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帝师林黛玉by墨染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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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拍拍他的背,解围道,“预备再过两年,比不得玉儿天生就是读书的料。皇孙喝茶,这几个是我的孙女,算起来都是玉儿的表姐妹。”
一时间三春都上来见礼,反倒是邢夫人王夫人落在了后面。
邢夫人目光闪了闪,拽着迎春的胳膊道,“皇孙,这是我们家二姑娘迎春,最是温和的性子,不知道皇孙可会下棋?这丫头棋下得极好。”
江湛道,“可惜了,我棋艺不精,回头送两本棋谱来给二姑娘。”
邢夫人喜不自胜,还要再说,已经被贾母眼神严厉制止住,贾母呵呵一笑,“皇孙莫怪,我这大儿媳就是这等脾气,惯常喜欢炫耀女儿。”
用过半盏茶,江湛渐渐收敛了笑容,轻声道,“不知道老太君可否屏退了众人,我有话要与你单独说。琏二哥留下一起听罢。”
端的是开门见山。
贾母自是不会不答应,命邢夫人与王夫人带了孩子出去,一时间屋内只剩下她与贾琏祖孙。
贾琏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待遇,受宠若惊之下心里更是警惕,索性让自己的两个小厮与鸳鸯一起守在门口。
“琏二哥好生细心。”江湛捧他一句,见他笑着直摆手,这才又看向贾母,“老太君打得一手好算盘,只是机关算尽未免不美,今日奉贾母之命,想着劝老太君几句。荣国府于儿女亲事上,还是莫要太过贪心的好。”
贾母不曾想到昭平公主竟然是特意为了这个派儿子过来的,脸上当即有些不好看,“昭平殿下虽尊贵,却也没有管到我们家孩子身上的道理。”
“如果不是为了玉儿与林伯母,我与母亲自然是不会来讨这个嫌。”江湛搁下手里的茶盏,“东宫并非这样好进的,天家贵女,选婿入赘也不是头一回,到时候他们姐弟,一个侍奉郡主,一个侍奉今上,岂非乱了伦常,你让他们如何做人?”
贾母听罢后惊诧道,“郡主之事,我认下,可这后一句皇孙如何说起啊?”
“宫中盛传贵妃娘娘身边的贾女史与皇后娘娘同一天生辰,也是大富大贵的命格。”江湛淡淡道,“宫中除了今上就是太子,不然还有谁能配得起这样的命格?”
贾母尚未说话,贾琏已是上前道,“皇孙明鉴,这普天下有多少人是在正月初一生下的,难道全部是大富大贵不成?咱们家对着妹妹有些期许是真的,可也不至于敢在宫中散播传言啊,这不是奔着讨皇后娘娘嫌去的么。就是真的这么想,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呢。”
这大实话说得贾母有些无语,倒也不必这样诚实吧。
“那衔玉而生的说法又是何处来的?”江湛一句话将祖孙二人都给问得不言语了。
半晌之后,贾母缓缓道,“是我老糊涂了,往后定然不会再有这样的传言出去,多谢昭平公主与皇孙提醒。”
江湛并不预备轻轻放过去,“老太君这句话我记得了,也请贾女史在宫中安分守己,不然出了什么事,伤心的不但是荣国府,还有远在江南的林伯母,要是荣国府出事,她又要如何自处?”
贾母道,“皇孙是用我女儿来威胁我?”
“你我沾亲带故的,只是希望多事之秋不要再多事了。”江湛也不否认,“老太君先是看中玉儿,后又看中东宫郡主,好大的眼界,不知道这位贾小公子有什么才学本事呢?”
他还不知道贾宝玉最是喜欢吃丫鬟嘴上的胭脂,贾敏觉得丢人,只是偷偷与林黛玉说过,因此江湛并不知情。
贾母自己是知道孙子这个毛病的,因此有些心虚,只道,“皇孙,莫欺少年穷,有些人就是开窍晚,宝玉也是个有灵性的孩子,往后你就知道了。”
“希望如此,不然只能让琏二哥多多辛苦了。”江湛把话说完也不多停留,“话都带到了,告辞。”
贾琏道,“我送皇孙出去。”
私下里却悄声道,“不如到我父亲那里喝杯茶?”
