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桃春晴by尔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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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良久后才入眠,但也带着这股无名火进入梦乡。
床榻上,谢行之缚住月吟双手,双臂紧紧揽着她在怀里。
月吟只觉被谢行之抱得快喘不过气来了,挣扎了半晌换来的却是谢行之更紧的束缚,“抱太紧了,大表哥您松一松手。”
谢行之挑起她下颌,带着怒意的眼睛看向惊惶的她,“松了手,阿吟不就跑了吗?”
“我仅仅是你敬重的兄长吗?”
谢行之毫不隐藏情绪,也执意寻她问清楚,亲耳听见他想到的一个答案。
谢行之投下的阴影,笼罩着月吟惊惶的面庞,她眼睫颤动,惶恐不安,质问道:“大表哥偷听我和表姐的谈话?”
谢行之不答,仍旧沉着脸看她,等的是她的答案,而不是她的质问。
谢行之抱她坐在膝上,乌沉沉的眼睛盯着她看,恨不得将她看穿,随随便便就能窥探到她心中所想,不容她有丝毫的哄骗。
谢行之沉声问道:“我要听真话,是阿吟为了掩住关系,在妹妹面前撒的谎,还是这本就是阿吟的心声?”
怀里的人有些发抖,大抵是被吓住了。谢行之轻抚她背脊,道:“阿吟,说真话。乖孩子,说谎不仅被罚戒尺,连娘亲,阿吟也不用找了。”
月吟愕然,惊惶的眼睛里慢慢红了起来,盈了泪。
“大表哥是我敬重的兄长。”月吟手掌抵在谢行之胸脯,拉开两人的距离,“大表哥与爹爹认识,是兄长,是我敬重的人。”
兄长两字,在谢行之胸腔内炸开,点燃了压抑住的情绪,他脸更沉了,手掌用力攥住她腰,“有你这样待兄长的吗?阿吟瞧瞧身在何处。”
“在兄长的床榻上。”谢行之怒上心头,反剪住她手腕至身后,声音冷了几分,“这就是阿吟的待兄之道?爬上了敬重的兄长的床榻!”
“哪位妹妹会爬兄长的床榻?我们不是兄妹,我也不要这份敬重。”
“是大表哥让我说真话的。”
月吟摇头,眼泪顺着眼眶流出来,梨花带雨的害怕模样让人心生怜惜。
谢行之在她发抖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我们的关系早就不清不白了,乖孩子,别再回避,等事情尘埃落定,我们就成婚。”
月吟被刺激到了,哭着拼命摇头,呼吸也急了几分,害怕地拒绝,“不,我不嫁,我不要嫁人。”
她谁也不嫁。
谢行之拧眉,嗓音发沉发寒,“难道阿吟要永远当着见不得光的情人。”
月吟淌着泪的脸,在霎时间煞白,整个人僵直在谢行之怀里。
谢行之低头吻她,然而怀里的泪人骤然堙灭。
眼前一片漆黑,谢行之从梦中醒来,此刻已是天光大亮,他怀里空空如也。
他手掬了一捧气息,覆在胸膛,仿佛是想将梦中的那抹馨香留在怀中,永远留在身边。
长指按了按眉心,谢行之闭上眼睛,用力将那股怒火压了下去。
良久后,谢行之睁眼,双眸清亮,但仍旧能瞧出几分欲升不升的怒火。
他起身,坐在床榻边,墨发披散在背上,整个人神色凝重。
她还是不愿意嫁给他。
谢行之攒眉蹙额,下颌紧绷着,手攥成拳头放在身侧。
不能洒进去,她害怕有身孕,怕成为笑话,拉去浸猪笼。
可对他的求娶,她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若非无意间听见她营帐里t的话,还不知被她瞒多久。
