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桃春晴by尔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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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娇滴滴的身子怎受得住!
正德正分神,马车忽然驶进一出较深的坑洼,剧烈颠簸。
正德颠回了神,心里咯噔一声。
他好像听见表姑娘的低吟声,这低吟声有些含糊,大抵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唇。
正德骤然热了脸,低头放慢马车速度,发誓一定不能再颠簸了。
不久,马车终于停了。
“世子,到了。”
正德小心翼翼通禀一声,哪敢催促。
这厢,月吟拘谨地靠着车壁,被缠绕的头发早已理顺,凌乱的发也在她长指的拨弄下恢复规整,虽不如刚上马车时,但也瞧不出异样。
只是想起来,会脸红。
适才有一阵剧烈的颠簸,她差点就含咬上,幸好手快,捂住了唇。
即便是在梦里,她也不愿,更别提此刻的谢行之不是她梦中亵渎的那位,她若真含了,怕是立刻就会被扔出去。
月吟偷偷打量对面,谢行之的衣摆看不出半分凌乱的模样,可细看下隐约能看出膝上的衣料,有些褶皱。
月吟五指微微发烫,慢慢蜷缩起来,不好意思地藏进衣袖里。
谢行之岔腿端坐,双手随意地垂放在膝上,长指有一搭没有一搭地轻敲,低垂的眉眼辨不出情绪,面上没有情欲的神色。
“大表哥,我先出去了。”
月吟不好意思继续再待下去,丢下一句后逃似的躬身离开车厢。
一抹身影消失在车厢,只余下久散不去的芳香。
谢行之缓缓勾唇,左手手掌动了动,犹如纤腰在握。
他眼底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而后,谢行之长腿一迈,稳步下了马车,带着表妹去见那位约好的书法家。
大抵是有了这一茬,谢行之总觉掌中还有表妹纤腰的余韵,又想起很早前的那个梦。
表妹还没入府时,他梦里跳舞的表妹。
舞姿曼妙,嬛嬛一袅楚宫腰。
夜里,谢行之又将这份心欠欠,带到了梦中。
“大表哥,我不会跳舞,连鼓点都踩不准。”
表妹轻纱薄衣,坐在他怀里,不住摇头,一双眼红红的,粉色脸颊上还淌着清泪。
谢行之手掌搭她腰上,吻去她眼角的泪,“对表妹,我向来是不苛责。”
“表妹既然不愿跳,那我便不勉强了。”
谢行之话音刚落,将她从月退上抱下。
长指扣住她脚踝,谢行之说道:“表妹的韧性如何?”
月吟不明所以,察觉危险渐近,心惊胆怯,下意识蹬腿,脚踝却被谢行之越握越紧……
月吟像是回到了学跳舞的时候,双腿劈叉,在柔软的毯子上拉着一字马。
可谢行之却比阿娘严格,检查韧性时是严格的。
谢行之检查舞蹈功底,将一字马拉到最大,她哭着央求,他也没有心软,只单单抱着她,轻轻哄着,却不让她松懈。
后来,她膝盖都快碰到头顶了,这韧性在一众跳舞的姑娘中算是极好的了。
谢行之仍没有心软,还在检查功底。
到最后t,月吟哭得嗓子都哑了,再也不想跳舞。
月吟乍然惊醒,她忙掀开被子。
在昏黄的烛光下,手指哆哆嗦嗦,拿丝绳将亵裤拴紧。
时光慢慢流逝,天气逐渐转热,京城大街小巷的行人们换上了单薄的衣衫,公子姑娘们手里的扇子也不单单作为摆设,扇子扇动间,送来清凉。
谢老夫人六十岁生辰,如期而至。
定远侯府宾客如云,进进出出,热闹非凡,到处都是喜庆的氛围。
“老夫人,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贺寿的宾客送来贺礼,对谢老夫人说着贺寿吉祥话。