江湛点点头。
二人去东院的路上恰好与从美人怀里挣扎出来的贾赦碰了个正着,贾赦一笼袖子,“皇孙倒与我这孽障谈得来?”
“琏二哥是个有意思的人。”江湛见过许多油滑之辈,似贾琏这样滑而不腻的少有,许是因为贾琏的脸太占便宜了。
贾琏今日得到他的高度赞同,觉着腰都硬了许多,深感今上不识货,面前这位皇孙哪里比不得东宫那几个。
林黛玉既送了东西上京,当然不会缺了给荣国府的,早一日就已经让静夜送到,除了贾母,贾赦大房这份最为厚重。
为着外甥女这份心意,贾赦也不会对她的同门师兄失礼,不但请了去东院坐,还泡了最贵的茶叶,带着些许心酸的道,“这还是外甥女从江南送来给我的明前茶,我没舍得多喝,剩下这么一点。”
“明年的新茶得了,我多送些给贾将军,只是京城中人多嫌弃碧螺春茶味淡。”
贾赦道,“不知道皇孙今日上门找我们老太太是为了什么事?”
他当然不会相信什么是为了昭平公主来探望的鬼话,这位殿下与他们素日无甚往来,至于林黛玉,昨儿个林家人已经来过了,多探有什么好探的,还能把老太太探出花儿来不成。
江湛笑看一眼贾琏,贾琏当然不让,出来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见贾赦似是要冲他发怒,忙道,“儿子是真的不知道这衔玉而生的传言怎么流露出去的,应当是二太太做的。”
“想来也是,听听人家这孩子生的,一个个的都是神仙投胎富贵滔天,哪里像你娘,就生了你和你哥哥两个凡夫俗子。”贾赦还是有些朝贾琏撒气,又想到长子贾瑚还没养住早夭了,更是不快。
贾琏不太厚道地想珠大哥不是也没了么。
他这么想,不敢说出来,却有人敢说,江湛抿了口茶,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安慰贾赦,“贾将军放宽心,二房的长子不也是早早就去了么。自古以来的祥瑞,数不胜数,什么白牛白鹿,可比玉石难寻多了。”
贾琏简直想和他拜把子了。
贾赦眼珠一转,“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咱们这等人家,什么玉石没见过,只是那块通灵宝玉着实难得。”
江湛笑道,“却也不是工匠仿不出来的,是不是?且世人只看个热闹,谁会真正分辨真假?”