谢行之一直以为月吟对他的回避,是她怕两人这见不得光的关系被揭穿后,她丢了颜面,一时蒙羞不知该如何是好。
即便是他的主动负责,又没能让她的惊惶不安消退下去。
原来她是不愿嫁,只当他是敬重的兄长。
谢行之蓦地扯唇,气得一笑。
他可不要当她敬重的兄长,她本该是他的妻子。
另一边营帐。
谢漪澜和月吟双双醒来,伺候的丫鬟们听见营帐里的动静进入帐中。
谢漪澜打了个呵欠,揉揉惺忪的睡眼,“表妹,你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我夜里听见你在哭。”
月吟抓住被褥,心里一紧。
她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没有摸到眼泪,结结巴巴回道:“梦、梦见了个可怕的东西,怪吓人的。”
这厢,玉盏将床榻边的鞋子摆顺,对谢漪澜道:“四姑娘有所不知,姑娘常做噩梦。”
在扬州那会儿还好,她就担心着夜里打雷,姑娘梦魇。可自从来了京城,也不知怎么回事,姑娘梦魇的次数越来越多。
玉盏扶月吟起来,道:“奴婢今晚把安神香点上,姑娘应是能睡个好觉。”
谢漪澜昨夜有些认床,在床上翻来覆去,夜已经很沉了,都还没睡着,便隐隐约约听见表妹低低的啜泣声。
她喊了几声,表妹也没反应,今早一问,表妹果真是做噩梦了。
谢漪澜看着娇瘦的表妹,心里不是滋味。
心疼表妹。
就该早些把表妹接回来,扬州哪有京城好。
两人用罢早饭,收拾妥当后出了营帐,恰好谢行之的营帐幕帘被撩开,穿着矜贵儒雅的谢行之走出营帐。
谢漪澜行礼道:“哥哥。”
月吟不可避免地福身行礼,“大表哥。”
谢行之颔首,淡淡应了一声,辨不出情绪。
他未做停留,与两人打了个照面后负手离开,衣袂飘然间带过阵略带凉意的晨风,此刻夹杂着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月吟梗着脖子,心里一阵哆嗦,敛了敛眉。
她心里清楚,因梦里的事情,谢行之定然又生气,还气得不去轻。
梦里的时候,是谢行之逼着她说实话,她说了实话,可他又生气了。
月吟心有余悸,拧眉摇摇头,把梦里的东西全部晃出去。
她不要嫁人。
谢行之竟然还执着于对她负责。
“漪澜!婉星妹妹!”
魏佳茹冷不丁一声,将月吟的思绪拉回现实。
魏氏营帐那边,魏佳茹面带笑意,正朝她们这边招手。
“走,表妹,咱去找佳茹玩,人多热闹。”
谢漪澜拉着月吟,往魏氏营帐那边去。
秋日凉爽,不久围场慢慢热闹起来,世家贵女们从营帐内出来,聚在一起闲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场子热闹起来。
谢漪澜带着月吟认识了几位她耍的好的小姐妹。
一姑娘说道:“谢四姑娘的表妹,便也是我们的朋友。上次还是在远侯府的赏花宴上见过柳妹妹,几月不见柳妹妹出落得亭亭玉立,越发水灵了。”
月吟抿唇,脸颊微烫,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捧着茶杯低头喝水。
刚开始气氛还算融洽,那几名贵女和月吟相谈甚欢,不知什么时候,周围的人渐渐多起来。
围场不知哪来飘出来一阵悠扬的笛声,慢慢地,悠扬婉转的笛声又停了下来。
赵黎端起茶杯,轻呷一口,将茶杯捧在手中,悠悠说道:“说起着琴曲笛子,我倒是想起柳姑娘当初在侯府赏花宴上弹的曲子,余音绕梁,真真好听。”
