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媚by宁不语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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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杨惜媚始终垂眸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他伸手碰到她的双腿时,她猛地一激灵,尖叫着挣扎起来:“不要!你别碰我!滚开!”
叫着叫着她又呜呜哭出了声,蜷缩在浴缸里紧紧抱住自己,一副拒绝与外界有任何交流的姿态。
郁持身上被迸溅出的水花浸透,血水染得浑身都是。
他只能讷讷收回手,颤抖着把喷淋头放进浴缸里,低声叮嘱:“那你自己洗可以吗?注意手上的伤口,别沾到水……”
她埋着头没有理会他。
他怕她再受什么刺激,艰难站起身缓缓离开。
那根灯管还插在他的腹部,他怕强行拔出后果会更严重,就没有自己处理。
回房强撑着穿上浴袍掩去满身血污后,他把刘姨叫了上来。
刘姨刚才就听到了楼上的动静,心下正担忧,此时进来见郁持脸色惨白,状态很不好,赶忙联系了医生。
挂了电话后她想帮他看看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郁持拒绝了,虚弱道:“麻烦你去浴室照看一下惜媚,别让她洗太久,嘶——还有她身上……有伤……”
话没说完,他眼前一黑,直挺挺倒了下去。
郁持离开后,杨惜媚渐渐平静下来,照他说的自己冲洗了一下,身体确实好受了很多。
这一通折腾下来,她也再没了多少力气,瘫软在浴缸里。
因此刘姨进来帮她时,她没有拒绝。
刘姨刚才在郁持昏死过去后才发现他身上斑驳狰狞的伤势,吓得不轻。
本以为杨惜媚也和他一样受了很严重的伤,刘姨就细细查看了一遍,只发现手臂上有道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之后刘姨把她扶了出来,帮着擦干身体让她躺到床上,给她处理好了伤口。
房间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刘姨解释道:“郁先生伤得严重,医生说必须赶快送到医院去……”
杨惜媚闭上眼,一脸漠不关心。
刘姨本来还想让医生上来帮杨惜媚检查一下身体,也被她摇头拒绝。
尽管这两人一个竭力掩饰一个沉默不语,但刘姨看着屋内的狼藉,心里也多少有数了。
她没再多说什么,帮杨惜媚掖掖被子让她好好休息,之后离开了房间。
杨惜媚也确实累极了,躺在被子里没一会就沉沉睡了过去。
或许也是太过挂念,她竟真的梦见了阿婆。
梦中她回到了十六岁考上县城高中的那一年,阿婆在家里四处摸索着,把攒下的零零碎碎的纸钞硬币拢到一处,全塞给了自己。
她的声音苍老又迟缓:“走吧阿妹,走远一些,别回来了。”
她说着绝情的话,可看向自己的那双浑浊眼底却满是疼惜和不舍。
她还梦见了林百川,他被关在冷冰冰的金属笼子里,扒着栏杆对她大喊:“杨惜媚!你要自由自在的!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杨惜媚从睡梦中惊醒,发觉面上已是一片湿凉。
她侧过身看着窗外清幽的月色,任由泪水肆意流淌,心下只剩凄惶。
她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去看阿婆,就因为当年阿婆那番看似不近人情的告诫。
读高中时其实她也有过几次忍不住偷偷跑回去,阿婆一见她就冷下脸训斥,要她赶紧回学校。
又紧紧跟在身后把她送下山。
她不想惹阿婆生气,后来也就再没回去了。
但她知道阿婆为什么要这样做。
阿婆是为了她好。
山下村子里像她这般大的女孩已经可以嫁人,不少男人开始把污浊的目光放到她身上。
阿婆年纪大了,没有能力再护着她,也太清楚那里没有一个女人能活得像人。
所以才要赶她走,不许她再回去。
她从上高中开始就靠着学校的补助和自己打零工生存,努力读书考上大学,后来终于留在了大城市扎根立足。
她有听阿婆的话,一直在往前走。
只是形单影只,伶仃无依。
再后来她就有了林百川。
他陪伴她呵护她,两人相互扶持着继续往前走。
他虽说也是农村出身,但观念却开明豁达,从不会要求她束缚她,反而总在花心思让她体会各种各样的乐趣,见识到更广阔的天地。
这世上给予了她最无私的爱的两个人,只一心期盼她走得远过得好的两个人。
可现在,一个安危未知,一个生死未卜。
而她自己又被困在这里,不久前甚至还在罪魁祸首的身下忘情放纵。
她心里涌起一股极为强烈的自责和自厌。
阿婆千辛万苦把她送出山,林百川为了她遭受磨难又痛苦放手,他们都是想让她活得更好,更像个人样。
可看看现在的自己,哪里还像个人呢?