“皇孙所说的,我明白了。”贾赦似笑非笑,“既皇孙和犬子投缘,这件事便由得他去办吧。”
没过多少时日,又下了几场大雪,而比雪更纷纷扬扬的,是京城里关于衔玉而生的流言。
第26章
“琏二哥果然让人放心。”江湛在公主府设宴款待贾赦父子,“这是我今年从江南带回来的三白酒,以白米、白面、白水所酿,伯父与琏二哥尝尝,要是喜欢,带几坛回去。”
昭平公主虽不得宠,公主府却也是按照等级制式所建,比起荣国府,更添皇家尊贵气度。
此时三人身在水榭之中,三面环水,又正下着鹅毛大雪,按理说是该阴冷的,水榭中却是温暖如春,连着裘衣都不用穿。
贾琏笑着满杯饮尽,“这处水榭不像京城常见的,倒像是皇孙将姑苏城也搬来了。”
江南园林中多水榭,更有将戏台子搭在临水畔,听说那曲儿唱得更有情致。
他这样同江湛说了,江湛也是一笑,“这有何难,我们府里也是养了几个伶人的。”
江湛母子不喜欢听,可架不住穆驸马喜欢,他又是个不喜欢出门的,因此公主府中特特养了一班人,都是年岁正好的女孩子。
江湛命人去请,不多时穆驸马便送来两个唱得最好的伶人,少女装扮得亭亭当当,披了大毛的斗篷,也不用乐器,只在那池边的凉亭里清唱便是。
雪花落在水面上,泛起点点涟漪,戏腔婉转多情,似是比雪还要轻柔,缓缓漾在身边。
贾赦打量着伶人姣好的面容和窈窕的身段,暗道这驸马爷真是艳福不浅,笑着敬了江湛一杯,“没想到皇孙喜欢听水磨腔,可见真是在南边住惯了。”
显得略微有那么些猥琐。
“是啊,呆惯了倒是不太喜欢听京里那几出戏了。”江湛晃晃杯中的酒,“可惜天冷冻手,不好为难她们,不然她们的弹词也是唱得极好的。”
“今上当年南巡的时候,也对着姑苏的弹词赞不绝口,如今国事繁忙,今上已经许久没有出过京了。”贾赦意有所指,“宫里头有一位,不就是琵琶女出身么。”
除却皇后与贵妃,后妃中最得宠也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柳妃,据说是理国府柳家在姑苏的远亲,可知道根底的人都明白,这不过是今上给的一层遮羞布,柳妃原是那书院里唱弹词的女先生。
柳妃本来只想吊条大鱼,一曲莺莺操琴唱得是既幽怨又情动,纵崔莺莺在世也难得这效果,最后意料之外地吊到了普天之下最大的一条鱼。
皇后懦弱,却位主中宫,掌宫中大权,贵妃便是如今贾元春所伺候的主子,素日低调避世,也会看在荣国府的面子上待元春多几分客气,柳妃上有不可动摇的大山,下有争宠不断的对手,年华渐渐逝去,自然会想要养上几个帮手。
江湛坦率道,“我只怕自己事情做得不干净,反而累及家中。”
“皇孙还小呢,这些个风月事,倒也不是你擅长的。”贾赦嘿嘿一笑,那么些猥琐就变成了老大一份的猥琐。
贾琏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他爹就肯插手这些事了,只得在贾赦看过的时候点头道,“也交给我便是了。”
贾家二房太太为了抬高自己儿子身价,为了抢夺荣国府的爵位,因为故意造假做局,谎称此子衔玉而生。
这个故事已经传遍了京城,甚至有说书先生按着狸猫换太子的套路,编排了一套新本子。
第一回 便是【设阴谋寻玉作祥瑞,贪爵位幼子谎衔玉】
惊堂木一拍,不知道传出去让多少人听见记住。
贾琏不是傻子,哪怕他娶了二太太的侄女王熙凤做妻子,可哪个才是亲爹他可记得清楚得很。
贾赦上位与贾政上位,当然是亲爹上位对他好处大了。
他亲爹对此也清楚,不但不觉得他不孝顺,并且深以为傲,不愧是他贾赦的儿子,就是这么的懂得抓重点。
江湛经过此事,对贾琏的本事也有了认可,只是他也知道这位二嫂子是什么样的脂粉英雄,因此道,“要是叫琏二嫂子知道了,只怕琏二哥日子不好过吧?”
知道不知道的,他琏二哥日子都不太好过,他和贾赦一样喜好美色,王熙凤陪嫁的四个丫鬟平安喜乐只剩平儿一个,都收了房,还不大叫他碰。
这日子再过去,跟和尚又有什么区别。
贾琏道,“肯定是不能让她知道,她与二太太才是嫡亲的,怕不是要把屋顶都掀开了。”
贾赦就是瞧不上他这副怕老婆的样子,“你要是办得好,我赏你几个美人,有我开口,你还怕她?”
