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帝师林黛玉by墨染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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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其人,世?家?列侯出?身,又是正经科举入仕,千里迢迢地送信给幕僚,自然不会只有一个主意。
许颜接到的信中,林大人将前后左右几个打算都一一交付给许颜,此时不过是命题而?作,许颜笑了笑,“长公主若是肯下嫁公主,林家?自是欢喜不尽。只是林家?子嗣单薄,要是尚公主,也是不肯放先生去草原的,只怕要在江南扎根。”
草原上?的习性与南方大不相同,一个小姑娘大老远地嫁过去,哪怕是公主之身,只怕也是不习惯的。
林黛玉不等金瑶碧反应,便道,“如果郡主的姐妹能够嫁到江南,江南的富庶必然不会辜负鞑靼对林家?的看?重。唐有文成公主和亲,教化外民,有时候远嫁却可以为母族谋得更大的好处。”
金瑶碧却不上?当,难得刺了她?一句,“林姑娘既说到好处,怎么自己?倒不效仿文成公主呢?你林家?是地头蛇,莫说不谙世?事的公主,便是我去了,又能讨到什么好处?你们是能将盐贩与我,还是让我将茶叶丝绸带回草原?”
林黛玉八风不动,已然有几分她?父亲的老辣,“郡主,这都是可以谈的。不管是陪嫁还是聘礼,或是以后的生意,如何不能谈呢?”
“你拟一份章程给我,看?看?到底需要置换什么东西。”金瑶碧并不曾小看?她?,所以也并没有吃惊于这娇滴滴的仙气小美人转眼就市侩得堪比奸商,“世?上?没有不能斩断的姻亲,只有不可替代的利益,婚事不要再提了。”
许颜未曾料到短短几天,她?竟然如此心硬,仿佛换了一个人,正想开口,却见金瑶碧看?过来,笑意未曾落到眼底,“许颜娘,除非你与林姑娘嫁到草原,否则我们永远不要谈联姻。”
吴岁岁如同一个隐形人,刚刚全程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却对金瑶碧叹为观止,“郡主好生厉害,不愧是我师父。”
她?一开口,房间里气氛为之一松,金瑶碧的笑意又流回了眼里,“你休息吧,可惜竟不能再聚在一起好生吃顿饭了。我很快就要回去了,这间宅子照旧给你们住,不会有人来打搅。”
吴岁岁心中不舍,“那?我如何学武艺呢!”
左也事,右也事,吴岁岁几乎是什么也没有学到,又懊恼道,“等回了京城,更是不知?道哪里去寻个好师父了。”
金瑶碧便朝她?伸手,“这会子空着,咱们去松松筋骨可好?你聪明得很,不用我多教什么。”
二人便有说有笑出去了,屋中只剩林黛玉与许颜,许颜道,“怪我未曾与师妹商量,我一接到信就急着与郡主去说。我是经过些男女之事的,未曾想还是晚了。”
“什么晚了?”林黛玉却是没有经过的,“我有些听不明白。”
许颜道,“她?对你二叔的态度已经不耐烦了,这时候就是今上?下旨,她?不肯嫁也是不会嫁的。”
“这有什么不对。”林黛玉这会子明白了,却不能理解,“就好像我养了一盆花,它?一直不开花,我自是扔掉重新养一盆,没有守着它?过一个春天的道理。再者说,你与父亲是自说自话了,二叔不会答应的。”
她?放低了音量,“师姐可记得我同你说过的那?位沈姐姐?和我合伙开私房菜酒楼的那?一位。”