她就和他床头的那盏灯,那座钟,那盒纸……没什么两样。
随意取用,任他摆弄。
她辜负了爱她的人的期许。
她哽咽着爬下床,蹒跚来到窗前,痴痴望着暗沉天幕中那一轮清冷又温柔的月亮。
仿佛这样就能更贴近心中牵挂着的人。
可残酷的现实又如何能改变呢?
她心下悲痛又凄凉,捂住脸哭出了声。
也不知哭了多久,当她抬手抹泪时,眼角无意间一扫,就看见楼下庭院中未建好的玻璃花房后面,某处围墙开了个缺口。
她突然想起郁持之前说过,这个玻璃花房他打算建得大一些,就需要把院子里的围墙推掉,往外延展些空间。
因为今晚的突发事件,守在别墅周围的保镖被调走一部分去护送郁持了。
而这处刚被推掉的围墙,竟没有人守在那里。
这座宅子有了漏洞。
杨惜媚放下擦眼泪的手,盯着那处默默看了好一会,枯寂的眼底渐渐涌入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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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持被送到医院后就进行了紧急手术。他被刺破了脾脏,出血造成了休克。
好在作为凶器的碎灯管比较细,创口也不算大,没有生命危险。
等他从手术室出来时,罗瑞也收到消息赶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任茜。
任茜今天撞上这事纯属偶然。
自从杨惜媚不在公司后,她就又回到了从前不停加班的苦逼日子,今晚也是如此。
刚才收工后她正好撞见了也要离开的罗瑞,存了心想找他的不痛快,就闹着要他送自己回家,没想到罗瑞竟然答应了。
她想着有车不蹭白不蹭,就坐了上去。
然后途中罗瑞就接到了郁持保镖的电话,说他出了事,罗瑞二话不说又转头开向了医院。
而任茜毕竟也跟郁持有一层亲戚关系,知道了这事自然得关心一下,就跟着一起来了。
到了医院后,她看到一向风度翩翩的郁持躺在病房里的虚弱惨状,又听医生说了他的伤势,不禁讶异又疑惑。
感觉这也不像是他自己不小心弄伤的,倒像是被谁袭击了。
不过任茜又坏心眼地想:以他的身份,再加上平时一些缺德行径,外面仇家可不少,遇到这种事也不算稀奇。
她小声对罗瑞嘀咕:“是被人拿刀捅了吧?要不要报警啊?”
罗瑞还没说什么,就听那边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报什么警……我还没死呢。”
两人转头,见郁持已经睁开了眼,忙上去关心他的情况。
他没有理会,只问罗瑞:“惜媚呢?”嬛
罗瑞刚才听过别墅里保镖的汇报,已经了解了事情的过程,只是此时任茜在场也不好多说,就含糊道:“她在家休息。”
郁持默了默就要起身:“送我回去。”
罗瑞劝阻:“您刚做完手术,需要卧床静养,最好不要移动。”
任茜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表哥你要想见惜媚姐就打个电话让她过来嘛,她要是知道你进了医院肯定也很担心的!”
另外两人都沉默了。
任茜并不知道郁持这副惨状正是杨惜媚的“杰作”,还催促罗瑞:“愣着做什么?快给惜媚姐打电话啊!”
罗瑞看了看郁持,等他的指示。
郁持垂着眼一言不发。
正僵持着,一个保镖匆匆走进病房,在郁持耳边低语了起来。
郁持听完几个字就眼神一凛:“什么?不见了?!”
他一激动要起身,又牵动了伤口疼得直抽气,眼前也阵阵发黑。
身旁的人连忙去扶他,他拂开那些手,戾着眼看那保镖,语气急促:“怎么会不见?!什么时候不见的?没人看着她吗?!”
