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帝师林黛玉by墨染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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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最喜欢玫瑰豆沙,第一次吃到的时候,想着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点心,细腻又?不过分甜。豆沙包,最好是要头上有个红点美人痣的,不然色香味缺个色,连着外层一起咬,不过分甜,还奉送面?食的香气;条头糕呢,长长的一段,从头咬下来,一块不够,两块太腻。”吴岁岁便?慢悠悠地道,语气和她平时风风火火的样?子?迥异。
“听闻豆沙馅还是从前虢国夫人的透花糍开始盛行的,果然美人与美食,是共同的。”林黛玉在她温柔的嗓音里昏昏欲睡,连眼都阖上了。
吴岁岁扶着她躺下,放低了声?音再说茶,直到林黛玉睡熟,她才起身出去,“凌太医,久等了,只是玉儿?睡着了,只怕没法子?诊脉了。”
她刚才已经看到静雪打手势,示意有人来。
“林姑娘夜里咳嗽,睡不安慰,现?在能睡着也是好的,我晚些再过来就是。”凌太医道,“不想吴姑娘在吃上颇有感悟。”
吴岁岁道,“玉儿?喜好美食,年?少时候常在一起念书,耳濡目染罢了。”
凌太医笑起来,“少年?世味如蜜甜②,大抵如此。就是我,也会时常怀念跟着老师学艺的日?子?,我与师兄师妹偷了百子?柜里的山楂乌梅煮酸梅汤,上街摆摊卖了挣零花钱。”
“看你?的神色,也不像是无波无澜的样?子?。”吴岁岁耿直道,“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③想开些吧,我困在这地儿?还没你?看起来忧愁呢。”
凌太医心说你?刚才哄林姑娘睡觉的声?音,还不够忧愁吗?只是怕吴岁岁抽他,住了口没有说出来,“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吴岁岁拦住他,“去院子?里等吧,玉儿?睡不久的。我想着既是夜里睡得不安稳,是否能给她用些凝神的香?就是平日?里,有什么对她有益处的香料可用么?我记得患了哮症的人就随身会带些薄荷。”
“不好说,香料也算是药材,要是熏着了,烟气直达肺腑,反而容易加重咳嗽。”
“我明白了。静雪,泡些茶来。”
二?人相对坐在院里的石桌旁,皆是沉默不语,一盏茶过后,凌太医小声?道,“其?实装病不必这样?认真咳,久咳不但伤嗓子?,还真的会伤肺腑,你?要是信得过我,我替你?们?想办法。”
吴岁岁不解地看向他,“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然而其?实心里慌得一批,她们?行事说话?都很小心,不像是露馅的样?子?啊。
“旁的病,我可能不能肯定,可这咳疾,我断然不会诊错。”凌太医道,“我启蒙恩师便?是得了痨病没的,我从小不知见过多少相关的药方,闻过多少汤药。”
“……我”
凌太医打断她,“姑娘可知道我为何姓凌?”
吴岁岁继续不解地看着他。
“我们?家原是姑苏人士,我的祖父是高门?大户的庶子?,心气甚高,与嫡出袭爵的妹妹不合,分家之后便?离开故土,甚至改了姓氏不再姓林,同音却再不同姓。”
吴岁岁的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哪个凌?”
“双木林。”
“怎么会同音呢?”
“不是同音吗?”
