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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桃春晴by尔屿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2-22

虽说阿吟心中有结,不愿成婚,但倘若魏家的长辈劝她,她会动摇吗?
她是个乖巧温顺的孩子,多半是会乖乖听长辈的话。
谢行之周身的气息忽而骤降,比这凉如水的夜色还要寒凉。
儿时那句玩笑话,魏家人并不知晓,即便是知晓,会当真吗?
谢行之凝着紧闭的窗户,神色暗了下来,沉默不语,漆黑眸子透出的冷冽几乎快凝结成了寒霜。
也不知在廊檐下站了多久,谢行之敛了沉沉的目光,慢慢转身,裹着身上的一片寒凉,进了寝屋。
谢行之本想去梦中找月吟,可偏偏不遂他愿,他一夜无梦,再睁眼时已经天亮了。
谢行之薄唇紧抿,靠在床头神色凝然。
以往他想见月吟的时候,入梦后便能寻到她,然而昨夜却没有。
除了窗外那一瞥,阿吟关了窗户后,他便再没见过了。
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
谢行之长指按了按眉心,将心里涌起来的烦闷压了下去。
皎月阁。
玉瓶玉盏像往常一样来伺候月吟梳洗打扮,却发现她家姑娘眼圈一片鸦青,不用想也知道她家姑娘没睡好。
玉盏伺候月吟梳妆,看着镜子里憔悴的面容,心里不是滋味,“婉星姑娘的遗愿都完成了,姑娘应该高兴才是,怎么昨夜像是没歇息好。”
篦子梳到发尾,玉盏道:“倘若婉星姑娘还在,知道姑娘寻到亲人,不知有多高兴。”
月吟看眼镜子里憔悴的容颜,微微拧了拧眉。
也不知为何,她昨夜翻来覆去也没有睡意,倒也不全是在想爹爹娘亲的事情,子时过后夜深的时候,她倒是有了些困意,但就是睡不着,后来迷迷糊糊中眯了一小会儿,便天亮了。
月吟唇抿了抿,吩咐道:“脂粉擦厚重些,盖住脸上的憔悴。”
一番梳妆打扮后,月吟吃罢早饭,忽听外面有响动,她好奇之下出去看了看,只见正德押了位剃光头发的中年男子,谢行之正跟在身后。
谢行之瞧见了阁楼外的她,忽而抬手比了个手势,让随行押解的仆人停下。
他立在原处没有动,抬眸看向她,似乎是刻意停下等着她从阁楼上下来,来到他身旁寻他。
月吟犹豫一番,拎着裙裾慢慢下楼梯,朝谢行之走去。
“表妹。”
月吟甫一刚到,还没开口说话,倒是谢行之先一步唤了她一声。
月吟福身行礼,一如既往的客套,“大表哥万福金安。”
她回正身子,这才看清那押解男子的面容。
男子头顶有九个戒疤,三横三竖,他脖颈和腕子上皆戴了串佛珠,显然是位出家人。
而这面容……
月吟瞧着有几分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脑中倏然出现一个人,月吟惊讶,眼睛睁圆了几分,直愣愣盯着嘴里塞了麻布的出家人。
清源,普弥寺的高僧。
也是挟持过她的坏人。
当初谢行之来抓清源,清源不是跑了吗?谢行之什么时候抓到的人?
月吟原以为谢行之押的是鹫梧院犯事的小厮,没承想竟是久负盛名的清源大师。
“清源是他的法号,他是崔将军麾下的马都尉,当年诬陷崔将军,此人也有份。”谢行之眉色一寒,厉声吩咐道:“押走!”
清源被正德押走,月吟凝看那远去的背影,心里一股怒气蹿了起来,久久散不出去。
此处的闲杂人等都被遣走了,谢行之才道:“虽然已经抓到的马都尉,和要抓审的聂松皆不是幕后主使,但这回切切实实将明面上的人都绳之以法了。”
“幕后主使,是……”月吟抿唇,沉默一阵后才继续说道:“是金銮殿上的那位吗?”