“诸位当时没去,定远侯府那场赏花宴,柳姑娘那首曲子……”赵黎顿了顿,似在思索,说道:“哦对,平沙落雁!曲子就叫平沙落雁。柳姑娘弹了一手好琴,我都听入神了,宛如就置在身在江面上。”
经这一说,方才与月吟相谈甚欢的那姑娘想了起来点头道:“柳姑娘琴艺精湛,让人陶醉。”
赵黎忽而放下茶杯,忽而眼前一亮,看向谢漪澜旁边的月吟,笑道:“柳姑娘,不如再弹一曲?让我们大伙儿再一饱耳福。”
贵女们纷纷投去目光,月吟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赵姑娘这么一说,我是越发好奇了,想听听柳姑娘的琴声,一饱耳福。”
月吟敛了敛眉,终于明白了从前谢漪澜提醒她的,莫要和赵黎走太近、莫要与赵黎交谈太深是什么意思了。
赵黎虽是一副和善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很不舒服。
月吟抿唇,若说真心想让她在这一众贵女中出风头的人,无疑是谢漪澜,但谢漪澜并没有提起她拿手的弹琴。
反倒是赵黎……
赵黎好像是故意在众人面前说出这一番话,让这些贵女们对她抚琴产生期待,想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弹上一曲。
倘若是赵黎是抱着让她在众人面前弹琴出丑的心思,那赵黎的算盘便打错了。
那首曲子她在侯府的赏花宴上弹过了,一曲惊人,一时间出尽了风头。
并且赵黎当日就在赏花宴上,是知晓她擅弹平沙落雁这首古曲的。
月吟忽然有些猜不透赵黎,赵黎究竟想怎样?
赵黎迎上月吟的目光,微微笑了笑。
月吟浅笑,回了她一个。
在须臾的静谧中,月吟落落大方说道:“出门急,我并未带琴,我也不好意思扫了各位姐姐们的兴。”
月吟看了一圈期待的贵女们,婉声道:“不知哪位姐姐带了琴来,我便献丑一曲。我不擅音律,便只会那一首,姐姐们也莫要笑话我。”
一贵女说道:“我带了琴。”
月吟:“有劳姐姐差人去取。”
那贵女吩咐随行丫鬟,让人速去营帐取来。
月吟端起茶杯,茶盖拂去面上的茶沫,悠悠喝了一口茶水。
左右她弹这首曲子不会出错,与其推推搡搡让贵女们觉得她小家子气,倒不如落落大方应承下来。
弹得好与坏,另当别论,这落落大方的态度,让人感到舒服。
还有便是,月吟存了一份私心。
谢行之不会骗她的,娘亲此时就在围猎场里,但她并不知晓娘亲被哪位权贵抢走了,此时在哪家权贵的营帐里。
爹爹没被诬陷前是威风凛凛的将军,那么能与爹爹抗衡、将爹爹打成重伤的人,定然是不好惹的权贵。
月吟要弹的曲子,娘亲再熟悉不过。假使娘亲忽然在围猎场上听见这熟悉的曲子,她会循着琴声找过来吗?
月吟忽然有了期待,心里是激动的。
她幻想在弹琴时,在某个方向看见娘的身影。
十一年没见了,她十五六岁了,娘应该认不出她来了。
但她一定能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认出娘。
谢行之给她画了画像的,她认得娘。
月吟眼睛有些泛酸,她低下头,趁着没人注意到,悄悄把眼泪抹去。
宣靖帝晨间例行检查几位皇子的御、射是否懈怠了,之后便在营帐外射箭。
金色龙袍,尽显皇家威严。
宣靖帝立于箭靶外数丈开外,一张弓弦拉满了,箭羽抵在紧绷的弦上,他凌厉的双眸紧紧盯着靶心。
倏地,箭羽离弓,咻的一声,正中靶心。
同一个箭靶,靶心已插了四支箭。
九岁的七皇子拍手,“父皇好箭术!”
