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他今天后悔了吗by袖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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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能的。”申伯眼睛都红了,“我带你去跟他认识一下。唉,这事闹得……唉。”
申伯年纪不小了,原看着家里公子娶妻娶得又美又贤又能干,十分开心的。
谁知……唉。
申伯连连叹气。
主人自然有主人的格局和远见,但仆人们跟日常打交道的那个人更容易有感情。
前院男仆说起来不如内宅婢女们跟殷莳接触得多。可听说了消息的人没有开心的。
都还记得那时候外面街上都是兵,大家惶惶不安。少夫人夜半站在墙下,一句一句教梯子上的人怎么说话,冷静镇定。
也不忘叫给男仆们加热汤热饭。街上的京军只给了骨头汤,院墙里的男仆们是实打实吃肉吃到饱,拿着棍棒在宅院里巡逻都有力气。
她还和男仆们讨论可能忽视的死角,让大家集思广益,改进了巡院的路线。
那时候大家心里都很踏实。
一个大户人家,光是男主人强不够,最好还得有一个能撑得起来的女主人。
就像少夫人那样。
李校尉那边是申伯接触的。申伯这样的人,一旦跟什么人建立了关系,就不会只一杆子买卖,就会维持养护住这个关系。
这是优秀管家的职业素养。
和李校尉那边只打仗的那几月失去了联系,京城平定后,申伯便使人去打听过。
寻思的是李校尉要是死了,便给个白事份子钱。
许多大户人家为什么在地方上会有善名。主人给个大方向的指示,具体到这些小的善行,都是管家们在操作。
谁知道李校尉很幸运,非但没死还升了一级。这关系又维护上了。
这次申伯亲自带着王保贵去跟李校尉认识,介绍他们搭上线。说了需求。
李校尉手里是真有人的,有些伤残了队伍里不留了的兄弟正需要出路。只是得问清楚是什么人家。
申伯道:“我也不瞒你,是我家原先的少夫人。”
“从前与你打交道,与兵士们热水热汤,其实都是我们这位少夫人在安排的。”
“便那次找你帮忙,也是少夫人先想到的。”
“这次,也是少夫人想到或许你这里有人手。”
李校尉一拍大腿:“我就说,背后肯定是个女人!”
二月里那时候从沈家抬了几大桶汤,那汤不止是用骨头熬的,有油星有肉味,那里面料还足啊。
若是男人的话,给个吩咐,下面人会给准备汤,但不会是这样。
当时兄弟们就说了:“这家里定是有个好女人。”
只没想到,虽然出面的都是男人,可原来从头到尾与他们打交道的都是这个女人。
只是堂堂沈家少夫人还需要从他这里找人?
李校尉自然要问。
这事也瞒不住,申伯便说了。
李校尉竟然知道:“是不是恪靖侯那个妹妹那档子事?”
果然瞒不住。因为根本就是沈家和恪靖侯在安排造势,打造佳话呢。
且恪靖侯就是京军的顶头上司,这段八卦也传到京军营了。
但佳话不佳话的,人心里自然有杆秤。
李校尉呸了一声,道:“你放心,这事我来办,定给她找几个可靠的人。”
他没两天就给殷莳找到了四个人。
一个是脚跛了,一个是肩膀受伤的,一个是瞎了一只眼的,最后一个严重点,左臂没了。
其实前三个若在边军,都属于轻伤不下阵线的。根本不算什么。
但京军毕竟不是边军,京军是天子亲军,规格高。
脚跛了的跟不上急行军,肩膀受伤的拉不开弓,瞎了一只眼的没法和人打配合。都通不过考核,给了抚恤金,淘汰下来了。
只剩一只胳膊的就更不用说了。
但不影响这几个人功夫硬。
王保贵对只剩一条胳膊的那个颇有疑虑。毕竟属于重大残疾了。
李校尉二话不说,拔出腰刀扔了出去:“六娘!”
断臂人瞬间跃起,接住刀一个腾空旋身,一刀便将木桩劈成了两半!