答案无疑是显而易见。
谢行之点头,无奈叹息一声。
皇帝心思深沉,自崔叔出事后,便将他手上的兵力给了聂松。聂松原本就是崔叔的属下,有怨言的小兵寥寥可数,慢慢地也都归顺了新主。
此后聂松一路升迁,他授于皇帝,自是对皇帝忠心,皇帝也正好借聂松牵制住了朝中的局面。
不仅如此,当年谢行之被选为太子伴读,也是皇帝忌惮谢氏的势力,担心谢魏两家联手对抗。
什么太子伴读,t不过是变相的质子。
谢行之沉下来的眉眼微微扬了扬,然而皇帝却没想到,便是因为当了太子伴读,才让他与太子在有件事上不谋而合。
“谢世子,多谢你为爹做的一切。”
月吟欠身说道,她知晓当年的事情查起来不易,也知让皇帝松口也绝非易事,心底对谢行之的感激有多了一分。
“阿吟言重了。”谢行之扶她起身,“不仅是我,还有一众人想将犯事小人绳之以法,以告慰崔叔的在天之灵,只不过是我的身份便于站出来挑出此事。”
“马都尉关密室里数月,算他良心未泯,业已伏法认罪,交代了事情经过,也愿意出面指认聂松。”
谢行之道:“此事不能再拖,我今日就去把事情做个了结。阿吟安心在府中等我的好消息。”
月吟欠身相送,看着谢行之的背影越走越远,她有了期待,唇上不经意间有了抹笑。
心田涌上来丝丝缕缕的暖意,仿佛是块很甜很甜的饴糖在心间慢慢化开,把心房都填满了。
皇城,养心殿。
夕阳西下,宫檐上镀金的的瑞兽在霞光中金光闪闪,鎏金般的光线映入静谧的殿中,那一身明黄的龙袍越发刺眼,可这形单影只的身影却略显孤寂落寞。
宣靖帝背手而立,脸上慢慢有了笑意,目光凝看着墙上的一幅画,他在原处站了许久,目光却始终没有用那画上女子的身上挪开,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一样。
画上的女子头戴凤冠,端庄娴静,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容颜如花,有着倾城之姿,眉间的一颗美人痣风情万种。
乍一看,这画中女子与魏贵妃有些相似,尤其是眉间那颗美人痣,简直一模一样。
但她并非魏贵妃,她乃宣靖帝的发妻,二十三年前已故的皇后,上官瑶。
“陛下,魏贵妃来了。”
内侍张全福进殿禀告,打破了殿中的寂静,也打破了宣靖帝的沉思。
“传。”宣靖帝沉声说道,目光却并未从画卷上挪开。
养心殿内,脚步声缓缓响起。
“臣妾参见陛下。”
宣靖帝闻声这才敛了目光,扶了魏贵妃起来,“阿瑶免礼平身。”
魏贵妃说道:“陛下传臣妾来所为何事?”
宣靖帝唇边扯了抹笑,但这笑却并非出自内心,“昨日谢行之重审了崔昦的案子,涉案之人现已招供,只等秋后问斩。”
宣靖帝抬脚,去了御案边,从一堆明黄的折子中抽出一份来,“谢行之呈递上来的案件综述,朕已批阅,明早在朝会上再还他一次清白。”
宣靖帝扬了扬手,示意魏贵妃来接。
魏贵妃接过,仔细阅览。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迟来的处决总算是没有白等。
然而背后的主谋就在她眼前,此刻还不能动他分毫。
魏贵妃藏好心中的愤恨,像个没事人一样,福身受下这份“恩赐”,婉声道:“陛下圣明。”
宣靖帝冷笑,眸子微微眯起,打量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阿瑶这句圣明,当真是发自内心?”
