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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桃春晴by尔屿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2-22

“谢世子放开我,我要回府了。”
月吟心里闷了一股气,她哭啼窘迫的模样还被谢行之看见了。
她又生气,又难为情。
谢行之没松手,手掌反而滑下,握住她纤白手腕,“还是方才的全名好听。”
月吟抿唇,耳尖不自觉红了起来。她转了转手腕,试图从谢行之手里挣脱出来,可却没有结果,手腕被他握得更紧。
两人在枯井边僵持了有一阵。
月吟放弃了,任由手腕被谢行之握住,她还生着气,樱桃小嘴都能挂油壶了,“大骗子,骗人一点都好玩。”
“那我先给阿吟赔个罪。”
谢行之认真给月吟赔了个不是,又认真哄了她许久,嘴巴都快说干了,才见月吟抿抿唇,脸上的小情绪敛了几分,但仍在生气。
谢行之垂眸,看见月吟腰间系了他赠的那枚镂空鎏金香囊球,唇上有了浅淡的笑。
月吟下意识遮了一下香囊球,心跳快了几分。
香囊球内壳刻了字。
月吟抿唇,对谢行之认真道:“以后不要拿这件事骗我出来,我才不会上第二次的当。”
“管你掉到哪里去了,我才不来找你,等你自身自灭,等别人来救。”
月吟语气有些凶,白嫩的香腮鼓了鼓,狠狠瞪了谢行之一眼。
谢行之没被她这副模样惹恼,眼底反而有了笑意,道:“阿吟如今可认清了自己的心?”
月吟另一只手抬起,捂住心口,仿佛不让谢行之窥探心思一样。
谢行之挑明道:“阿吟方才担心害怕,怕我有个闪失。阿吟还是一如既往地紧张我,阿吟心里是有我的。”
月吟眼睫垂下,梗着脖子支支吾吾解释道:“我、我就是……”
月吟语速快了几分,像是遮掩什么一样,“我就是担心谢世子出事,谢世子这个怪病,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谢行之摇头,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阿吟说谎了。阿吟觉得这支支吾吾又蹩脚的话,能骗得了我?”
谢行之:“心跳是不会骗人的,突然蹿升的情绪,也不会骗人。”
月吟心里一紧,一只手腕被谢行之握住,仿佛能被他断出脉搏,而她捂住心口的手,能感受到砰砰乱跳的心,仿佛真的被谢行之说中了一样。
和谢行之待在一起时,她有时会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也会不由自主地紧张,还会因为他的某个举动,扰得心头鹿撞,特别难为情。
但也有感觉心里暖暖的时候。
月吟拧了拧眉,“我不知道。”
她抬头看了眼谢行之,有些茫然无措,“我真的不知道。”
她也是头次遇到这样棘手的问题,真让人头疼。
在扬州时,她接触的外男不多,基本上都是因为身世排挤、欺负她的男子。
他们哪跟谢行之一样。
她真的不知道要不要和谢行之。
谢行之问道:“阿吟想知道答案?”
月吟抬头怔怔看着谢行之,须臾后迷茫地点了点头。
倏地,谢行之往前一步,松开月吟手腕,而那松开的手,忽然环住她纤纤细腰,揽入怀中。
谢行之低头,吻上她微张的唇。
两唇相贴,在片刻的静置中,谢行之吻着她,极尽温柔,抬手托着她后脑勺。
耳边再无其他声音,彼此熟悉的气息混在一起。
月吟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愿意去想,但能感受到砰砰乱跳的心,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比以往流快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谢行之才缓缓松开她。月吟恍惚,整个人懵懵地站在原处,愣住看着他。
谢行之伸手,指腹敛去她娇艳红唇上的水光。
“阿吟现在知道答案了?”