“你竟以为我不知?道沈兰心?”许颜道,“我与她?也算得上?是同窗,她?与先生的事,我如何不知?道。我还知?道他们两?个蹉跎到如今,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了。”
林黛玉并没有觉得两?个人无味,二叔分明还是很关?心沈姐姐,不赞同地摇头,“二叔心中有她?。”
“他却也对郡主动了心。”许颜堪比石破天惊,“他瞧这个小姑娘的眼神,只怕自己?也未曾觉得,他招惹了人家?,又不肯就范,现在郡主先不肯了,他只怕还要犯贱。”
林黛玉:……我是不是瞎了,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她?选择当做不知?道,整个人僵硬地倒下去,“不到吃饭不要叫我,你什么也没跟我说,我什么也没听见。我父亲跟你说的,又不是跟我说的,哪有侄女?管叔叔婚事的道理。”
这样絮絮叨叨、喋喋不休,可见受了多少的刺激。
话分两?头,且说她?们口中牵挂的沈兰心,如今也确实是遇到一桩困难事。
兰园受不但受富贵人家?追捧,也受学子喜欢,哪怕是不吃饭的读书人来了,也可以一观林黛玉摆出?来的那?些个字帖。
沈兰心手艺好,又生得貌美,更兼会做生意,因此来来往往的食客里对她?倾慕的大有人在,只是兰园堪称是“往来无白丁”,又有林如海的面子在,故而?并无人敢造次。
只是有些人家?却是给了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譬如曾经在沈兰心手里吃过亏的薛蟠。
薛蟠知?道林黛玉进京之后,扼腕叹气,只可恨自己?与这绝色的美人失之交臂,薛宝钗给他送了三四个扬州瘦马,他新鲜过一时之后,也都抛诸脑后。
这日却是凑巧,堂弟薛蝌与妹妹薛宝琴做东请客,正好是将这酒席定在了兰园。
薛宝琴容色更胜薛宝钗,这些年跟着父母走南闯北,黄头发绿眼睛的人都见了不少,因而?比起薛宝钗这样的端庄大方,薛宝琴又添活泼明媚,很是惹眼。
薛蝌却是温文尔雅,不失精明,兄妹两?个站在一处,恍若并蒂花开,交相呼应。
薛宝钗余光瞥见沉溺酒色愈发臃肿的薛蟠,不免也生出?“如果薛蝌是我嫡亲兄弟就好”的遗憾来。
只是她?素日便是“女?中诸葛”,不过这样一叹,又觉得薛蝌太过精明,不如薛蟠愚笨。
如今薛家?大半产业都抓在薛宝钗手里,她?又有青云之志,一心都是带着薛家?往天上?窜。
只是薛母却不肯松口,这几日还在招人要替她?谋一个好亲事,好让她?嫁出?去给薛蟠让路。
薛父只作不知?道,却是为了要历练薛宝钗的手段,端看?她?会如何处置这样的麻烦事。
兄妹四个坐了一桌,薛蟠便喊无趣,“怎么好端端的跑来兰园吃饭,谁人不直到这兰园最出?色的就是素菜,也不许有陪酒的,你们可算是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薛蝌兄妹如何是要拍他的马屁呢,他们分明是冲着薛宝钗来的,唯有薛蟠在薛母的溺爱之下,看?不清楚形势。
薛宝琴笑眯眯地举杯道,“大哥哥先尝尝再说,听说这位沈老板从前开小饭馆的时候就颇有名?气,尤其这素蟹粉包实在是一绝,连着寒山寺的大师们都叫好呢。”
“切,和尚吃过什么好东西?不过几个包子也能捧到天上?去。”薛蟠怎么会不知?道这位沈老板是谁,他还记恨沈兰心拒绝他的事呢,狗嘴里断断是不会吐象牙的。