皇孙尚且年少,这等夫妻之事贾琏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多说,当即笑着应了,把话题岔到别的地方去了。
吃完这顿饭,江湛深觉自己又学到了很多东西,至少于脸皮上,就更厚了三寸。
他送走贾赦父子,到正房去给父母请安。
穆驸马温和地问道,“可是喝了酒?我叫人备了醒酒汤。”
他们家的配置是慈父严母,父亲是最温柔不过的。
“喝的不多,今日多谢父亲送来的伶人,唱得极好,贾将军也是赞不绝口。”江湛老老实实地坐在父亲身边,乖巧得跟什么似的。
昭平公主懒洋洋地靠在对面,随口道,“贾恩侯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但是一旦你对他没好处,他也可以是个很薄情的人。”
“我知道。”江湛接过醒酒汤,“不过我有一事不明白,先荣国公是超品的国公,又为次子讨来官职,如何该袭爵的长子只有一等将军?就算降一等,也该有侯爵。”
昭平公主不意他问的是这个,“你竟然不知道?”
“真不知道,以前顾忌是林伯母的娘家,没有敢打探。”
“哦,那我讲给你听。”昭平公主还未说,已经先笑了,甚至还和穆驸马甜蜜地对视一眼,夫妻二人笑得都极为开心。
江湛喝着醒酒汤,来回地瞄父母,不敢插嘴打断他们恩爱。
等笑够了,昭平公主方道,“贾恩侯年少的时候,容貌极好,也就比你差一点。你皇祖父最小那个妹妹,新安长公主瞧上了他,不想相看驸马的时候才知道,他早早就收房了几个丫头,这桩婚事便作罢了。后来新安长公主下降之后不幸早亡,先帝便有些迁怒在荣国府头上。”
江湛眨眨眼,“真的吗?”
“这是其一。”昭平公主道,“其二是,荣国府当年效忠的是皇太女,也就是后来的义忠亲王,今上当时羽翼已丰,先帝为了保住他们家,只得连降几等。”
“只是他们还挂着荣国府的牌子,老太太还是摆着超品国公夫人的架子,先帝岂不是白费心?”
“所以我觉得吧,大抵还是第一个原因靠谱些。”
江湛:……原来您也不知道,是在瞎猜是吗?
冬天是南方最乏善可陈的时候,雪都不会下。
不单如此,还又冷又湿,哪怕林黛玉土生土长在江南,也觉得江南对她并不友好。
要是江湛信中再和她提什么雪中对酌,赏雪吃饭,她可就要翻脸了。
林黛玉裹着厚重的狐裘,喝完第二杯热茶的时候,觉得有一点闷,想把窗户推开些窗户透透气。
不曾想,她伸手才推了条缝隙,窗户就被从外重重撞击了一下,然后整扇掉下去了。
连垂死挣扎都不带的。
林黛玉有些愣住,冷风扑面而来,她下意识把兜帽戴上了,这才起身去查看。
难道是兰园年久失修了?