谢老夫人满脸慈祥,笑着回了来往宾客的祝福。
魏老夫人带来寿礼,一入府就来到谢老夫人处,笑道:“老姐妹,花甲之年要福禄欢喜,身体安康,咱们还要一起过六十一岁生辰。”
“你人来就好,还带什么寿礼。”谢老夫人笑逐颜开,“咱要一起过七十大寿。”
与魏老夫人随行的还有宣平侯夫人、魏家兄妹魏衡和魏佳茹。
魏家兄妹两人依次献上寿礼,说了祝福的话。
“乖孩子,两个都是乖孩子。”
谢老夫人屋子里都是些老一辈,聊的话题年轻人也不感兴趣,于是说道:“澄哥刚回鹫梧院,这漪澜还没过来,不知是不是跟星丫头在一块,你俩乖孩子,要去找谁就去找。”
话刚说完,谢漪澜和月吟两人各自拿着寿礼,结伴而来。
谢漪澜身着丁香软银轻罗百合裙,笑着献上寿礼,俏皮道:“祖母,不止是寿礼,等开宴时,我还要给祖母跳一支舞。”
谢老夫人笑道:“那祖母等下可要看仔细了。”
这厢,月吟将手中用红绳系住的一卷画递过去,“祝外祖母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百寿图递出去的那刻,月吟紧张起来,不知道这份寿礼谢老夫人喜不喜欢。
“乖孩子,有心了。”
谢老夫人亲自接过,眼底是慈祥的笑意。
这幅百寿图早已不是秘密,那日请安是谢漪澜便给她透露了,没想到这丫头还真做成了。
谢老夫人将画卷打开,观摩一阵,频频点头,露出欣慰的笑意。
“老姐妹,来看看这百寿图。”
谢老夫人话中带着几分炫耀的语气,拿着百寿图就朝着魏老夫人走过去。
魏老夫人半年前刚过了六十大寿,虽收到了小女儿魏贵妃从皇宫送来的寿礼,可在谢老夫人眼中,可比不上这幅百寿图,还是她外孙女亲手写的百寿图,语气里里外外自然是炫耀。
百寿图横展开,不单是魏老夫人,也引得屋中其他老夫人过来细看。
一时间,赞声连连,可谓是讨了一众长辈。
魏老夫人看了看那幅百寿图,又抬头,看着那桃夭色衣裙的姑娘。
就是眼前这位小姑娘,还记得她初见时,眼花之下竟还将这小姑娘的背影看成了阿瑶。
小姑娘玉面樱唇,小家碧玉,眉眼间给她一直熟悉的感觉,忍不住想去亲近。
她神情有些紧张,满心都放在那幅百寿图上,又关注着谢老夫人的神色,似乎是很关心这份寿礼送得合不合心意。
魏老夫人敛了目光,笑着对谢老夫人道:“老姐妹,你是真有福气,瞧瞧这些寿字,各个不一样,福寿绵绵,寓意极好!哎呦,看得我心痒痒,我去年六十大寿时,可没人送!”
魏老夫人笑着指向月吟,道:“你这外孙女乖巧孝顺,好着呐。”
谢老夫人脸上的笑便没落下来过,出于客套,她指了指一旁的魏佳茹,道:“你家孙女也好着吶,佳茹秀外慧中,也是个孝顺的姑娘。”
魏老夫人笑笑,拍拍老姐妹的手,“我们也别互夸了,一会儿姑娘们该不好意思了。”
正厅中一片和乐的气氛,谢老夫人与她这些姐妹聊天,让小辈们去了外面玩,“看春台搭了戏台,等晚些时候有戏班子来唱戏,府中大大小小的花园里也有玩乐,都出去好好玩。”
一行人出了淳化堂。
今日是谢老夫人的寿辰,侯府上上下下沉静在喜乐中。
月吟从谢老夫人那边出来后,笑容满面。
谢老夫人对她送去的寿礼是满意的,她这一个很多月的辛苦,在这一刻是值得的。
而且从谢魏两位老夫人的谈话中,月吟发现魏老夫人是在有意帮她,在谢老夫人面前夸赞她的寿礼,顺带着也将她夸了一遍。
魏老夫人慈祥心善,是个好人。
“表妹,这下你心里可踏实了?我猜,祖母今日收到的寿礼中,就数表妹的寿礼,她最喜欢。”
谢漪澜说道:“祖母是喜欢表妹的,表妹以后可不要再胡思乱想。”
月吟眉眼弯弯,“借表姐吉言,希望外祖母喜欢这份寿礼。”
魏佳茹拉过月吟的手,道:“之前我给柳表妹看手相时,就道出了天机!柳表妹是大富大贵之人,福气贵气才开头,往后还有更好的!”