薛宝钗便笑着与薛宝琴碰了一杯,二人都当没听见薛蟠的话,“你去得地方多,不比我们只在江南,你说好,定然是极好的。”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薛宝琴,示意她?有话不妨直说。
薛宝琴对这个隔房堂姐其实是有些惧怕的,连着自己?亲哥哥都能捧杀,这得是多冷心冷情的人,“说到这个,我与哥哥恰好从百夷带了一批货物回来,那?里的十万大山,可藏着不少的宝贝。”
薛宝钗但笑不语。
二房已经分家?出?去了,在江南的铺面不多,时常是边走边变卖货物,说是游历更为恰当,此番求上?门来,这些个“宝贝”定然有古怪。
第74章
薛宝琴知道薛宝钗难缠,心中难免叹气,怎么大房的?灵气都汇聚薛宝钗一人身上,如果薛蟠能?做得?了主,他们兄妹也不必这等求人了。
说出口的?话?是在心里翻来覆去过了好些遍的?,便道,“我见百夷的?天麻与杜仲都是好东西,便购入了不少,随后又高价收了几?株灵芝草。最要紧就?是这灵芝,都说是仙草,拿来就?这么出手岂不是浪费。”
薛蝌挠挠头,笑?着插话?道,“咱们与大姐姐有什么不好直说的?,我和琴妹妹还带了几?个苗医回?来,他们的?苗药有奇效,不比咱们的?名医茶。因此我们想开?个药馆,却一时寻不到合适的?地方。”
他这番话?显得?很?亲近薛宝钗这个堂姐。
若是寻常人,定然是要心软几?分?,本就?是一起长大的?堂姐弟,奈何薛宝钗并非寻常人,可说是冰雪心肝,听罢连连点头,“我当是什么事,不过是寻个合适铺面,也值得?你们这样大的?阵仗。”
薛蟠不等她?说完话?,一句话?便将事情大包大揽下来,“就?是啊,等我回?去和父亲说一声?就?是了,你们这苗医药馆是预备是开?在姑苏、扬州还是哪儿啊?”
薛宝琴俏生生地道,“可真真是大哥哥疼我,我素日里就?说你与我亲生哥哥又有什么两样。原本是想着在金陵的?,咱们也算熟悉,只是医师说姑苏的?水土最合适。姑苏城小,富贵人家园林又多,这才犯难。”
“无妨无妨,大不了让个铺子给你们,咱们家也有卖着药材的?。”薛蟠道,“诶,我记着这铺子原就?是你们二房的?,那一年叔父赔了生意,将这铺子抵给了我们。我做主了,当时多少银子,现在也多少银子,银货两讫,你们两个看怎么样?”
二房兄妹看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薛宝钗脸色淡淡的?,只怕是不太高兴。
好在此时兰园的?侍女敲了门,领着几?个小丫头将他们包厢的?热菜都上了,这侍女充作小二,口舌很?利索,将菜名一一道来,又介绍道,“客官不妨开?了西边的?窗子瞧瞧风景,咱们兰园虽小,景致却是极好的?。”
薛蟠一双眼上下打量着侍女,“我瞧着你有些身段,再往前可不是做这等生计的?吧?”
这侍女与静雪静雨一个来历,都是林家买回?来的?扬州瘦马,她?容色不是上佳,天生一张巧嘴,原本是教她?做女先儿的?。
薛蟠这等货色她?也见多了,只笑?着敷衍了几?句。
虽然宝琴兄妹不敢露出什么瞧不起他的?神色来,只是薛宝钗还是觉得?丢死人了。
小丫头手里端了一道火腿羹汤要上,薛宝钗坐的?是上首,偏她?不知怎的?突然歪了身子,小丫头小心避过,本来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年岁小,嘴里禁不住轻轻地“诶”了一声?。
薛宝钗侧首斜睨她?一眼,“我竟不知道你有什么指教?”