“算了算了,不是重点。”吴岁岁直摆手,“反正我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凌太医忍不住又?笑了,这个吴姑娘还真是可爱得紧,他道,“我知道我突然说这些,姑娘断不会信,待得我讨来林涵空的手信,再来说也不迟。”
他其?实已经去问了,奈何这位不着调的,什么字句也没留下,直接就跑路了。
吴岁岁更加警惕了,“瞎笑什么!”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皇后娘娘与太子?妃一早便?收拾妥当出城,她们?两个亲自?来上香,不单单是甘霖寺要提前清空闲杂人等,甚至方圆几?里的官道都有官兵把守。
江意与人换了班,负责今日?的守卫工作。
“母后小心脚下。”太子?妃穿着端庄的宫装,小心扶着皇后,“母后的一片诚心,佛祖定然会保佑林姑娘的。”
皇后在外面?不好给她脸色看,只得淡淡应了一声?。
不过是替个小丫头上香,什么诚心,说得好似她这个皇后也要讨好林黛玉似的。
甘霖寺主持等候在山门?,见了这二?位贵人便?双手合十,欠身道,“老衲见过皇后,见过太子?妃。”
“主持无需多礼。”皇后笑道,端的是一派端庄温和气度,“本宫准备了些香花祭品,也是陛下与本宫的一片心意。”
香火钱当然也是不会少的了。
“里面?请。”主持侧身相迎,连着身后的众僧也躬身施礼。
皇后很满意他们?的态度,正要抬脚上台阶,不曾想扶着她的太子?妃不知道是走神了还是故意的,慢了一步没动。
“娘娘小心!”身后的宫人再要去救,已然来不及。
皇后被太子?妃扯住,脚下一滞,被台阶绊倒,摔了个结结实实。
第54章
太子妃手?里还拽着皇后的半截袖子,听得众人的惊呼,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去扶,“都是儿?臣的罪过,母后可摔到哪里了?”
众目睽睽之下,佛法庄严只差一步之地,皇后摔了一个狗吃屎,虽然摔得不重,却实在是太过丢脸。
皇后脸涨得通红,勉强应了一声,只是她半趴在台阶上,要?是自己?起来,难免要?手?脚并用,因此只能由得人搀。
“娘娘?”凑上来的宫女惊呼一声,“凤钗摔断了。”
上香礼佛,如何能穿着太过富贵华丽,皇后虽与太子妃一样穿着宫装,也选的是宝蓝色,发间只用白玉头面,尽显端庄持重。
皇后刚才是向前栽倒,发间白玉凤钗滑落,与石阶相击,断成三截。
“没长眼的东西,现下是说这个的时候?”太子妃轻声呵斥她,轻手?轻脚将皇后扶起来,又替她整理了衣着,躬身?道,“有道是‘好事多磨’‘碎碎平安’,这是佛祖显灵了,特?意给母后设的坎儿?呢。”
甘霖寺主持只觉不祥,他?在寺中修行多年,见惯了许多世情,有时候一件事不顺利,是有征兆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他?也不好顺着太子妃的话,只笑而不语。
倒是刚才那个惊呼的宫女附和?道,“太子妃说得是,佛家也有苦行僧等,娘娘必然是遇难成祥,咱们莫要?错过了吉时,早些给佛祖菩萨上了香才是。”
这个丫头叫作枇杷,也是皇后的贴身?丫鬟之一,先前一直被荔枝压着不能出头,现在荔枝被杖责,能不能活下去还两说,枇杷也就开始冒头了。
这也是今上这么多年来故意造成的结果,从?前皇后的几个陪嫁大丫头倒是机灵聪慧的,却被今上依次找了机会解决掉,再给皇后安排身?边伺候的人,也大多是荔枝这样心比天?高,或者枇杷这样不甚机灵的。
皇后没了人帮衬,自是一日比一日糊涂。
皇后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好了,别在寺中多嘴。”
甘霖寺在半山腰上,台阶甚高,皇后哪怕没有伤到脚,也走得越来越慢,开始气喘,太子妃见状便道,“母后可要?歇一歇?”
这种事哪有半路休息的,要?不要?再坐下喝些热茶吃吃点心?