魏贵妃将折子放回御案,风轻云淡说道:“陛下若是觉得臣妾说的是违心话,那不管臣妾再如何说,陛下也不会相信。”
御案上放的镂金香炉尚未燃香。
魏贵妃道:“陛下批阅奏折疲乏,还是将香炉里的香点上吧,闻香缓乏。”
宣靖帝看了眼没点熏香的镂金香炉,有片刻的失神。
“当年先皇后也这样说。朕批阅奏折时,她便给朕点了熏香,在一旁的榻上看她自己喜欢的书,等着朕把奏折批阅完。”
魏贵妃心里冷笑一声,满是厌嫌,然而却婉声说道:“那臣妾帮陛下把香炉点上如何?”
她笑了笑,娴静温婉的面庞更似先皇后了。
宣靖帝一阵恍惚,好似真的看见了画卷上的女子走了出来。
魏贵妃去了一旁准备香料,在宣靖帝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将提前准备好的熏香粉混入香料中。
燃香的料粉被压成盘虬状,魏贵妃点燃香料,缕缕轻烟袅袅升起。
魏贵妃笑着将燃香的镂金香炉端去宣靖帝旁边,清冽的熏香味使人安神。
也能让人永远安神。
宣靖帝怅然,喃声道:“真是像呐,阿瑶。”
魏贵妃应声,“陛下,臣妾在。”
“陛下还要批阅折子,臣妾便不打扰陛下了。”
宣靖帝眉心紧拧,柔和的眼神骤然变了,看着身旁的女子,音色冷了几分,“退下吧。”
魏贵妃欠了欠身,慢慢退出养心殿。
这燃了香的殿中,她可不想多待。
宣靖帝望着消失的背影,缓缓敛了目光。
他又看了看墙上的画卷,眉色骤然深了几分。
像是像,可她终究不是他的阿瑶。
他的阿瑶会陪着他批阅完奏折,再一起回寝宫用膳。
自发妻难产故去后,宣靖帝没有一日不想念,每每看见太子,便想起亡妻。
他的阿瑶是为了生下他们的儿子才离开的。
亡妻不在了,宣靖帝纳的每一个妃嫔,她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阿瑶的影子,然而只有魏瑶不仅有五分像,而且连那颗美人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她名中也有个瑶字。
宣靖帝第一次见魏瑶时,是崔昦凯旋的日子。
魏瑶来城门口迎接崔昦回来,阔别已久的小情侣满眼都是爱意。
宣靖帝远远望着那抹倩影,心底的念头越发强了。
她有心上人又如何?又非已经嫁做人妇。
抢过来便好。
宣靖帝以崔昦性命相要挟,魏瑶宁死不从,最后竟从牢中把人劫走了。
劫走便劫走吧,宣靖帝放了两人,他本以为宫中有其他妃嫔也一样,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觉得宫中任何一人都不及魏瑶。
还是魏瑶像呐。
宣靖帝越发念着了无音讯的魏瑶,她劫走崔昦后竟从未给宣平侯府传过信,仿佛此人从未存在一样。
后来,宣靖帝才派人寻到魏瑶的踪影。
扬州小县城里,她与崔昦成了婚,还有了个女儿。
魏瑶已为人妇,为崔昦生儿育女,然而这又如何?抢回身边便成。
跟他回皇宫锦衣玉食,她只需替阿瑶好好待在他身边即可。
宣靖帝也不指望能抢到魏瑶的心,人在便好了。
皎月阁外凉亭中。
正值秋意渐浓的时候,老远就能闻到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味。
月吟本就喜欢桂花的味道,加之听闻害爹爹的聂、马二人将于秋后问斩,她便格外高兴。
“谢谢大表哥,爹爹泉下也能安息了。”