她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就见楼底下躺着两扇雕花窗,左边没有人,往右边却正对上一双心虚的眼。
林黛玉身边的护卫妹子讪讪地道,“林姑娘,都怪我不好,我刚才下屋顶的时候没稳住,踩得重了,还好没有伤到你。”
“不怪你,是我不好,突然要开窗。”林黛玉紧了紧斗篷,“本来还想透气的,现在才觉得可太冷了,小芸你进来和我一起坐吧。”
被称作小芸的妹子摇摇头,“我坐不住,沈老板说对面的屋顶好像也碎了片瓦,我去看看。”
林黛玉心想本来只是碎一片,现在她去看,可能要碎上很多片才是。
本在算账的静雨上前见她从窗口拉开,笑盈盈道,“姑娘仔细着了风寒,咱们换个屋子吧便是了。”
林黛玉选的两个扬州瘦马,都不是绝色款式,静雨擅长算术,一手算盘打得极其精妙,毫厘不差,静雪则是自幼学的厨艺,最会做富贵人家的菜式,什么炒鱼嘴,糟鸭舌,什么糟践东西会做什么。
静雨是拿来就能用,静雪却是要去沈兰心那里培训一段时日的,那些废几十条鱼、几十只鸭做得菜,在林家是行不通的。
林黛玉自然是要换的,“怎么今岁冬天特别畏寒,裹着裘衣,烧着碳盆还觉得手脚冰凉。”
静雨摸一摸她的手,果然冷冰冰的,不由道,“还是叫了大夫来瞧瞧吧,我坐在这儿就是不穿外头衣裳都觉得尚可,姑娘可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什么不舒服啊。”林黛玉也觉得奇怪,“往年换季总要咳嗽,今年连咳嗽不曾有过。”
“小心为上,我就叫人去请大夫。”静雨对着林黛玉的事极为上心,要不是姑娘救她出苦海,她只怕要被卖去哪个商贾人家做二房。
林黛玉对大夫只怕比对寻常亲戚还要亲近些,也不坐着看书了,干脆脱了外衣窝到床上等大夫。
小芸刚才踩塌了窗户,为了将功折罪,自请当跑腿去请大夫了。
林家府中自是养着大夫的,林黛玉客居寒山寺,老太太便在林府中整理书稿和药材,也是悠闲自得。
“您的书写得怎么样了?”林黛玉从被子里伸手让齐大夫诊脉。
齐大夫说话温温柔柔的,话却不温柔,“姑娘还空关心我呢?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讳疾忌医四个字会写吗?”
林黛玉一惊,“难道我病得很严重?”
第28章
齐大夫看吓唬得差不多了,这才继续用她温温柔柔的语气道,“姑娘月事快来了,你本就畏寒,这些时日又茹素,难免雪上加霜。不过也不用喝药,多进些温补的,平日多走动几步便好。”
林黛玉月事一直不太准,贾敏费尽心思这才调理得好些。
静雨便道,“可是咱们姑娘还要吃三年的素,这可如何是好?”
“等我见一见那位沈老板,看看怎么给姑娘拟食谱。”齐大夫慢悠悠地道,“这会子,你先去将红糖水煮上。”
按着从前的偏见,好像女大夫一定会对妇科最有了解,其实不然,齐大夫除了擅长药膳调理,对哮症最有研究。
要不是林如海夫妻三顾茅庐,诚恳相请,她也不会到林府。
林黛玉体寒血瘀,红糖水里除了加红枣,还有一味山楂,煮出来酸酸甜甜,比寻常汤药讨林黛玉喜欢许多。
外头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林黛玉便道,“齐大夫不如留下吃顿饭,沈姐姐的手艺极好,边吃边聊也好。”
齐大夫才不要和她一起吃饭,“不用,烟雨江南,多好的景致。我预备去城南吃炸臭豆腐,你不要打搅我散心。”
林黛玉抱着腿缩在被子里,头发也松散披着,像是躲懒的小猫似的,听完笑盈盈地道,“是不是甜面酱特别好吃的那个摊子呀?可惜我去不得,齐大夫替我多吃一客。”
一客是四块,哪里够她吃的。
齐大夫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姑娘哪次不是吃上两客才肯停的,可别装模作样了。瞧你这脸色,夜里头不是用功过度就是睡得不安生,那些个好茶都停一停,换成玫瑰陈皮茶,疏肝理气,别憋出毛病来了。”