月吟晃过神来,看着谢行之时,脸不自觉就红了起来,着急忙慌地避开他视线,垂眼看着他衣襟。
谢行之把她抱在怀里,她头刚好贴着他胸脯,“阿吟,我们成婚吧。”
“媒人择吉日,去宣平侯府提亲。待长辈们定下良日,我们就完婚。”
月吟羽睫轻颤,心跳蓦地慢了半拍。
在良久的沉默中,月吟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一样,红着脸,缓缓点了一下头,“我……”
沉重悠扬的钟声倏地响起。
余音悠长。
悠长的余音方停,钟声又响起了。
月吟愕然,闻道:“这钟声是?”
谢行之敛了下眉,面色微变,“宫t里的丧钟。”
谢行之:“陛下,驾崩了。”
月吟双眼睁大,不敢相信地看着谢行之,愣怔了好一阵。
“那我娘该何去何从?”月吟担心害怕,攥紧谢行之衣袖,话一说出来都是颤抖的,“娘会殉葬吗?”
不久前,皇宫。
魏贵妃端了碗热气腾腾的药来到宣靖帝寝殿。
太子正在龙榻前守着宣靖帝,见魏贵妃这一来,他起了身,让开龙榻前的位置。
魏贵妃端着药走到龙榻,居高临下看着瘦脱相的宣靖帝,“陛下,时候不早了,该喝药了。”
碗里的药棕黑粽黑的,浓浓的草药味扑面而来,光闻着就很苦,让人一口也不想喝。
看起来,是一碗良药。
“臣妾亲自为陛下煎的药,再由臣妾亲自喂陛下喝下。”
宣靖帝怒发冲冠,气得脸都歪了,愤怒地看着榻前的两人。
一个是他的好儿子,一个是他还算宠着的妃子,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两人起毒杀他的歹心,这皇宫里里外外都被两人控制了。
宣靖帝胸脯起伏,气红了脸,费了好大的力气的才说出一句话,“狼、狈、为奸!
他半抬起的头,因为无力支撑,又重重回了龙枕上。
大抵是这一动弹,宣靖帝耗了太多力气,正大口呼吸着。
太子立在榻前,单手负在身后,像是听了个笑话一样,冷声反问道:“父皇难道到现在还觉得所做的一切理所当然?”
“父皇看看宫中这些妃嫔,她们身上或多或少有母后的影子,父皇甚至还纳了一名比儿臣还小两岁的女子为嫔。她们有心悦之人,可这也没打消父皇把人留在身边的念头。”
“父皇待母后情深意重,儿臣恭送父皇去与母妃团聚,如此父皇便不用睹物思人了。”
太子道:“这段时间儿臣替父皇将朝中政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百官赞不绝口。父皇可以安心去了。”
话毕,太子看眼魏贵妃。
“臣妇崔魏氏,请陛下宾天。”
魏瑶欠身,靠近龙榻,将一喝即亡的毒药灌入宣靖帝嘴里。
碗里的药大半洒了出来,但也有不少入了宣靖帝的口。
魏瑶擦干净洒出来的药汁。
须臾后,宣靖帝在一阵挣扎中,断了气。
魏瑶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
俄顷,太子传了只为宣靖帝号脉问诊的御医进殿。
实则那御医早就是太子的人了。
御医在龙榻前跪下,“太子殿下,魏贵妃,陛下他……他药石难医,驾崩了。”
宣靖帝驾崩的消息迅速传开,一时间举国哀伤,但也有人觉得痛快,在心中暗自欢庆。
京城大街小巷气氛凝重,在先帝驾崩服丧期的二十七天里,文武百官入宫,到陵寝前哭唁。