月吟笑了笑,潋滟的杏眼宛如星辰般闪耀,“好想回扬州一趟,在爹爹墓前告诉爹爹这一好消息。”
谢行之温润的眼映满了月吟欢喜的模样,温声道:“会的,阿吟再等等,届时我跟阿吟回扬州,我们一起告诉崔叔这个好消息。”
还有件大事尚未实现,仍需静候佳音。
月吟道:“大表哥公务繁忙,扬州一来一回少说也得耽误个把月,我带丫鬟回去便好。”
谢行之却没有恼,脸上有了浅浅的笑意。
阿吟这是在关心他,替他着想。
“崔叔生前待我极好,那时候阿吟还没出生,自是不知道这事。于情于理,我都要去拜一拜崔叔。”
月吟想了想,是这道理,“爹爹应该也希望见一见大表哥。”
要是娘亲能跟着一起回去该有多好。
“当年皇帝下趟江南,回来是便带了魏贵妃,我前几年去过一趟江南,也到扬州寻过,并未寻到有关崔叔的半分线索。”
月吟怅然,“大表哥寻不到的,爹娘隐姓埋名居住在小县城里。等大表哥陪我回扬州时,我带大表哥好好逛逛,那地方虽小,不比京城繁华,但也有好玩的。”
“一言为定。”
谢行之说着伸出手来,月吟愣了愣,忽而明白了谢行之何意,她伸出手,掌心与他宽大的手掌击了击,“一言为定。”
掌心一碰即离,月吟只觉这一掌轻轻击在了她心上,她心忽而跳得好快。
月吟低下头,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呷一口。
这厢,谢行之从宽大的袖中拿出个精巧的七巧粉彩瓷盘,“前阵子觅得的小玩意,送给阿吟,以后的糕点、果子、饴糖都能装到这七巧盘里。”
四四方方的攒盘有七块大小不一彩绘小盘拼接而成,大、小三角形各两块,中三角形一块,菱形一块,方形一块,每只盘子都可以单独使用,也可以攒合起来构成一个多格盛器。
而七巧盘中的彩绘是牛郎织女的故事。
每个小盘都绘了一幕,从织女下凡、结识牛郎,再到最后的鹊t桥相会,七个小盘,七幕剧情将故事从头到尾串了起来。
月吟眼前一亮,将那盘子看了又看,“真稀奇的一个盘子,我还从来没见过。”
谢行之总是在她欢喜时,心软了一片,“阿吟喜欢便好,往后的零嘴吃食都用这七巧盘装。”
“那是自然,这么还看的盘子,我喜欢的。”月吟甜甜一笑,“谢谢大表哥。”
谢行之温润一笑,“还有个东西,要送给阿吟。”
“什么呀?”
月吟有些好奇,期待地看着谢行之。
他送的七巧粉彩瓷盘就已经很好看了,接下来要送的肯定也是好看的。
谢行之拿出个精致的锦盒,“阿吟打开看看,这是个阿吟的见面礼。”
“大表哥的见面礼早给过我了。”
谢行之摇头,“不一样,这是给崔叔女儿,月吟的。”
月吟有些不好意思,耳尖慢慢烫了起来。
她打开锦盒,里面是只金镯子。
镯子镂空雕刻,花纹精细,流光溢彩的,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月吟忙将锦盒盖上,还了回去,“大表哥这金手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谢行之手掌一挡,“不准推脱,收下。崔叔与父亲交情甚好,阿吟是崔叔唯一的血脉,这份见面礼一点也贵重。”
谢行之打开锦盒,将镂金花雕手镯取出,大有帮她戴的架势,“阿吟戴上看看尺寸是否合适。”
月吟推脱不下,只要收下了,“大表哥,我自己来。”
谢行之没强求,将金镯子轻轻放到月吟掌心。
月吟戴到腕子上,尺寸不大不小,恰好合适。
她不禁有了疑惑,谢行之怎知道她手腕的尺寸?
