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帝师林黛玉by墨染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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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造司总管一眼就瞧出来?是连理枝,按着图样得找了双色的玉石料子,靠着俏色巧雕出来?方才好看,好在太子殿下不着急。
谁知道太子紧接着道,“最迟下月吧,孤也不往死里?催你们。”
内造司总管的笑容立刻僵住了,这和往死里?催又有什么?区别?呢。
好在内造司还是都看中九族的,甚至提前?几日完成了任务,几个工匠一齐赶工,不但做出来?了江湛要的连理枝玉簪,还用同一块原石上的料子雕了手镯。
手镯的纹样更明显些,枝条缠绵悱恻,原本好料子是不雕花的,谁让这是太子殿下要呢,便不惜工本了。
发簪则低调许多,插入发间就瞧不出来?是连理模样,只当是花枝造型。
江湛自有重金赏下,忙不迭揣着礼物就去?林府尊师重道了。
自打昭平帝离京,也带走了许多重臣,林府门口?的探子都撤走了,显然是觉得林家果然要没落,不过是个生得漂亮的女孩儿,眼见?着也是个虚职,没什么?值得盯梢的价值了。
这样一来?大大方便了太子殿下孝顺他的少师。
林黛玉最喜园中这座凉亭,江湛来?的时候,她便在亭中与舅舅贾赦一道吃酱肉包子,这酱肉包子已经在贾赦的扶持下开到十家分铺了,今日贾赦就是来?庆祝此事?的。
贾赦的眼睛多毒,一拱手的功夫已经将江湛从?上到下看了个遍,他待江湛比亲儿子态度都好,这可是他的财神爷通天柱啊,笑容亲切又不失猥琐,“出来?久了,家里?两个姐儿想是要闹,臣就先告退了。”
啧啧啧,妹妹真是好福气,往后就是太子的丈母娘了。
第145章
皇帝出行的御舟恍若江上龙宫,算得上是一应俱全的宫殿了,故而夫妻二人?各择了居处,月余的行程中,能说上话的时候竟少得可怜。
顺江而下?,头?一站到的是镇江,昭平帝便?说要去金山寺上香,有?心逗趣,想与穆皇夫说说话,便?笑道,“也不?知道这金山寺里头?如今还有?没有?法海。”
穆皇夫温言道,“听闻寺中有?一法海洞,供奉着他的肉身。”
他语气一如从前,却只是恭顺地落在昭平帝半步之后,眼神落在白茫茫的江面上。
昭平帝如今哪里是会真正弯下?腰的脾气,见他不?给?面子,立时就沉下?了脸道,“朕遭此大难,皇夫还觉得不?够吗?朕只是犯了个小?错,也已?经同你认错了。你从前喜欢在家中养着优伶戏班,朕说过什么没有??”
穆皇夫养着的这些个弹琴唱曲的就如林涵手?里的尼姑道士一般,除了本职工作,还有?兼职的。
“陛下?厚爱,臣感激不?尽。”
皇帝出巡自然派头?不?一样,当地官员早就做好了她?会想去金山寺的准备,车马侍卫一概早已?准备好,连着皇帝提字的笔墨纸砚都一应俱全。
金山寺依山而建,方丈早已?领着一众僧人?等候在山门处,见了御驾到来,也不?曾摆什么方外?之人?的架子,反而是分外?的恭敬,叫昭平帝好过许多。
一路上都有?人?追捧介绍,昭平帝龙心大悦,直到她?瞧见了大雄宝殿内的签筒,心血来潮要求签。
她?是人?间帝王,自然不?愿亲自下?拜,只侧首对穆皇夫笑道,“你我夫妻一体,便?由你替朕求一签吧。”
方丈阻拦道,“陛下?已?是至尊,不?便?再……”
“无妨,太子常居江南,总说金山寺香火鼎盛,灵验无比,今日就试一试。”昭平帝说这话已?经有?些冒犯老和尚的信仰了,他身后的青年僧人?道,“陛下?既有?兴致,小?僧愿意?替陛下?分忧。”
“哦?”昭平帝看他一眼,发现这个小?和尚生得倒是不?俗,僧衣秃头?好似清心寡欲,却张了一张鲜妍的脸。
“空慧,不?得无礼!”方丈自是不?愿意?,立时就要喝退他,不?想昭平帝却淡淡道,“那就有?劳小?师父了。”
“陛下?想问何事??”