先帝驾崩,帝位毫无疑问由早前就代为摄政的太子即位,这与先帝数年前立下的遗诏一样。
然而遗诏中还指定了殉葬的妃嫔,其中便有和先皇后酷似的魏瑶。
魏瑶一身白衣,乌发随意盘了起来,发髻上除了朵白花,什么都没有。
她从陵寝守灵出来,披麻戴孝的七皇子也跟着她一起出来了。
“母妃。”
七皇子知道了母妃要被殉葬的消息,已经哭红肿的眼睛又开始流泪。
魏瑶看着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走了过去。
魏瑶擦了擦儿子的眼泪,“小七以后在宫中要听陛下的话,等成年后就可京中觅块府邸,搬出皇宫了。小七素来听话,陛下待小七还算亲厚,母亲也能放心离开了。”
这段纠葛中,宣靖帝强迫她生下的儿子,才是最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魏瑶道:“小七装病,想让母亲来照顾你,母亲都知道。母亲也知以往待你不好,母亲给小七赔个不是。这种母亲,小七就忘了吧。”
七皇子抱着魏瑶,哭着摇头,“不,母妃。儿子不怪您。儿子知道母妃心里有苦,一切都是父皇的不对,儿子早就不怪母亲了。”
魏瑶有些愕然,垂眸看着儿子。
须臾后,魏瑶抱了抱儿子,她眼眶逐渐有了润意。
魏瑶摸了摸儿子的头,语重心长说道:“小七不哭了。你舅舅也没有把我们的恩怨迁怒到你头上,小七还有舅家可以依靠。二表哥待你和善,小七往后在宫里不开心时,可以跟二表哥说,别把事情憋在心里。”
“小七很乖的,母亲相信你能照顾好自己,别再使苦肉计了。”
七皇子哭着应了下来,“母妃,我舍不得你。殉葬以后就再也看不到母妃了。”
魏瑶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头,明明已经做好了决定,然而到快要分别时,她竟越来越舍不得儿子。
一丈白绫赐给魏瑶那日,新帝来了。
偌大的殿中只留了新帝的几名心腹。
魏瑶一袭素衣,跪拜新帝,“肯请陛下替本宫照顾好小七。”
“那是自然,太妃且安心。”
“谢陛下。”
白绫绕颈,魏瑶一袭素白衣裳,宛如一朵白花正逐渐凋零。
曾经的先帝宠妃,香消玉殒……
夜色渐暗,一辆马车混在入宫哭唁的文武百官中,逐渐驶离皇城。
秋日清晨,连着几日的阴天,今日终于出了太阳。缕缕轻柔的薄雾在霞光的照耀下,宛如条顺滑的绸缎,连接着天地。窗外柿子树垂着的柿子都被霞光照红了,恍若成熟。
雀啼鸟鸣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菱花镜中里映出两张有些相似的容颜,年轻稚嫩的娇颜和另一张面容逐渐重合。
篦子慢慢梳到发尾,一缕乌发被敛至月吟后背。
“娘,我今日要梳那个发髻,就是我们重逢时,娘给我梳的那个。”
月吟看着镜子里的母亲,她眼里藏不住的高兴。
魏瑶道:“满足阿吟。阿吟的头发乌黑茂密,虽了你爹。娘以后要天天给阿吟梳头发,把以前的都不回来。”
月吟高兴地点头,“每天都要梳不一样的发髻。”
“好。”
魏瑶挽起一撮乌发,卷了个样式,“娘把阿吟打扮得漂漂亮亮。”
魏瑶从首饰盒里选了个好看的发簪,别到梳好的发髻上。
因先帝驾崩未满一个月,还在国丧期,月吟衣裳和发簪都比较素。