然而她这疑惑还没问出口,忽然发现镂空花雕里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月吟凝神细看,好像是塞了……塞了一颗颗红豆进去。
她心蓦地跳得快了起来,泛起阵阵涟漪,金手镯戴着的腕子仿佛被烫了一下。
月吟红着脸,想把金手镯取下,却发现镯子卡在手背上了,怎么也取不下来。
谢行之道:“既然大小合适,阿吟便戴着吧,我也不用改尺寸了。”
月吟脸更红了,顿觉这藏了红豆的金手镯是谢行之诱她戴上的。
两人还在亭间,魏衡来了,月吟忙扯下衣袖,把金手镯藏起来。
魏衡见到谢行之有些意外,“呀,谢兄也在。”
谢行之看向魏衡,“魏兄今日怎有空来定远侯府。”
魏衡:“祖母来找谢老夫人聊天,我便跟着来了。”他看眼谢行之旁边的小姑娘,笑道:“我找柳家表妹有事。”
诚然,魏衡还不知晓月吟的身份,还把她当成定远侯府接回来的表姑娘。
月吟疑惑道:“魏二哥寻我何事?”
当着谢行之的面,魏衡也不避讳,左右谢行之都知道他对柳家表妹的心思。
魏衡如实说道:“秋猎时,我猎得只白狐,那毛的成色极好,便打算做成披风送人。”
魏衡有些不好意思,“送给位姑娘。”
“我选了几个图样,柳表妹看看喜欢哪个?”
魏衡从怀里拿出本小册子,里面是些绣样。
谢行之凝看那绣样,蓦而一笑,眼底醋意横生。

月吟低头看眼魏衡递来的册子图样,想必是表哥有了属意的姑娘,想做件狐裘披风送给佳人。
她虽对男女情爱有抵触,但不会把这份抵触强加到旁人身上,还是挺乐意帮表哥挑选图样的。
月吟清丽的眸子看向魏衡,问道:“魏二哥,那位姑娘平素喜欢什么样式的图样?”
魏衡视线从册子上挪向月吟,顿了片刻似在思索,说道:“柳表妹先选选,姑娘家喜欢的大抵都相似。”
月吟眨了眨眼睛,似乎是这个道理。
狐裘披风难得,光是这白色狐裘做出来的披风做出来就已经都好看了,表哥递来的图样各个精致,为这狐裘披风锦上添花。
月吟浅笑,道:“魏二哥递来的图样都精细好看,容我仔细看看。”
“不急,柳表妹慢慢挑选。”
魏衡说着,随即在石桌旁落座,坐的位子正是谢行之方才的,就在月吟身旁。
谢行之嘴角平直,下颌线紧紧绷着,暗沉下来的目光一直落在凑近的两人身上,涌起了铺天盖地的强烈情绪
坐在月吟旁边的位置,是他的。
月吟旁边的人,也应该是他。
而她此刻正低头,仔细挑选狐裘披风图样。
魏衡要送之人正是眼前精心挑选的姑娘。
冬日的上京城朔风呼啸,干燥寒冷,姑娘家出门在外,披风自是少不了。
眼下正值秋季,待冬日天气转凉的时候,月吟恐怕已经被接回宣平侯府了。
在宣平侯府,她与魏衡每日相见……
谢行之眸色越发暗了,强制自己不去想往后会发生的事情,但随着她言笑晏晏与魏衡指着册子绣样,谢行之心里渐生出团怎么样灭不下去的焰气。
谢行之缓步走了过去,在月吟身边停下步子,恰好站在她和魏衡之间,悄无声息隔开了表兄妹两人的距离。
两人纷纷看了过来,谢行之敛眉,低头看向桌案摊开的册子,大有也要帮魏衡挑选的意思。
谢行之眼睫低垂,迎上月吟投过来的目光,从她瞳孔里如愿看到了他的身影。
谢行之左掌放在案上,身子下意识侧了侧,不偏不倚正好挡住魏衡的余光,问道:“表妹方才指的是哪个?”