嗯,是的,他叫陈六娘。
古人就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字,颇让殷莳觉得有趣。
总之陈六娘虽然只有一条右臂了,但是个厉害的。王保贵服气了。
李校尉叉腰:“别小看我们五军营。”
不算边军的话,内陆最强步兵了可以说是。虽然一个个都略有残疾,但当不了兵不影响看家护院。
而且他们四个人虽然是五军营的,不是三千营那种骑兵,只是步兵,但都会骑马,也都会赶车。
王保贵又与他们谈,不仅当护院,还有家里的粗重活,比如砍柴、搬东西之类的。既然会骑马、赶车,就连车把式也一起包了。
殷莳是女眷,家里肯定得养车。就需要车把式。
殷莳是奔着优质男仆去的,开的价格令人满意,这几个人都愿意。本来当兵的也粗糙,远不及大户家生的男仆精致,什么劈柴担水之类的活儿,在他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都是京畿良家子,不签卖身契。但“良家子”三个字本身也是一种保障。都有家有室的,能寻得到地方。
而且签雇佣契约,得有保人。若有事,保人也担责。通常是介绍工作的牙人。他们这个是李校尉。
李校尉担保他们的人品。
都谈得差不多了,李校尉搓着手,吞吐:“嗯,那个……家里还缺不缺看门的?”
王保贵闻弦音知雅意:“李校尉有合适的人?”
“就我师父。”李校尉厚着脸皮道,“我师父当年功夫了得的。”
就是年纪太大了,是个老头子。命不太好,几个儿子孙子陆续生病死了,女儿也嫁的远,如今孤苦伶仃的。一直是李校尉在接济。
申伯这次也又同来了,他给王保贵使个眼色。
其实不用申伯使这个眼色,王保贵也已经决定收了。
王保贵这两年跟殷莳磨合得很好,对殷莳的做事风格很了解了。而且殷莳给他放权,这种事,他就可以全权决定。
工钱李校尉帮他师父要的很低,他就想给他师父找个养老的地方,给个铺睡给口饭吃就行了。
老头甚至可以签身契。
李校尉想给他师父签个死契呢。签死契基本上主家就给养老送终了。
王保贵同意了,就这么说定了。
约定了日子,签好了契书,李校尉告个假,亲自把四个残疾青壮和一个老头送过来了。
军营里告假难,长官知道是帮着刷下去的那几个人找了活路,特别准许的。
通常这种事都要给介绍人塞谢礼钱的。
这次李校尉是死活不要。
“该我谢你。”他说,“也替我谢谢少夫人。”
王保贵说:“我们家娘子。”
李校尉一拍脑门:“是,是,你们家娘子!”
殷莳已经不是沈家少夫人了,现在家里上下都改口叫“娘子”。
李校尉和王保贵已经开始称兄道弟。
王保贵留他吃饭。李校尉跟他不摆架子,大家一起吃了饭。
里头人出来端了好几个硬菜:“娘子说给加菜。怠慢了校尉大人了。”
李校尉忙道:“客气了,客气了。”
饭桌上,他问:“保贵兄弟,你家娘子以后就这么自己过日子了?她娘家哪里的?”
王保贵道:“娘家不重要。我们娘子如今虽出了沈家的门,不是沈家媳妇了。可她还是沈大人的内侄女。大人和夫人都十分心疼她,这套宅子就是大人和夫人给的。因为我们娘子不想住在城里,大人夫人也不想她离得太远,你瞧这个位置,多好。”
众人便知道这个单身女人背后还是有依靠的。
李校尉道:“怪不得用那门当。”
大家伙进门的时候看到了,这宅子用的可是箱形狮子的门当石。
低级文官用箱形有雕饰的门当,高级文官才能用箱形有狮子的门当。外头人一看门当,便大概知道这是什么人家了。
王保贵道:“以后姑娘子就傍着她姑姑、姑父过日子了。沈大人如今兼着通政使呢。若有事,咱们娘子去找她姑姑、姑父去就行。不怕的。”
众人以后要吃殷莳的饭,殷莳有靠山,他们就乐意。
如今恪靖侯是掌京军的大人物,那些个八卦大家也都知道了。便是原来不知道的,这趟来之前也知道了。
大头兵们免不了背后蛐蛐恪靖侯两句:“欺人太甚。”
“只他妹子是人?旁人不是人了?”