但她打扮得越素雅,反倒是好看的,有种小家碧玉的雅致,惹人怜惜。
而画了艳妆,又媚而不妖。
月吟从椅子上转过去,面向魏瑶,大有一副先让母亲欣赏的模样。
魏瑶眉眼弯弯,笑道:“真好看。在娘心里,阿吟是最好看的姑娘。”
月吟不好意思,害羞地揉了揉面颊,“娘又打趣我。”
“娘之前担心死了我,我还以为娘真的会被拉去陪葬,在路上哭了好久。”
月吟一把抱住魏瑶,“真的以为我们母女刚相认、刚见面没几天,娘就要离开我了,可伤心了。”
还是谢行之安慰了她好久,拿他自己的性命担保,娘亲不会出事,她的心这才安了一丝下去,但也没完全放松,仍寄挂着娘亲。
魏瑶轻拍月吟肩头,“一场戏罢了,这样才能换个身份活着,重新回到宣平侯府。”
从她与太子结盟那刻后,她就想过往后的退路。
若是没有宣靖帝的那道遗诏,魏瑶也会让“魏贵妃”消失在这个世上,她和太子原本的计划是,她主动去守皇陵,不久便传回她失事丧命的消息,从此再无先帝宠妃魏氏,只有宣平侯魏老夫人失散多年的女儿魏蓁蓁。
蓁蓁是魏瑶的小名,也是当年她和崔昦在扬州时,她用的名字。
在先帝中风那段时间,宣平侯府换了一批仆人,把见过魏瑶的仆人全打发走了,留下的几名皆是府里信得过的忠仆。
魏瑶看了看月吟,“收拾好了我们就去你外祖母那里请安。”
“好。”月吟甜甜应了声,松开母亲。
她从椅子上起来,挽着母亲的手离开浅云居,“娘不在的时候,我每日都在外祖母那里,陪着外祖母聊天。”
“外祖母跟我讲了好多好的娘小时候和年轻时的事情。”
月吟边走边说,母女在去的路上遇到了从岔路口走来的魏衡。
魏衡率先打了招呼,“姑姑,表妹。”
月吟福身行礼,“表哥。”
魏衡颔首,因她今日梳了个新发髻,人也较往日活泛了些,他不自觉多看了片刻,但仅仅是片刻又收回了目光。
魏衡道:“姑姑和表妹也去外祖母那里请安?”
魏瑶点头。
“娘和妹妹在前面,侄儿先走一步,在外祖母那里等姑姑与表妹。”
魏衡拜别两人后,转身大步流星离开。
他心t里已经有了答案,表妹心里那位是谢行之,他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谢行之其实也行,至少魏衡知根知底,他也算放心,谢行之婚后是不会亏待表妹的。
月吟看着魏衡远去的背影,有些恍惚。
她能感觉到魏衡似乎在疏远她,与她刻意保持着距离,不像以前那样凑近关切她。
月吟整个人顿时放松了,也不用去想如何婉拒魏衡才会让往后的表兄妹关系不尴尬。
寿安堂。
魏老夫人一见女儿,整个人容光焕发,脸上的笑就没停过,她拉着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涕泗横流,“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若女儿嫁给旁人还好,这实在念得紧,还能让女儿回娘家一趟,可这入了宫,再见面就难了。
这十一年来,魏老夫人拢共才见了女儿十次面。
而这十一年以前,还有五年的时间,因为先帝妄夺臣妻,害她女儿不得不劫了崔昦,在扬州躲躲藏藏。
这五年期间,魏瑶不敢传一丝音讯回来。
母女两人阔别重逢,抱在一起泪流满面,一切尽在不言中。
“母亲,女儿想等国丧期过了以后,去扬州一趟。女儿想去看看他,到他坟前亲口告诉他这个消息,再与他说说话”