“你既然要为朕分忧,难道你猜不?到朕所忧何事??”
空慧微微一笑,打了个稽首,“阿弥陀佛,小?僧斗胆一试。”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跪于佛前,口中念念有?词,随后摇动签筒,竹签在他手?中飒飒作响,最后竟同时掉落出两支来。
昭平帝似笑非笑道,“小?师父,这可怎么是好呢?”
空慧调转方向?,伏跪道,“还请陛下?择一签,陛下?选中的这签,就是与陛下?有?缘。”
昭平帝见他模样好,到底多几分耐心,指了他右手?这支道,“就这支吧。”
空慧捡起竹签,自己并不?看,反而是起身递给?方丈,方丈心中松了口气,“陛下?这支是上上签,签文说‘红日当门照,暗月再重圆,遇珍须得宝,颇有?称心田①’,不?管陛下?所问何事?,必当是心想事?成。”
“虽有?几分取巧,这暗月重圆朕却是喜欢听的,希望此行早些得遇珍宝。”昭平帝自是可信可不?信的,抬步道,“去瞧瞧法海洞罢。”
方丈一个眼神,几个师兄弟便?将?空慧挡在身后,不?叫他跟上了,空慧也不?意?外?,只是等他们这浩浩荡荡的一路人?都走了,这才缓缓捡起刚才的另一支签,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小?沙弥好奇没有?被皇帝选中的是什么签,凑上去一看赶紧捂住了嘴巴,“空慧师兄,签筒里怎么有?下?下?签?”
金山寺今日的所有?签筒里应当只有?上上签才对,连着中平都被挑出来了。
空慧摸摸他的小?秃头?,含笑道,“别出去说,否则要怪罪我们做事?不?当心了,还好我眼睛尖,见势不?好赶紧多摇了一下?。”
偏偏漏了这一支,偏偏叫昭平帝求到了,可见老天垂怜,要叫他得偿所愿了。
昭平帝的签文实则是【石投大海水上漂,寄信无音消息遥;病体缠绵医难治,望仙心力?未坚牢】,正合昭平帝现在身体不?佳。
昭平帝下?红之症本已?稳住,只是今日又是登山又是上塔,到了行宫也顾不?得旁的,已?经困倦得先行睡下?,谁知半夜只觉身下?热流涌动,再叫点了灯来瞧,已?是血流成河。
“别嚷嚷出去,仍旧拿了苏太医的方子去熬夜就是了。”
一时间又是洗漱又是换被褥,好不?容易再次熟睡,宫人?又来唤醒她?喝药,昭平帝下?腹生疼,抓着宫人?的手?道,“传朕的旨意?,明日在行宫修整一日,后日再去北固山。”
“陛下?的身子能撑得住吗?”宫人?刚一出口,却被边上的人?推了一下?,吓得脸都白了,还好昭平帝困倦,并非发作,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滚下?去。”
穆皇夫待到天亮才来侍奉,昭平帝想着什么重圆,便?又重新软了态度,“明日咱们便出去走一走。”
“陛下?许久不?曾唤臣的名字了。”
“穆青,朕盼着能与你从头来过。”
穆青笑而不?语,却也没有?挣脱开她?握过来的手?。
