙站起来迎夫君:“你回来啦。”
沈缇心想,行,今天屁股没粘在椅子上。还晓得在婆婆面前装个贤惠恭顺的样。
他有时候真觉得,殷莳不混官场可惜了。
沈夫人道:“啊呀,居然已经申时了吗?”
沈缇道:“已经申正都过了。”
“瞧我们,说话说到这时候。哎,每次跟莳娘说话,时间都过得这么快。”沈夫人意犹未尽。
她儿媳妇是个好苗子,她自己摸爬滚打积攒出来二十多年的内宅经验,恨不得都赶紧传授给她。
后继有人就是这种感觉了。
公公也快回来了,儿媳妇就不能留在婆婆这里了。
沈夫人道:“回去吧,明天咱们再接着说。”
殷莳笑盈盈应了,乖巧地跟在沈缇身后一起走了。
到了外面,沈缇问:“在说什么,母亲似未尽兴?”
“没什么,就是说说今天曲家的宴席。”殷莳说,“姑姑总是一个人在后宅,难免寂寞,喜欢我陪她说话。”
沈缇点点头,告诉她:“母亲最好的知交好友是一位赵婶婶,她夫家娘家都在怀溪。只她前几年随赵叔父赴外任去了。”
殷莳道:“原来如此。朋友不在多,人一辈子能有一两个知交好友便已经难得。”
偏这时代车马慢,书信似鸿雁,离得远了,便极易失去联系。
她向沈缇打包票:“你放心,以后有我呢,必不让姑姑再寂寞。”
多么好啊,没有太婆婆在,沈夫人就是老大。等她寻时机撺掇撺掇,逛逛街听听戏,姑侄两个一起快快乐乐。
沈缇道:“别着急,等我休沐日,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殷莳笑吟吟:“好。”
她说完,突然愣住。
不敢相信:“我刚才自言自语了?”
沈缇背着手,施施然踱着四方步向前走:“没有。只不过某人双目灼灼似贼,叫人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殷莳:“……”
瞧把他厉害的。
也是她在他面前太放松了,都不小心谨慎地装了。
殷莳追上去:“为什么你每天都准时放班,父亲却常晚?”
“翰林院就是这样的,只要不是在宫中当值,自然准时放班。”沈缇道,“通政司每天要处理各省府州县递上来的奏折,略一积压便能累死人。父亲每天不知道要审阅多少奏折,跟我当然不一样。”
他不紧不慢讲了一路,让殷莳终于搞明白翰林的工作到底都干什么了。
“原来是这样啊。”殷莳道。
殷莳肯定是有一定的历史常识的,但也只限于常识和大局观,细到某个官职具体是做什么的那就不清楚了。
现在沈缇给她讲明白了。
怪不得大家提起“翰林”都是那种羡慕的表情。
真的是既清且贵。
对比之下,沈大人就可怜了,简直老黄牛,怪不得每天回家都不准时。
沈缇侧头打量了她几眼。
殷莳问:“怎么了?”
沈缇矜持称赞:“穿得很得体。”
好漂亮,闪闪发光。
殷莳道:“出去赴宴,当然得盛装。不过也累,头上特别沉。还得一整天,还得端庄,脖子都酸了。好在没出什么问题,也没洒汤洒水的,备用的衣服也没用上。我看到有人就洒上了,还去换了裙子。”
一路说着,就到了璟荣院。婢女们分头伺候沈缇、殷莳换衣服。
脱了官服,人就显得放松多了。沈缇坐到贵妃榻上,看葵儿给殷莳拆头发。女子可比男子麻烦多了。
但沈缇喜欢看。
他喜欢她衣着华丽妆容精美地被婢女们围绕着服侍。
他会在仕途上努力耕耘,争取后半辈子给她更好的日子。
他更喜欢自己是她的夫君,虽尚无实分,但至少有名。有名就行,作为夫君,他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坐在内室里,正大光明地看她脱簪卸环。
镜子里的殷莳忽然看过来,好像发现了他的偷看,不,发现了他在正大光明地看她。
她瞥了他一眼。
沈缇微笑。
小两口离开,老家伙还没回来的空档,沈夫人也换衣服——一回来就姑侄两个说话还没把赴宴的衣裳换成家常衫子。
刚换好,婢女拿来一个托盘,托着一个小布包袱:“冯姨娘白日里使人送过来的,说给夫人做的。”
沈夫人怔住。
第97章
冯洛仪先给殷莳绣的鞋面,然后才给沈夫人绣的鞋面。绣好了,让婢女把鞋子缝好,派了照香给沈夫人送去。
照香自从前两日被冯洛仪敲打了之后,终于从“我主子得宠,我是我主子旧人”的臆想中算是醒过来了。
她是旧人没错,但主子不是不可以有新人的。
如今月梢被冯洛仪点名进屋里伺候了,她一人独大的局面再也没有了。
就老实了。
但冯洛仪还是派她去给沈夫人送鞋。
一个是因为不想让旁的人知道这件事,再有就是也的确因为她是冯家旧人,希望沈夫人能回忆起旧情。
但运气不好,沈夫人出门了。
妾室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两个主母出门赴宴,当然没有必要跟妾室打招呼。冯洛仪和她院子里的人根本不知道。照香过去,正好就扑了个空。
来也来了,也不能再把东西带回去,便交给了沈夫人的婢女。
待沈缇和殷莳离开,沈夫人也换了衣衫喝了水润喉咙,婢女将小包袱奉上来:“是姨娘院里的照香送来的,便是那个跟姨娘一起来到府里的照香。”
秦妈妈接过来放在桌子上,解开包袱皮。
是一双配色很好,绣工也很精致的鞋子。
沈夫人看着这双精心制作的鞋子,没吭声,过了半晌,才道:“这不该给我,该给莳娘。”
妾室的上级是正妻,而不是正妻的婆婆。妾室不是正经儿媳,没资格到婆婆跟前去。
她这么说,秦妈妈便放心了:“就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正儿八经的夫人,谁个跟儿子的房里人纠缠不清的。让人知道了以为咱们家里没规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