魏老夫人点头,她当年本就属意崔昦,是皇帝夺人所爱,“去吧去吧。”
月吟道:“我跟娘一起回去,我带娘去找爹爹。”
她还有去祭奠另外两个人。
魏老夫人:“这一趟去了回来,一些身份就名正言顺了。”
两人陪魏老夫人一上午,用罢午饭后才从寿安堂离开。
斗转星移,日子渐渐过去,很快到了国丧期之后。
半下午的时候,月吟午睡起来,在美人榻上逗小猫玩。
这猫是不久前谢行之送她的,说是怕她在宣平侯府闷,给她解闷的。
可她才不闷呢,佳茹表姐可好玩了,给她看手相,还给她讲星宿天象。
这厢,玉盏从外面进来,在月吟耳畔低声道:“姑娘,谢世子给您送东西来了,在二公子那边等您过去。”
“他怎么又来了,前几日刚送了瓜果。”
月吟嘴上虽抱怨着,但心里却甜滋滋。
她把小猫抱下美人榻,轻抚它背,安抚道:“我出去一下,你乖乖待在浅云居,别乱跑。听话,回来就给你小鱼干吃。”
小猫喵叫一声,似乎是答应了。
月吟唇弯了弯,从桌上的七巧粉彩瓷盘里随手抓了几颗饴糖,脚步轻快地离开屋子,往魏衡那边去。
假山之上的观景亭。
月吟拎着裙裾走完最后一节台阶,也看见了亭子里等她的谢行之。
他今日穿了官服,俨然是刚从大理寺下值。
但月吟瞧了眼日头,这离下值还早呐。
“阿吟过来坐,我买了你喜欢吃的糕点。”
谢行之去到桌边,打开带来的食盒,端出几盘精巧的糕点。
是谢行之很早之前带她去食楼吃过的茶点果子。
月吟落座,没着急吃糕点,“世子把手伸出来,我也有东西给世子。”
谢行之倒是爽快,想也没想就把手伸了出来。
月吟把一直攒在掌心的东西放到谢行之手里。
两颗被彩纸包住的饴糖落在谢行之掌心。
月吟把手缩回袖子里,有些不好意思,“我前几日做的饴糖,也给世子尝一尝。”
谢行之看着手里的两颗糖,发自内心的笑。
他看了又看,连包糖的彩纸都可爱好看,里面的饴糖定是比街铺卖的还好吃。
谢行之合上掌心,准备把两颗糖放进怀里。
月吟有些失落,嘴巴不高兴地嘟起,“世子不尝尝?这饴糖里有世子前几日送来的水果粒。”
谢行之:“阿吟只给了两颗,吃了就没了。”
“那世子打算什么时候吃?”
“不吃。”
谢行之想也没想就回了她。
月吟下意识瞪大眼睛看他,颇有微词。
谢行之有了妥协,“那我吃一颗,留一颗。”
月吟笑了笑,满意点头,期待他吃下那颗饴糖,“娘和表姐都说好吃,世子快尝尝。”
谢行之撕下彩色糖纸,含了小巧的饴糖在嘴里,细细品鉴。
他将包饴糖的彩纸捋平,叠好,敛进怀里,之后才在月吟期待的眼神中说道:“阿吟,你这饴糖的味道……”
谢行之欲言又止,故意卖了个关子,倒让月吟有些急了,“怎么了?世子不喜欢吗?”
谢行之:“阿吟你凑近些,我小声告诉你。”
月吟探起半个身子,上身前倾,凑了过去,等着谢行之的答案。
倏地,谢行之在她面颊上落下一吻,带着饴糖的香甜,还有淡淡的水果味。
谢行之:“阿吟的饴糖,很甜。”
月吟眼睫轻颤,心跳如擂,轻轻一碰就离的吻,让她愣住在原处。
脸慢慢红了。
谢行之在她耳廓低语:“剩下的那颗,等我们成婚时吃。”
两个字顺着月吟耳畔钻了进来,在她脑中忽然炸开了,让她呼吸骤然快了起来。
上次,她好像是点头了。
但是刚答应了谢行之,宫里的丧钟就响了。
皇帝驾崩这一个月,谁还敢明目张胆办婚事?
