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帝师林黛玉by墨染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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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又要去选谁呢?”
今上除却太子与?昭平公主,另有四位皇子三位公主,都为嫔妃所出,因为常年有太子压在头?上故而?面上都老实得?很,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底下如何便?不知道了。
林黛玉并未说话,只?是朝母子二人点点头?,径直离开?了。
林家的侍卫早就带着马车等在宅院门口,静夜将?她?扶上车,见她?脸色不大好,便?道,“姑娘先净手吧,要是心里难受,多替这位夫人与?小公子抄些经文吧。”
“不是为着这个,我今儿个两次问到昭平公主脸上,实在是不快。”林黛玉眉间渐渐浮起恼怒,“现在想来昭平公主让江湛拜姑母为师,大概早就想着利用林家在清流里的名望了。”
静夜是打小被贾敏放在林黛玉身边的,眼瞧着江湛与?林黛玉青梅竹马一道长?大,她?知道林黛玉打小就清高,尤其对身边人的感情有很重的期待,内外分得?极其清楚,不喜欢情义牵扯利益,闻言便?低声劝道,“姑娘,奴婢说句不当说的,此?一时彼一时,当时谁又能想到太子倒行逆施会害死?姑太太。随着时移世易,公主的心思有变也是正常,可皇孙待你却并无变化。”
林黛玉却道,“静夜,我才十六岁,纵活得?短些也要有个二三十岁,往后的事谁又说得?清楚?人心易变,故人心更易变。”
她?本就是悲观的人,认为既要散便?不如不聚,只?是这么?多年家里人娇宠,才觉得?好些,现如今每日面对着这些事,原本的性子便?渐渐复苏了。
殊不知林黛玉这些个变化原也有警幻仙子的功劳,警幻仙子带她?匆匆三十三重天一游却未曾劝诫成功,却也勾起了前世的郁结难消。
警幻仙子自是对她?关注良多,见她?近日脸上失了笑意,极是高兴,若是绛珠草成日的快活潇洒,又哪里来的泪还神瑛侍者呢?只?等着绛珠草与?神瑛重逢,再添一段缠绵薄命的情事也就够还泪销账了。
凡人小丫鬟静夜却道,“姑娘何苦说气话?就事论事发作一番倒也罢了,可姑娘揣摩太多难免不好。我知道姑娘看的书多,自古以来有人信,赢了,也有人信,输了,如何能说得?清。只?是姑娘人在宫里,连着性命也敢托付给皇孙,现在说这样的气话,岂不是伤人伤己?姑娘扪心自问,若是不在意的人,可会这样恼,这样径直开口问?必是不会的。”
林黛玉喝了两口茶,“你倒是会替他说话。”
“我是替姑娘说话,姑娘是天下最聪明的人,待到真的人心变了,难道姑娘不能拿捏他?到那时候我替姑娘动手,咱们一瓶子砸死?他,喏,就这个瓶子好了。”静夜说着将?茶几上插着莲花的汝窑瓶子抱到怀里。
林黛玉被她?逗笑了,“你可别这样,这瓶子贵得?很,糟践了东西,只?管拿咱们厨房里的大铁锅也就是了。”
静夜已?是千伶百俐,见她?笑了便?道,“那奴婢一会子叫人送些点心去昭平公主府。姑娘也莫要多想,现在是那位夫人去了,姑娘这才恼起来的,与?什么?小气不小气不相干,何况姑娘给公主敲敲警钟也好。”
林黛玉没好气地?捏了一把她?的脸,只?觉得?没有胖的时候手感好,“什么?小气,说谁小气呢?”
且说被林黛玉挤兑了的昭平公主又对办丧事的下人叮嘱了许多事,这才带着儿子离开?,见江湛闷闷不乐的样子,她?笑道,“你这是在怪我呢?”
