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是年代后妈文女主by雪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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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壁上还贴着手巧的女工人们比赛剪的“福”字和各种吉祥图案。
来参加年会的工人都能领到一副春联。
是擅长书法的某位副厂长当场给大伙儿写的。
他那边围着不少人,欢声笑语*不断传来。
苏洋远远看到申春娇也来了。
申春娇今天还特意捯饬了一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昨天刚晾干的棉袄还有些硬挺挺地穿在身上。
她在许多张桌子之间转悠,最后才选了一张坐下。
苏洋知道她在看什么。
虽然都是一个厨子做的,菜品也都一样。
但盛菜都是用的大勺,又没有精密测量,所以有些桌上的菜份量多一些,有的少一些。
申春娇是特意选了份量最多的那一桌坐下。
生怕自己吃了亏。
年会气氛喜洋洋的,都夸这办得好。
“我一进这里就觉得高兴,以前咱们厂哪像今天这么热闹过。”
“你们看这酒席上的菜,我都快忍不住想偷偷尝一口了,这得多少钱一桌啊?”
“头上挂的这是些什么?怪好看的,从来没见过哩。”
“苏红真厉害,她那脑袋怎么长的,能弄出这么多的花样来,我今天总算是见识到年会是什么了!”
“厂领导们是真关心咱们,这回年会,花销肯定不小。”
“……”
有人上台表演节目,大伙儿坐在桌子旁。
一边吃东西,一边鼓掌,都开心得不得了。
在这个物质贫乏,精神世界贫瘠,极度缺乏娱乐的时代。
能有这么一场年会,看到这么多不同形式的节目,让工人们内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掌声一波比一波热烈。
如同掀起的浪潮。
夸厂领导的,夸苏红的,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只有申春娇冷着脸,笑不出来。
她跟苏红有仇,所以这年会越好,她这心里就越难受。
再说,这年会花销那么大,指不定苏红揩了多少油水。
那都是厂里的钱。
克扣她的退休工资,就是为了办这破年会,让苏红出风头?
申春娇越想,心里越不平衡。
她的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去。
忽然,申春娇想到什么,看向不远处的天花板。
前两天在这儿看见苏红指挥着几个人在安装正中间那个旋转的彩灯。
当时苏红还叮嘱他们。
要小心点,这玩意儿千万不能掉下来。
很重,会砸伤人。
申春娇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如果年会办得好,那申春娇就绞尽脑汁要想办法让它给砸了。
这彩灯的出现,就让申春娇灵机一动。
她趁苏红她们离开去吃饭的时候,搭了条凳子,用螺丝刀把那彩灯的几个螺帽都松了松。
让它不至于立刻掉下来。
但如果年会的时候,彩灯开启,不停旋转,可能就会越来越松动,随时可能在年会中途掉下来。
苏红还挺谨慎。
昨天都还检查过这彩灯。
发现它松动了,又让人把它弄紧。
不过申春娇也没闲着。
她一双眼睛什么都不干,每天就偷偷摸摸盯着苏红的动静。
所以她今早又提前来厂里,趁没人的时候把螺帽重新弄松了一些。
并且确认过,今天苏红一整天都很忙,各种事情要统筹打点,所以并没有再让人去检查这彩灯。
申春娇从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在等。
等这彩灯掉下来。
最好砸伤几个人,把事情闹大!
出了严重的安全问题,看苏红怎么交代!
而且彩灯底下坐着的那一桌,刚好是厂领导们。
申春娇巴不得他们一个个都被砸破脑袋。
她始终忘不了他们躲着藏着不肯给她盖章的样子,只想狠狠报复他们。
这彩灯掉下来,申春娇怎么想就觉得怎么爽。
她光是想想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就忍不住暗自窃喜。
申春娇死死盯着那盏彩灯。
快掉啊!
申春娇的心里在不停呐喊。
就在这时,苏洋蹦蹦跳跳进入了申春娇的视野。
她出现在彩灯底下,站在厂领导们身边,不知在跟他们说什么。
申春娇想要彩灯掉下来的心情更迫切了。
最好把苏洋这个讨人厌的拖油瓶给砸进医院,让她好好吃一吃苦头!