魏佳茹就喜欢给别人看手相,上次赏花宴,她便觉得跟柳家表妹投缘,可因为柳表妹落水,两人没聊尽兴。
魏衡欲去鹫梧院找谢行之,走在三位姑娘前面,也听了一路,他转过身去,“柳表妹蕙质兰心,从准备的百寿图便能窥见真心。真心难得,千金难买,谢老夫人又是明事理的人,一码事归一码事,是柳表妹往日忧思过多。”
魏佳茹看了眼兄长,感觉兄长有些奇怪。
月吟有些意外,怔怔盯着他,没承想魏衡会突然开口。
月吟浅笑,“谢魏二哥宽慰。”
这一浅笑,魏衡心里蓦地一暖,整个心仿佛都化了。
“我去找谢兄了。”
魏衡忽然不不好意思了,与三位妹妹辞别后,长腿一迈,大步流星往鹫梧院的方向去。
三人准备去看春台,去看看戏班子准备了那些戏文。
不久,三人遇到寻过来的赵黎。
便是赏花宴上,从湖里将月吟救起来的赵黎。
月吟原是说病好了去赵府登门拜谢,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时间,只派丫鬟送去了礼物。
这厢在小花园里遇上,月吟走上前去,“那日落水,多谢赵姑娘相救。”
赵黎笑道:“柳姑娘客气,举手之劳罢了,礼物都收到了。”
言罢,赵黎跟谢漪澜、魏佳茹打了个照面。
谢漪澜不喜欢赵黎,敷衍地回她,随后便拉着表妹离开,小声叮嘱道:“表妹,你以后别跟赵黎聊太多,她不似表面这般和善。”
月吟诧异,低声道:“可我感觉赵姑娘人还挺好的。”
魏佳茹摇头,“等接触多了,柳表妹就知道,一切都是迷惑的假象。”
两人说得真真的,月吟半信半疑地点头,迷糊道:“那我以后小心些。”
“四姑娘,有人想见你,托我来跟你捎个信。”
赵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然而谢漪澜才不相信她,挽着表妹往前走。
“是陈公子。”
赵黎又道。
这厢,月吟和谢漪澜双双停下步子。
谢漪澜松开月吟,急急转身,幸好这周围没有仆人,赵黎说话的声音不算大。
谢漪澜不信,担心赵黎弄得人尽皆知,走了过去,小声问道:“真的假的?”
不能让爹娘和哥哥知道她和陈公子还有往来。
赵黎小声回她,“真的,四姑娘去一趟不就知道了?陈公子在进府的第二个花园里等你。”
谢漪澜犹豫一阵,还是决定去一趟。
她将表妹交给魏佳茹,独自去了赴约的地方。
谢漪澜走后,月吟心不在焉,还是有点想去看看此陈公子,是否是她认识的陈世平。
“魏姐姐,我发现有东西落下了,我得回去取一取。”月吟寻了个借口,道:“魏姐姐你先去看春台,我等下就来。”
魏佳茹倒没说什么,“柳表妹路上别着急,慢慢来,我就在看春台等你们。”
进府的第二个花园。
月吟抄近道,只要再穿过一个长廊,就到了谢漪澜赴约的地方,也能看到陈公子了。
可就在这时,谢沅突然出现,叫住了她。
“表妹急急忙忙,要去哪里?”谢沅好奇问道。
“去前面花园看看,三表哥我先走了。”
月吟没时间在谢沅这逗留,便没跟他多费口舌,欠了欠身急急离开,步履匆匆。
谢沅跟了上来,“刚好我也去,就和表妹一起罢。”
月吟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这是谢家的府邸,她一个寄人篱下的姑娘,哪有胆子赶谢沅离开,只好随了他意。
等下她就远远地看一眼,看一眼那位陈公子是何模样就离开,谢漪澜应该不会发现。
长廊的尽头,是花园的入口,入口数十步便是一座高高的假山。
小径两边绿树掩映,能借着绿树遮t挡身子。
一男一女两个背影在花园里,谢沅发现是谢漪澜后,惊地张大嘴巴,忘了说话,而另一个男子的背影,他尚不能分辨是谁。
因是背对着,月吟只看见陈公子的背影,她轻手轻脚走近了,藏在假山后面,等着陈公子转身。
“今日谢老夫人寿辰,府上守卫松懈,我准备了份寿礼,混在送礼宾客中才进来的。虽然寿礼跟别人的比起来不算贵重,谢老夫人大抵不会喜欢,但也是我花了一半积蓄买的。只要能见你一面,一切都是值得的。”
谢漪澜拉住陈公子的手,婉声道:“陈郎,以后别这样,别贸然进府。”
陈公子拉着她手,“好,以后我们还是约在外面。今日是我冒失了,思虑不周。”
说着,他侧过身子,似乎是要拉着谢漪澜赏那一树高大的白玉兰。
假山后面,月吟惊异,眼睛都睁圆了,抬手捂住唇,以免发出声音惊动两人。
陈世平!