宣靖帝拿弓箭的手一伸,内侍便迎了过去,接过弓箭,稳放在架子上。
宣靖帝:“小七的箭术尚需练习,等下次朕抽查时,一靶双箭。”
七皇子没料到这一夸,反而让自己有了额外的课业,却又不敢反驳,硬着头皮应下来。
他看眼华盖下的母妃魏贵妃。
母妃不为所动,并没有要替他说话的意思,七皇子心里闷闷不乐。
宣靖帝又道:“多找你太子兄长指点一二。”
“儿臣知道了。”
七皇子看了眼旁边端端站着,威严十足的太子,心里知道太子哥哥也不喜欢他,平日里他都不敢去找太子哥哥。
这厢,宣靖帝渐渐近了,魏贵妃双手递去干净的锦帕。
忽而,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
曲调悠扬的前奏。
魏贵妃听见熟悉的旋律,骤然一愣,不过须臾后神色又恢复如常。
“这曲子是……”
宣靖帝忽闻琴音,擦汗的动作顿了顿,说道:“平沙落雁。”
宣靖帝看着魏贵妃,道:“朕记得,阿瑶当年便是弹了这么一首曲子,名动京城。”
魏贵妃笑了笑,可这笑却有些不自然,隐约有些怯怕,“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宣靖帝眼睑垂下,疏冷的目光看向魏贵妃右手手腕,带着几分惋惜的t意味,“只可惜现在朕再也听不到阿瑶弹琴了。”
魏贵妃下意识捂住右手手腕的疤痕,抿唇没有说话。
悠扬的琴音渐渐变得欢快灵动,跌宕起伏,让人有种身临江中,周边是起起伏伏的雁群。
宣靖帝闭上眼睛,感受着曲子的旋律,手指随着旋律,下意识摆动。
忽而,魏贵妃神色微变,捂着右手腕子的手忽而用力,呼吸凝滞了片刻。
曲子里藏着细节处的转音,她再熟悉不过。
这转音是她自创的,旁人都不知晓。
弹琴的是谁?
此人竟与她当年弹的相差无几,连细微处的转音都抓住了。
若非是她相熟的人,谁还会……
是她的三郎来找她了?
魏贵妃双瞳紧缩,唇情不自禁张大了些,一颗心激动地快要从心口跳了出来。
曲子渐进尾声,宣靖帝缓缓睁开眼睛,“这曲子倒真是让朕想起了阿瑶弹的,那意境连宫中琴师都差了几分。”
魏贵妃很快敛了情绪,让人瞧不出分毫内心的那阵激动。
宣靖帝吩咐道:“张全福,去查查这弹琴的是何人。”
“喏。”
内侍张全福端着拂尘,躬身退出此地,忙循着琴声去找人,唯恐晚了这琴声止住后耽误了复命的时辰。
“阿瑶觉得这弹琴的人会是谁?”
宣靖帝问向魏贵妃,帝王威严令人敬畏,让人不敢有半分谎言。
巨大的压迫感袭来,魏贵妃心里蓦然一颤,后颈有了凉意,仿佛已经被帝王看穿内心的激动。
魏贵妃强做镇静,双手紧扣,摇头回道:“臣妾不知道,还是等张公公回来揭晓谜底。”
宣靖帝未置一词,他往前一步,凛冽的气息更近了,魏贵妃有片刻的屏吸。
“朕还以为阿瑶会很激动,毕竟这曲子太过熟悉,”宣靖帝垂眼看了看她右腕,那处衣袖遮掩住下有条长长的疤痕,“阿瑶又太久没有弹琴,闻律而喜。”
魏贵妃喉咙发紧,纤卷翘睫轻轻颤了颤。
张全福很快回来,气喘吁吁复命道:“禀陛下,弹琴的是位小女郎。是定远侯的外甥女,谢家前不久从扬州接回来的表姑娘,姓柳。”
宣靖帝颔首,“柳家的女郎,朕知道了。”
魏贵妃愕然失神,怔怔站在远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定远侯谢家,表姑娘,姓柳。
芸儿的姑娘。
张全福问道:“陛下可要召见柳家姑娘?”
月吟掌心放在琴弦上,待琴弦停下来缓缓松手,“姐姐们谬赞了。”
赵黎笑着起身,对贵女们说道:“我可没说大话,骗大伙儿,柳姑娘弹的曲子真真好听!”