然而……
申春娇的希望破灭了。
彩灯没掉下来。
厂领导们反而都起身,跟苏洋一起去了车间外面,也不清楚是去做什么。
申春娇的心揪起来。
那桌忽然变得空空荡荡。
她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厂领导们迟迟没有回来就坐。
而申春娇一直盼望着掉下来的那盏彩灯,它真的掉下来了!
啪——轰——
彩灯重重砸在桌子上。
一下子把厂领导们用餐的那张大圆木桌给砸开。
桌上碗碟摔在地上,不断发出碎裂的声音。
乒乒乓乓。
顿时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台上正在表演的节目,也让众人吓了一跳。
厂领导们匆匆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后脑勺泛起一阵冷汗。
幸好他们都不在这桌子旁吃饭。
不然,这彩灯怕是能把他们给砸成肉泥。
“怎么回事?”
曾兴德表情严肃。
洗衣机厂好好的年会,本来一切都非常顺利美满。
连请来的记者都夸赞不已,到时候报纸肯定也是一片赞誉。
可是……全被这彩灯给毁了!
申春娇脑子也嗡嗡的。
她也想问怎么回事?
彩灯掉是掉了,可没砸到一个厂领导,那有什么用?!
申春娇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幽怨如毒蛇一样的目光射向苏洋。
都是这个小鬼!
要不是她忽然把厂领导们叫走,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苏洋也正看着申春娇,并且朝申春娇做了一个鬼脸。
顿时把申春娇气得不轻。
但申春娇又莫名其妙心虚起来,难道苏洋知道会发生什么?
怎么可能!
申春娇不信。
她笃定自己这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其实,苏洋本来确实是不知道的。
她只是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看看节目,吃吃水饺。
顺便欣赏一下脑海里申春娇提供怨念值的声音。
非常惬意。
申春娇好像气坏了。
这年会那么成功,大伙儿都对苏红赞赏有加。
所以她的怨念值越来越多。
可忽然,播报申春娇怨念值增加的声音戛然而止。
苏洋觉得奇怪,朝申春娇看过去。
正好就看见申春娇望着那枚硕大的彩灯,不怀好意地笑着。
不知道她想到什么很爽的事情,拼命压着嘴角。
怨念值是一丁点都没有了。
苏洋就知道不妙,申春娇肯定有鬼。
所以她赶紧起身,找了个借口把厂领导们叫到外面去。
她是苏红的女儿,以苏红的名义叫走他们并不难。
想办法拖住他们则可以胡搅蛮缠。
大不了被责怪是一个熊孩子。
苏洋不在乎那些,只要别出事。
幸好,她成功阻止了惨剧的发生。
彩灯掉下来,没伤到人,只是砸坏了一张桌子和一堆碗碟。
小小的经济损失罢了。
只是厂领导们的脸色都很难看。
不仅后怕,也觉得面上无光。
本来引以为荣的年会,场面顿时狼狈。
工人们都面面相觑,看着那彩灯。
苏红尴尬地站在原地,她是负责人,彩灯掉落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她监管不力。
“对不起……这彩灯我昨天明明检查过的,当时螺帽松动了,我还特意让小丁拧得紧紧的。”
“是啊。”小丁立马站出来说道,“大家都能证明。”
“说来也奇怪,这彩灯我们安装的时候,明明拧得很紧,结果没两天就松了。”
“还是苏红姐细心,让我们检查一遍,发现松了之后我立刻又把它拧得更紧,没想到今天晚上又松了……”
大家都是常年跟机器螺丝打交道的,知道不可能有这么奇怪的事。
苏洋稚声稚气,直接拆穿道:
“看来,是有人故意把它弄松的咯?”