保镖脸上显出心虚,又低声解释了几句,然而郁持已经没有心思再听了:“去找!赶快去找!把所有人都调过去!还有,通知警局那边,让他们帮着找人!”
他的手脚在颤抖,不仅仅因为伤口的疼痛。
第二次。同样的情形已经是第二次了。
她和上回在国外一样,又把他弄伤后毫不犹豫地跑掉了。
而他自己,又是在医院里醒来后才得知她逃掉的消息。
只不过相比之下,上次他或许还有些许愤怒情绪,而这次却是半点脾气都没有了。
他只感到焦灼和恐慌。
他不能失去她。
必须要找到她。
这下谁劝都没用了。他果断地出了院,坐上了回去的车。
这天从白天就一直在下雨,到了夜里甚至更大了,伴随着电闪雷鸣,天仿佛都要塌陷了一般。
郁持回到别墅后就一直站在庭院中,等着出去寻找的人回来汇报。罗瑞在他身后撑着伞。
而稀里糊涂跟过来的任茜则待在不远处的廊下。她现在前前后后一联系,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不免挂心起杨惜媚的安危。
纷繁的雨滴噼里啪啦打在雨伞上,嘈杂又急促,人的心也跟着混乱一团。
在山下寻找的保镖很快带回了结果:“我们在这附近没找到人,山下的几处关卡都有监控,我们查过了,在里面也没有看见任何人经过。”
这整座山上虽说只零星散布着几栋别墅,却也是完完全全的私人区域,因此安保措施十分严格,上山的几条路上都会设置好几道关卡。
她若是往山下跑,肯定会被监控拍到的。
郁持强迫自己整理混乱的思绪,问道:“那车辆呢?”
“出现在监控里的所有车辆我们都查过,也联系过那些车主,他们都没有见过杨小姐。”
此时身后的罗瑞接到一个电话,说了几句挂断后对郁持道:“刚查过了杨秘书的银行卡身份证还有护照,都没有使用过的迹象。”
郁持沉默了,身体僵硬得已经快失去知觉。
他很清楚大概率是不会有的,因为她这些东西都被他扣在手里。
她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孑然一身。
她甚至连手机都没有,因为他不给,他要让她断绝与外界的关联。
这下只能自食苦果。
可既是如此她又能跑多远呢?若是下山的必经之路都没有她的踪迹,那就只可能……
凑过来关心情况的任茜一语道破:“难道惜媚姐还在山上?是不是迷路了呀?”
她看了看远处和夜幕已融为一体的苍茫山峦,以及仍没有停歇迹象的雷雨,一脸担忧:“这样的天气,在山上乱跑很危险啊……”
郁持听了她的话,已是一脸惨白。
不仅是环境的因素,还有她今晚的状态,本就很糟糕。
她身上的药效也不知道彻底消除没有,还带着伤——
他四下张望着,心慌意乱间扫到了不远处那片荒山,蓦地就想起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
他死寂的眼里瞬间燃起一丝火光,扒住保镖的手急道:“后面,后面的荒山!去那里找!快!”
任茜一脸惊疑:“惜媚姐不可能往那里去吧?她不要命啦?!”
郁持却已顾不上回应她,脸上显出深深的自责,喃喃自语:“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吓她的……”
她肯定是去找林百川了,因为他之前骗她说要把人弄死在那片荒山上。
那时洋洋得意,以为能肆意拿捏她,现在只剩满心懊悔。
他痛苦地闭上眼。
都是他的错,是他把她逼成了这样。
任茜听清了他的自言自语,眉头渐渐紧皱,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惑也更为强烈。
他到底是对惜媚姐做了多过分的事啊?竟至于闹成了这样?
保镖接到命令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转身打算去执行,却又被罗瑞拦下了。
那片荒山可以说是本地人尽皆知的禁地,尤其又是这种恶劣天气,没有人会不知死活地往那处去的。
这种情况下,让没有野外搜救经验的保镖去找,也只会搭上更多人的安危,并不明智。
罗瑞提议联系专业的搜救队过来。
郁持也听从了。
只是等罗瑞安排好相关事宜再回转身的时候,发现别墅里里外外已经不见了郁持的身影。
他自己跑去找杨惜媚了。
呼啸肆虐的风雨中,郁持很快全身都被淋透。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在深邃嶙峋的山石间蹒跚前行。
“惜媚!杨惜媚!”