赵黎施施然走到月吟身边,抬手搭在月吟肩上,笑着和各位贵女们说话,“柳姑娘蕙质兰心,抚琴弹奏,余音绕梁。”
赵黎边说,边在手上锦帕的遮掩下,悄无声息将衣袖里的香粉蹭到月吟肩上。
“这曲子极其难弹凑,话说这么多年来,便也只有当今魏贵妃娘娘能凑好,柳姑娘倘若早生几年,那便能和……”
魏佳茹蓦地一声轻咳,打断了赵黎的话,赵黎便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笑了笑,说道:“柳姑娘方才这一弹,我心里也痒痒,便也嫌丑一曲。”
月吟起身,给赵黎让了位,回到谢漪澜和魏佳茹两人之间的席位。
赵黎调了调琴弦,琴声缓缓响起。
月吟有些失落,无心听赵黎弹的曲子,心思不在这里。她演奏曲子的时候留心着四周,虽然有几名循着琴音来的女郎,但其中没有她熟悉的身影。
她弹奏的琴音确实传远了,但娘亲却没有闻声循来。
月吟抿唇,低头捧着茶杯,失落的心里闷闷的,也不知道娘亲是听到琴声不想来,还是娘亲已经忘了这熟悉的琴曲。
这厢,赵黎自顾自弹着另一首曲子。
珠玉在前,在场的贵女们心里都觉这曲子差了几分意思,与月吟那首曲子相比逊色几分,忽而感觉赵黎方才那一番话说得不假。
能与魏贵妃娘娘相比的,怕是只有她们面前的这位姑娘。
但这话心里知道便成,可不能传到魏贵妃娘娘耳中。
然而赵黎却不是这样想的,她可太希望这件事人尽皆知,传到魏贵妃耳中。
一名身份低微的小姑娘,凭着一曲在众人面前出尽风头,竟还敢拿这事与身份尊贵的贵妃相提并论,魏贵妃娘娘岂能不动怒,如此一来,这柳家表妹怕是没好果子吃。
赵黎等的就是这柳家表妹被贵妃娘娘注意到,送柳家表妹一顿好果子吃。
她爱慕了谢行之那么久,谢行之对她熟视无睹,却对这身份低微的穷酸表姑娘格外照拂。
七夕那日,谢行之竟然还与这柳家表妹去了河边放花灯,赵黎不相信谢行之对柳家表妹没有一丝好感。
柳婉星论出身,哪里比得上她赵黎?
早年间的那些事情,赵黎略有耳闻。她父亲原本是要和定远侯谢家结亲的,打算下聘娶的便是柳婉星的母亲,却不曾想这时柳婉星的母亲与姓柳的书生闹出丑闻嫁去了扬州柳家,于是父亲的婚事就此作罢,这才娶了她母亲,有了她。
赵黎膈应,仿佛就像是旁人挑剩下,不要了,才轮到了她母亲。
柳婉星的母亲,跟她抢父亲,而今柳婉星被接回京城谢家,跟她抢谢行之,并且谢行之似乎是属意柳婉星的。
赵黎咽不下这口气。
谢行之就算不喜欢她,也不能让柳婉星捡了这便宜。
更何况,众人眼前这位柳婉星很可能是个冒牌货,是定远侯府假的表姑娘。
贵女们围坐在一块儿聊天,月吟实在是喜欢不起来这人多的热闹场面,便跟谢漪澜扯了个借口,离开了。
秋高气爽,山间的阳光温和,不似夏日里的炙热刺眼,金灿灿的光线照耀在身上,暖烘烘的舒服。
月吟看着地上自己孤零零的影子,微微失神。
她愣怔片刻,忽而抬手,手上变换着手势,地上的影子也跟着变换。
月吟不知道此刻该去哪里,怕在围场里乱走冲撞了权贵,但又不想回贵女们聚集聊天的地方,便在这里玩着手影。
月吟犹豫趁着谢漪澜不在,要不要去找谢行之。
谢行之知道娘亲在哪里。
然而在梦里,他们闹了不愉快。
“嘿,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玩手影?适才不还与那些姑娘们弹琴聊天么?”