若非不是在宫里,皇后恨不得再给她一巴掌,一时又是深恨这个不争气的儿?媳妇,又是厌恶林黛玉这个没事找事的病秧子。
最后连甘霖寺要?建造在半山腰也不满上了。
她带了一行女眷,再朴素也是环佩玎珰,香风扑面,甘霖寺众僧便坠在最后,江意弯腰给小沙弥塞了两个粽子糖,夸奖人家,“像个包子。”
小沙弥脸都皱起来了,“施主莫要?胡说。”
“啧,这样看更像是包子了。”江意还想要?摸一摸人家的小光头,忽然听到前面那两个不省心的女人又尖叫起来了。
江意:……女人好麻烦
第55章
江意?撇下小光头,赶紧往前去,前面也有侍卫设卡,见了他就?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头儿,石阶塌了。”
江意?:……怎么这么倒霉
皇后这次摔得都不轻,她先?一步踩踏了石阶,太子妃其实这次倒是?反应过来了要去扶,只是?到底手上没劲,如何能扶得住,反被皇后拽着一起滚下了台阶。
宫女们去拉的去挡的,稀里?哗啦滚了一地,钗环也掉了,裙子也乱了,枇杷的裙摆都掀了起来,露出白嫩的肌肤。
甘霖寺众僧如何敢看,赶紧都背过身?去,主持一把年纪了,还要见识这场面,实在是?惊心动魄,求救地看向江意?,“还请这位大人帮一把手,我等实在是?……不方便?。”
江意?在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认真地觉得女人实在是?太麻烦了,和尚们不好上手,他们难道?就?好上手了?
万一再来个?碰瓷的,岂不是?抱憾终身?。
然而他指责所在,再闹下去,定?然是?要吃瓜落了,只得示意?几个?弟兄给上去,”别愣着了,赶紧把娘娘扶起来,再将受了伤的抬下去。“
侍卫们也想?叹气,这石阶看着如此坚固,都是?依山凿成?,甘霖寺没有百年也有八十年了,从来没听说过谁把石阶踩碎了的。
场面慢慢控制住了,尴尬的气氛油然而生,除了主持小声的诵经声,台阶上几乎是?鸦雀无声。
江意?见皇后脸色实在难看,上前拱手道?,“娘娘好福气。“
“江侍卫,不知道?这福气从何而来?”皇后勉强缓了口气,江意?是?皇家血脉,她也一直对他很客气。
“臣听说,民间有给寺庙捐门槛、给乡间捐石桥的习俗,是?很积攒功德的事,有时候还要为了这个?抢得打破头。“江意?道?,”台阶不是?一日有裂缝的,又不早不晚在娘娘踩的时候裂开,定?然是?菩萨选中?了娘娘,这是?娘娘该有的功德。您请了能工巧匠来修补好,也是?一段佳话,来往的香客都会知道?,您与甘霖寺的缘分。“
“往日看你?沉默寡言,不想?偶尔说一番话也是?入情入理。“皇后露了些笑意?,摔两跤最多疼一疼,可她也知道?有些事寓意?不佳,要是?传扬出去,会大大地损伤皇后的威望,江意?的法子正好替她解围了。
“臣只是?实话实说。“江意?自己都没想?到他还能有这等急智,”娘娘请。“
皇后打理妥当,也不去看据说是?崴了脚的太子,仿佛跟个?没事人一样往寺中?走去。
太子妃虽脚疼难忍,却?不敢真的停下去休息,只能靠在宫女身?上,慢悠悠地坠在最后,乍一眼看去,凄凉得很。
拜过第一进正殿内的如来佛祖等,众人又被主持引着往第二进去,皇后登时眼前一亮,“我也是?开眼了,竟还有这样世?外桃源。“
她为表尊重,也不自称是?本宫了,更是?谦和贤淑。
第二进内几乎是?可着院子大小挖了一个?池子,莲花开得正盛,池中?锦鲤翻腾,金红紫白各色鳞片耀眼,东南西北各四座小桥通向池中?的一座七层琉璃佛塔,塔中?供奉的便?是?药师菩萨。
池边没有种柳树等常见的,只是?种了几丛栀子花与茉莉,素白的花开得正好,香气极盛,令人心旷神怡。
“皇后娘娘过奖了,这还是?家师在时布置的。“主持笑着介绍,”敝寺中?的栀子与茉莉总是?比山下的开得早些,娘娘稍后可以带些回宫供佛。“
“折些与黛玉,沾沾药师佛的佛法,也好早日痊愈。”皇后抬手要接过太子妃递来的香,谁知还没碰到那香,香已经在太子妃手中?折断了。
并非手握的地方,就?这么从中?间断了。
香是?已经点燃的,断了之后,燃着的上半截就?这么跌向皇后,径直烫在她保养得宜的手上。
江意?:……这还怎么编得下去???这对婆媳到底是?做了多天怒人怨的事这么不招菩萨待见?