经常谋反的朋友应该知道,如果你要谋反,最好是真的有?谋反的本事?。
昭平帝实际上不?曾有?过这样的本事?,公主府的一应开销皆是当时穆驸马承担,她?的嫁妆都不?甚丰厚。
她?擅长?隐忍和埋钉子,但凡她?要花银子,穆驸马无有?不?应。
靖王得势的时候,兄弟姊妹与其他皇室成员无论嫡庶安静得像是鹌鹑,靖王也不?独针对她?,他是狂妄得无差别攻击。
坦白说,昭平帝那个也不?算谋反,可能算是不?孝更多些,总之时势造就英雄,她?匆忙捡了个漏,趁着旁人?都不?曾反应过来的时候,靠着几方运作,得到了皇位。
每一家所做的事?好像都很简单,毒翻了靖王的凌太医、麻倒了先帝的贵太妃最后到为她?造势的吴老尚书与乖觉投靠的靖王亲子。
昭平帝一开始是感念的,尤其是对林黛玉,可慢慢的,大权在握的感觉太好了,她?不?想看到这些人?,她?是天生的凤子龙孙,太子无德,合该她?登基才是。
他们不?过是冲着利益来投靠,没有?她?,也没有?他们的从龙之功。
也怪许颜做得过于出色,被人?捧着的感觉太舒服了,对比之下?,林黛玉这等为了个贱婢就敢给?自己脸色看的小?姑娘,算得了什么东西。
穆青没想过谋反,最多也让自己的儿子不?孝一回罢了,可他却实打实有?这个谋反的本事?。
昭平帝只知他做生意?赚得多,却从不?知晓傅家亦是依附于他。
原本是想着保妻儿一身富足,谁晓得如今却仿佛是孑然一身的时候,金山银山留着又有?什么用,不?如叫儿子拿去哄穷书生作势头?罢。
穆青心中百般思量,面上却转圜了态度,御驾在镇江盘桓了三日,又重新坐船,跨江而去便?是扬州。
林如海辞官之后,麻利地就带着一家子人?滚回苏州去了,所以?扬州这一大群接驾的官员里头?没见到。
昭平帝总送了儿子来江南,自己还是头?回来,当即摆架瘦西湖旁的园林里。
扬州并无行宫,这园子还是巡盐御史从盐商手?上薅来的,瘦西湖旁多园林,为着接驾悉数供了上来,此时数园连成一片,沿湖两岸三十里楼台,俱是风光无限,叫昭平帝心中大喜。
“你的手?腕比林如海强势,朕觉得很好。”昭平帝赞了一句,“从前可不?见盐商如此孝敬。”
巡盐御史暗自得意?,他初上任,盐商就乖顺地孝敬颇多,还对从前不?肯收银子的林如海多有?怨言,他在众人?里算作打头?的,恭维道,“臣多谢陛下?提拔之恩,自当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您但凡有?一丁点不?喜的,都交给?臣来办。”
不?多时,瘦西湖上又驶入数艘画舫,烟波上歌舞热闹,又是官员准备的好节目。
昭平帝沉浸在这等唯我独尊的快意?中,择了熙春台做住处,趁着高兴提下?了“湖上台榭第一”③的书法。
这个园子是哪家的还未得知,可这水榭只怕往后要供起来了。
待昭平帝将?凫庄、水竹居等一干园林逛遍已?是三五日过去,这日她?于湖上泛舟,满目皆是堤上绿意?,装若无意?地道,“林如海当时病得快死了,突然就好了?还能经得起舟车劳顿回姑苏?”