如今月吟再从谢行之口中听到成婚一词,还是忍不住悸动。
谢行之又道:“成婚吃阿吟做的饴糖,最甜糖要留到最高兴的时候吃。”

后来,月吟慌慌张张逃出了假山观景亭,连谢行之送来的糕点也没来得及品尝。
被谢行之吻过的脸颊烫烫的,不论泛着凉意的秋风怎么吹,都降不下去那抹灼烫。
月吟跑远了,躲在棵大树底下,藏了藏身子。
借着树叶的遮挡,月吟悄悄抬头,往假山观景亭偷瞄了几眼。谢行之站在观景台栏杆处,登高望远,他唇上还带着笑意,目光落到了她藏身的这处,仿佛已经透过即将枯黄掉落的树叶,看到了正偷看的她。
月吟心惊,飞快敛了目光,梗着脖子往后缩了缩,后背几乎快贴到粗壮的树干了。
她双手交叠捂住胸口的砰砰乱跳,耳根子慢慢红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一颗心扑通乱跳,跌宕起伏,也不知是被那个脸颊吻扰的,还是谢行之的“成婚”两个字。
月吟抬手,不自觉摸了摸被谢行之亲吻过的脸。
指端像被烫了一样,月吟羞赧,拎着裙裾从树下跑开。
假山观景亭,谢行之垂眸,目光跟随着树下那抹窃蓝色倩影,他唇弯了弯,心里慢慢荡出片涟漪。
唇腔里的饴糖渐渐化开,他尝到了月吟放进去了水果粒。
不酸,也和饴糖一样甜。
蘅芜苑。
画案上铺了一幅画,画卷上是位威风凛凛的将军策马扬鞭,案前的人正在一张干净的画卷上提笔作画。
笔锋游走,在魏瑶的几番勾勒下男子的轮廓渐渐出来。
月吟拎着个食盒进屋,“娘,我给您带了些糕点来。”
魏瑶闻声抬头,冲她笑了笑,“阿吟又做糕点了?”
月吟抿唇,她把食盒放到桌上,端出糕点,说道:“食楼买回来的,想和娘一起吃。”
她逃似的离开观景亭后,谢行之差人把糕点送到了浅云居。
谢行之买太多糕点了,她一个人吃不下。
“阿吟先吃,娘再画一会儿就过来。”
魏瑶笑了笑,低头把继续作画,打算把最后一笔画完就过去。
月吟来到画案边,劝道:“娘在画案旁好一阵了,歇一歇再作画,仔细眼睛。”
“马上,把这一笔画完。”
魏瑶温柔说道,笔锋一收,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跃然纸上,和另一幅画上那凌厉的眼睛截然不同,但两个画中人都是同一个。
“娘画的才是我记忆里爹爹的眼睛,和谢世子那幅画不一样。”月吟看了看母亲尚未完成的画,又看了看谢行之送的那幅,“两幅画风格不同,是不同人眼里的爹爹。”
魏瑶将毛笔放在笔托上,笑道:“阿吟,你爹爹在世时,就特别喜欢谢世子,常逗他玩。”
魏瑶说着,拉着女儿的手离开画案,去了桌边落座,看了眼摆在桌上的糕点,笑道:“我听说谢世子又来过了,这糕点是谢世子送来的吧。”
被说中,月吟不好意思,解释道:“谢世子买多了,我和娘一起吃,这样小厨房那边就不用再做糕点了。”
月吟拿起芙蓉糕,递了过去,“娘,您尝尝这个,清甜不腻。”
魏瑶接过糕点,掩唇轻咬一口。
月吟也拿一块糕点吃,魏瑶轻呷茶水,说道:“国丧期刚过,谢世子就送了只温顺乖巧的狮子猫过来。瞧着日头,还没到下值的时候,食楼的芙蓉糕只在下午售卖,去t晚了可就售罄了,谢世子怕是特地去买的。”
月吟囫囵吃着芙蓉糕,“谢世子平素就这样,下值有早有晚,估摸着是出来查案,顺道买的糕点。”
“是吗?”魏瑶笑笑,将手里的芙蓉糕放下,拿锦帕擦了擦手。
月吟一个劲点头,“在定远侯府时,女儿住谢世子隔壁阁楼,清楚着。”
月吟低头把剩下的半块芙蓉糕塞嘴里。
魏瑶看破似笑了笑,问道:“暂住在定远侯府那阵子,定远侯夫人待阿吟如何?”
