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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同人)帝师林黛玉by墨染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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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个男人,如何不理解太子的心理,比起任意攀折的柔顺女子,他林家贵女更是让人心动。
林黛玉口中渐渐有鲜血的铁锈味,她已然将舌尖咬破,她美目含泪,神情却比往日更坚定,“若真有祸事,谁能保证护我一生周全?太.祖以女子之身,开我朝盛世江山,我林家也有女子为侯,掌天下权柄的。父亲,我也可以,这世上唯有自己才是最大的依靠。自己立不住,神佛难救。”
林如海欣慰地拍拍她的肩,“我儿长大了,你若有此意,做父亲的只有尽力扶你走这段。”
林黛玉自此便住在了寒山寺禅房,离着林家祖地不过半个时辰的距离,每逢初一十五,她会去给林清上香祭扫,讲一讲自己的读书进度。
寒山寺临近枫桥,是运河一处重要枢纽,不止朝廷运粮,连着八方商贾都会在此停留②,林黛玉时常让底下的丫头去买些天南海北的小物件,也从各地商贾处得了不少消息。
夜深人静之时,她也时常会写一写林清的遗言,时间越久,越能明白林清的遗憾与不甘心。
她与母亲上京城的时候,也是意气风发,有母亲有姑姑,与江湛笑闹仿佛还是昨天,可不过一日,风云变幻,难免也会怀念那时候的无忧无虑,不过笑着朝江湛掷去半块糕饼。
且说选择留在京中的江湛,日子并不好过,因为他设计让重臣们亲眼见到了太子的狂悖,今上原本对他的喜爱之情早已不见。
昭平公主被太子所伤,也未曾得到今上与皇后的半点赏赐和安抚。
他们母子并不以为意,昭平公主听御医说她脸上会留疤的时候,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倒是驸马很是舍不得,握着她的手道,“殿下放心,我总会找到治好你的法子。”
昭平公主哪怕满怀心意,也觉得熨帖许多,笑了笑回握过去,“无妨,只要你不嫌弃我往后是个无盐女便是。”
“殿下多虑了,无论何时,你在我眼里都是最美的。”驸马出身东平郡王府,是穆家庶子,性情温和,很擅打理庶务和生意,最早昭平公主不过是想拐他来给自己赚银子的。
江湛被酸得不行,拱手道,“父亲母亲好生说话吧,我去瞧瞧吴老尚书。”
吴老尚书便是那位林清恩师,自亲眼见了爱徒的尸首,老尚书已经缠绵病榻近两个月了,乞骸骨的折子都递了三五封,只是今上摁住不批罢了。
昭平公主转头看他,“去吧,路上小心些,吴老在清流之中也颇有威望。”
“儿子明白。”
林清被太子逼死一事,皇后封锁消息还是晚了,宫人们传得是纷纷扬扬,还是今上打死了几个宫人才叫宫里安静了。
可虽未曾公布天下,那么多人眼见总不是假的,林如海请罪的折子,昭平公主的伤势都不是假的,清流间早已有暗流涌动,对太子的不满也只是一层窗户纸罢了,只待谁人来捅破。
吴老尚书是真的病了,还未入秋,屋内已经摆了好几个火盆,老人家窝在厚重的被子里,伸出的手骨瘦嶙峋,见了江湛便哭,“是我害了她,我做什么要教她做学问,只安安生生地在南边儿,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江湛近期见了许多眼泪,以为已经心硬了,不想还是被吴老这一哭,还是跟着红了眼圈,“师公莫要自责,老师宁折不屈,不肯入东宫,是她的风骨。”
“她干干净净走了,倒叫我这个老头子还苟延残喘,若是我能替她去死多好。”吴老越哭越伤心,险些喘不过气。
江湛又是拍背又是顺气,劝慰了小半个时辰才叫老尚书平缓了情绪,他如幼鹿般清澈见底的眼眸看向吴老,轻轻眨了眨,“逝者已矣,生者能为她做得不多,不知道师公愿意不愿意?”