他迭声唤着,一直爬到了荒山中的腹地,奋力拨开眼前层层叠叠的繁芜树丛,四下寻找。
身体传来阵阵剧痛,他感觉应该是刚做完手术的地方崩开了缝合口。
可他已经顾不上了。
鲜红的血液穿透纱布,侵染到衣服上,又随着脚步一点点往下淌,最后被雨水稀释冲刷。
身体里的温度和力气也在渐渐流失。
他越来越心慌。
他害怕真的再也找不回她。
“惜媚!我错了……你别跑了,出来好不好?我再也不,再也不逼你了……”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哽咽。
身后隐隐传来呼喊声,应该是罗瑞联系的搜救队进来了,他充耳不闻继续翻找着,身上手上都多了不少伤。
不知又找了多久,当他踉踉跄跄寻到一处山坳时,发现一片露在草丛外的白色布料。
他神情一振忙把手灯找过去细看,就看见了倒在那里的瘦弱身影。
是杨惜媚。
已不省人事的杨惜媚。
大悲大喜间身体再难坚持,郁持一下跪在了地上。
他自己都没察觉到泪水已滑出眼眶,又和雨水混为一体。
“惜媚……惜媚……”他疯了似的爬过去抱起她,探了探她的脉搏。
好在只是昏迷了过去。
大雨仍在无情地倾泻,空气都变得凝滞,让人喘不过气。
同时又带来侵入骨髓的阴寒意。
他瘫坐在地上紧紧抱着她,拨开她脸上凌乱的湿发,仿佛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般,贴上去想给她传递些温度。
不能一直待在这儿,她会生病的。他想。
于是他艰难起身,想要抱着她离开,却在将将站直的下一秒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倒了下去。
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间他只记得牢牢护紧怀里的杨惜媚,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
“别离开我……”闭上眼之前,他低喃。
天空开始微微泛青,暴风雨也终于有了渐缓的迹象。
折腾了大半夜,进入山中的搜救队最后终于找到了那处,发现了抱在一起的两人。
即使处于昏迷中,他的手也仍紧紧攥着她的,分都分不开。
杨惜媚原以为这次出逃可以像上次在国外温泉别墅那样顺利。
选择从后面荒山逃跑的原因,除了知道前面下山的大路上都有监控外,也确实如郁持猜想的那样,她还是想去找林百川。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因为自己才遭受了这样的灾祸,不论是生是死她都不能就这么丢下他不管。
所以她从缺了口的围墙逃出别墅后,就目标明确地往后山跑。
可很不幸运的是,她遇上了最糟糕的天气状况。
暴雨如密密麻麻的小石子一样砸在她身上,连眼睛都睁不开,头顶还压着一阵阵的电闪雷鸣。
她在崎岖黑暗的山间跌跌撞撞。
不是不知道这样的环境有多危险,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再回到那座充满屈辱和痛苦的牢笼中。
她甚至觉得,哪怕今晚就死在这山上也好。反正林百川都为她丢了性命,就当她来陪他了。
两人死在一处,未必不是一场圆满。
带着这样的念头,直到最后她终于体力不支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的时候,内心竟觉得无比轻松和畅快。
这样也好。也算是彻底解脱了。
她自由了。
她是笑着闭上眼睛的。
只是没想到再睁眼的时候,她怔怔环顾一圈,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留下太多不堪回忆的房间里。
而她的手上还扎了针输着液。
身体渐渐有了知觉。
她反应了好一阵,才清晰意识到,自己没有死,并且又被抓回来了。
清晰地认知到这个事实后,莫大的痛意从心脏蔓延到了四肢。
可她已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眼中只剩一片死寂。
“惜媚姐?你醒了!”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兴奋道。
她偏头看到守在床边的人,良久才怔怔道:“任……茜?”