扬州知府与林如海多年来配合得很好,这时候故意?闭口不?言,但是巡盐御史却是要说话的,“当时确实凶险,连着交接都是匆匆忙忙的,许是命中这一劫数过了就好,近来也不?曾听到林大人?身体有?什么问题。”
昭平帝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既然如此,就宣林如海来扬州吧,按规矩他卸任也该述职的。”
林涵一直隐藏在众人?里,闻言已?然起了杀心,人?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瘦西湖旁新建了佛家的白塔,看塔的和尚也在他的管理范围内。
第146章
一个家族的兄弟姊妹各为其主,分别投注,这等事古已有之,昭平帝不会把林如海与林涵抬高到诸葛瑾、诸葛亮的地?步,但?她依然自以为可以拿捏住林涵。
就算林涵兄弟情深,那林如海中毒的原因也是在鞑靼,并不妨碍她稳坐钓鱼台。
林涵悄悄在白塔给昭平帝预备了“惊喜”,于?是昭平帝清晨沿着河堤散步的时?候,便有宫人引她看?了那绿荫中只露出一角的白塔。
比起家世不俗但?孤傲的柳侍君,出身寺庙清净地?的慧能格外贴心会做人就让昭平帝觉得非常有意思,她借口要听讲经,将慧能留在了身边。
穆青远远瞧着灰色的僧衣坠在昭平帝身侧,便预备转头?往小金山走?以作避让。
宫人不满地?道,“您才是陛下的正室,为何要躲?很该给这个野和尚一点教训。真是恶心人,出家人也来陛下身边争宠。”
穆青对底下人脾气?一直很好,“嘘,慎言,你骂了他也就是在骂陛下,你有几条命能搭进去?左右也缺你们吃喝用度,咱们落个清闲。”
宫人感?动得无以复加,更是觉得昭平帝没有眼光,为了外头?的小妖精屡次三番抛弃“糟糠之妻”。
小妖精自己浑然不觉,仍旧殷勤得侍奉在昭平帝左右,引得不少人侧目。
林如海接了宣他到扬州的旨意,险些又要碎一套茶盏,他无端在生死关头?走?一遭,已是恼怒,不想昭平帝竟还敢得寸进尺,他强忍着怒气?道,“也罢,替我收拾东西,横竖也是闲着,我倒要看?看?这个陛下巡幸江南要做些什么。”
他虽致仕,身边幕僚还未散去,仍旧是林家的权力?中心,几人就先后笑道,“二爷不是说了么,只是想耍耍威风。”
“这威风耍不耍得出来,可就不好说了,新上任那个贪得恨不得流水似地?拿银子,眼见得是嫌弃命长。”
“盐商那头?都已经说好了,只等合适的时?机,就会哭穷,然后提出要提前兑换明年的盐引,到时?候要不要将那贪货拉下马,全看?老爷的心情了。”
林如海这才心下舒服些,“她们君臣相?得,合该是贪名贪利爱金多,为他财色身衰老①。着人仔细着京里,只有玉儿与那狗儿子在,别叫他作什么不合适的事出来。”
他口中的狗儿子除了太子殿下再没旁人。
要叫林黛玉知道林如海私下嘴也是毒成这样,大抵是要为自己叫屈的,凭什么父亲可以这样快乐,偏她连二十两银子的事都要遭训斥。
林如海:别问,问就是——我是你爹。
除了竹嬷嬷费心为林如海收拾行礼,贾敏却是在忙别的顾不上他。
林如海见老太太忙碌,便安抚道,“嬷嬷不必这样紧张,实在缺了少了,不是还有林涵那狗东西在么?还怕我吃苦啊。”
竹嬷嬷在无语的时?候呵呵笑了两声?,“他是个浪荡子,缺了东西敢去问人讨,随手拎了旁人的姗袍挂件就使,你敢?”