别看兰园里头的?小丫头端菜端汤做的?也是伺候的?人活计,可却也不是那等可以随便打骂的?,好些个都是林家的?家生子,平日里从?沈兰心到这些侍女对她?们都还挺和善的?。
小丫头见薛宝钗脸色不好,忙垂首致歉,“贵客恕罪,婢子只是想上菜。”
薛宝钗也是方才被薛蟠憋屈得?狠了,这才露了恼意,见众人都朝她?看过来,难免要收敛心神,大方道,“无妨,是我刚才挡着你了。”
侍女上前端了那火腿羹汤,笑?着道,“妮子年纪小不懂事,好在贵客不计较,今儿的?席面不多,沈老板正做拿手点心呢,一会子给贵客端来尝尝,只当是赔罪。”
她?本是惯常的?客套话?,谁曾想薛蟠来劲了,其实沈兰心劝他小心薛宝钗之后有一段时间,薛蟠是听进去的?,还觉得?沈老板人美心善。
只是到底薛宝钗和他做了多年兄妹,几?次下来将人哄回?来了,话?里话?外又说了沈兰心诸多坏话?。
薛蟠也就?从?不记恨到了更记恨,方有今日的?风波,只听得?他呵呵一笑?,“啧,我当沈兰心攀上什么高枝儿了,一会子跟林家小姐搭上,一会子跟林家二爷好上,可爷瞧着怎么还是做厨子这等下、贱活计呢。这我有空可得?好好和林家说说,没得?糟践了这花容月貌的?美人儿。琴妹妹,你这苗医可有什么擦手润肤的?方子,拿来赠予沈老板,她?成日烟熏火燎,手只怕粗糙得?不像样子了。”
薛宝琴跟着父母南来北往,并不是养在深闺里的?娇贵,说句大实话?,这手也柔滑不到哪里去。
如果说这话?的?是旁人,早教她骂得狗血淋头了。
侍女险些将那羹汤泼到薛蟠脸上,“还请这位客人慎言,稍稍客气些。”
“我若不是不客气,又要怎么样?”薛蟠伸手去摸她?的?腰,“勾栏院里养出来的?,就?是不一样,我打眼一瞧就?知道你的?底细。”
这侍女的?底细薛蝌不知道,可这兰园的?底细薛蝌还是清楚的,想要在这姑苏城里做生意,如何敢得?罪林家。
要是惹毛了林家,就?是薛蟠让他十?个铺子,这生意也是做不下去的?。
他忙一把拦住薛蟠,口中道,“家兄喝多了,口无遮拦,得?罪姑娘了。”
薛宝琴接到他的?暗示,客客气气地送了侍女到门口,“这位姐姐,只当是我一点子心意,待招待完我兄姐,我自当给沈老板请罪。”
她?腕上那只嵌彩宝的?金镯富贵逼人,此刻已经褪下来塞到了侍女手里。
这样的?变故一出,如何还有什么心思吃饭,薛宝琴上了马车便同薛蝌抱怨道,“我竟不知道大哥哥能?荒唐成这样,也就?是姑苏一房难求,否则谁愿意受他们大房这等闲气。”
薛蝌好一通安慰,又劝她?放宽心,“又不是什么大事,叫我说,也是你太纵着那些医师了,咱们才是东家呢。”
薛宝琴俏脸一红,却不肯再说话?了。
且说那位侍女当时也没跟薛宝琴客气,只将镯子掩在袖中,待得?下了楼便拿给沈兰心看,又将薛蟠的?话?学了。
沈兰心正在看火,今日蒸了几?笼素包要送去寒山寺的?,见罢无语道,“只知道订席面的?客人姓薛,哪里知道是这个薛。往后可得?门口挂上牌子,薛蟠与狗不得?入内。”
与这等下流人生气都是不值当,当日又何必劝他,徒费口舌。
侍女笑?道,“狗可没做错什么。”
“你说的?也是。镯子你收着吧,他们还真是有钱。”沈兰心被那宝光闪了眼。
“我可不稀罕,不然就?拿去还了钱,接济那些个读书人吧?”侍女道,“我瞧好几?位公?子贪看那些字帖,揣个饼子已经算好的?了,不好的?一整日都不进水米也是有的?。。”
沈兰心皱眉道,“咱们不是供应糕饼茶水么?”