“什么都瞒不过齐大夫。”林黛玉叹了口气,“心里藏着事,睡不好。”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齐大夫从荷包里摸出一个层层叠叠的油纸包,打开满满当当都是粽子糖,她往林黛玉嘴里塞了一颗,“给你甜甜心罢。”
林黛玉含着糖,翻身躺下,“我睡一会儿,沈姐姐在小厨房教静雪。”
她已经从寒山寺搬到兰园住了,兰园颇大,隔出来前面的望月楼做生意,后面的园子与其他轩阁照常住人。
厨房需要用到水火,暂时还没整修好,只留了个小厨房让沈兰心教学用,顺便解决自己人吃饭问题。
几个姑娘家住到兰园,无一不妥当,就是林黛玉也住得舒服许多,露珠带着小丫头们在园子里都快玩疯了。
唯一不高兴的可能就是林涵空了,他被留在寒山寺,林黛玉甚至要求方丈亲自检查他功课。
如若没有完成,就罚抄佛经,抄完还要被迫和方丈谈经,简直就是生不如死,头悬梁锥刺股都没有这么狠的。
林黛玉一觉睡醒,楼下暖阁已经摆了饭,齐大夫闲话间提到了林黛玉喜欢的那家臭豆腐,沈兰心想着哄她高兴,便差人与齐大夫同去,买了生的回来自己炸。
“你醒得时辰正好,我还想着要是炸完了你还没有起来,我们就自己先吃了。”沈兰心将买来的臭豆腐又都切成四块,炸出来色泽金黄,小巧玲珑,再配上天青釉色的高碟,端的是雅致二字。
“这可叫我碰着了。”林黛玉裹着厚实的狐裘披肩不撒手,“听闻湘地的臭豆腐是黑色的,还加了汤和别的料调味,沈姐姐得空也学学。”
沈兰心将调好的酱碟摆在她面前,无语地道,“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这徽州人还吃毛豆腐呢,林姑娘你要不要?”
“要的。俚语都说徽州第一怪,豆腐长毛上等菜,姑姑与姑父从前去过黄山,回来说毛豆腐风味独特,入口即化,可惜我那时候小,竟不得去。”林黛玉不止要瞧一个锅里的,还要瞧很多个锅里的,“云贵总督有一次回京述职,提及云贵有一种包浆豆腐,炸出来外酥里嫩,一口咬下去,内里的豆腐细腻如汁……”
沈兰心将酱碟收回来,她们近日愈发熟稔,说话也随意起来,她是又好气又好气,“你要是不吃我炸的,就继续去睡觉,梦里什么豆腐都有。”
“吃吃吃!我就是随口说说罢了。”林黛玉忙把甜酱抢回来,“让我尝尝,是你的酱好吃还是老板的酱好吃。”
“吃慢些,静雪还炸着一锅,我让她撒了辣椒面再端上来。”沈兰心道,“你吃些辣的好驱寒。”
她的辣椒面里混了盐和花椒,又香又麻,配着酥脆的臭豆腐也好吃。
静雨闻不得这个味道,直接避出去了,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不喜欢的人闻起来简直要命。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都想不到,姑娘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竟喜欢吃这样的市井小吃。
林黛玉与沈兰心就着热乎乎的山楂红糖水,两个合伙吃完了两高碟的臭豆腐,林黛玉不出所料地吃撑了,勉勉强强地遵守医嘱,在屋里散步消食,“再这样下去,我再去京城参加春闱,得把你也打包带走了。”
沈兰心道,“也可以,我还没去过京城,京城的吃食与江南有很大的分别吧?”
“十里不同俗,自然是很大很大的分别。”林黛玉说着又叹了口气,“往后要是我做了京官,就只能待在京城了。姑姑没出事之前,我一直是想着能和她一样,走遍大江南北。”
“吃遍大江南北才是。”沈兰心笑道,“林先生与齐先生的游记写得极好,我读来也觉神往。林妹妹要是读书闲暇,不妨也写些随笔刊印,好让外头瞧瞧林解元的文采。”
林黛玉的诗集一直是有在外面畅销的,文坛都赞她有谢道韫的林下之风,至于随笔倒是没有写过。
“可是我也没有去过什么地方呀,没什么可写的。”
“写吃的。”沈兰心认真道,“就光你刚才那么多豆腐,我听得就馋了。”
林黛玉蹙起眉,“可这样子大家不都知道我是个吃货了吗?”