吴老历经三朝帝王,何等老练,虽面上鼻涕眼泪一大堆,仍能下意识露出精干之色,“小皇孙,你待如何?”

“在师公这个位子,不会不明白,什么叫大势所趋。”江湛镇静地回看过去,“太子失德,难道真的要等到千里江山都毁于他手的那一日吗?”
吴老笑着轻咳了两下,反问道,“难道小皇孙等不得?刘邦不敢废刘盈吕后,另立戚夫人和刘如意,是因为刘盈羽翼已丰,恕老臣说一句,您与昭平殿下可算不上。此刻并无人能顶替太子,储君空悬,诸位皇嗣明争暗斗,于您与昭平公主府无半点益处。”
姜还是老的辣,江湛这等小儿所想之事,难道吴老与众多清流没有想过吗?
江湛一怔,话在舌尖滚了几滚,到底还是说出口了,“那您觉得何时算得上羽翼丰满?”
“不可说,不可说啊。”吴老摆摆手,一时岔气,咳得停不下来。
江湛无法,只得先捧了茶与他平气,又将喘不上气的老头子扶下躺好,“师公还是先好生养着身子。”
“你既在我吴门,便是我的孩子,待得时机到了,我自不会稀罕这一把老骨头。”吴老尚书说话亦是吃力,“如今好生念书方是正途,赠小皇孙四个字——韬光养晦,谨记切记,你去吧。”
江湛憋了一肚子的招数,都悉数未曾吐出来,好在他是个乖巧的小辈,拱手行礼道,“师公所言,江湛定当铭记于心。”
待得出了吴尚书府邸,下人才牵了他的马来,便见一辆华盖宝车招摇而来,他正想避开,车里的人却先瞧见了他,老远便撩了帘子喊道,“哟,这不是湛弟弟吗?”
太子家的老大江淇,往日江湛没少在他手里吃亏。
比起衣衫简素的江湛,江淇将东宫的气派摆了十成十,乍一看还以为是庙里的菩萨被抬出来游行了。
若是往日,江湛还有心思与他虚与委蛇,现下见了杀人凶手的儿子还有什么好脸色,只略一点头,自顾自地翻身上马。
江淇却不会放过他,冲着车旁的侍卫使了一记眼色,两名侍卫便会意地打马上前阻住江湛去路,“皇孙有话同你说,还请留步。”
言语间甚是不恭敬。
江湛紧了紧手里的马鞭,冷声道,“不知道大哥有何赐教?”
“赐教是不敢当呐。”江淇半靠在马车上,笑意盈盈地上下打量着江湛,“父亲命我来瞧一瞧吴老尚书,不曾想与湛弟弟遇上了,可真是巧得很。”
“既是太子殿下的差事,我还是不打搅大哥了。大哥早些探望了老大人,也好回去复命才是。”
“诶,无妨,难道父亲还会责怪我不成。”江淇道,“咱们是君,老尚书是臣,自古君不入臣门,不知道他的病怎么样了,可别叫我给看死了。”
江湛嘴角一弯,“大哥慎言,除了皇爷爷还有谁能称得了君不成?”
“你称不得,咱们东宫却是可以的,不然怎生你与我,尊卑有别呢?”江淇笑着道,似是吐了信的毒蛇,出了口的话也皆是淬了剧毒的,“可惜林家那位没有福气服侍父亲,不然论起来,你我还能称上师兄弟。”
与这样的人说话,倒也简单,恶意放在明面上的人,反而不足为据,毕竟会咬人的狗,它不叫。
江湛嘴角还含着几分笑意,轻蔑地咋了一声舌,“大哥不过就是这点子妇人手段,无外乎是想要激怒我罢了,你可想仔细了,真惹恼了我,纵是皇爷爷事后惩罚,难道你这细皮嫩肉的不遭罪?”