主持请罪道?,“是?鄙寺的香品质不佳……”
皇后摇头,止住他的话,“只怕不是?香,主持莫要自责。太子妃,你?今日许是?不易礼佛,去寺外马车等候吧。”
刚才过来的路上,枇杷小声提醒她,冲撞的可能不是?她,而且太子妃。
仔细地一思?量,可不是?吗?三?次倒霉,三?次都是?碰到了太子妃,太子妃自己更是?跌伤了脚。
故而皇后才令她出去。
太子妃愕然,怎么也没想到皇后会把黑锅给她背,登时红了眼圈,眼泪就?要落下来,“母后如何……”
枇杷总算是?机灵了一回,忙吩咐扶着太子妃的宫女道,“你?们两个?还不扶了太子妃出去,她的脚耽误不得,好生替她把药上了。”
太子妃尚且含着泪,神情已经阴冷下来,盯着枇杷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安排我?”
打狗还要看主人,皇后对这个不喜欢的儿媳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你?连亲生兄长都能害死,确实不配在佛前,你现在是要自己出去,还是?我请你?吃去?”
一句话讲太子妃的脸面撕扯得干干净净,太子妃跟见了鬼一样,脸色又青又白,最后竟然无端地生出破罐子破摔得勇气来,左右帝后与太子都不待见自己,谋划着要让林黛玉入主东宫代替她成?为太子妃,她又何必畏首畏尾,委曲求全。
太子妃与那力士雕像下踩着的青面厉鬼仿佛,陡然冷笑出声,指着琉璃佛塔笑道?,“皇后娘娘难不成?以为是?我一人做的?杀人夺妻,逼死林若水,这些个?畜生事,都是?你?那个?一人之下的好儿子做的!我不过是?被他所逼迫,成?了她的一把刀罢了!”
既然她做不成?皇后,也要拉下太子来。
江意?大呼精彩,这样的狗咬狗着实难得,可惜江湛竟不得见此等妙事。
皇后手上生疼,已然是?起了泡,大怒,“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红口白牙地拉扯自己的夫君,实在是?可恶!十恶不赦!还不快拖下去!
太子妃被拖行到院门,忽然凄厉地指着琉璃佛塔笑道?,“报应!你?们的报应来了!你?看到没有,林若水对着你?笑呢!“
皇后猛然回头,惊骇地发现塔中?供奉的药师佛竟轰然倒地,似是?被人推倒一般,只是?佛像背后何曾有人?!
药师佛是?贴金泥塑,倒地之后,碎成?数块,扬起一层灰土。
主持与甘霖寺众僧跪倒在地,念诵经文,祈求药师佛息怒,徒留皇后茫然地站在桥前,许久回不过神。
甘霖寺中?药师佛香火鼎盛,香众不知凡几,单说这京城中?有“走百病“的习俗,每逢正月十五,大姑娘小媳妇儿穿着红袄,持香过桥,以祈求百病全消,药师佛这四面桥,对她们来说就?是?最好的去处,正月十五的甘霖寺比城中?等会都热闹。
附近有句话,叫“走过药师桥,来年百病消。“
皇后并不知道?这样的民间年节热闹,她只需要保证宫中?大宴妥当便?可,可江意?是?知道?的,今年正月十五,他还陪两个?妹子来走过药师桥。
这婆媳两个?来上香祈福,结果把佛都给祈倒了,骇人听闻,骇人听闻啊!这传出去,这天.朝最尊贵的两个?女人,还有什么名声还有什么威望可言?