现场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许多人都猜到了这一点,可不敢像苏洋这样直接说出来。
因为性质实在太恶劣了。
没人愿意相信,自己朝夕相处的工友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曾兴德严厉的目光把洗衣机厂上百号人全扫了一圈。
最后,他幽声说道:“是谁这么恨我们厂领导?下死手啊这是!”
厂领导们也都心有余悸,拼命在脑海里回想,自己无意间得罪过谁。
苏洋又脆声说:
“曾叔叔,我们可以找公安叔叔啊!”
“公安叔叔肯定能找出是谁干的。”
“我上次在丰成居吃饭的时候,旁边坐的就是几个公安叔叔,他们可厉害了,好像可以通过什么指纹,找出坏人!”
曾兴德见多识广,反应了一会儿,想起什么叫“指纹”。
“是啊,那人要松开螺帽,肯定在这彩灯上留下了指纹。”
“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要碰这灯!”
随后,曾兴德又吩咐保卫科科长去报警。
其余所有人都原地等待。
年会的节目不演了,大伙儿都在思索这到底谁干的。
互相之间的眼神打量,频频交错。
申春娇很害怕,站在人群里忍不住微微颤抖。
她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所以垂着眼,望着自己的鞋尖。
黑色布鞋的鞋尖上还有她今天不小心蹭到的白灰。
申春娇盯着那一抹白,心里的忐忑不停放大。
但她不信苏洋的话。
她万分小心,确定今天偷摸溜进来的时候,没有被任何人瞧见。
那劳什子“指纹”就能查出是她干的?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申春娇不断重复着,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像在念经似的。
旁边的工友奇怪地看了看申春娇,正想说话,门口来了几个公安。
他们穿着制服,光是走进来的架势,就让申春娇脊背发凉,差点跪坐在地。
她知道这群公安不是在看自己。
他们只是随便扫了人群一眼。
可她的心脏还是吓得快要停跳了。
难怪都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她就是因为做了亏心事,现在随便一点什么动静,都能吓死她。
“曾厂长,你们这年会发生的事情,来的路上我们已经知道了。”
“现在,我们要采集一下指纹。”
为首的公安示意之下,后边跟着的几个公安都提着工具箱,训练有素,分工合作。
其中一位拿着一把放大镜和一枚小刷子,用铅笔和透明胶带在清理收集彩灯上面的指纹。
其余两位则让一众工人们分成男女两边,伸出手指肚,按在油墨盒里,然后再把手指平稳地按在一张卡片上,并记下名字。
大伙儿都不明白这是在做什么,挺新奇的。
“不就是按手印么?”
“这能查出谁干的?”
“真有意思。”
因为心里没鬼,所有人都大大方方地按着手印。
只是好奇这真的能不能查出坏人是谁。
可是轮到申春娇的时候,她的唇色已经发白,手指也微微哆嗦。
负责录指纹的公安狐疑地看着她。
“怎么了?”
下一秒就要用手铐把她抓起来似的。
申春娇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我、我好像吃坏了肚子,能不能让我先去趟茅厕?”
“按个手印再去呗,就几秒钟的事儿。”
公安把油墨盒递到申春娇的面前。
她忽然咳嗽起来。
咳得特别厉害,似乎随时背过气去。
“同志,我真的很难受。”
申春娇剧烈喘息,呼吸极其困难。
公安皱起眉头,“你不是吃坏了肚子吗?怎么又咳成这样?”
“年纪大了不中用,哪哪都不舒服。”
申春娇气若游丝,表情痛苦。
“那你坐这里歇一会吧。”公安好心地给申春娇拉了条椅子。
“不用,我回家休息就成。”
申春娇说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你要回家之前,先把指纹采集了啊。”
公安从后面叫住申春娇。
“你是不敢录指纹吗?”
“怎么会。”申春娇立马讪笑,继续咳着,“我就是人不舒服,所以把录指纹这事儿给忘了。”
她搓着自己的手指头。
就是迟迟不放进油墨盒里。
苏洋在一旁拆穿道:“你不舒服吗?可是我看到你吃酒席的时候,一个人吃得最多。”
那双手开弓,少吃一口肉的样子,比谁都要有活力。
申春娇脸上的笑容僵住,心中对苏洋的怨念值上升到顶点。
怎么哪哪都有这个烦人的小鬼!