月吟如实说道:“大夫人对女儿关怀备至,吃穿用度没少女儿的,谢四姑娘有的,女儿也有。女儿生病那段日子,大夫人让厨房变着花样做菜,给女儿调养身体。谢三夫人也很好。”
魏瑶笑道:“那就好。”她拉过女儿的手放膝上,“秋猎过后快两个月了,娘也从深宫里逃出来了,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阿吟有个好归宿。娘瞧着谢世子便不错,阿吟意下如何?”
月吟脸不自觉红了脸,砰砰乱跳的心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问的还是秋猎那会儿的问题,但月吟的回答却不同了,面上带了小姑娘的几分娇羞,“女儿都听娘的。”
魏瑶拍拍她手,高兴道:“那就静等谢家那边来提亲,不过怕是要等我们从扬州回来后了。国丧期刚过,谢家就上门提亲,会落人口实。”
“娘亲,不急的。就让他……”月吟抿唇,情不自禁又害羞了,“让他多等等。”
左右他都等了好几个月,也不差这段日子。
魏瑶摸摸她头,“你这孩子。”
但有人就是等急了。
月吟说道:“娘,其实以前女儿是不想嫁人的。”她抿了抿唇,“感觉这世上就没有白头到老的爱情,都是让人伤心的。女儿当时就想好了,认祖归宗后,就替娘在外祖母身边尽孝,一辈子不嫁人。”
魏瑶敛眉,屈起指节重重敲了下月吟额头,面色冷了些,“小小年纪就胡思乱想,才见过几对有情人就以偏概全了。姑娘家哪能一辈子不嫁人,娘思量对比好久,才同意的这门亲事。”
月吟吃痛一声,捂住被敲疼的额头,轻轻揉了揉,“娘亲,我往后不瞎想了。”
月吟探过身去,挽住魏瑶手臂,岔开话题道:“娘,我们什么时候回扬州啊?女儿迫不及待了。”
三日后,天蒙蒙亮。
一辆马车从宣平侯府驶出,清晨的街上行人少得可怜,沿街的早食铺子陆陆续续来了食客。
魏瑶只带了曾经的贴身丫鬟,月吟带了跟着她从扬州来京城的玉瓶玉盏,一行人到码头的时候,红日初升,纤夫们已经在码头拉货了。
动身前,月吟叮嘱过两名丫鬟,不准把她惧水,怕坐船的事情告诉母亲,是以到母亲到现在还不知晓此事。
从京城下扬州,沿着运河一路南下,比走陆路快大半个月。
然而月吟万万没想到,她们在码头边碰到了谢行之,他不知什么时候到的,貌似是在专程等她们一样。
月吟有些意外,如今这时段谢行之正是准备去上值,“谢世子本就公务繁忙,不用来送的。”
谢行之看着月吟,她披了件桃夭色披风,披风下是杏色缠枝芙蓉交领襦裙子,整个人比花还娇艳。
他敛了神色,说道:“我也去扬州。”
月吟一惊,愣愣看着眼前认真的男子,眉头皱了皱。
她和娘亲回扬州的事情什么时候传到了谢行之耳中?
谢行之:“陛下派我去扬州,代天子巡狩。”
月吟点头,小声嘟囔道:“那还挺巧的。”
她又看了眼谢行之,他一位侍从都没带,孤孤单单一个人。
月吟拧了拧眉,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谢行之转眸对魏瑶道:“瑶婶,虽然小船行进快,但是大船平顺稳定,我便临时包了艘大船,已经差人把你们的行囊箱子搬过去了。”
魏瑶点头,“光想着快些到了,还是你这孩子想得周到。时候不早了,咱们启程吧。”
停靠码头的大船装饰华丽,只等着她们一行人登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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