语气平淡无奇,辨不出情绪,让人只觉是他的好奇,随口一问罢了。
高大的身影投下,将月吟笼罩,月吟目光所及皆是谢行之,只能看到魏衡的衣角,她心里一紧,忙避开男子那发沉的目光。
纤白长指落到一处,月吟抿唇说道:“这个图样的披风应该会好看。”
谢行之随着那一指看过去,唇轻轻扯了扯,意味深长地凝看她道:“表妹不妨再多看几个,若是觉得魏兄给的图样少,我那边存了些。”
若有若无的桂花味中夹杂着谢行之冷沉的气息,月吟只觉他是怒了,低头翻开一页册子,顺着谢行之的话往下说,“我、我再多看看。”
谢行之并未离开,身子仍旧挡在两人之间,就没有要挪开的意思。
魏衡被谢行之挡住了视线,眉头轻轻拧了拧,多多少少生出不悦的情绪。
但是他转念一想,谢行之那番话也不是没道理。
今日得知祖母要来找谢老夫人,他跟了来,因是临时决定的事情,连魏衡自己都感觉准备不充分。
魏衡起身,绕到桌子另一边,在月吟右边的坐下,只是谢行之虽没挡视线,但这处却没方才的位置近,他又不好意思当着面把凳子挪过去,便只能就着这不近不远的距离。
这厢,魏衡坐下,余光忽见桌上的七巧粉彩瓷盘,刚舒展开的眉又敛了,面上的喜色渐淡了,有几分落寞。
原来柳家表妹已经有了七巧粉彩瓷盘。
谢行之顺势坐下,脸上的神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月吟察觉到周遭突然变了的气氛,顺着魏衡的目光看去,率先打破这沉寂的气氛,“魏二哥也喜欢这七巧盘?”
魏衡敛了落寞的神色,说道:“近来这七巧粉彩瓷盘风靡整个京城,难得的是七巧盘上的彩绘,画师画不过来,根本画不过来。”
他倒是订了一款,但还在等画师画彩绘。
原本想等七巧粉彩瓷盘制成后送给柳家表妹,现在好了不用苦等,也不用送了,柳家表妹已经有了。
谢漪澜对此类精致的东西毫无招架之力,估摸着一早就下手订了七巧粉彩瓷盘,这俩表姐妹关系好,想必也给柳家表妹也备了一份。
魏衡抿唇,若是他动作快些就好了。
谢行之眼里有笑,“七巧盘呐,如今确实是难等。”
他随口说着,轻飘飘的一句,仿佛在他眼中并非什么大事。
这厢,亭子外的主道上响起阵脚步声,谢老夫人跟前伺候的林嬷嬷匆匆而来,出现在众人视线。
“世子,魏二公子,表姑娘。”
林嬷嬷福福身,道:“表姑娘,老夫人请您去一趟淳化堂。”
月吟眼前一亮,宛如找到了救星一样,“我这就跟林嬷嬷过去。”
月吟合上册子,“魏二哥,外祖母寻我,这绣样今日恐是选不了。魏二哥是就用方才我指的那个,还是等我改日再帮您细挑?”
魏衡:“那便暂定了柳表妹方才给我指的那款。”
将狐裘样式定下来了,他今日回府就让秀娘做披风,早些做好,就能早些把狐裘披风送给柳家表妹。
这次他不会再晚一步了。
月吟拜别亭子间的两位t,跟着林嬷嬷往淳化堂去。
从亭子里踏出来那刻,月吟紧绷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浑身上下都舒坦了,闻着的空气也丝毫压迫紧张感。
月吟脚步轻快,淳化堂那边魏老夫人,外祖母在等着她。
月吟想到又能见到外祖母了,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自月吟离开后,魏衡把册子收好,脸上有了笑意。
他着实是高兴,心里的喜悦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但而今身边只有好友一人,便同迟迟不开窍的谢行之炫耀道:“谢兄,谢老夫人那边,我祖母也在,两位老夫人聊天,柳家表妹去凑什么热闹?”