说罢抬手扬鞭,冲着江淇就过去了。
车边挂着的一盏七巧玲珑宫灯应声而破,琉璃碎了一地,还有些溅在江淇身上。
江淇恼怒,正要叫侍卫动手,忽听得江湛又道,“我竟不知道大哥总成日与我过不去作甚,太子殿下不过你与二哥两个儿子,难不成还能便宜了我不成?你今日设局害我,岂不是损人不利己。你信不信,你与我纠缠的时候,二哥正好生在东宫里侍奉太子与太子妃。”
未等江淇说话,车中另有一人拉住了他的袖子,虽只露出指尖,仍可见其纤细白皙,想来是个女子。
不知这个女子与江淇小声说了些什么,江淇慢慢收敛了怒容,连连点头,对着江湛亦是和颜悦色起来,“湛弟弟说的是,今日是为兄冒失了,不过久不见你,与你闲话几句罢了,改日再设宴给你赔罪。”
江湛收起马鞭,有些好奇车中人的身份,未曾听闻东宫二位皇孙身边有侍奉的女子,只是他面上不显,点头道,“你我兄弟,何谈赔罪,我年纪小,该我请大哥喝酒才是,过几日便送了请帖来。”
二人寒暄几句便也分别了,江湛一路快马奔回公主府,只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与昭平公主听了。
昭平公主便道,“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江湛又说江淇似是对那女子言听计从,不知道是何等身份,许是侍妾一流,抬头却瞧见昭平公主神情有异,似是极其满意,不禁道,“还有儿子不知道的事,对吗?”
“江淇身边的女孩儿是江南送来小选的,她生得漂亮,又懂规矩,便被挑在了东宫伺候。”昭平公主也不瞒他,“这本不是稀罕事,谁不知道宫中二位喜欢江南女子的袅娜。最难得的是,这孩子的父母原是林家庄子上的家生子。”
“可会叫人查到底细?”
“你说呢?”昭平公主一笑,“当你母亲同你一样蠢不是?”
江湛根本不知长辈何时插的钉子,只得拜服,“母亲高明,儿子着实钦佩。”
说话间,外头已然是风云变色,眼瞧着就要落大雨,天色阴沉沉的,不见半点光亮。
昭平公主没有了教儿子的心思,“快要下雨了,若水最讨厌下雨天,说是江南总落雨,湿了她的裙摆,还好你回来得快。”
雨恨云愁,天南天北人。①
姑苏的雨已经下了三日,林黛玉接过静夜递来油纸伞撑开,伞面上画得是烟雨朦胧,与如今的瓢泼大雨不太相合。
“这样大的雨,姑娘就不要去了吧?”
“尾生抱柱都不失约,我又怎能失礼。”
且这一个人,还真的是非见不可。

林黛玉一袭素衣在细密的雨帘中几乎瞧不清楚,好在她走得慢也稳。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①
她所去的地方不远,离着寒山寺约一刻钟的地方,有个极小的寺庙,名作神仙庙,潦倒残破得很,即使是住在周围的百姓也不知道神仙庙里供奉的是哪路神仙。
庙门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林黛玉险些被绊倒,素白的裙摆早就被泥水弄脏了。
静夜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小心搀扶着她躲避地上的破烂玩意儿。
里头是个方正的院子,也无树木也无花草,青石板上苔痕斑驳,唯一可看的是一人正淋着雨席地而坐。
挂的是庙,此人却做道士打扮,手里还横搭一把稀疏的拂尘,端的是既出尘又落魄。
林黛玉持伞而立,“二叔,好久不见。”
“丫头,何苦来打扰我清修,你自有你的造化,咱们不是一路人。”林二叔并不睁眼,他面色蜡黄至极,就差和南瓜一个色了,在雨水冲刷下也不曾减弱半点。