陌生的男童声音突然传入月吟耳中,她一抬头,便看见前方不远处站了位锦衣华服的男童。
男童朝她走来,月吟收了双手,也没再玩手影了,警惕地打量渐近的人。
那陌生男童紧接着又开口说话,童声稚嫩,嗓音明亮,“这手影有什么好玩了,你是有心事?”
月吟警惕地看着个头到她腰腹的男童,“小公子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方才弹琴了?”
七皇子点头,“大老远就听见姑娘的琴声了,问了才知道是你在弹琴,可你怎么不合群?自己就跑出来了?我跟了你一路,你也没发现,你肯定是藏了心事。”
宣靖帝没召见那弹琴的姑娘,七皇子好奇之下便寻来了。
他远远看着,问了内侍才在一众贵女里把人寻到。
有些奇怪,七皇子第一眼注意的姑娘,就是她。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这姑娘。
这位小公子和善,对她没什么恶意,月吟蹲下身子,和他平齐,和他聊了起来,“大老远就听见琴声了,照小公子这意思,围猎场中很多地方都能听见这琴声?”
空旷的围场中,月吟期待地看着他。
七皇子顿了顿,含糊着点头,“但距离太远就听不真切了,遇到人声嘈杂的地儿,也听不这真切,或许根本就听不见琴声。”
月吟有些失落,鼓了鼓腮帮子。
大概是娘亲没听见这琴声,看来她还是要去找谢行之问娘亲的下落。
“你很失望?”七皇子恍然大悟“哦”一声,“你想让这琴声传很远,你想让谁听见这琴、声?!”
月吟摇头,当即便否认了。
就在此时,一名牵了马匹的侍卫朝这边走来。
离两人渐近的时候,那匹黑色骏马忽然躁动起来,在剧烈的嘶吼声中,挣脱开侍卫手里的缰绳,仿佛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失控发疯般朝不远处一蹲一站的两人冲来。
侍卫神色慌张,急忙去抓挣脱开的缰绳,但那匹黑色骏马根本不受控制,缰绳没扯住,侍卫反被t狂躁的黑马重重踢了一脚,倒地时又被黑马狠狠踩了,疼得动弹不得。
黑色骏马急冲而去,那侍卫捂着发疼的胸口,扯着嗓子着急喊出声,“喂!快闪开!”
然而已经晚了,黑色骏马直奔月吟的方向去。
马匹冲来的速度极快,仿佛下一刻就撞了过来,月吟脸色煞白,吓得花容失色,起身拉着还在跟她说话的七皇子忙往旁边避开。
两人往一旁避去,然而那失控冲撞的马忽然改变直行的方向,仍旧往两人躲避的方向来。
月吟心惊,惊惧避开时被不平的地面绊了一下,崴了脚踝,拉着七皇子绊倒在地上。
于此同时,失控的疯马横冲直撞过来,眨眼间便撞上了。
月吟心提到了嗓子眼,想也没想便将七皇子护在怀里。
月吟手臂护着他头,害怕地闭上眼睛,等着马踩踏过来。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被来,一阵风袭来,月吟却听见马匹的嘶吼声。
那嘶吼声悲切,就在她耳边。
旁边的地面动了动,有尘土砸落她衣裙,她手臂被石砾打了一下。
月吟恍惚间睁开眼。
谢行之及时拉住了横冲直撞的失控疯马。
他神色惊慌,额上渗出层层汗珠,下颚紧紧绷着,虽未说话,但急促的呼吸却道出了他方才奔来的急切。
手掌绕了几圈缰绳,紧紧拉攥在掌心,地上的脚印拖了长长一串。
马被拉住,谢行之倏地抬手,手掌灌了足够的力,一掌狠击马脖子,将马击晕倒地。
就在这时候,谢行之后面的魏衡姗姗来迟,神色慌乱,气喘吁吁关切问道:“柳表妹,你伤到没有?”