江湛道,“儿子不敢,儿子知道母亲自有主意。”
“这话便?是有怪我的意思了。”昭平公主并不以为意,“此?事我早已?去信给林夫人,要不是你的好玉儿小气,我也不会多此?一举。”
江湛听不得?母亲说林黛玉,打断道,“玉儿是心善,此?事母亲不曾知会林家……”
“确实是出了些差池,可并不是我的本意。”昭平公主摸摸儿子的头?,“回去不拘什么?诗书抄上一百遍吧。如果这等小事,我也要知会林家,反倒是疏远了,难道贾敏送人来的时候,不曾想过我会用人做什么??她?相信我罢了。”
“那母亲的意思是玉儿不信我们?”
“你要是这样想,倒也没错。”昭平公主说出了与?林黛玉一样的话,“人心易变,你应当明白这个道理,想不想让她?继续信你,这是你自己的事。”
江湛沉默半晌,最后才道,“总归是害了两条性命的,母亲往后不要再把玉儿当小孩子了,她?既能中到解元,并不是无知天真的人。”
昭平公主点头?,“我倒是先前小看她?了,只?可惜到底年少气盛,不懂隐忍。”
江湛才不愿意母亲评判林黛玉,“孝顺”地?反驳道,“隐忍多是有所图谋,玉儿当面与?母亲说开?,便?是没有存了别的心思,就事论事罢了。按她?的性子,只?怕会立时给江南去信,到时候有伯母帮忙打圆场,也就好了。”
既隐忍又有图的昭平公主也懒得?和儿子计较,只?是和蔼地?道道,“抄两百遍,要是再拿话来气我,便?这个月都不必出门了,只?管在家抄书。”
江湛终于?闭嘴了,只?是昭平公主到底不可能无所触动,因而?夜半时分有一人孤身入公主府,夏夜本就闷声,此?人却仍旧披着薄缎斗篷挡风,等入了书房方才摘下兜帽,露出秀雅文气的花容月貌。
不是许家颜娘又是谁。
“我记得?我请的是林涵空,如何来的却是许颜娘?”昭平公主示意婢女倒茶,“林家好大的派头?啊?”
“殿下说笑了,老师近日忙着议亲,不得?空出门。”许颜这段时日养得?尚可,只?是病态未销,活脱脱一个病西施,“殿下如果有事,可直接与?我说。”
“忙着议亲?不知道谁家的女儿这样作孽,要嫁给他。不会真的是陈五娘吧?”
“自是陈五,从前便?有婚约,兜兜转转破镜重圆。”
昭平公主有江湛这个儿子同去太原,对于?诸人关系也是清楚得?很,便?道,“你们师徒倒是都惹得?一手好桃花债,既选了陈五娘,西宁王府那里又怎么?说呢?”
许颜暗忖往后行事必得?避江湛才是,面上却不大显露,只?露出暧昧的笑容,“老师自打回京只?在郊外的别院居住,连着林家都未曾回,可偏偏定亲的消息传得?满城皆是,殿下觉得?是为了什么??有时候一个男人幽怨起来,也是吓人的。”
“颜娘,不必在此?云山雾绕,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并无对林家不敬之?意,倒是希望亲自与?林涵空解释一二。”
许颜端茶的时候,衣袖略卷露出腕上一只?金镯,繁复的图腾并不是京里流行的样式,她?笑盈盈道,“殿下不必放在心上,把话说开?了也就是了,您如今这样放下身段,林家铭感于?心,我必会与?老师好生说道说道,只?是师妹那里可就不好办了。”
她?何等聪慧,虽昭平公主嘴上说要对林涵解释,可归根结底还是怕林黛玉对公主府有了心结。
“所以除了林若水的仇,林家到底要什么??”