“我就是吃太多了,所以才不舒服的。”申春娇只好跟公安解释。
“别说这些,赶紧按指纹吧,后面其他人还等着呢。”
公安不愿意再跟申春娇这儿耽误时间。
申春娇磨磨蹭蹭,询问道:“你们看我这把年纪了,那凳子都爬不上去,还怎么踩着去松螺帽啊?所以我肯定不用采集这个了吧?还浪费你们这么好的卡片呢。”
“每个人都要采集。”公安一丝不苟地说道,“包括你们的厂长,也会进行指纹采集。”
他指了指。
每位厂领导都以身作则,在采集指纹。
申春娇这下找不到任何理由。
公安的耐心快要告罄,要是她还不肯录指纹,打算直接把她当犯罪嫌疑人带回去算了。
申春娇只好硬着头皮,按了一个手印。
她不甘心地看了看那盏摔在地上的彩灯。
都摔坏了,指纹什么的,肯定不管用!
申春娇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随着厂里每一位工人录完指纹,几位公安提着工具箱离开。
这场年会,就这样宣布结束。
听说结果要等两天才能出来。
大伙儿都陆陆续续散了。
苏红留在一片狼藉的原地,除了要带人打扫这里,把一切复原之外,她还要跟曾兴德道歉。
“对不起曾厂长,我把这次的年会给办砸了。”
“没有的事,你也不用自责。”
曾兴德一开始的确有些生气,但现在已经没事了。
“年会的整体还是精彩纷呈,我很满意,至于最后接近尾声发生的这场意外……不能怪你。”
曾兴德很明事理。
苏红已经做得很好,他知道要是有人想使坏,这种事防不胜防。
不管怎么说,苏红其实把这场年会的质量办得远高于其他厂,也超出了他的想象。
如果后面的彩灯事件,这一定是曾兴德心目中最完美的年会。
所以他不怪苏红,但是他恨透了破坏这一切的那个人。
等公安查出是谁,他一定要狠狠惩罚!
曾兴德咬牙切齿。
接下来两天,他最关心的事,就是公安有没有比对出指纹。
终于,保卫科科长给他带来了消息。
“厂长,找到了!公安已经查出来,那盏彩灯上,除了咱们厂里几位安装彩灯的工人之外,只有一个人的指纹!”
“谁?”
“申春娇!”
听到这个名字,曾兴德都不带犹豫的,立刻吩咐。
“把她给我叫过来!”
很快,申春娇就被几个保卫科的,押到了曾兴德的办公室。
其实她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可她不愿意相信,更不可能承认。
“曾厂长,您这是干什么啊?我都一把老骨头了,这老胳膊老腿差点被他们给拧断!”
申春娇一到办公室,反而开始责怪保卫科的几个人。
保卫科科长无奈地看着曾兴德。
“厂长,我也没办法,她不肯过来,我只能让兄弟们‘请’她到您的办公室。”
“我知道,你们先下去吧。”
曾兴德表情凝重。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申春娇。
他点了根烟,靠在办公椅上。
“你怎么想的?居然敢把螺帽松了,你就不怕砸出人命来?”
申春娇脸色微变,装糊涂道:“曾厂长,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那彩灯螺帽松了,又不是我弄的,是那苏红不负责任,没有盯着他们把彩灯安装好。”
“公安同志已经比对出来了,那彩灯上有你的指纹。”
曾兴德冷冷看着申春娇,“螺帽松了两次,就是有人故意干的,你还想抵赖?”
“那、那也不是我干的!”申春娇一口咬死,“警察说那指纹是我的就是我的?那玩意儿谁信呐。”
她是法盲,根本不懂证据的重要性。
但没关系,曾兴德会让她知道。
“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
“一,厂里开除你,这事厂里就不追究了,当没发生过。”
申春娇一听,赶紧说:“我选二!”