她的声音嘶哑又微弱,任茜忙凑近问道:“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
听她这么一说,杨惜媚也确实感觉到渴意,微微点头。任茜赶紧倒了杯水,插了根吸管喂她喝。
等她喝完了一大杯水,任茜放下杯子后坐到床边,看着她那张憔悴到毫无生气的脸心疼道:“惜媚姐,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明明前两天他们三人还好好的一起吃了饭,才过去多久啊?刚才郁持和杨惜媚就这么双双昏迷着被抬了回来,两人看上去都是千疮百孔的模样。
杨惜媚嗓子稍微好了些,却没回答她的话,张了张嘴。
“......他呢?”
任茜立即就明白她在问郁持,还以为她是出于关心,安慰道:“表哥没事的,就是去找你的时候崩开了伤口晕过去了,回来后医生给做了紧急处理,已经醒啦!刚才他还来看过你呢。”
呵。原来没死啊。
她遗憾地想。
任茜却把她的沉默不语理解成了赌气,带了点责备道:“你们俩也真是,谈个恋爱要不要这么大阵仗啊?就算再怎么闹,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瞎折腾啊!”
“.......”杨惜媚许久后才发出一声冷笑:“谈恋爱?别说这种恶心的话了。”
她此刻满心都是绝望悲痛,说话也没了顾忌。
任茜愣了愣,终于从她的神情语气里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犹疑着问:“那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表哥欺负你了?”
她现在也大概猜到,郁持身上的伤应该是杨惜媚弄的。
可杨惜媚这么温柔善良的人,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呢?
除非是真的被逼急了。
“他对你做了不好的事,对不对?”
“.......”
杨惜媚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独自承受,她也没办法跟任何人去诉说自己这些荒唐又不堪的遭遇。
她本以为自己能撑住的。
可当终于有人关心她,问出戳中心坎的那个问题时,心底始终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掉了。
她再也控制不住,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别哭别哭,你身体刚恢复一些,可别把那点精神气又哭没了!”任茜手忙脚乱地安慰她,也跟着红了眼眶:“有什么难受的事你跟我说,我可以想办法帮你啊!”
杨惜媚却哭得更绝望了,摇着头上气不接下气道:“帮不了……你帮不了的……”
同一时间,郁持拒绝了医生要他躺着静养的建议,不声不响地坐在楼下客厅,双眼始终定定看着楼上的卧室门。
刚才那里面传出任茜的声音,他就知道,杨惜媚应该是醒了。
可他不敢上去看她。
刚才没忍住去看过一眼,却在感到她差不多快要醒的时候,又畏畏缩缩地从她床边逃开了。
他知道她肯定不想看见他,也怕她一睁眼看到他后情绪激动又做出极端的事情。
昨晚找到她时的情形,他到现在甚至都不敢再去回想。
她那时脸上都泛起了一片青白气,呼吸也是微弱的,仿佛再稍稍用力一点,就要从这个世上消失掉。
他真的害怕极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可能会彻彻底底的失去她。
在那一瞬间,什么欺骗什么逃跑什么林百川,都不重要了。
什么都不重要。
他只想要她活着。
只要她活着就好。
得救之后,他没多久就醒来了,眼睛一睁开发现手边是空的,心也跟着一空,慌慌忙忙就要去找她。
被周围人告知她也没事后,才整个人又泄了气般倒了回去。
直至此刻,在听到了楼上房间传出来的隐约说话声后,他才终于有了点自己也活过来的实感。
罗瑞还没走,考虑到郁持折腾到现在需要补充些体力,就拜托刘姨去做了点吃食,又过来劝说郁持:“杨秘书现在应该醒了,您也安下心吃点东西吧,不然身体会撑不住的。”
郁持凹陷下去的眼窝仍是对着楼上,沉吟片刻后,他往上指了指:“你……先上去看看,问问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罗瑞暗叹了口气,只能听命上了楼,然而上到中间时,楼上的房门一下打开了。
任茜带上门后冷着脸地大步走了下来,在楼梯上看见罗瑞时还狠狠瞪了他一眼,把人往旁边一推:“滚开!”