“二叔就这样扮作落魄道人,也算清修吗?我只笑你看不穿,人生在世,何事不是修行?”林黛玉走近几步,扫了一眼就庙中横七竖八的各路神仙,“道法自然,二叔连精髓都未曾悟道,倒不如干脆剃了头,在这小庙里好生当个和尚。”
“牙尖嘴利的刻薄相,似足了你父亲与姑姑。我这是清静无为,你懂什么。”
林黛玉嗤笑道,“胞妹横死,你倒是有脸清静你的,也罢也罢,二叔你只管走你的神仙路,不打搅了。
林二叔骤然睁开眼,“你不必激我,如果知道约我的人是你,我根本不会答应。”
“随意,只当我来错了。”林黛玉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随手抛在他面前,锦帕上清雅的花纹被青苔与雨水所污,很快就瞧不出原本的桃枝。
“你?!”林二叔连忙伸手将锦帕捡起,小心翼翼地用袖子去擦污水,却没有半点用处,“你果然是你父亲的女儿,一心的功名利禄,要不是为了你,若水怎会牵扯京中之事身死,你要真的想对得起你姑姑,早日嫁人了老实相夫教子才是。”
林黛玉弯腰矮身,油纸伞顺势倾斜,雨水尽数泼在林二叔身上,“二叔当日怎么不与太祖母说这句,让她老实相夫教子?”
她的太祖母便是以女子之身继承侯爵的,最终以户部尚书致仕,堪称一代名臣,画像得享太庙。
林二叔并无异色,连着脸上的水都不曾抹去,“要变天了。”
林黛玉失望地摇摇头,“你不配做我林家人。”
有冰封,便有酷暑,有艳阳高照,便有瓢泼大雨,要是做人只顾着看天脸色,那也不必活了。
外头跟着的下人和侍卫都不曾听见二人的对话,唯有静夜守在门口,略听到一些,见林黛玉起身过来,赶紧去扶。
林黛玉也未曾多说什么,只走出了这条小巷方才叹了口气,“可惜了,他竟不肯帮我。”
“二爷已经脱离林家多年,姑娘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如告诉老爷夫人,再不济与昭平殿下提一提也无不可。”静夜跟着林黛玉也是读了许多年的书,懂些学识道理。
“你不明白,有些事唯有二叔可做。”林黛玉是个谨慎之人,不欲在外说这些密事,只道,“雨似是小些了,我们去兰心阁吃顿斋饭。”
兰心阁是姑苏有名的素菜馆,老板沈兰心年纪还小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僧人,奈何对方对佛法执着,不肯还俗,她便也不嫁人,干脆靠着家里祖传的手艺,在城西开起了素菜馆,也跟着有缘无分的心上人吃起了素菜。
也不过是个双十年华的姑娘家。
姑苏最多的便是小桥流水,从刘家巷穿过,第二座石桥旁便是兰心阁,为着石桥是沈兰心出钱捐的,石桥便叫作兰心桥。
“姑娘,你说沈老板可是特意捐的石桥?”静夜有些好奇。
林黛玉不解地看向她。
静夜小声道,“我前几日听寒山寺中寄住的学子说什么石桥禅②,阿难尊者为女子动心,愿意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只为她从我身上经过,沈老板心仪的人是和尚,她许是为了……”
她看到林黛玉好笑的眼神,便住了嘴。
林黛玉道,“少和那些学子来往,半瓶子醋晃荡,整日地不思上进,何曾有什么佛家典籍中说过石桥禅。再者说了,就算有,沈兰心也不会这样想。她不过是为着方便客人来往,才在店门外多加了一座石桥,什么为了人风吹雨打,当着她的面可别这样说。”
说完一行人恰走到兰心桥前,桥身遍雕兰花,十分别致,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兴起一个非常诡异的念头,“当日二叔拒婚离家,又入了道门,可是为了未及笄的小姑娘?我那时候年纪小,隐约记得那个姑娘姓沈?”