不过话说回来,这究竟是?做了什么孽?
“江湛这是?作孽啊。“
林黛玉谨慎,既凌太医知道?她是?装病,她便?不好按着原定?计划陷入昏迷了,只还是?继续咳疾。
此时她手里?捧着一杯才烤出来的竹沥水,蹙眉不悦地说了这么一句。
吴岁岁道?,“咱们这也是?没法子,不然谁愿意?做这等子孽。等着事情结束,我亲自去替药师佛重塑金身?谢罪。“
“事情是?因我而起,应该我亲自去。”林黛玉叹了口气,她又道?,“一会子你?扶我去向陛下求一尊药师佛来。往后我便?常年供奉药师佛了。“
她讨要东西,今上本该高兴,只是?皇后与太子妃做事太拖后腿了,不过去上个?香,也能闹成?这个?样子,因此也未曾见林黛玉,只命柳女史开库寻一尊合适的佛像送给她。
柳女史难免腹诽几句,陛下这对新儿媳这个?样子有求必应,颇有些微妙啊,她笑盈盈地请林黛玉在偏殿稍坐,“我记着陛下库中?有几尊白玉佛像,这就?去请来。“
最后挑了中?等大小的一尊,整块的温润羊脂白玉雕成?,又是?当世?的名家所雕的苏工,值得一提是?这尊药师佛的开脸,面相慈悲大气,堪称一绝。
“想?来林姑娘应当看得上,我依稀记得是?江南甄家送来的。“柳女史客气道?,”我已经找了小佛堂的嬷嬷,她们会替姑娘安置好的。“
林黛玉道?,“柳大人折煞我了,不拘是?什么材质,名贵与否,哪怕是?木雕,也很好。“
柳女史心道?你?是?都很好,今上觉得我怠慢了你?,我就?不好了。
一时都安置好了,已然夜深,昭平公主那边头回光明正大地递了东西进来,又是?这样晚的时候。
林黛玉打开盒子,是?一块浅蓝色琉璃佩,雕刻的便?是?药师佛,她将琉璃佩挂到脖子上,喃喃地念了一卷《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
药师佛第二愿说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她们这些红尘俗人只怕是?做不到了。
昭平公主看着面前?被?罚抄药师经的儿子,淡淡地问道,“可还是不?服气?”
江湛摇摇头,“母亲责罚得对,是我对菩萨不?敬。”
“再多抄百遍。”昭平公主道,“若是抄完这两百遍,还不?能悟,就一直抄下去。”
江湛停下了笔,疑惑地看着母亲,“希望母亲明示,儿子到底错在哪里?“
昭平公主取过他抄到一半的经文细看,“字倒是写?得有进益。湛儿,记得我与你说过吗?太/祖的字写?得并不?好。”
太/祖是前?朝贵族人家的婢生女?,从小受尽了磋磨,以至于长到十岁还大字不?识一个,后来生母亡故,她叛逃出家,因缘际会拜了名?将金帅为?师,开启了一生峥嵘。
开国之后,金帅的后人得封异姓王,便是现如今的西宁王府了。
“母亲的意思是?我太拘泥小节?”江湛迟疑地问道。
“是这个意思。”昭平公主道,“玉儿大张旗鼓从今上处求来佛像供奉,却也不?是单单为?了内疚的。说句难听的,佛祖尚且要人间香火供奉,往后成事了,千百座金身?又有何妨。我罚你,是为?着你行?事不?谨慎。法不?传六耳,缘何让江意牵扯其中?假使他回过神来,意识到是你与那丫头做的怪,岂不?是功亏一篑?”