“读书人心气高,说是已经免费看了名家字帖,不敢再受用吃食。”
“那便听你的?,这镯子卖的?钱便算作你捐给他们的?,咱们另外起一个账本,院子还有两间房空着,若有读不起书的?孩童,也可在此启蒙的?。你问问来看字帖的?,可有愿意教他们的?。”沈兰心索性将摊子铺得?更大了一些,“此事我来写信给林伯父。”
她?有意替侍女博一个好名声?,因此次日便将侍女捐了镯子的?事原原本本地都说与了那些读书人听,又怕他们觉得?是施舍,只道,“诸位莫要与我沈兰心客气,兰园有你们这些饱学之士,我只觉得?炒的?菜都多几?分?书卷气呢。”
众人都笑?起来,纷纷叫好,又有一个书生问道,“竟不知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也好叫在咱们吃水不忘挖井人啊。”
沈兰心便拉了侍女过来,“就?是这一位姑娘了,芳名唤作静波。”
刚才相问的?书生见她?清秀可人,脸先红了,拱手道,“江流有静,松竹无声?,姑娘好名字,好心肠。”
静波抬眼望去,见他便是那个扛了一日不肯吃饭的?人,不知怎么的?,脸上发热,福身还礼,“公?子客气了。”
“往后就?由咱们静波姑娘打理小院了。”沈兰心也不点破,“常说小院小院,也未曾有个名字,各位不妨帮忙想想,哪位的?名字被咱们林姑娘选中了,我便请他吃上一餐饭,如何?”
林黛玉远在太原,自是没有这样快知道消息,林如海却是能?隔日便知道的?,不免对着贾敏夸道,“沈姑娘实在是个知恩图报的?通透人,为我林家造势,人品贵重啊。”
贾敏许久未见她?的?心肝宝贝,日思夜想,愁容满面,哪里有空搭理他,听罢冷笑?两声?,“这姑娘如此好,可惜竟入不得?老爷的?法眼,偏要棒打鸳鸯,拆散他们。”
林如海清清嗓子,佯装要喝茶,端起杯子道,“不拆散他们,就?要拆散玉儿和皇孙,夫人可舍得??”
贾敏语塞,偏过头去,禁不住哭道,“都怪你成日地纵横谋划,叫我的?女儿在外头风餐露宿,我的?玉儿啊,她?何时吃过这等苦,听闻还大病了一场,我苦命的?女儿啊。”
这些时日贾敏常常上演这等戏码,林如海只得?耐心地哄,“夫……夫人?!”
谁曾想今日剧情改写,贾敏哭了两句之后竟直接晕倒了。
林如海被吓得半死,赶紧让人去请大夫。
他们这样的人家总是有熟识的名医,管家亲自去请,大夫来得也不?慢。
“会?不?会?是……有身孕了?”林如海小声问道,“这几日时常伤春悲秋,性?情和?之前不?大一样。”
贾敏的陪房赖三家的却是贾敏的月事刚走几日,这两三个?月也都是正常的。
林如海这么?多?年膝下唯有林黛玉这一根独苗,有时候也引以为憾,因此听罢便长叹了一口气,“也是我们夫妻二人的子女缘浅,那夫人为何晕倒?可是身体哪里出了问题?还劳烦您多?费心了。”
那大夫又琢磨了半天,叹了一口比林如海还要长的气,“林大人不?要怪罪,我实话实说,林夫人这个?病只怕是不?好啊。病在心里,郁结难舒,自是百般的不?适。我先开几幅药,另外还是要找她?的心结才是。”
赖三家的侍立一旁,便道,“定然是太太想念咱们姑娘了,这段时日太太噩梦缠身,经常梦见姑娘伤了病了,睡也睡不?好。”
林如海急道,“怎么?不?早些说与我听?”