第11章
静夜与林黛玉一般大,记性还不如她家主子,如何能知道这般事,林黛玉知道若是问她也是白问,只自己努力回忆起当时林家大闹的情形来。
林家子女皆是一母同胞,父亲与姑姑都高中探花,二叔却是个风流公子哥,考了举人之后便不曾再往上考。
记忆里他一直都在临安的什么书院里教书,时不时回家来小住,直到那日兄妹三人在花厅里大吵了一架,林如海连家法都用上了,这位二叔便失了踪迹。
若不是姑姑留了些东西与人给她,她也找不到这位神仙。
至于沈兰心,她最早来兰心阁吃饭的时候,沈兰心才刚及笄,是个极其娇俏好看的小姐姐。
兰心阁临水而建,白墙黛瓦的两层小楼,楼下大堂是个大通间,摆了四张桌子,楼上则是分隔了两个雅间,取的都是成双的好兆头。
时辰尚早,兰心阁还未开张营业,沈兰心本在捣山药,透过窗见林黛玉站在对岸发呆不动,便搁下东西,亲自去迎,“林姑娘怎生站在这里,去我那里坐坐,正蒸着糕点呢。”
她双十的年纪,容色尤胜从前,又是个气韵爽利的,三月枝上的桃花尚且不及她明媚。
“我还在孝期,买些糕饼回去就好。”林黛玉笑着与她并肩过桥,她官话说得虽好,却是不及乡音的。
刚才被二叔气糊涂了,哪有热孝里往人家店里去的道理。
二女皆是吴侬软语,又甜又软。
沈兰心道,“我不在意这个,林姑娘要是觉得店里不方便,去后头院里坐就是了,灶上正蒸着林先生从前喜欢吃的定胜糕,一会子再带些回去,也是我一片心意。”
“那就叨扰了。”林黛玉本也不是别扭之人,听罢便遣了伺候的人自去逛逛,。
沈兰心径直带她去了自己在店后的住处,她的住处也是两层,与店面圈成一个小小的院子,收拾得很别致,院子中间的莲池里养了斑斓的锦鲤,池边还种两株桂树。
本是寻常的江南园景,只是沈兰心却在桂枝上挂了不少花笺,花笺随风雨而动,添了几分活泼与风雅。
林黛玉敛裙收伞,在廊下的美人靠上坐了,笑问道,“姑苏城里多玉兰,沈老板独好桂子,不知可是临安西子湖畔的桂子?”
林二叔从前在临安的书院里教书。
沈兰心摇头,“不记得哪日在推板车的小贩里随手买的,图它是金色的,招财。要是我有林姑娘家这样的园子,早就种上一片玉堂富贵了。”
说罢便告罪去了前头继续捣她的山药,蒸她的糕。
林黛玉托腮望着枝头的花笺,一一默念上头的诗句,各色的名句都有,叫人看不透背后的心思。
好些个因为落了雨,字都化开了。
到底是不是她呢?
雨渐渐小了,沈兰心店里的丫头也起来了,胖乎乎的小姑娘很有些神似林黛玉身边的静夜,伸着懒腰从厢房里出来,“老板老板,今天我们吃什么呀?啊呀,原来是客人,对不住对不住!哇,好一个神仙姐姐!是天上来的吗?”