被月吟护住的七皇子探出身来,逃过马蹄踩踏的他在看见来人时惊喜,“谢少卿!二表哥!”
“七皇子,你怎么在这儿?”
魏衡惊讶,方才情况危急,加之七皇子是背对着的,他并没看清月吟拉着男童是谁。
七……七皇子?!
惊魂未定的月吟惊愕,脑子在刹那间变得空白一片,愣怔着坐在原处。
方才跟她说了那么久话的男子是七皇子!
当今圣上的儿子!
这厢,七皇子一骨碌倒在地上,两脚一伸,两手一摊,两眼一闭,“啊,我晕了。”
“我被马吓晕了,快让母妃探望晕倒的我。”
七皇子闭着眼睛说完话,论魏衡怎喊,也没喊起来,仿佛就正如他留下的话一样,他已经被吓晕了。
月吟疑惑,一时间不明白七皇子好端端为何要装晕。
这装晕的动作竟有些熟练。
谢行之:“魏兄,如今看来,只有你把七皇兄送回营帐了。”
魏衡点头,“柳表妹这边就交给你了。”
他锐利的目光看了眼地上突然冲撞起来的马匹,又看了看那被踩踢受伤的侍卫,“这事有些可疑。”
谢行之同样淡淡扫了眼,敛了敛眉。
确实可疑。
魏衡安抚几句受了惊吓的月吟,便抱起地上装晕的七皇子离开了。
月吟回了心神,手撑在地上借力起身,然而脚踝扭伤了,一动弹就疼。
脚踝实在太疼,她又跌回地上坐着,缓了好一阵,她才试探着起身动作迟缓,有些吃力,这时谢行之抓住她纤臂,扶她起来。
“谢谢大表哥。”
月吟站稳后道谢,余光瞥见谢行之掌心被缰绳勒伤了。
掌心勒破了皮,一道长长的伤痕,正在流血。
月吟愧疚,“大表哥手掌受伤了。”
谢行之敛了敛手掌,欲将掌心的伤掩住,“无碍。”
月吟从袖中拿出锦帕,拉过谢行之的手,支支吾吾解释道:“包……包扎。”
谢行之浅浅笑了笑,在她面前摊开掌心。
伤口从虎口蔓延,横穿整个手掌,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月吟心里一颤,光看着都疼。
她低头给包扎伤口,小心谨慎着,生怕力道大了将谢行之伤口弄疼了。
谢行之温润的眸落在她身上,眼底尽是她现在紧张的样子,他笑意浅浅,丝毫没有受伤的模样。
两人隔得近,谢行之忽而闻到她身上有股异样的香味,面上的笑意骤然止住了,眼眸暗了几分。
月吟将锦帕盖住他掌心的伤口,在他手背系了个蝴蝶结,“先简单包扎着,等回去后大表哥再擦药。”
谢行之问道:“今日了新的馨香?”
“还是原来的。”
月吟摇头,下意识抬手闻了闻衣服上的熏香味道,不明白谢行之为何这样问,忽而慌了神,“大表哥是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她心里咯噔一下,若是如此,那她之前和那些贵女们聊天,身上的奇怪味道岂不是被闻了去?
月吟脸上一时间火辣辣的,着实难为情。
谢行之仔细闻了闻,目光落到她肩膀上,“今日有谁刻意接近过你?”
“在你身后,亦或是拍过你肩膀?”
月吟细细想了一下,眼睛瞪大了些,“赵家姑娘!赵黎,她在我身后停留过段时候,手还放我肩膀上。”
月吟拧眉,有些厌恶地动了动肩膀,手从肩头抚下,仿佛是想把肩头的气味抚下去。
谢行之眉间染了一抹厉色,“赵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