“我只是想拉拢江意,拖他下水而已。”
“那又为?什么不?以诚相待,和盘托出?江意是你熟识的兄弟,你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昭平公主语重心长道,“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①”
江湛没有立时应了,反而道,“儿子需要好好想一想。”
昭平公主嗯了一声,“这个度确实很难,人心何其毒,唯有靠你自己去悟了。我提太/祖也是为?了提醒你,上位者,若无心胸,便是落了下成。光靠计谋,纵算无遗策,也是徒劳。太/祖兵法无双,可最为?称道的却是她的胸怀,连前?朝末帝都不?得不?折服。”
“那是因为?太/祖……”
“那是因为?太/祖她有这样的底气与豪情,即便加封供养末帝,她也认为?自己能坐稳江山。”昭平公主道,“也怪我们做父母的没有给你做好榜样,自我们开始,就是忍气吞声,背后搞小动作。”
江湛忙道,“母亲,不?是的!您那是韬光养晦,和我不?一样。”
“不?过是比你更?软弱罢了。”昭平公主笑道,“当?时年轻,是真的不?敢与太子相争。若非太子将我们逼到死路,我多半也不?会做这些。若水将你教?得很好,少年意气,有可不?何。只是我总是希望你能做得更?好些。”
“我小的时候时常问老师,到底是我哪里不?好?为?什么今上总是更?喜欢东宫的皇孙。老师跟我说偏心是没有道理?可以讲的,我要做的就是好好长大,不?要让偏心我的人失望。”
昭平公主摸摸他的头,“我打小就知道父母不?喜欢自己,知道太子是独一无二的储君,总觉得啊,我什么都不?行?,什么都做不?好,还是遇上你父亲之后,畏畏缩缩的毛病才慢慢好了的。好好写?,母亲还有些事。”
江湛乖巧地点头,以为?母亲有正事。
谁知昭平公主出了书房,却是去了后院的池塘边,穆驸马正在带人放花灯,那花灯每盏都做得很精巧,有锦鲤也有莲花,甚至还有白兔,夜色中整个水面都熠熠生辉。
昭平公主属兔。
她笑盈盈上前?取了一个莲花灯点燃,嗔道,“又做兔子灯编排我?”
“哪里敢,不?过是觉得今日画的图样格外可爱,做了一整日才得这么一个。”穆驸马示意她去看,那白兔灯做得白胖可爱,雪团一般地飘在水上。
“很可爱,等?会儿放完了再捞起来放在我书桌上。”昭平公主点头,“刚才还跟湛儿说呢,要是没有遇到你,我只怕还是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公主。”
穆驸马道,“哪里畏畏缩缩的,小孩子胆子小,长大了不?就好了。我头一回见?公主,还是跟着母妃进宫请安,你躲在太子身?后,我就想,这个妹妹怎么这样好看。”
皇家人的相貌都很不?错,皇后容色平平,太子与昭平公主都是随了今上,生着皇家一脉相承的杏眼。
“我那时候却不?太喜欢见?人,后来你总来烦我。”
“公主既嫌我烦,如何还要找我合伙做生意?”穆驸马在婚事上实在是走了好些弯路,他本就不?得宠的庶子,光是打点人传信,就花了许多功夫,然而漂漂亮亮的妹妹,你给她送礼物,她半点也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不?耐烦那些个精巧的小玩意儿;你明明想讨她做老婆,她却只看重你赚钱的一双手。
昭平公主笑道,“穷得很,穷人志短呐。”
其实是压根不?敢信,居然还有人因为她本身而喜欢她。
穆驸马打理生意的能力,说是点石成金也不?为?过,“如今可不?穷了吧?别总觉得对孩子愧疚,咱们吃穿用度哪里少过他?光是这来往江南船只的费用,都不?是小数目。更?不?用说林若水这样的老师了,虽说若水有教?无类,可到底是关门弟子,现下瞧着这孩子很不错。”