林黛玉尚未说话,她已然生动活泼地自己演了一出。
沈兰心听见动静,便知道是这吵闹的丫头睡醒了,扬声道,“露珠!还不赶紧收拾了来帮忙,你是我老板才是,哪家的伙计似你这般睡得日上三竿。”
兰心阁走得是高价路线,只她们主仆两个,每日挂牌什么,便只卖什么,她不但素菜做得好,糕点做得更好,有时候富贵人家来订些金贵糕点,比店里正常做生意赚得还多。
露珠这个胖丫头挠挠头,笑呵呵地道,“林姑娘稍坐,我都闻见前头的香味了嘿嘿,老板肯定做了好吃的招待你。”
山药捣成泥,裹上各色果脯与豆沙压实,用模具刻出花来再蒸一刻便是兰心阁招牌的八宝山药,做法虽不难,可豆沙与果脯都是沈兰心自制的,不知道多少客人都说外头吃不到这样好的味道。
她记起林黛玉嗜甜,又淋了一层蜂蜜。
边上的定胜糕也好了,一掀蒸屉,清香扑面而来,她们家的定胜糕也别有作法,是用玫瑰汁子来调色,而非最常见的红曲。
沈兰心端着点心进来,见露珠盯着她口水直流的样子,没好气地道,“锅里还有的是,自己去吃吧。”
林黛玉其实也有些坐不住,双眸亮晶晶地也盯着沈兰心手里的托盘不放,那模样可爱极了。
刻成莲花状的山药洁白小巧,与一旁淡红的海棠定胜糕相映成趣,瞧着就那么好吃。
“林姑娘尝尝。”沈兰心将托盘搁在她身前,“茶是竹叶茶,清清口。”
林黛玉侧身而坐,先夹了山药糕,一只手还不忘托在下面,怕馅里的果干掉出来,入口先是山药的清淡细腻,然后是蜂蜜与馅料的香甜,她吃得很秀气也很认真,细细品过后赞道,“沈老板还是这样好手艺。豆沙细腻至极,松子核桃炒得恰到好处,莲子只怕能与上用的相媲美,想来又是你自己剥了烘的?最难得蜂蜜里夹杂一丝紫藤香气,若有若无,好生勾人。”
沈兰心失笑,“的确是紫藤蜜,废了老大的功夫只得这么一点,旁人我给舍不得给她用。不止莲子,旁的果仁也是我自己剥的,要是外头买的那些,不知道谁人剥出来,一股子浊气,如何还能做出好东西来。从前林姑娘只在雅间吃饭,咱们不曾这般说话,我只知道你会吃,却不晓得这样懂我。怪不得读书人总说知己二字,能遇知己,实在是件畅快之事。”
“以茶代酒,敬知己。”林黛玉举杯喝了一口竹叶茶,“这八宝山药看似简单,却环环相扣,但凡一样原材料出了差错,都没有这等滋味,颇有些积微成著的深意。佛家有八瑞相,沈老板不如将这八宝山药一一对应,只怕更合姑苏城里这些个人的胃口。”
“只有我与露珠两个人,难免忙不过来,有时候不是不想做大生意,是没本事。”沈兰心道,“我守着这小饭馆度日,也就心满意足了。”
林黛玉与她说得投契,早抛下林二叔一事,索性道,“这有何难,沈老板要是有意,我来出本钱出人都可以,庄子上的家生子任由你挑,莫说你我投缘,只说你有心为着姑姑做了这定胜糕,我也无有不应的。”
沈兰心见她虽年少,却未曾有过半点骄纵之气,说话亦是诚恳坦率,不由想起从前听过的风光霁月四个字。
明月皎皎,不外如是。
她也不多客气,直接道,“我早瞧上了落英巷里的那个大店面,足有三层,外头好大一片临水桃花,厅堂也宽阔,若是能请人来唱上几曲评弹更是妙得很。”
林黛玉点头的功夫也不耽误吃,咬着软糯的定胜糕不撒手,“这个可以有。”
相谈甚欢之际,忽听得露珠惊呼道,“不好啦,有人落水了!”

这一段河道窄且浅,附近的住户店家不少,正是早上往来热闹的时候,应当是不打紧的。
沈兰心本没有放在心上,不想听到露珠又喊,“这不是林姑娘身边的姐姐么?!”
林黛玉一下站起来,“我去瞧瞧,可别是静夜这傻丫头。”
除了静夜这个傻丫头又能有谁呢。
好在人已经救上来了,也没受多大罪,因为衣服湿透了,正缩在兰心桥边,见了林黛玉就哭,“姑娘!刚才有人推我!”