第93章
书房里?放了?好?些个冰盆,比外面?凉爽许多,许颜畏寒,捧着热茶捂手,她沉默了?许久,一时间只能听见冰盆滴落的水声。
昭平公主并未催她,只是静静看着桌上的点?心?,那?是林家午后?送来的松瓤鹅油卷与菱角糕。
她满腹的心?思,倒还吃得下东西,慢慢嚼着嘴里?的鹅油卷,点?心?酥香,堪与内造的相媲美?。
林家的东西素来精巧,别看穆驸马赚钱如流水,论起来家底,公主府和林家许是不好?比,光是那?些个书画古玩便是几世的积累。
开朝之时太/祖封四王八公,赐下奇峰玉簪的时候剔除了?一半,又添了?孔林二家,由此可见林家之显赫。
到了?林黛玉的祖母那?一代林侯,林家已是四世列侯,盘踞江南数十年,待到林侯出使鞑靼,可以称得上名垂青史,先帝便又多赐了?一代爵位。
有出息的祖宗并不算什么?,谁还没有呢,荣宁二府还有两个这么?多,况且林侯因为出使时候被囚禁三年身体残破,又将庶出的兄弟悉数出宗,家里?头仅剩一脉独苗,对于?喜欢多子多福的大家族来说,简直是昏招。
因此当时并没有人将林家看在眼里?,只当是先帝给了?丧葬金,林家虽声明显赫,到底是走?不长远了?。
谁知道林家兄妹先后?中了?探花,一时传为美?谈,哪怕是未再继续科举的次子也在江南书院中颇有美?名,林家从此为清贵之首,连着今上都要借林家的力约束盐商,点?林如海为巡盐御史。
她其实是很羡慕林家的,他们家每一个人都深受重视与栽培,且都生得极好?,不像她虽贵为公主却爹不疼娘不爱,容貌也不过平平。
许颜擅长揣度人心?,见她神色便知一二,轻笑道,“林家虽天赋异禀又姿容俊美?,可却都是体弱短命之人,殿下不必在意这些。”
昭平公主失笑,“你倒不避讳,在我面?上咒起主家来了?。”
“实话实说罢了?,连我也是如此薄命之相,我观殿下气度高华,举止威严,方是贵人之态。”许颜浑然没有觉得自己是在拍马屁,“只要黛玉的信到了?林如海手里?,他必会写信给殿下请罪,父女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所以他们到底要求什么?呢?颜娘,与你说话实在是辛苦。”
“林家父女如此做派,不过是畏惧殿下罢了?,林家从始至终只是求一条活路,今上收归了?江南数家书院,黛玉虽有些小手段,可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不出几年,这些书生就?会忘记林家的付出,转而为了?自己的前程接受书院易主一事。主持此事的人,可是正正经经的帝王心?腹,上达天听的,谁先归顺谁先出力,谁便可能在今上面?前露脸。”
“这便是读书人的风骨?”
许颜笑得讽刺,“人之常情?罢了?。”
“你说的我都知晓了?,但我还是那?句话,我无法承诺什么?,因为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假的,等日后?再来说这个话。”昭平公主吃完一块鹅油卷,又去拿那?菱角糕,把许颜瞧得有些馋了?。
许颜起身行礼,“这就?告辞了?,殿下不必放在心?上,黛玉的性子想来您不明白,皇孙也是明白的,到底是十几岁的孩子头回见着出人命,往后?习惯了?也就?好?了?。这是我的意思,也是老师的意思。”
昭平公主点?点?头,“我自不会和她计较,她与我的女儿又有何异?哪有母亲和女儿生气的,况且我就?是喜欢她这样的性子,有话直说才是。”
许颜觉得手腕上的金镯子太沉了?,坠得手腕疼,正想着先摘下来却听到这一句,她手上动作微微一滞,再一次笑了?,“殿下说得极是。”
叫她说林黛玉有些读书读傻了?,林黛玉过目不忘,《资治通鉴》一类都是翻烂了?的,所以她遇事看似镇定,其实不过是觉得古人都遇到过,不足为奇,可一旦遇到书里?不大讲过的,便有些失了?分寸,便如此的星儿过世一事。
太子妃不是个东西下手狠辣,与咱们自家人又有什么?相关??