他忙于公务,怕打扰贾敏睡觉,时常是歇在书房,竟一直被贾敏瞒到了现在。
赖三家的抹着眼泪道,“太太也是怕您担心,姑娘又是去做正经事的,总不?能为着叫太太安心,不?让姑娘出门。”
林如海心疼不?已?,立时就?想送信让林黛玉回来一次,只是正在犹豫之时,竟瞥见赖三家的身后那个?丫鬟与老大夫的药童交换了个?眼神。
这丫鬟是赖三的亲生女儿,又得贾敏喜欢,平日里养尊处优和?个?副小姐也差不?多?。
寻常请大夫都是底下小厮的事,如何她?会?认识这个?药童。
他是宦海沉浮的老手了,因此面上不?动声色,只道,“你们好生伺候着,夫人要是有任何事,立时来报给我听。妈妈是陪着太太的老人了,太太好了,我定然不?会?亏待了你。”
赖三家的点点头,那模样既忠心又本分。
林家不?是什么?寒门小户,分了内外管事的,虽赖三家的事贾敏陪房,可这内管事却是林如海母亲从前身边的心腹,一直被尊称为竹嬷嬷。
林如海守到贾敏苏醒,好生安慰了几句,便又回了书房,谁人也不?敢惊动,就?瞧瞧地让人唤了竹嬷嬷过来,将自己的怀疑说了。
“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二心,但小心为上,嬷嬷先去将人都扣下,再请了旁的大夫来给夫人瞧瞧。”林如海道。
竹嬷嬷雷厉风行?,请大夫的事不?敢放松分毫,只让佛堂里的婆子出门。
这婆子从小就?是林家长大,再忠心也没有的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贾敏屋里服侍的上下人等都给聚到院子中间。
赖三家的不?敢和?她?撒野,赔笑道,“不?知道竹嬷嬷有什么?吩咐?太太身边可不?能确认照顾。”
竹嬷嬷板着一张脸,好似被人欠了十几吊钱,“吩咐不?吩咐的不?好说,只劳烦你们先候着。”
第76章
赖三家的是贾敏的陪房,丈夫管着贾敏的嫁妆庄子,女儿又在贾敏身边伺候,这是何等的体面?,外头庄户人家的地主都没有他们家这样的富贵日子。
林家清贵,主子又少,纵然赖大赖二这两房还在京城贾府当差,却是没有赖三这个小儿子过得畅快的。
因而?到了江南这么多?年?,还真真是头一回被人给了冷脸。
好在她就在贾府这等“一双势力眼”的氛围里学会了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这竹嬷嬷等同林如海的乳母,真的争执起来,就是贾敏也不会帮她。
因此她不但自己笑?意不改,还瞪了好几眼不服气的女儿,“嬷嬷说候着,我们自当耐心等着,只是要是需要咱们帮把手,您只管说。”
竹嬷嬷嗯了两声,垂着手站在门口等大夫回信,她冷眼打量着满院子的下人,赖三家的瞧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她的女儿,名字叫作小鸯的却是脸色慢慢难看起来,时不时地抬眼往屋里打量。
“你这丫头也算沉得住气。”竹嬷嬷示意两个婆子将她按住,“你若是自己照实说,我还能在老?爷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讲不定能留下一条命。”
赖三家的被吓唬得不轻,她要是个糊涂的也就罢了,此刻上去撒泼打滚与竹嬷嬷闹腾,可她偏是个极其聪明的女人,从?前连贾母都夸过她几句,说她是赖嬷嬷的儿媳妇里头最能干懂事的一个。
贾母定下第三房给贾敏做陪嫁,也有看重赖三家的这个原因。
她肃着脸问小鸯道?,“竹嬷嬷开恩,你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小鸯犟着头皮道?,“左不过就是有些人趁着太太病了,想要拿捏我们这些贴心人罢了。”
赖三家的心里来回地转念,终于发了狠,重重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既劳动了嬷嬷便是老?爷亲自发话的。老?爷是什么人,天生的文曲星托生,他还能冤枉了你不成?”
林如海从?不管内宅之?事,今日却破例动了手,她如何还会不明白。
小鸯不可置信地看着赖三家的,“我已?经跟着你做这等低三下四的奴才活计了,你竟然还不信我打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赖三家的摇摇头,叹着气道?,“你以为你妈是什么人?你要不是我的女儿,这会子我已?经叫人上板子了。”
“我也不活了!”小鸯大哭起来,又拼命挣扎,两个婆子抓她不住,到底是松开了,她嘴里高喊着不想活了,人却不撞墙也不撞树,直往那赖三家的身上撞。
赖三家的不躲不闪,任由她闺女将她重重砸在地上。
竹嬷嬷眯着眼仔细瞧,心里还有些疑惑是不是母女两个串通好的苦肉计,“还不把人都扶起来。拿绳子捆了这丫头关?去祠堂吧,往常瞧着挺知礼的,今儿不知道?怎么了,许是冲撞了什么。”
赖三家的崴了腿,腰也砸在地上了,一时间?动弹不得,眼泪哗哗地往下落,“也不知道?哪辈子造得冤孽,竟遇上这么一个丫头。可咱们天生就是奴才的命,离了主子又能怎么办?”