“有你们,这辈子也不?算亏了。”昭平公主将最后一个花灯放入池中,满眼都是花团锦簇,“是时候了,也该咱们直起腰板了。”
“我只等?着公主给我富贵荣华了。”穆驸马握住她的手,“你脸上的伤疤又淡了许多。”
“徽和姑姑送来的草原秘.药果然好用。”昭平公主道,“我算着不?出半月,玉儿必定能出宫,叫他们小儿女?去草原上溜达溜达。”
穆驸马对儿子的教?育不?太插手,便应了好,又提起他的生意来,“正好顺道带些货物,前?儿听说鞑靼贵族里也流行?起了织金云锦,公主要是有什么想要的,便叫湛儿换来。”
草原还能有什么,最出色的便是他们的马匹,比起中原养的马,鞑靼人的马精悍高大,耐力也久。
昭平公主道,“府中侍卫恰好缺了些好马,就叫湛儿去费心吧。”
偷偷溜出来的江湛被?父母这不?年不?节放花灯秀恩爱的行?为?,酸得牙都倒了。
哼,迟早我也要这样和玉儿一道放花灯,我们还要吟诗作对,比你们更?酸,酸死你们。
二人其实都瞧见?这小子了,只是装着不?知道,昭平公主故意大声道,“也不?知道湛儿罚抄得怎么了,要是抄不?好,便只叫玉儿出去玩。”
江湛忙把头缩回去,忙不?迭地跑了,留下这对不?厚道的父母在背后大笑。
翌日,御史台的官员在左都御史的带领下,连反弹劾皇后与太子。
御史台当?然不?会下作到说陛下啊,你老婆和儿媳去烧香,烧得菩萨都碎了,可见?是缺了大德啊!
折子上写?的都是什么“与民?争利”“骄奢淫逸”“买官卖官”等?等?一系列的罪名?,有私德也有国事,实在是师出有名?。
换作往常,这些事是断断不?会被?拿到台面上来说的,谁人不?知道今上宠爱太子,弹劾太子除了把自己赔进去,又有什么用。
可今日是大不?同了,折子堆起来一厚沓子,御史争先出列,朝会上热闹至极。
太子立在最前?头,听他们叽叽喳喳地说自己的不?是,并未有什么反省之意,反而非常不?耐烦,今上也看见?了他的脸色,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安分些。
待得听礼部侍郎出列道,“微臣要弹劾太子不?尊君父,有谋逆之心!”
太子终于忍耐不?住,回身?抬脚就踹,“混账东西,少来离间我们父子关系!只说不?能打杀言官,可没说不?能杀你!”
礼部侍郎清瘦,他又用了十成的力道,直接将人踹到在地,甚至还飞出去丈余。
本来朝堂上还只是热闹,此刻便炸开了锅,重臣哗然,左都御史上前?要扶,可礼部侍郎捂着肚子,疼得站不?起身?,只拼着一口气,大声道,“太子在东宫自称‘朕’,又私制了许多龙袍等?逾制之物,臣知道陛下对太子心怀希望,宠信有加,可这等?不?孝不?悌之人,如何当?得一国储君?”
“还不?闭嘴!”太子又要上前?去踹,被?周围几个大臣给拉住了。
吴老尚书今日也在朝上,见?了自家下属这等?泣血模样,挡在侍郎面前?道,“言官不?得打杀,那太子是否要杀我礼部官员?那便从老臣先杀起吧!”
今上怒喝道,“好了!都吵吵嚷嚷地做什么?你们是女?人吗?要这样来回地斗嘴?”
本要回曲阜的衍圣公受了昭平公主所托,多留了些时日,听罢冷笑着高声道,“陛下缘何如此轻视我等?女?子?我朝女?子亦在士农工商中皆有所成,更?要承担女?子生来的生育之苦。太/祖是女?子,她麾下第一任西宁郡王、理?国公、林侯也都是女?子!若无女?子,何来陛下的万里江山,何来陛下的血肉之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