王保贵摆手:“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吃菜,吃菜。多吃些。”
这顿饭吃的很好。主家看起来是个很大方的人。
李校尉为着自己给师父找到这么一处养老的地方很开心。
他师父的被褥卷都是他给背来的,吃完饭还想着帮他师父铺好床再走。
王保贵道:“不用,不用。娘子都给准备了新的。”
李校尉随着去了住处一看,果然是有全新的,比他师父的烂被褥强太多了。以后师父有好日子过了。
走之前,跟王保贵拍胸脯:“但有事,往军营去找我!”
王保贵乐呵呵:“行。”
李校尉走了,几个人收拾好了,王保贵道:“走,去见见娘子吧。”
领着几个人去见殷莳。
知道是去见女东家,几个糙汉子还特意拉拉衣裳。
也预想过,能嫁给探花郎的女子模样肯定差不了。
哪知道竟出来一个美人,容貌清丽动人,行止明艳大气。这样的,通常都在大户人家的深宅里,实不是他们寻常能接触得到的。
这美人毫不羞怯,看人的时候目光直视过来,说话看着人的眼睛说。
她笑道:“家里人口不多,你们来了,感觉安全多了。我听说你们功夫都很好,以后,各位多多辛劳。”
几个汉子都脸通红,手足无措,吭哧道:“应该的,应该的。”
殷莳微微一笑道:“跟李校尉打交道也不是头一回了,他推荐的人我是信得过的。如今小门小户,也不必讲什么大规矩,只几条——”
“不得醉酒。”
“不得赌博。不是说在我这里不许赌,是你这个人就不许赌。酒醉易误事,赌博却坏人品。若让我知道谁有赌瘾的,我便请李校尉把人领回去,咱们好聚好散。只我是决不用的。”
这一条王保贵在托李校尉寻人的时候就交待过。因为殷莳特别看重这个。
李校尉已经考量过,也交待过。
几个人都肃然正色道:“娘子说的是。”
“我们几个没有好赌的。”
“娘子放一百个心。”
殷莳点点头。
李校尉把他师父都塞进来了,指望着她给他师父养老,必然不会坑她。
“二门以内没有召唤不得擅入。”
大家应道:“是。”
殷莳道:“也不必紧张,时间久了就知道了。我在这里是想好好过日子的,想来你们也是。大家互相关照着,各司其职就行了。今天先这样,明日里裁缝会过来量个尺寸,给大家裁衣裳。”
报酬里还包含了四季衣裳。
在几个人看来,待遇很好了。
他们本来是职业士兵,都是在这次夺嫡之乱中负伤残疾的,乍然失去了饭碗,一个个正愁呢。
忽然李校尉给他们寻了新的饭碗,待遇还颇不错,大家都十分上心。
这四个人里年纪最大的才三十多岁。最年轻的就是陈六娘,才十八,比殷莳还小。断了条手臂,真是可惜。
李校尉的师父是个老头子,姓关。看着挺老的,可走路腰板正板正的。瞧着下盘就稳。
老关是签了身契的,他工钱比另几个人都低,但他在这里有房住,有饭吃,主家管衣裳。他的工作就是看门,也很轻省。
他年纪这么大了,完全是看在李校尉的面子上才签的他。
关系户。
只这样的大宅子殷莳自称“小门小户”,令几个人都额上生汗。
可又一想,她是从大官家里出来的。可能在人家眼里就是小门小户吧。
也都进过城,京城里经常一整条街都是长长的墙,只有一个大门的。真正的深宅大院。
殷莳又问:“都会骑马、赶车?”
几个人点头:“都会,都会。”
只有一条手臂的陈六娘更道:“我单手也能控马。”
殷莳问:“咱们这里,女子骑马方便不方便?”
众人:“?”
殷莳一笑:“其实我会骑马。只在城里的时候,碍于长辈管教,不大方便。如今我出来单过了,这里人烟比比城里稀少得多,景色也好。如今家里只有一架车和两匹拉车的驽马。我想着要是女子骑马不是大事的话,买几匹骑乘的马回来,闷的时候一起出去骑骑马,那多痛快。”
穿越十来年了,一直在深宅大院里过日子。
如今终于从重重围墙里走出来了,殷莳怀念起前世的日子来了。
可以开车独自旅行,也可以在俱乐部里骑马驰骋。
人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几个汉子眼睛都亮了,包括一只眼的。
因为驽马是用来拉车的,虽然也不是不能骑,但那不一样。
真正用来骑的马是不一样的。
他们齐声道:“不妨事!不妨事的!想骑就骑!”