等到许颜走?到门口?,忽然听到背后?昭平公主道,“我身边尚缺几个幕僚,不知道颜娘可有兴趣来帮我?我亲自去与林涵空说,叫他割爱。”
“公主厚爱,许颜感激不尽,我自己去同老师说。”许颜明白这是昭平公主的又一次示好?,她并不是会缺幕僚的人,只是将她这个林家人放在身边,显示彼此信任亲密无间罢了?。
昭平公主很满意,与聪明人说话实在是爽利,“等林涵空定亲之时,我定会又大礼给他。”
要定亲的林涵空正在别院里?发癫,他仰面?躺在院里?的竹榻上,身边堆了?好?几个酒壶,嘴里?说话倒还清楚,“陈五,你当我是什么东西?从前羞辱过我还不够,现在又来一回?”
陈五娘如何会被他诬赖,站得离他很远不说,话也不留情?面?,“你清醒时候并不是这样说的,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借酒消愁,只有你心?里?自己清楚。”
林涵翻了?个身,陈五娘立马转身过去,“你莫要做出这副样子,还是守些礼仪的好?。”
林涵此时衣襟松散,面?犯桃花,眼里的春水因为醉意几乎要淌出来,活脱脱一副玉山倾颓之相,若非陈五娘对自己目前的相貌有自知之明,险些以为林涵这是要勾引自己了?。
二人隔着一个院子对峙了?片刻,陈五娘正想唤了?下人来伺候,免得林二爷醉死在这里?,抬眼却见一锦衣华服的明艳少女身影走?近,月色一衬堪为绝色。
陈五娘不知又是林涵的什么?桃花债,这些年的愧疚后?悔竟都随着这少女靠近慢慢消散不见了?。
她自是一双势利眼,瞧不起林涵不求上进,可林涵如今难道就?上进了?眼瞧着这一个接一个的貌美?女孩儿……啧啧,又有什么好后悔的。
真?真?是个渣男,江南还有个沈兰心?的,这会子又冒出来一个。
金瑶碧并不知晓她不过几步路,陈五娘的思绪已经跨越了?许多年,她只是略一颔首,“陈大人也在此处,道一句恭喜了?。”
陈五娘当然见过这位艳绝京城的郡主,拱手道,“多谢金郡主,金郡主可是来寻林涵空?”
“寻他做什么?,我来寻你。”金瑶碧只是随便瞥了?一眼林涵,“我方才从宫里?出来,陛下有要事召你,我脚程快,便替陛下走?一趟。”
“微臣这就?进宫。”
“西宁王府的马车借你,我的马跑得快。”
陈五娘并不多问其中古怪,只是匆忙离开,留下神色冷淡的金瑶碧与仍旧在发酒疯的林涵。
林涵晃晃悠悠坐起身,眯着眼打量金瑶碧,“哎呦,这不是稀客吗?不知道哪阵风把咱们郡主这位贵客吹来了?。”
金瑶碧扫一眼地上的酒坛,“我知道林阿爸嘎酒量差,没想到这么?差,这几坛子酒喝成这样了?。”
“所以你那?天根本没喝醉,你既不愿意与我有牵扯,又何必迎合我酒后?乱性。”林涵倒也不是故意醉酒,出了?这档子事,他是既对不起这个又对不起那?个,心?里?乱得很。
“你最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单凭你这句话,我父王便敢活剐了?你。”
“若不让说,你来我家做什么??堂堂西宁王府的郡主找不到一个可以送信的人?”
林如海是想替林涵攀上西宁王府这门亲事的,西宁王又急着想把这倒霉祸害的女儿嫁出去,他自忖女儿年少貌美?,自家爵位又是世袭罔替,抢一抢陈五娘的亲事也无不可,因而前日请了?林涵到家中饮宴。
二位侧妃并那?一家子兄弟姐妹这段时日在金瑶碧手里?头没少受罪,尤其是牛侧妃手伤未愈,如何能善罢甘休,便想起了?毁坏金瑶碧名节这等蠢招来。
她心?既不够狠,生怕找了?什么?腌臜的人,金瑶碧真?杀了?她,又实在想看金瑶碧出丑解气,便在林涵的酒里?做了?手脚,又叫小丫头引了?金瑶碧过去。
林涵酒醉误事,再清醒金瑶碧只留了?个光洁的背影与他,话都没说一句便匆匆穿衣离去,自有下人收拾扫尾,要不是牛侧妃相送时候神色不对,他几乎要往自己脸上贴金,认为小郡主是特意绑了?他来PIAO的了?。
金瑶碧觉得林涵实在是欠抽,还是原先那?等“贞洁烈女”的模样讨人喜欢些,她无语道,“随便你怎么?想,事情?既已发生了?,你只当没发生过便是了?。”
“你这话自己听得奇怪不奇怪?”