林黛玉心疼坏了,“可呛着水了?”
静夜摇头,“二爷捞得及时,只是喝了几口水,刚才都咳出来了。”
“也不是什么小事,一会子请了大夫看看,你先去问沈老板借身衣裳,用伞挡人,外人瞧不见的。”林黛玉摸摸她的头,心情颇有些复杂地去看在一旁拧袖子的林二叔,福身道,“这遭多谢二叔了。”
林二叔冷哼道,“你若少些阴谋算计,也就算谢我了,你如何从神仙庙出来径直往兰心阁来了?”
林黛玉轻哂,“二叔这是不打自招了,我本是来买些素斋贡品的。”
沈兰心为人周到,想着姑娘家落水必定是湿了衣衫的,便进去取了自己的秋衣出来,因此比林黛玉晚了一会儿,隔着桥便看见了脸色蜡黄,浑身狼狈的林二叔,她从上到下扫一眼,便当没瞧见一般,与走到半途的静夜道,“姑娘快与我来吧,别着凉了。”
又隔着窗喊露珠,“露珠!赶紧去打了热水来。”
林二叔不曾想从前要死要活的小姑娘都不曾多看自己两眼,本该是释然的,这会儿却是郁气直冲心头。
林黛玉也没有说风凉话刺激他,只淡淡道,“我与沈老板认识也有几年了,她是个极洒脱的女子,为人又热心,连着姑姑都对她映像极好,每每我回姑苏,姑姑都会带我来吃一顿素菜。我并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二叔要是现在后悔,只怕是不能了。”
“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走了。”林二叔将地上的酒葫芦捞起来,就这么落汤鸡一样地走了。
林黛玉不免又要叹气,怕不是哪里捡来的,怎么半点不像林家人的脾气。
静夜偏胖,沈兰心的衣裳就不够穿了,只得拿了露珠的,沈兰心又给这丫头熬了姜茶,与林黛玉笑道,“莫说我们两个投缘,这两个丫头也是有缘得紧。”
林黛玉跟着混了一碗沈记特制姜茶,甜香醇厚,喝到肚子里浑身都暖洋洋的,她道,“既沈老板说咱们投缘,我也就不绕圈子了,不知道沈老板可是认识我二叔,也就是刚才那个邋遢道人。”
“从前的林涵空,我是认识的,方才那个,不认识。”沈兰心神色不似伤心的样子,“你总不会以为传言里那个和尚,是你二叔吧?”
林家二叔单名一个涵,字涵空,一看就和林家探花兄妹不是一个画风的,是他取自温庭筠的《春江花月夜》。
千里涵空照水魂,万枝破鼻团香雪。①
“我确实是这样以为的。”林黛玉诚恳道,“我知道和尚和道士的区别,但是有些事说不得是化用呢。”
沈兰心直接笑出声,“我这个故事确实编得不错,林解元都给我骗到了。我爷爷以前是个和尚还俗了,所以我们家素菜做得最好,我想着姑苏城里像你们这样有钱的人都喜欢个风花雪月的故事,就编了个。”
“你往后不做厨子了,还可以去写话本。”林黛玉为她鼓掌,“那你和我二叔是怎么回事?”
“林先生不是鼓励女子念书,还给减束脩嘛,我们家那时候在临安,就去书院学了几年,林涵空是我的启蒙先生。后来我觉得我挺喜欢他的,问他要不要娶我,但是以后就不能这么风流了,结果他吓跑了。”
林黛玉问道,“你现在不喜欢他了吗?”
“不喜欢了,你看看他现在什么样子。”沈兰心语带怀念,“那时候的林涵空,就如这临水桃花,翩翩佳公子,谁人不喜欢,书院里的师姐妹都争着想上他的课。我还记得第一日他教我的是三字经,那日天气极好,太阳从窗户照进来,我一点都不觉得晒,反而觉得这光映得他好看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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