只有陈六娘年纪小,人老实,道:“不知道啊,妇人们都不骑马。”
殷莳微微一顿。
陈六娘道:“她们出门都是骑驴、骑骡子的。”
气得独眼人赶紧踩住他的脚。
殷莳莞尔。
作者有话说:
注:陈六娘,一个历史上真实的古代士兵的名字。此处借用。
第160章
只是如今已经九月底,马上十月,天已经冷起来。殷莳便在考虑是现在就买,还是等开春了再买。
跛脚那个建议道:“买马驹子,便宜,养到明年正好能骑,还能养得熟。”
大家都道:“米堆最懂马。”
跛脚的这个叫作何米堆,他道:“马驹子便宜,虽要多养些时日,但吃的也少,其实是划算的。”
殷莳便问他养一匹马大约所需的饲料量,也都答的上来。
“何米堆。”殷莳开始派工作了,“你把马驹和成年马的饲养成本给我算出来,算一年的花销。还有其他需要的配套。家里是有马厩的,其他诸如马鞍、马蹄养护这些,养一匹马一年下来到底需要花多少钱,你给我捋出来。我看看,再决定买什么,买几匹。”
何米堆傻眼了。
原想着来了之后第一个活计可能是劈柴可能是担水,只万没想到是要他算账。在军里这也是文书才干的工作。
“我、我不识字啊。”何米堆急得直挠头,“我就只认识我自己的名儿。何米堆三个字拆开了,我也认不出来了。”
大家都笑了。
其实都是这样,不识字才是老百姓的常态。
“没关系。葵儿。”
葵儿应了一声,上前一步。
殷莳道:“这是我的丫头葵儿,她识字。你只管口述,把数目都告诉她,她来录。录下来我们算一下哪个划算。”
一个大姑娘居然识字还能写会算,几个糙汉子都肃然起敬:“葵儿姑娘。”
葵儿笑着摆手:“叫我葵儿就行。”
葵儿在沈家待了这么久,做璟荣院的大丫头,不光手底下十来个婢女听她指派,大丫头们还要协助殷莳理家,常跟管事娘子们打交道。葵儿如今说话做事都大气起来了。
看她说话气度,汉子们心想,无怪乎都说宁娶大家婢。
这个活儿便派给了何米堆和葵儿。
余下人暂没有被派什么具体的活计,但大家都是勤快人。
先是把车马院打扫干净了,车子擦洗过,各处卯榫都检查,该敲打的地方用裹了厚布的锤子敲打,车厢动起来的吱呀声就小了。
又轮着劈柴,打水。
葵儿汇报说:“灶下的刘娘子直呼够用了。他们几个说,不如趁现在暖和,把一冬天的柴都劈出来,胜过冬日里冻着手再劈。咱反正房子多,我叫他们专门收拾出一间院来放柴火,吓,堆得可整齐呢。”
“又挪了个水缸过去,放在柴房外头灌满水,说防火。”
“很能干呢。”
“就是干活干累了,脱了衣服光膀子干,有点吓人。我赶紧回来了。”
宅子小,不像沈家那样内院外院各有厨房。这里就一处厨房在外院。
“六娘就剩一条胳膊了,别人都光膀子,他不光,说怕吓着我们。唉,真惨,就他还没娶呢,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娶得上。”
葵儿叹道:“那时候虽然知道外头打仗,可咱们在宅子里粮食也不缺,真没什么感觉。见到他们,才好像知道,哦,真的打过仗了。那身上刀伤痕迹吓死个人。”
“娘子,以后还会打仗吗?”