“不然想个化名?”沈兰心给她出主意,“可是这样的话,你又没有办法给自己扬名了。”
林黛玉思考良久,最后缓缓道,“罢了,吃货的名声不要也罢,待我想个化名就来动手。”
第29章
齐大夫开的食谱除了没有肉,譬如牛乳、果仁、豆腐都是不缺的,连带着沈兰心做素菜的思路都开阔了不少。
秋日里瓜果丰盛,尤其是核桃、栗子一类的,兰园里各进了不少,沈兰心这几日都带着丫头们在挑拣干果。
这一日晨起,林黛玉洗漱了又窝回被子里,继续想她的随笔,楼下却喧闹起来,她听了一会儿没个所以然,索性让静雨去瞧瞧。
静雨去了半天才回来,笑嘻嘻道,“沈姑娘把人家做糖炒栗子的家伙事都给买回来了,要在家里炒栗子呢。”
林黛玉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掀了被子道,“我去看看。”
她吃的糖炒栗子都是家里下人买好装盘送上来的,最多是她等不及吃,见过两回油纸包。
正好还没看过人家炒栗子,吃到老学到老。
若说风土人情一类的随笔,林黛玉最喜欢《东京华梦录》,便如孟元老自己序中所言,时节相次,各有观赏,那是在感怀一个朝代从前的风流,读来犹如美梦,繁盛尽在眼前。
不能再想了,卷二里的州桥夜市等几篇里的报菜名着实太精彩,再想要觉得糖炒栗子不香了。
随笔若无随字,只怕失之刻意,无甚意趣。
要是沈兰心炒栗子好看,她就决定先从美人糖炒栗子写起,再怀念一下暂时吃不了的栗子烧鸡。
沈兰心买了人家的锅与黑砂,麦芽糖和油却是自己的,不止林黛玉觉得沈兰心炒不动,众人都是这样以为的,露珠毛遂自荐,“我替姑娘炒吧!”
“放着我来,你炒不匀,到时候栗子不好吃。”沈兰心在做饭上和是诸葛亮一个毛病,事事喜欢亲力亲为,生怕别人错了一步,毁了她整道菜。
板栗泡过盐水,切十个刀口,糖油混合了原砂,先大火热砂,再倒栗子①,然后反复翻炒。
这是个极其磨人还有点不安全的活计,栗子遇热会炸开,沙沙声和噼噼啪啪的爆开相结合,听起来有些像过年。
比糖炒栗子更磨人的是坚持要在一旁观看的林黛玉。
林黛玉就是靠着火炉,也抱着她厚厚的裘衣,口中道,“陆放翁曾经在老学庵笔记中提及糖炒栗子,故国情深,全在那栗子里了,不知道沈姐姐这栗子里,又是什么情深。”
别以为她在屋里冬眠,就不知道沈兰心时不时就往寒山寺送点心的事了。
看着霁月风光好似全然放下从前的事,那怎么不炒花生不炒腰果,偏偏炒有些人最喜欢吃的栗子?
不过从林先生变成林二叔了,还真叫人害怕。
听一听就是要被拉去祠堂跪三天三夜的故事。
沈兰心挽起袖子,一边下着大力气,一边听林黛玉在旁调侃外加掉书袋,最后又从陆放翁的栗子发散到了苏东坡的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实在是口才了得。
她随口接到,“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这些个男人就是喜欢怀念着原配的同时家里有着娇妻美妾。”
林黛玉摇摇头,“不是的,女人家也喜欢呀,像是昭乐公主,那叫一个醉卧美人膝,着实是……”
“着实是什么?”
“令人羡慕。”林黛玉笑盈盈地道,“听闻公主府中的几位,赛过潘安呢。”
沈兰心险些将砂子扬到她身上,“等你高中入仕,和昭乐殿下一样养上一府的人也不是难事,只是到底是你睡人家,还是人家睡你呢。”
现在这世道只论贵贱,不分男女,男人能享受的,女人也能,风流二字已是男女皆宜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