竹嬷嬷道?,“可怜见的,是我去问她还是你去?”
赖三家的一抹眼泪,“嬷嬷去问吧,她见着我只怕不会说实话。我不知道?嬷嬷到底要查什么,但是大致猜到了些,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背主,嬷嬷叫人将院子里服侍的那些个都抄检一遍吧,只怕要多?些什么了。”
竹嬷嬷倒是高看她几分,便道?,“我心里有些想头,只是这会子还没证实,你还是在院里歇着不必家去,省得真的被我这个老?太婆猜中了,你也难做人。”
她怀疑能扇动小鸯的人是和贾府有关?系的。
这头刚刚开始翻检,那头的大夫终于出来了,这一位女大夫年?轻轻轻,城中名声不显,可却与林家渊源颇深,她见外头闹哄哄的,只当是个瞎子,“你们太太是有身孕了,有些妇人初有孕时也会来月事,极为凶险①,好在你们太太这是及时发现了,要是真的叫庸医几碗药下去,就是华佗在世?,也保不住这个孩子。”
竹嬷嬷对她的态度很?是恭敬,“有劳凌大夫了,现下可是要开药?”
“你们府上现在瞧着不太方便。”凌大夫道?,“我原是不想管的,只是当年?的事,你们太太对我家多?有关?照,这样吧,你一会子让人派车送我,我回医馆抓药,顺便带了药罐来,你就在这下头给我生个炉子,我亲自熬药。”
竹嬷嬷知道她的脾气,也不多?说感恩的话,好生命人送她回医馆,自己进屋去瞧贾敏,“太太可觉得好些了?”
贾敏在屋里该听的都听到了,摸着肚子后怕道?,“要不是老?爷小心,我与这孩子只怕都要保不住了。适才我都听见了,嬷嬷只管放手去查,不管对方是谁。”
哪怕是贾家,这样朝她的孩子伸手,她也是要翻脸的。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这个孩子就会被人无声无息地除掉。
竹嬷嬷见她眼圈红了,怕她哭起来伤身体,便转了话题道?,“我瞧着巧姐儿现在这个医馆开得有声有色的,实在是不错。”
“这孩子天赋高又刻苦,说不得与她哥哥一样,要去做个太医什么的。”贾敏果然被她吸引了注意力,“只是她本来也该是金尊玉贵的侯府小姐,她祖父与母亲不合,倒连累了他们兄妹。”
林如海的母亲是上一代袭爵的林侯,与庶出的兄弟几乎是结了死仇的冤家,最后那一支改姓出宗,再无相干。
凌大夫原也是随着林家女孩儿的“玉”字取名,本名叫作林巧玉,竹嬷嬷打小叫惯了,背地里还是喊她巧姐儿。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我瞧着就挺好的。”竹嬷嬷道?,“原先姑苏那一房的妙姐儿父母亲缘浅,听说已?经锁了宅子,跟她师父搬到尼姑庵去住了。”
“这些事还真是说不清楚,从?前也有说要化?了我们家玉儿去出家的。”贾敏只觉得这些人都来骗孩子的,因此很?是不屑。
二人说了些过往旧事,过了会儿便陆续有人来报抄检到的东西。
贾敏瞧着小鸯屋里翻出来的嵌红宝耳坠子,气得狠狠掷在地上,“这是我二嫂子的陪嫁,我记得再清楚不过,她进门第二日拜祖宗便是戴了这一副,说是王子腾从?哪里寻来的安南宝石,竟不知道?她是这样大的手笔要来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