殷莳道:“可能性比较小。”
沈缇和沈大人言谈中都透露过,新帝是个励精图治的,脑子也清醒。所以至少能安稳个二三十年吧。
葵儿高兴起来:“那就好。”
生活便安稳了下来。
新衣裳也才好了,发下去,连老关头都有。
簇新簇新的,料子也好。几个男人有点舍不得穿。王保贵道:“主家得有体面,穿上穿上。”
也是,以往见过大户豪奴,许多都是统一着装的,特别有气派。他们也不能给东家丢脸。
想一想,这相当于是军袄、军服了。在营里也是得穿得统一的。
便穿上了,小心点,做活的时候脱了就行。
何米堆和葵儿把养马的成本算出来了。
何米堆口述,葵儿执笔。
葵儿因为能写会算,几个汉子对她毕恭毕敬的,一口一个“姑娘”地叫。
乐得葵儿见牙不见眼。
葵儿和何米堆一起拿着工作成果给殷莳过目。
殷莳看了看,养马其实比养车便宜些。许多低级官员家就是只有马没有车,日常骑马上下班。
但殷莳都养得起。
她问:“马要到哪里去买呢?”
何米堆道:“得进城,城里有骡马市,专卖骡马的。”
殷莳便让人把王保贵也叫来:“找个时间去趟骡马市,买两匹成马,四匹马驹。马驹要养到明年就能骑的那种,也不能太小。”
王保贵问:“要养那么多吗?”
王保贵职责所在,肯定要考虑成本问题。他原以为买个一匹两匹殷莳骑着玩就行了。
殷莳道:“正是。以后我想骑马呢,总不能我一个人窜出去了,别人不见影了,我自己遇到坏人怎么办?”
王保贵傻眼:“要骑快马?”
殷莳才发现他们两个对“会骑马”的理解原来有歧义。
她问王保贵是怎么以为的。
王保贵挠头:“我想着是有人给娘子牵着,娘子溜达一趟看看景,透透气。”
殷莳道:“那算什么会骑马。我是真的会骑马的,我可以控马跃过木桩的。”
王保贵困惑:“娘子是何时学的骑马?”
殷莳一呆。
大意了。穿越十来年,还是第一次出这么大的纰漏。竟忘记了王保贵是从怀溪跟过来的。
葵儿也接了一句:“是啊,娘子何时学的骑马?”
殷莳面不改色地道:“我当年在东林寺学的。只好多年没骑了。”
王保贵和葵儿都“哦”了一声,解了困惑。
幸好葵儿也是在她从东林寺回来之后才来到她身边的。
漏洞补上了。
“别怕花钱。”殷莳道,“给我寻匹好马来,这可是我以后的日子。”
王保贵非常欣赏殷莳这种生活态度。
明明是下堂之妇,若是别人,搞不好就关门礼佛,吃斋念经地过日子了。
殷莳这一双眼睛亮灼灼的,兴致勃勃规划着以后的生活。
王保贵莞尔:“好。米堆懂马,让他去挑。”
第二日一大早王保贵带着何米堆和还有自己两个儿子进城去骡马市买马去了。
家里人都喜气洋洋又心痒难挠的,就等着他们回来。
小小一个家,买几匹马就是大事了。
尤其男人们。
肩膀有伤的和何米堆是一个村的,也姓何,叫作何猪子。一只眼的叫作刘可瘦。
还有一个陈六娘。这三个家伙一上午也不知道往大门上跑了几趟。
“关伯,回来了没?”
“关伯,你说米堆会挑个啥样?黑马白马?还是枣红马?”
“关伯,你知不知道,娘子说买六匹,六——匹呐。这气派!不愧是大户人家。”
关伯老年丧子丧孙,身上有点死气,不大爱说话。
被徒弟给整个人卖了,给他找了个养老的地方。主家大方和气,说话利落。关伯这几日吃得都很好,脸上竟长肉了,死气散了不少,开始有生气。
“去去去,砍柴去。”他骂几个年轻的,“马厩收拾好没有?豆料备齐了没有?”
“备齐了,备齐了!”
“马厩洒水冲得一丝灰都没有!”
“就等马了!”
此时的马,等于后世的车。没有男人不爱的。
尤其娘子一出手就说买六匹,显然是将他们几个人头也算进去了,以后大家都能捞到马骑。
想想就焦急得不得了,何米堆和王管事怎么还不回来。
“来了来了,有马蹄声。”老关头忽然说。
然而并没有看见人或者马的踪迹。
大家怀疑。陈六娘更说:“关伯,你瞎说呢,哪有?”
老关头轻蔑哼了一声。
没一会儿,真的听到了马蹄声。
陈六娘:“咦?”