“闭嘴吧,莫要再说了?,你先前自己说的,像你这样的男人我能找一百个,难不成我为了?你放弃那?九十九个?我实在是不大舍得,而且我也没有捡别人不要了?的习惯。”金瑶碧将袖里?的东西远远抛过去,“丫鬟手忙脚乱收错了?,咱们两清了?。”
丫鬟收拾扫尾匆忙,将林涵的玉佩也收去了?,偏金瑶碧不知道这个是他随便挂的配饰还是贴身的东西,只得找个借口?还回来,留在身边也是晦气。
林涵也不是什么?没脾气的人,听罢一脚踢翻两个酒坛子,“行,我闭嘴,祝郡主早日寻得那?九十九个。”
“借你吉言。”
第94章
这个七月过得格外的快,眼瞧着快到中秋了,林府里除了厨房做了些月饼,并没有什么过节的氛围。
林黛玉见?今日奉上的月饼做得小巧可爱,恰是一口吃完的尺寸,便道,“这个倒是有意思,可送去别院了?”
“一早做出来便送去了,也不知道二爷忙些什么,这模样倒像是谁家?姑娘珠胎暗结躲在庄子上。”静夜调侃道,“倒不知道孩子生出来是个莲蓉馅儿还是豆沙馅儿。”
“莫要这样促狭。”林黛玉说她,偏自己又忍俊不禁,“许是双黄的。”
主仆二人说笑之际,下头来报,说是贾母来了。
“我在正厅见?她。”林黛玉吩咐道,府里只有她一个人住,她便将主院锁起来,仍旧住自己的院子,往来的又都是至亲朋友,大多径直就到了园子里相见?。
夏日里最常待客的便是水边凉亭。
贾母虽然是外祖母,却不包括在此列,因?而特特开?了厅堂。
“老太太是一个人来的?”林黛玉又问传话的小婢女,“可携了什么东西?”
小婢女回禀道,“老太太自己坐车来的,身边并没有什么太太小姐侍奉,奴婢眼瞧着也是空手,似是怒气冲冲的模样。”
林黛玉便知她大概是为了爵位的事而来。
前几日史鼎史鼐兄弟联手上折子提贾赦求情?告罪,又提了爵位本该只降一等的事,今上虽按住了未曾下决定,可也没有申斥兄弟二人。
林府的正厅舒朗开?阔,悬着的中堂是林如?海亲笔画的山水卷轴,大气恢弘,颇有名家?风范,两侧的堂联却是林清所书,墙上又悬着书画挂屏,端的是书香世家?。
林黛玉进门便见?贾母拄着龙头拐,似是在细看书画,从身上的百福织金衫子与白发上照旧富丽的头面来看,这些日子过得大约也不错,一如?既往的老封君派头。
她先张口唤了一声“外祖母”。
贾母回身,面上带着笑,却并无往日慈爱,“老太婆当不得林解元这一声。你是念书科举的大才女,我倒要请教请教你,孝顺孝顺,何为‘孝’,何为‘顺’?”