她直直朝着客厅沙发处的郁持冲过去,站到他面前毫不客气地大声斥道:“郁持你简直混蛋!!你怎么能那样对惜媚姐?!她那么好一个人,明明有那么幸福的生活!你什么毛病啊非要给人家都毁掉!”
她越说越为杨惜媚感到不平。
毕竟同为女人,在这方面总是更容易共情。她一想到刚才杨惜媚声泪俱下对她诉说的那些惨痛遭遇,就恨不得捶死眼前这个神经病!
“……我也真是蠢透了!还一直以为你们是两情相悦走到一起的呢,都没察觉到她是被迫的!就算她以前喜欢过你,就凭你做的这些事,再多的感情也早都耗没了!你现在把她强留在身边又有什么意义?趁早放过她吧!不然非要等到将来哪天无法挽回了再后悔吗?”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无非就是想要劝说郁持放手。
而郁持原本面无表情地听着,到后面脸色渐渐开始变得异样,扭曲中又带了几分不可置信。
待任茜口干舌燥地说完后,他抬眼直直盯着她,眸底火光惊人:“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叫,她以前喜欢过我?”
杨惜媚在和任茜坦白完自己的遭遇后,就有些神思倦怠又睡了过去。
因此楼下的那一番争执对质, 包括任茜不依不挠最后被罗瑞强行送走,这一切杨惜媚都不知情。
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时,杨惜媚看着房间精致的天花板,以及上面倾洒下来的暖橘色灯光,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感。
她脑中一片空茫,怔怔许久,在听见房间某个角落传来轻微的动静后,才意识到还有人在。
她转头往那处一瞥,就看见了正坐在对面沙发上,双眼痴痴不知盯了自己多久的郁持。
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恶心的东西,她转回头又闭上了眼。
不久前的此处,两人也曾以这样的距离对峙过。
那时的他就坐在那张沙发上嚣张又得意,用轻慢污浊的话语羞辱她,冷眼赏玩她的不堪丑态。
而她也像这样躺在床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终被逼入绝境。
如今再回想,只觉恍如隔世。
可那一刻的种种震颤,痛楚,羞愤……一幕幕又仿佛刻入骨髓般清晰难忘。
他现在坐在那里,安然无恙。
所以他又在想着要用什么下流残忍的招数来折磨她呢?
还不如就让她死在那片荒山里。
她紧咬着嘴唇,泪水又不断涌了出来。
过了好一阵,只听到他声音低哑又踟蹰道:“……你醒了?身体感觉还好吗?”
“……”
她根本听不进他说了什么。耳边只要一响起他的声音,就仿佛又坠入了那场充斥着粘稠肉欲和淫词艳语的噩梦之中。
她的抽噎声明显了几分,呼吸也急促起来,一阵高过一阵,仿佛要背过气去。
郁持听出了不对劲,神情一慌忙起身踉跄着奔到床前,只见她双眼都发直了,嘴唇也死死咬着,四肢僵硬,像是要发臆症的征兆。
“惜媚!惜媚!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他手足无措地在她脸上和身上查看,却换来她更激烈的排斥反应。
他终于意识到她的反常行为根源在于自己,于是触电般缩回了手,后退两步:“我不碰你,不碰你……”
刚才医生跟他说过,她精神受了些刺激,若是醒来后再出现什么极端行为,就需要打镇静剂。
可她已经睡了太久太久了,他很想跟她说说话。
况且给她输液的药物里就含有镇静成分,他怕用太多会影响她的身体。
“你先冷静下来,惜媚!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真的!”
他站得远远的,心头一阵阵泛着刺痛:“我们就安安静静待一会好吗?”
回应他的仍是快要断掉气的抽噎声。
他更是无措,又舍不得就这么离开,纠结犹豫间猛然想到什么,眼神一亮急急掏出手机:“我给你看阿婆好不好?”
他点开一个视频,有些局促羞愧地对她解释:“是前两天拍的,就是……你拜托我的第二天我就让人去了。你阿婆是进了医院,但她没事,只是身体出了点小问题,你看!”
他把手机举到杨惜媚面前。
看到视频里阿婆躺在病床上安稳睡着的模样,杨惜媚的呼吸才终于渐渐平缓下来,而后眼泪却更汹涌,哽咽喃喃:“阿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