老关头啧道:“我跟着先帝出征过两回。小兔崽子不信我。等等,数不对。不是王管事。”
来的果然不是王保贵他们。
来了一队人,还有车。
为首的那个锦衣骏马,是个二十来岁的昂扬青年,相貌英俊,武人装束。
关伯几个人都站起来。
那年轻男人在高高的马上问:“这里可是殷氏娘子居所?”
关伯道:“正是。敢问来客何人,小的去通禀。”
那青年跳下马,把马鞭扔给随从:“去告诉她,冯二来访。”
关伯早就从队伍里退了,并不认识这个人。
可是何猪子、刘可瘦、陈六娘都认识他。
他们身体都绷紧了。
陈六娘轻声告诉关伯:“是恪靖侯。”
他们的女东家殷娘子,如何从沈家少夫人变成了殷娘子呢?
是因为恪靖侯逼着她给自己的妹妹腾位子。
关伯神色也肃然了起来,直起身体:“请贵客稍待,容我通禀。”
他对另几个说:“守好门。”
殷莳正晒太阳煮茶呢。
刚进入十月,还不到烧火盆的时候,屋里有些凉,外面反而温暖舒服。
正该是围炉煮茶的好时节。再烤上红薯、花生、枣子、栗子,暂时既无大事也无琐碎烦心事,生活惬意放松。
正这时候,关伯来禀:“恪靖侯来了,要见娘子。”
殷莳剥花生的手顿住,抬起了眼。
大门外,冯翊负手打量堵着门的几个人。
一个全活儿人和一个独眼的,把那个断臂的小子挡在身后,他俩站在前头,把门堵着。
竟然有那么点气势。
冯翊打量了几眼,心中一动,问:“当过兵?”
何猪子抱拳:“回侯爷,我们几个都是五军营退下来的。”
冯翊恍然大悟,怪不得认得他。
瞎眼的和断臂的可以理解,他问何猪子这个全活儿人:“你为什么退下来?”
何猪子解释:“肩膀伤了。当时中了箭,贯穿了。后来伤好了外头看不出来,只是拉不了弓。便给刷下来了。”
军队有军队的考核标准,拉几石的弓都是有要求的,他这一项考不过,就被淘汰下来了。
冯翊问:“抚恤金可都给到了。”
何猪子道:“给到了。”
冯翊接着问:“可有上官克扣贪渎?”
“没有,没有。”何猪子忙道,“都给全了的。”
冯翊点点头:“若有那样的情况,告诉你的伙伴,尽可告到我这里来。”
都知道恪靖侯如今代表着皇帝,替皇帝抓着京军三大营呢。一下子三个人对他印象都好起来。
只是他和殷娘子这个事吧……嗐,真难说。公事和私德,果然没法搅在一起。
冯翊问:“怎地在殷娘子这里?”
“娘子如今出来单独讨生活,这里是城外,所以雇几个人手看家护院。”
“沈家介绍你们过来的吗?”
“不是,娘子以前和我们上官打过交道,叫管事找过去的。”
“她自己?”
“是吧?”
冯翊本就觉得奇怪,因为沈家按说没什么机会和五军营打交道。
竟是小殷氏自己?
奇奇怪怪的女子。
他与三个人聊了两句军营的事,问了问这些人淘汰下来的生活。
不一会儿,关伯出来了:“娘子请侯爷里面相见。”
冯翊掸了下衣摆,带着随人进去了。
被领进了正厅里,却只看见了一扇屏风,隐隐后面有个人影。
这屏风临时从卧室里搬过来的。因殷莳没预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要隔着屏风见人,没有在客厅里预备。
看来以后还是要预备的。
终究有些人,不宜直接见面。
透过半透的纱屏,殷莳可以清楚看到外面景象。
冯二郎二十四五年纪,长得和冯洛仪还有点像,更英气一些。他穿的是武人装束,圆领袍,宽革带,皮护腕扎紧袖口,金箍箍住,衣摆开叉,骑马方便。
这一身,就还真的挺好看的。
冯洛仪是那样的美人,她哥也不可能丑。
冯翊道:“殷娘子?”
“正是。”殷莳在屏风后面道,“冯二郎莅临寒舍,不知所来为何?”
冯翊拍拍手,便有亲兵们抬了几只箱子进来放下。
落地声音沉闷,听起来很重。
殷莳问:“冯二郎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