魏衡笑着,自问自答肯定说道:“那必定是柳表妹受两位老夫人的喜欢,我猜多半是祖母跟谢老夫人提及,谢老夫人这才着人来传柳表妹。”
魏衡喜笑颜开,言语中透着几分炫耀,“我祖母好像很喜欢柳表妹,如此一来我就放心了。柳表妹温婉娴静,又乖巧懂事,值得被更多人喜爱,爹娘估摸着会同意这门亲事。自从崔将军那事有了结果,我爹这段日子都高兴着,等爹催我婚事时,我就跟我爹提。”
谢行之扯了扯唇,声音颇为冷,“魏兄可问过表妹是何感想?”
魏衡的喜悦因这一句提醒,慢慢消退,一双眉拧起来。
“谢兄言之有理,此事是我忽略了。”
魏衡拍了拍谢行之肩膀,感激道:“还好有谢兄提醒。”
谢行之抚下肩头的手,淡声道:“魏兄不必客气。表妹去了祖母那边,魏兄不如随去鹫梧院下几局棋?”
“谁人不知谢兄棋艺精湛,我与你下棋,这不是已成定局的事情?”魏衡摆摆手,“不去,不去,去了也是只有输的份。”
魏衡原本打算待会儿去淳化堂陪祖母的,哪能和谢行之下棋,届时他输得不知有多惨了。
谢行之:“我许久没下棋了,手生。”
魏衡最终还是随谢行之回了鹫梧院,和他下了好几局棋。
日头渐偏,魏衡的眉拧了起来,谢行之就是个骗子!
下的几局友好棋,谢行之跟杀疯了一样,起初堵了他路、让他的棋子无处搁下在不说,最后几局他本以为能赢,没承想这是谢行之诱他落子的陷阱
魏衡惨败,一局都没赢过。
好好好,这就是谢行之的手生。
魏衡看着满盘的败局,嘴角抽了抽,“谢兄,你跟太子下棋,也这么不懂人情世故么?”
谢行之逐一敛走棋盘的棋子,“一年多了,太子殿下成亲后便没跟我下过棋了。太子殿下有太子妃陪着,下棋自是不会寻我。”
魏衡敛棋,有些咬牙切齿,“是呀,太子殿下有太子妃陪着,哪会找你切磋,你也该找位姑娘娶了。”
谢行之:“是该娶妻了,约莫要比魏兄早段时间。”
魏衡:“……”
临近黄昏,谢老夫人那边来人了。谢老夫人留了魏老夫人在淳化堂用晚饭,让鹫梧院的两位一起去那边用晚饭。
谢行之和魏衡到淳化堂的时候,屋子里正聊得热火朝天,气氛好不欢快。
因此,魏衡脸上的笑更藏不住了。
屋子里,月吟在魏老夫人旁边坐着,方才不知聊了些什么,她眼里有笑,捏着锦帕的手掩唇遮住笑容。
谢行之一踏进屋子便瞧见月吟言笑晏晏的模样。
与他往常见的笑不一样。
可以将她掩唇的手抚下,让她也对他这样笑。
大抵是担心单独让月吟来淳化堂惹人生疑,谢漪澜也在,她院子里那只不太安分的狸花猫今日随着她来了,被她抱在膝上。
小狸花猫趴着,闭着眼睛在谢漪澜膝上睡觉,便是因为在睡觉,变得乖巧温顺。
“祖母,魏老夫人。”
“谢老夫人,祖母。”
谢行之和魏衡双双拜见两位长辈。
月吟款款起身,掩住左腕上的金手镯,施施然行礼,“大表哥,魏二哥。”
人都到齐了,谢老夫人传了晚饭,丫鬟们端着美味佳肴鱼贯而入。
满满一桌菜,全是月吟爱吃的。
论月吟喜欢吃什么菜,谢行之是最清楚的,他不禁想起和月吟在一起用饭的那段日子。
她胃口小,没吃几筷子便停了下来,即便是有喜欢的菜,也是一样,仿佛就只能吃下那么多饭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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