林如海闭嘴了。
他虽然是个清官,打小也是娇生惯养过来的,素日里用的东西无一不精,又有些洁癖,能使林涵的已经是最大的容忍了。
日暮时?分,两架马车踩着宵禁的点出了姑苏城。
且说林如海那不算侄儿的亲侄儿凌太医,他单名一个潇字,经贾敏百般邀请,他与妹妹就和林家一起搬到了姑苏,出宗的时?候,他们年纪尚小,对有着巧夺天工园林的林家祖宅的映像不深。
最有意思的是,当时?逐他们出宗的是林如海,现在请他们回来的也是林如海。
凌大夫巧玉还有些感?慨,凌潇却已经释怀,还与贾敏细说这宅子与从前哪里不同,何处换了花木何处添了太湖石。
贾敏喜他稳重又有成算,有心替他再谋一桩好婚事,故而时?不时?会请他们兄妹去兰园代为探望沈兰心,又或是叫了沈兰心回家吃饭,让凌潇作陪。
林如海要摔东西的时?候,贾敏正在与沈兰心说凌潇,“从前的事,咱们只当是私房话,可凌潇这孩子着实不错,端看?他在大富贵面?前也舍得下的这份决心,就断断不是池中物,你要是嫌弃他家底薄,还有我呢。”
她私心想着凌潇要是取了沈兰心这个林家的干女儿,也算是又搭上了关系,大家本就是血脉相?连,如此?对林黛玉也是个助力?,免得她小小的人儿孤木难支。
沈兰心笑道,“我自己都是没家底的人,不过依附着伯父伯母过日子,哪里有脸面?嫌弃旁人,凌大爷医术精妙,纵是开个医馆也是营生,只是……只是我实在是无心婚配之事。”
只是态度到底不比从前坚决。
贾敏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撮合起二人愈发起劲了,凌巧玉本就喜欢沈兰心,又多番在凌潇面?前劝说。
凌巧玉看?着那小苗医的背影,皱眉道,“哥哥总不见得真要寻个外乡人吧?”
“说什么呢,她不过是来讨教医术罢了,这几年我不在,你性子越发急躁了。”凌潇无奈道,只是这么大个妹妹,也不好上手,左思右想后道,“罚你熬药,今儿林伯父的药都交给你了,也磨磨性子。”
“我跟你说正经的,从前你在京城,现在回来了,很该安定下来。”
“你不像我妹妹,倒像是我姐姐,年轻轻的这样操心作什么?我看?沈姑娘一心扑在兰园上,想来也是没什么心思谈婚论嫁的,咱们等这里的事了结,就离开江南,去寻个安生的地?方医馆一起坐诊,难道不好吗?”
凌巧玉心有不甘,只想着过后再来劝。
她不知道的是,她才离开不久,阿蛮就蹦蹦跳跳地?回来了,继续替他分拣药材,嘴里嘟囔道,“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你这个宝贝妹妹,总是不待见我,明明是你让我来帮忙的。”
“怪我,她没有不待见你,是不待见我,我会找时?间和她解释的,阿蛮是个好姑娘,人人都喜欢。”凌潇摸摸她的头?,“放着明天再弄吧,天暗了,仔细眼睛。”
自打昭平帝小产之后,林黛玉愈发养生了,熬夜也不曾在有过,主要是她开始意识到一副好身体?,着实重要。
武皇便很高寿。
林黛玉给自己的目标是至少要活过自己的仇人。
如今她最大的仇人靖王半身不遂、年过不惑,而她不过二十多岁,想来这个目标还是可以达成的。
二十几岁的青年高官并不很显眼了,譬如石西施当年打马游街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出头?,林黛玉深以为憾。
小时?候还觉得自己这样聪明,肯定能做个甘罗。
现在看?也只是泯然众人矣。
只是此?时?此?刻,林黛玉觉得不但?做官,做人许是也有点问题了,她与江微服的湛往甘霖寺上香。
养生的林少师今日兴头?好,不愿坐马车,非要自己骑马锻炼身体?,结果半路遇到大雨,马儿在她低下的骑术与大雨的双重影响下,竟发狂乱奔,等江湛追上又勉强勒马,已然是迷路了。
江湛作为地?头?蛇,相?对熟悉京郊的地?形,很快找了一个山洞躲雨,只是这山洞大概是没人来过,遍地?乱石,脏得无处下脚。
江湛找了块平坦些的大石,“你先坐,我去找些干净的水。”
“身上这么些水还不够?别出去了,先凑合一会儿,雨停了就行。”林黛玉将湿透的鞋袜脱下,又将裙摆撩起来,“你撕块干净的让我擦擦脸,我力?气?不够,撕不动。”
说真的,干净的地?方实在不多,江湛打量了半天,还是从自己衣摆上扯了一块,不等林黛玉去接,他已经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擦拭。