好你个陈世平!!
月吟震惊,气得身子发抖,退却时无意间踩到地上的枯枝。
“咔嚓”一声在空寂的花园中格外响亮。
“谁!”
陈世平警觉,蓦地往闻声望来。
与此同时,月吟急忙将身边跟来的谢沅拉到假山后面藏起来。
脚步声渐渐逼近,
月吟手指紧紧拉住谢沅手臂,藏在他臂弯下,她心都快从嗓子眼跳了出来,呼吸愈渐急重,生怕就被陈世平发现了。
然而谢沅的身子几乎把她娇小的身躯挡完了。
“嘘,表妹别怕。”
谢沅小声说着,抬手抵着假山,将表妹身子罩住。
可即便是这样,月吟也感觉有道阴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战战兢兢地从谢沅身前抬头,目光越过他手臂,抬头时与谢行之的视线撞得正着。
谢行之就立在长廊下,直直看向假山这边,直直看假山边借谢沅身子躲藏的她。
阴沉的目光中,藏着怒火。
与其说是她借谢沅藏住身子,倒不如说,从谢行之那视角看过来,她就是被谢沅抵在了假山边。
两人状似亲昵,像是在亲吻。
谢行之忽地勾唇,月吟脑中轰鸣,双腿蓦地酸软,被谢沅及时扶住腰。身。
谢行之眼眸更沉了。
陈世平警惕着,循到声音是从假山那片发出来的后,从放开谢漪澜后,一步一步慢慢往那走过去。
今日虽然是谢老夫人六十大寿,但这处花园僻静,又不在主道旁边,宾客入府后便直往谢老夫人那边去了,眼下也只有他们两人。
那突然发出的声响,恐怕是有人在偷听。
陈世平步步逼近,眼看还有十步之遥就到了假山,然而此时谢漪澜突然喊了一声。
“哥哥。”
谢漪澜跟在陈世平后面,看见长廊下站的谢行之。
被发现了。
被哥哥看见了她和陈世平还在一起。
谢漪澜脑中轰鸣,因被哥哥撞破而害怕,连嗓音都颤抖得不像话。
谢漪澜忙上前一步,将陈世平拉过来,声音颤抖得厉害,催促道:“陈郎,你快走。”
陈世平也看见了长廊下的谢行之,蓦然一愣,僵在原处。
他与谢行之见过几面,男子看起来温文尔雅,可一旦发起怒来,就不是简单责备两句那般简单了。
因嫌弃他的贫寒出身,现今还是待授官的状态,谢家人不让他和谢漪澜有所往来,更不让他接近谢漪澜。
平日里,他与谢漪澜都是私下见面。
“我不走。”
陈世平摇头道:“今日是谢老夫人寿辰,我带了寿礼来,是来贺寿的,这喜庆的日子里,世子顶多辱我几句,不会轻易赶我走的。”
陈世平将谢漪澜拉到身后,俨然一副要保护她的模样。
“你在说什么?!”
谢漪澜不悦地拨开陈世平的手,从他身后站出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对他的擅作主张有几分不满,“哥哥已经看见了,你再不离开,只会让哥哥更生气。”
这厢,两人说话间,谢行之已经走下长廊,单手抵在身后,径直往谢漪澜这边来。
谢行之面色冷沉,比盛夏时暴雨前的天色还有阴沉,让人不寒而栗。
离假山近了,谢行之步子渐渐放慢,每一步都让谢漪澜担惊受怕,满是煎熬。
谢行之还没走过假山,约莫有两步的距离,倏地,他停驻在小径上,凌厉的目光从陈世平身上挪开,看向惊怕的妹妹,冷声:“谢漪澜,你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哥哥都直接叫她名字了,是真生气了。
周遭气息沉降,宛如跌进冰窖。
谢漪澜心里一颤,害怕得哭了,带着哭腔的声音解释道:“哥哥,陈公子今日是来贺寿的,我们是在花园里碰巧遇到罢了,不是刻意相见的。”
陈世平护着谢漪澜,“世子,四姑娘不知我今日要来。这一切与四姑娘无关,是我执意想见四姑娘的,世子要打要骂,冲我一人来便是。”
谢行之冷笑,仿佛是听了莫大的笑话一样。
“正德,送客!”