林黛玉想要扶她坐下,却被她避开?,只得笑道,“外祖母有话好好说,莫要气坏了身子,还是先坐下再说。”
贾母手里的龙头拐重重在地上敲了好几下,“你还会担心我气坏身子?你与你那?不成器的舅舅只盼着气死我才是真的。”
林黛玉示意奉茶的婢女不必进来,“母慈子才孝,外祖母何必非要我把话说得这么清楚。这么些年了,二舅舅除了靠着荣国府剩下的功勋人脉,也未曾再上一层楼,大舅舅为了子女考虑,也是正常。”
贾母微微眯起眼,眼神何其?老辣,“是了,你林解元往后?要为官做宰的,当然能看不起你这从五品的舅舅,只是传出去又要叫谁怎么看你呢?你们素日里就喜欢张口闭口的礼仪仁孝,遇上自己的事,倒是孝也没了,礼也没了。”
“谁给你的胆子来插手荣国府的事?你莫要仗着自己有些个功名,便来当我的家?做我的主。”
林黛玉见?她劈头盖脸毫不给情?面,仍旧只是笑笑,自己在主位上坐了,“随老太太怎么想,爵位一事自有今上做主,今上圣明,定是能连当年舅舅被诬告不孝的事亦能明察的。”
贾母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自己也是从这点大长起来的,自问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忤逆胆大的小辈,要是旁边的丫鬟有意无意挡着,她恨不得亲自举着拐杖给林黛玉两下子。
“我与外祖母是骨肉至亲,如?何会害你?大舅舅虽好色昏聩,可二舅舅却是个更无能的,你们一大家?子都无人发现二太太险些让人害了我母亲,如?今倒有脸来质问我,要不是看在母亲面上,早就将人打死了送到你们荣国公门口。”林黛玉虽不如?贾府疾言厉色,却另有一番凛然,叫老太太也不敢小觑。
贾母颓然地叹了口气,静夜立马上前扶住她,将人送到椅子上坐稳当了,嘴上道,“要不是老爷太太警觉,咱们太太这一胎可就叫府上二太太落下来了,太太这等年纪身子哪里能受得了?当时搜出来的什么安南红宝石坠子,实打实的证据,偏太太心善又顾念家?人,硬是叫忍下了,要是报了官,何须现在您来替二舅老爷打抱不平,只一个治家?不严就能叫他摘了乌纱帽。”
她们这等丫鬟平时不大饶舌,关键时候却是替主子当舌头的,她如?蹦豆子似地噼噼啪啪一大串下去,贾母如何不知道是林黛玉的授意,一时只觉头晕耳疼,但也慢慢平复了些许心性。
林黛玉这时候方让人上了茶,“外祖母上了春秋的人了,也要多注意些养生才是,留在府里吃了饭,再叫舅舅好生接回去,要是想住几日便再好不过。”
“我今儿个头一回认得你。”贾母几乎是牙缝里挤出来的字,落地似有千斤,她手里摩挲着拐杖,上下打量着林黛玉。
林黛玉今日穿得是雪青色,那?料子特意染得浅淡又轻薄,光下竟如?翡翠一般润色,又与天青色的下裙搭起来。
更妙是她这个人也压得住这样的衣衫,并不显得俗气杂乱,素净之余又别有清艳,说是神妃仙子也不为过。
贾母方才是气得狠了,又有王夫人挑唆,这才不管不顾地上门发作,现在坐在林家?这清贵的厅堂,面对着林家?这等玉人,心中明白二房只怕是再不能翻身了。
贾敏险些被王夫人所害,贾宝玉与林黛玉的婚事定然也不成了。
她心中难受得紧,闷闷的一口气上不来,要是荣国府能出林黛玉这样一个人物,又何愁不能再兴旺一辈,何至于她这个老太婆要为宝玉寻出路。
林黛玉由?得她看,只是话说得多了,喝了半盏温茶方缓过劲,“我打小住在江南,论起来也是第二次与外祖母见?面,咱们以后?常来常往,外祖母就对我也熟悉了。早上才说送来了极新鲜的水八鲜,外祖母喝口茶,再有半个时辰饭也就得了。”