林黛玉方才落马时?候,虽有他相?护住,还是划伤了脸,伤口很长,瞧着触目惊心,好在不是很深。
“我还是去找水吧,伤口脏了要发炎。”
“留疤了不是还有你负责么,你要是被雷劈死了,我怎么办?少师失去了太子,和鱼失去了水有什么区别?”林黛玉浑身发冷,不由用手背碰了碰江湛的脸,“太子殿下身上倒是暖和。”
她的手凉得像冰,激得江湛一哆嗦。
他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我也没带火折子。”
“没带就没带,你贴着我坐,我靠着你睡一会儿。”
江湛照做了,不曾想她说的靠,是整个人蜷在石头?上,头?枕着他的膝盖,江湛对着她的侧脸,惨白的脸,鲜红的伤口,透露出几分诡艳。
鬼使神差的,江湛俯下身,轻轻舔舐她的伤口,像是幼兽讨好被自己獠牙不当心划伤的主人。
林黛玉感?觉到脸上温热的触感?,却没有睁眼,只是又往江湛怀里贴近了些,她头?晕得很,实在坐不住。
这场雨足足下了一晚上,江湛并无睡意,林黛玉刚开始发热的时?候,他还庆幸是她终于?暖和了,直到她烧得口出呓语方才觉得不对。
“醒醒……你在发烧,还能撑过去吗?”
林黛玉本做着乱七八糟的梦,被他这样一喊自己也不记得了,只是看?他着急的样子,又觉得可爱,禁不住搓两把他的脸,“撑不过去了,怎么办呀,太子殿下你要做寡妇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哪怕江湛适应了洞里的黑暗,却也只能模糊看?出一个人影,他没好气?地?道,“别胡说。”
林黛玉轻轻叹了口气?,她自是有可以传信出去的法子,可是她不能全然信任江湛。
这一个雨夜,江湛叫手足无措,他?竟然连一场雨都?赢不了?,连一个人都?护不住。
幸好,林黛玉赌赢了?。
太子殿下与?少师失踪并非小事,卫若兰亲自带人寻到了?他?们。
静风见?林黛玉烧得不省人事回来,几乎急得要哭,“这可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
江湛换了?干净的衣衫守在门口?,好在他?旧日的衣裳林府还有些,听罢道,“是孤不好,不该让少师陪着?我胡闹。”
卫若兰冷着?脸,眼神却八卦,不住地打量他?,“殿下,你们好端端地跑到那小山里去做什么?”
“当?时场面混乱,少师走错了?方?向,我去寻她,雨大?了?便找地方?躲雨。”
卫若兰恨不得抓着?他?的肩膀把他?脑袋摇清醒,自打林黛玉进京,太子殿下的脑子就开?始不正常了?,他?严肃地声明道,“没有下次了?,也就是最近林家附近的探子多撤了?,否则昨夜要是有人拼死?一搏,殿下如何能脱身。”
自打林黛玉又病了?,江湛是一日一趟地跑,家里其他?主人不在家,下人们碍于江湛的身份,自此再没有什么不许太子殿下进门的规矩了?。
一时间东宫送来的、贾家送的还有吴府西宁王府的礼物,杂七杂八地堆了?半个厅堂,连着?柳佩月都?遣人来问候过了?,
染了?病就不好去给太子殿下讲课了?,林黛玉头疼得厉害,仍旧不肯老实呆在床上,不管江湛什么时辰来,她都?捧着?书呆在书房里。
江湛也不多啰嗦,每每只带了?自己的东西,与?她在书房里一起,或是看卷宗,或是议事,倒是难得的岁月静好。
这日静风端了?两盏燕窝进来。一盏先奉与?江湛,剩下一盏才给林黛玉。
江湛见?林黛玉看似笑颜盈盈,实则却客气得很,不由道,“玉儿好像最近有心事,可是身体不舒服,我再宣太医来瞧瞧,换个方?子吧。”
林黛玉无言看了?他?半晌,最后将勺子撂进了?燕窝盏中。叹气道,“臣在想?,臣这次回京是否过于放肆了?。臣早知太子待我亲厚,我却仍旧厚着?脸皮享受了?这份亲厚,对殿下的举止多有纵容,这才有这次的祸事,若不是你,我必定是要劝君上莫要鱼龙白服,不要陷自身于危难之中的。”
江湛道,“不过是在城郊上个香又有何危难?这次是意外。”
林黛玉摇头,“你如今的处境难道你不晓得吗?你我皆不会武艺。假使有什么柳氏的齐氏的死?忠之臣,便是两把菜刀,也能将你我置于死?地。可见?其身不正,便无法好好辅佐太子。往后您还是不要来了?,讲课也就规规矩矩地在翰林院吧。”
江湛眨眨眼,可怜兮兮得好似被丢掉的落水小狗,他?恳切地道,“并非只单单授课的事更改这样?简单吧?你这次回京,我还以?为你已经?想?通了?,为什么突然之间又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呢?”