谢行之连陈世平再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厉声吩咐,直接下了逐客令。
正德全程将头埋得低低的,大气也不敢出,越过谢漪澜,奉命逐人出府,“陈公子,这边请。”
送客,都还算客气的了。
世子在长廊下,先是看见四姑娘和陈公子在孤男寡女在花园里相会,陈公子竟不知羞耻地牵四姑娘的手,还想牵着四姑娘的手赏花赏景。
他家世子见状本就有了怒意,而后又瞧见三公子和表姑娘在假山“幽会”。
三公子将表姑娘抵在假山,亲昵得连他这个大男人都看得害臊。
三公子似乎在亲吻表姑娘,表姑娘拉着三公子的衣袖,娇滴滴的,又怯生生从三公子臂弯下探出头。表姑娘好像是被亲得站不住了,脚下一软,被三公子揽住腰扶起来。
表姑娘娇弱,哪受得了三公子这般折。
若非四姑娘那一声叫喊,三公子怕是还要与表姑娘亲热,青天白日啊……
后来,世子从长廊走下来,停在假山旁的小径上,看似是在与四姑娘说好话,实则也在看假山后面的三公子和表姑娘。
三公子放开了表姑娘,两人分开了,双双低垂着头背靠假山,宛如做了错事被惩罚的俩小孩。
魏二公子适才来找世子,坐了片刻忽然被宣平侯夫人叫走了,世子便也跟着出了鹫梧院。
天爷呐!
世子不过是打算在府中随便走走,竟撞见了这一幕。
还是四姑娘和表姑娘。
老天爷啊,这是什么心惊胆寒的场面!!
世子估摸着现在正压制着怒火,既要呵责四姑娘,又要在四姑娘面前遮掩三公子的丑事,给表姑娘留几分薄面。
正德送陈公子从另一边离开花园,周遭终于没了世子身上沉得可怕的气息,他紧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夏风燥热,夏蝉高卧枝头,聒噪的鸣叫让燥热越发心烦。
谢漪澜低垂着头,拿锦帕擦拭干净眼泪,哭过的眼睛红红的。
她手指绞着锦帕,瓮声瓮气道:“哥哥,你就当没看见,别跟母亲提,更不要跟爹爹说。”
谢行之往前走一步,面色并没有因赶走陈世平有丝毫好转,冷声道:“如今知道怕了?今日祖母寿宴,宾客盈门,你们适才在做甚!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他厉声说着,余光往假山那边看去,仅是一瞬,便敛了目光回正。
蓦地一呵斥,谢漪澜肩膀颤了颤。
“娘怀你时早产,你刚生下时比常人都瘦小,又体弱多病,从小到大,爹娘疼你宠你,事事都依你。倘若陈世平他是可以托付终生的良人,爹娘又岂会不让你们见面?”
谢漪澜红着眼睛道:“爹娘就是怕我像五姑姑一样,嫁了个穷书生,日子过得清苦。可陈公子和五姑父不一样,他父母早逝,又上进,等再过些时候,授了官职,一切都会好起来。”
“而且……而且陈公子很听我的话,若是爹娘同意这门婚事,他可入赘咱们谢府。”
谢行之嗤笑,嗓音发冷发寒,“入赘?他连入赘这话都能说出口,你觉得他上进?”
捏着锦帕,谢漪澜心中生出波澜,心里的一杆秤,慢慢移回某一处。
谢行之正声道:“今日祖母寿宴,不应被这事坏了气氛,你涉世未深,看不清人,往后自会看明白。这次兄长不怪你,但没有下次了。”
谢漪澜知错地点头,“哥哥,我先回去了。”
她刚迈开步子,欲从谢行之这边离开花园,谢行之却开口道:“t走另一边。”
谢漪澜刚被哥哥呵责,已经怕了,如今哪里还敢忤逆。
她低头,转身顺着小径往花园的另一边去。
待那抹丁香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花园中,谢行之才道:“出来吧。”
声音冷冽,如千年寒冰。
脚步声响起,假山后面的两人一前一后出来。
“长兄。”
谢沅声音没有底气,光盯着那颀长的侧影,不敢多说一句。
月吟低着头,更是连声都不敢吱,腿到现在还是酸的。
她以为会被陈世平发现,没想到被谢行之看到了她和谢沅藏假山后面,那凌厉的眼神,跟罚她含戒尺、掰开双膝时一模一样。
谢行之看见了她和谢沅亲近,谢沅扶了一下她腰。
梦境与现实交织在一起,让月吟感觉谢行之的怒气立刻就会以别的方式,发泄在她身上。
月吟不动声色地并紧膝。
谢行之转身,冷寒的目光越过谢沅,直接落到月吟身,“你们在干什么?”