“难道我还不配外孙女孝顺的一顿饭不成?那?就留下用饭,我也尝尝这水八鲜。”
林黛玉便叫人带老太太去客院休息,仿佛方才怼得老太太说不出话的不是她。
为了避免贾母走?动?劳累,午饭便直接摆在了客院,林黛玉这回奉了贾母坐上首,笑着与她介绍这清淡菜色。
“莼菜鱼圆羹,便是莼鲈之思那?个莼菜,一路上不知废了多少好水,才存了这么一点,茭白炒肉虽不名贵,但别有一番风味,极是清爽的。”林黛玉哄起人来也是一桩本事,更兼她本就爱吃,说来更是情?真意切,“糯米糖藕又撒了桂花蜜,鸡头米一半煮了也是加蜜吃,另一半却与粟米虾仁青豆同?炒,亦是鲜美软糯。”
贾母喝了一小碗莼菜羹,却挑刺道,“我只当你林家?高门大户,如?何金贵,倒也不过是些时令小炒,你母亲素日里说你于吃上精细,如?今看着也不过尔尔。”
林黛玉知道老太太心里有气,不好继续回嘴说她们家?吃个茄子若干只鸡才叫没劲,只是好脾气地道,“外祖母要不喜欢,就尝尝这炉焙鸡,可是厨下的拿手好菜。鸡功最巨,诸菜赖之①,外祖母想来明白。”
到底没忍住刺了一句回去,一罐茄鲞那?么些鸡,可不是鸡的功劳最大么。
贾母并没有听出来她的弦外之音,尝了一块鸡肉,实事求是地道,“酥香开?胃。”
炉焙鸡烹调简单,只以醋酒相伴,最后?加盐罢了,只是随着一次次的烹干复又加醋与酒,味道也就深深渗入鸡肉,最后?酸香焦香交叠,当得起贾母一句开?胃。
贾母不知怎的胃口甚好,什么菱角鸡头米又不是好克化的,林黛玉便不敢再让她喝什么蜜汤了,只叫人打包了与她带回去,又分了一部分剩下的水八鲜。
林黛玉把人好生交代邢夫人手里,“虽不稀罕,也是我一点心意,带回去叫姐妹几个尝尝鲜,秋日里正是吃着东西的时候,什么时节吃什么东西,顺应天时才好。”
邢夫人早在家?里被贾赦骂得狗血淋头,见?着林黛玉也没什么舅母架子,只是忙不迭地一声声“辛苦外甥女了”,没骨头的样子又引得贾母添了十二分生气。
中秋当日,今上便下了旨意,封了贾赦作荣安侯,又让他替犯了诬告的贾母替罪,直接罚俸三年,又说到底是他侍奉母亲不当,才让老母如?此糊涂,又罚俸三年。
算起来虽有了爵位,进项却还不如?做三等将军的时候呢。
贾赦跪得干脆,拜得虔诚,纵然是罚俸十年也有什么了不起的。
柳佩月在场,笑意盈盈的模样险些叫贾赦惊艳掉眼睛,她摇着手里的团扇道,“陛下这法?子好,母告子到底不体面,替罪也算成全贾侯爷了。佩月在此恭喜侯爷了。”
今上将贾赦的神情?看在眼里,好在早知道他是何等好色纨绔,不然当年也不会错失驸马之位,当即又道,“朕也不忍见?你母子失合,便叫皇后?拨两个宫女给你带回去伺候老太君吧。”
贾赦便又跪下谢恩,听见?柳佩月笑得娇媚好听,打趣道,“可得叫娘娘挑两个顶好看的,是不是啊侯爷?”
被她调笑得老脸通红,贾赦心想妈的,圣人可真真是好艳福。
第95章
好在贾赦的艳福也不浅,皇后挺懂事?,赐了?两个双十年华的貌美?宫人,可惜只看得到吃不到,又叫贾赦难过了?一晚上。
贾家这纨绔大老爷得了?侯爵的事?先是在京里热闹了?一阵子,巴结贾赦的人往来不绝,衬得二房萧索无比,,偏贾宝玉跟在贾母身边并未察觉出什么,照旧成?日地跟着姐妹玩耍,喜欢吃丫鬟们嘴上的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