开除?那是天大的事,她绝不会答应。
曾兴德冷冷一笑。
“你选二?”
“好,二就是厂里跟公安同志说,这事要追究到底,你故意伤人未遂,等着进监狱吃牢饭吧。”
申春娇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天塌了似的,就这么呆呆看着曾兴德。
好一会儿,她缓过来。
“曾厂长,不至于,不至于啊!”
“您行行好,放过我这快退休的老太婆吧。”
曾兴德的一根烟快抽完了。
他把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按,冷笑道:“你都快退休了,还这么能作妖,厂里能放过你?那些差点被你害死的厂领导能放过你?”
“反正就这么两条路,你自己选吧。”
“我们洗衣机厂,容不下你了。”
申春娇四肢瘫软,像软脚蟹一样,连站都站不起来。
曾兴德不想再看到她,让保卫科又把她架了出去。
毕竟是在厂里工作了一辈子的老人,申春娇她心狠手辣,曾兴德却不想做得太绝。
所以他也不想送申春娇去吃牢饭,只是要给厂里人一个交代。
开除申春娇,那是必须的。
他给了申春娇最后的两天期限。
要么两天内去劳动科办了离职手续走人。
要么两天后公安上门。
申春娇却觉得曾兴德做得太绝了。
她只是松了几颗螺帽。
那彩灯掉下来,也没砸到谁。
至于给她两条绝路逼她去选吗?
不管是哪一条,都是剜她的心,割她的肉,放她的血,要她去死啊!!!
申春娇回到家。
以泪洗面,哭得不能自已。
到了做饭的时候,她都不想动弹,看着那把菜刀,只想往自己脖子上来一下。
沈华下班回到家,发现不对劲。
“这是怎么了?”
沈天伟一边啃树皮一边说道:“爸,奶奶今天上班上到一半就回来了,然后就一直哭一直哭,没完没了。爸爸,我饿,什么时候能吃饭啊?”
“妈,你出什么事了?”
沈华心里一沉。
申春娇六神无主,急得跟沈华把这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她没文化,也不懂伤人未遂的严重性。
可沈华天天在外面跑公交车,经常听乘客们聊天,眼界比她开多了。
听完后,他紧紧皱起眉,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妈,你糊涂啊!你怎么能……怎么能想到去干这种事呢?”
“你马上就要退休了啊!”
沈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申春娇。
这被开除以后,每个月原本可以什么都不干就能拿到手的退休工资长着翅膀飞了。
家里的开销那么大,又少了申春娇的收入。
王巧芳没有工作,一家子老小都要养活。
沈华一个人扛起这个家,忽然觉得肩膀上沉甸甸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现在怎么办?”
申春娇看到儿子,勉强找回了主心骨。
“沈华,你认识的领导多,想办法替妈去厂里求求情行不行?”
“妈错了,妈以后再也不敢了,只要不开除妈,不送妈去坐牢,让妈做什么都可以!”
“……”
“你现在说这些,晚了。”
沈华叹口气,想到一个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要不,去求求苏红吧。”
申春娇下意识抗拒,想都不想就摇头。
“那不成,这不是把脸伸上去让她打吗?”
可她说完之后,又忍不住小心翼翼问沈华。
“她去找厂里说话,能管用?”
“你们厂领导不是都很看好她,器重她吗?”
“而且她和那些厂领导的关系也都走得很近。”
沈华把自己的人脉都琢磨了一通,没有能在洗衣机厂领导面前能说上话的。
只有苏红……
他也不想去找苏红的,还指不定要被她怎样冷嘲热讽。
可申春娇实在不甘心就这么被开除。
她咬咬牙,当天晚上就拎着一袋国光苹果还有两个水果罐头,以及一包蜜饯去找苏红。
打听到苏红租的房子在哪,申春娇“咚咚咚”敲了敲门。
沈华没跟着过来。
他脸上实在挂不住。
申春娇其实敲完门就后悔了,脸上火辣辣的。
可想到她洗衣机厂那铁饭碗的工作,她决定打碎牙齿也往肚子里吞。
面子再重要,也没有那每个月十八块钱的退休工资重要。
门开了。
苏洋的小脸被昏暗的油灯照亮,她探头看着申春娇。
申春娇强行朝她挤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妈在家吗?”