月吟脸颊陡然变烫,心怯地将头埋更低了,盯着裙摆下露出的绣花鞋鞋尖。
“长兄别误会,我和表妹是清白的,”谢沅伸出双手,两只手掌朝外,无辜地摇了摇,“我们和长兄一样,无意间看见……”
他顿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道:“无意间看见适才那幕,怕被发现,就连忙躲了起来,恰好就躲在了假山后面。”
“我发誓,我和表妹真的什么都没做,是清白的!”谢沅举手发誓,他才不会在光天化日下对表妹动手动脚,坏了表妹名声。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响起,一双干净的锦靴映入月吟眼帘,熟悉的气息渐渐逼近,她心口像被这沉重的气息压得喘不过气一样,手心忽然渗出冷汗。
“是吗?表妹?”
谢行之冷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月吟含含糊糊点头。
“我被吓怕了,害怕被表姐发现,吓得腿都软了,三表哥好心扶了我一把。”
月吟解释这,可这一解释,她感觉越描越黑,有这样扶的吗?
扶了腰身。
只有最亲密的两人,才会如此,就像她和梦里另一个大表哥一样。
月吟心虚地抬头,只见俊朗的脸沉得格外吓人,带着十足的威慑感,宛如所有的谎话都会被看穿。
她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在日头正盛的夏日中,起了凉意,仿佛有寒风吹过。
谢行之手指摩挲着,似在思索,冷眸中墨色翻滚,如深不见底的渊谷。
良久,谢行之看向谢沅,道:“既是如此,那便是我适才看错了。此刻暂无宾客至此,为了表妹的名声,三弟还是先行离开,表妹稍等片刻,再出这园子。”
谢沅长舒一口气,难得长兄没有长篇大论讲着道理。
得了这便宜,谢沅忙不迭离开。
一时间,僻静的花园里就只剩月吟和谢行之,气氛骤降。
月吟心头一片恐惧,看见谢沅的身影消失在花园入口,既然谢沅都没挨罚,那她是不是也可以离开了?
“大表哥,魏姐姐还在看春台等我。”
月吟欠了欠身,准备离开。
谢行之孤身而立,狭长的眸子微微上扬,寒眸凝在她腰上,那处被谢沅扶过的位置。
“不是跟表妹说过,不能给三弟吗?表妹怎么还是不听话,是太久没挨罚,忘记疼了?”
月吟愣怔着看他,脑中蓦地乍开了,眼底满是骇惧。
他说什么?
这句话所指的,是她想得那个吗?
谢行之怎么会知道那些靡靡梦境?
他硬闯进了她梦里?
可两人性子完全不同,矜冷自持的谢行之,怎会是梦里那个索求无度的人?
“表妹惹了一个,又惹另一个,投怀送抱完就走?真是无情。”
干净华贵的锦靴凑近了,谢行之已到了月吟身前,“我不在的夜里,莫不是梦到了三弟?”
月吟脑海再次陷入一片混乱,随着谢行之的凑近,害怕得脚步踉跄,下意识往后退。
她退,他近。
这么会呢?
她和谢行之做了同样的梦?!
月吟眼睫颤抖,退无可退,最后手掌往后撑着假山。谢行之与她隔了十步之遥,是合乎礼节的正常距离,甚是还带着刻意拉开界限的意味,就算有人路过园子,往这边一瞧,也不会说三道四,仿佛就是表兄妹间的日常闲聊。
月吟被盯得嗓子发干,仿佛动怒的谢行之伸出手掌,带着惩戒的意味,虎口扼住她咽喉,让她无法呼吸。
谢行之唇瓣轻启,“表妹想如何被罚?”
声音犹如切金碎玉,冷得月吟心头发颤。
他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似乎在考量如何责罚,才能平息他怒意。
月吟紧跟着他目光,霍然胸脯发紧,两股战战,膝盖发软,腿骨发酸。
掌心滲出密密匝匝的冷汗,心跳如鼓。
谢行之敛了目光,腹前的手指缓缓摩挲,似乎是捻了什么小珠子一样,“宴席快开了,表妹识得路,我便不带你过去了。”
谢行之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后背抵靠在假山上,月吟望着那抹端方雅正的背影,心切心惧。
怎么会这样呢?
梦里的谢行之,就是她敬重的大表哥。
她起初是想让谢行之动情于她,可他动情后,就像变了个人,索求无度,孟浪放荡。
她仿佛成了他的玩物。
月吟后悔了,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该招惹谢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