许颜要是在,必定会说林黛玉矫情和?拧巴,以?她洒脱的性格,想?与?谁交好就交好,交好的同时还影响往死?里弹劾对方?,堪称不欺心的当?世典范。
可惜林黛玉打小就想?得多,素来“心较比干多一窍”。
林黛玉看看他?道,“殿下今日的处境,比之陛下当?年其实很相似。”
江湛会意,立时要对天发誓,“我若与?我母亲一样?,或日后有害你之心,便我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林黛玉险些就要将司马家洛水之誓这等话说出来,可见?了?江湛发狠的表情,到底是咽下去了?,只偏头道,“殿下请回吧,明日莫要来了?,就算有卫若兰做遮掩,可纸总是包不住火的。”
江湛急道,“我只是想?多看看你,你不在三年,我总是想?你……”
林黛玉扬声打断他?道,“殿下!殿下与?我是年少的情分,难道就非要将我架在火上烤吗?陛下离京让你监国,你合该仔细应对正事方?好。况且你但凡有个错处,便都?是我的错,届时只要一桩罪名落下来,先死?的就是我这个太子师。”
江湛红了?眼圈,低声道,“我只问你一句……”
“我也曾与?殿下说过,叫你放心。”
江湛默默无语,最终黯然离去,林黛玉等他?走远了?方?才转过身来继续看她的书,只是到底也看下去几行,吩咐静风道,“命人去告诉卫大?人,太子往后不会再独自出宫了?,叫他?放心,要是太子坚持,他?只管跟着?,有事来报给我。”
静风不大懂这些家国大?事,只是暗地里思忖道,“与?其是这样?,还不如两个男的才好。怎么小姐累得又要与他做官说正事,又要与?他?谈情说爱管私事,一个人掰成两半用都?不够,这也太辛苦了些。”
江湛回宫后自是郁闷不提,卫若兰惯会戳人心窝子,冷言冷语地怼他?道,“殿下倒是消停一些,我瞧着?林少师说得很有道理,要是真出了?事,你让她如何自处?人家寒窗苦读十年如何是为了?与?你这般戏耍的。要我说,她的担忧也并没有错处。今上登位之前、登位之初,皆是温厚之人,谁能想?到现?如今刻薄得好似靖王附身。哎,莫不是真的碰到什么脏东西了??要不要寻些有神通的道士和?尚问问?”
“别胡说八道,今日你倒是话多得很,议论起母皇来了?,不要命了?”江湛瞪了他好几眼,“要是按你这样?说,孤实在是很该去烧香的。”
卫若兰想?着?那就闭嘴吧,谁料到江湛又追问他?道,“不只是母黄,孤觉得玉儿的脾气也变了一些,难道真的是……有什么不对吗?玉儿那时候还突然昏迷不醒过,左右先皇祭日要到了?,到时候咱们去太庙烧个香,求求祖宗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