“在家,但我们不欢迎你。”
苏洋脆生生地回答,这就打算关门。
“别,别着急啊。”申春娇赶紧用手把门拦住,就算手指头被苏洋狠狠用门夹了一下,她也皱眉硬忍着,不吭一声。
申春娇另一只手把提着的东西举起来。
“你看奶奶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苏洋一看。
“苹果、罐头、蜜饯。”
“都是好东西。”申春娇笑了笑。
“都不怎么样。”苏洋皱皱鼻子。
她现在日子越过越好,对申春娇带来的这些还挺嫌弃。
申春娇的笑僵在脸上,但她也没心情在心底咒骂苏洋了。
她迫切地朝屋里看。
“苏红,我能跟你说件事吗?”
申春娇并不气馁,低声哀求道:
“苏红,以前是我错了,我不该骂你和洋洋,不该跟你们作对,不该欺负你们……”
“你让我跟你道歉,干什么都行,只要你帮帮我,让曾厂长别开除我,行吗?”
听得出来,申春娇现在非常真心实意。
这个铁饭碗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是她万万不能失去的。
可惜,苏红始终无动于衷,并且嫌烦。
“你不用来吵我们,我说什么在曾厂长那里也没用,这次彩灯掉了,曾厂长怪我没把年会办好,你觉得他还会听我的?”
“而且,你动那彩灯就是为了搞砸我办的年会,我没跟你算账,已经是放你一马。”
“洋洋,关门。”
申春娇很着急,再次拦住苏洋。
“不是,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现在也很后悔,你说我脑子是进了水还是手犯贱,居然干出这种事,我都恨不得抽我自己几巴掌。”
说着,她还真动了手。
申春娇的大手跟蒲扇似的,非常响亮地扇在自己脸上。
她一点力气都没省,看来是真的又后悔又懊恼。
打她自己比打谁都狠。
苏红在屋里,隔得挺远,都能听到那一记记响亮的耳光。
她以为会解恨的,可实际上真听到申春娇的道歉和自惩,她才发现她的内心一片平静,无动于衷。
原来,她早已经渐渐不在乎沈家这些人了。
没有爱恨,就更与她无关。
申春娇求了好久,发现并没有什么用,她也心生绝望,脚步拖沓地走回家去。
再后悔,也已经晚了。
她要么跳井,要么认命。
申春娇不敢去死,她舍不得死,于是第二天只能悻悻地到厂里,办了离职手续。
她一直引以为傲的铁饭碗,就这么碎了。
厂里许多工人都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说些风凉话,骂她活该。
“我看她是老了老了老糊涂了,居然敢干这种事。”
“她儿媳妇苏红姐那么好,她都不要,让儿子跟人家离婚,把人家赶出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是啊,好好的儿媳妇不知道珍惜,好好的铁饭碗没保住,她这下怕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吧。”
“……”
申春娇听到了那些闲言碎语。
要是以前,她可能要跳起脚来叉着腰,跟人对骂一通。
但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就这么弯着背,缓缓地往前走,好像一下子什么心气儿都没了。
她这辈子就是丈夫死了的时候,都没觉得受到这么大的打击。
回到家,沈华和王巧芳都在。
今天是王巧芳进门的日子。
申春娇本该很高兴的,现在却满脸颓唐丧气。
“来了啊。”
她打个招呼,就回到屋里,扯着一床又薄又冷的被子盖住自己,浑身直哆嗦。
王巧芳很不高兴。
“你妈怎么回事啊?我今天嫁进来,她连个笑容都没有,哭丧着个脸给谁看?”
“妈丢了工作,心情不好,你多理解理解她。”
沈华也很难受,却只能劝着王巧芳。
他知道,这工作就是他妈的命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