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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与梨花同梦by尤四姐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2-26

可惜还是不能动,怕露了馅儿功亏一篑。好不容易总算停下?了,她也被人从担架搬到了床上,心里不禁雀跃,就要见到阿爹了,就要回姑苏和家?人团聚了。这半年的离奇经历虽然不堪回首,但还是要向命运心存感激啊,毕竟这是生活的淬炼,雷霆雨露皆为君恩嘛,多年后回想起来,也算是个不俗的谈资。
正当她大度地与苦难和解的时候,恍惚听见了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声音,那声音说:“辜娘子寒热发得厉害,怕冷。来人,搬五床被子给她盖上,再取汤婆来,塞进她被窝里。”
如果人能随意选择生死,她情愿这刻就死了,因?为实在不明白,一个人的命竟然能苦成这样。
什么?该死的感激,她要全数收回了,想骂天骂地,这权家?大郎是她命里的克星,在她即将得见天光的时候,他又把太阳给盖上了!
如今他还要坑死她,给她加被子,往她被窝里塞汤婆。不就是被拒绝过一次吗,到底要怎么?报复才肯罢休?
而看戏的人,还在等她自己露马脚。被褥送来了,汤婆也就绪了,内侍手里捧着,在榻前一字排开,皇帝又追加了一句,“小?娘子,你还不醒,朕就要命人伺候你了。”边说边揭开了盖住她脸的薄衾,不无遗憾道,“脸色这么?难看,看来真的病入膏肓了。”
苏月暗里咒骂了他千万遍,自己不知倒了什么?霉,这辈子才和此人有了交集。
希望就在眼前,忽然被打碎了,谁能知道有多令人崩溃。她已经生无可恋了,绝望地想不管了,爱谁谁吧。
皇帝耐心等了会?儿,见她没有“苏醒”的打算,慢悠悠问:“令尊也在上都吧?”
只这一句,榻上的人不得不死而复生,微微掀起一点?眼皮,气若游丝道:“我阿爹是来游玩的,明日就回去了。”
皇帝面无表情地垂眼看她,“生死一线啊,娘子能活过来真不容易,要是再晚一步,朕就要召见太医来给你扎针了。”略顿了顿道,“刚来没几日,怎么?就要走?可以多留些?时日,朕派人专程接待,领他游山玩水,体验上都的风土人情。”
苏月说不必了,“家?里还有铺子要照看,我阿爹就是来瞧我一眼,瞧完了就回去。”
皇帝僵硬地扯了下?唇角,“这一瞧,瞧得娘子失了神魂,原本好好的,忽然大病一场,令尊知道了一定?很忧心。不过你不必着急,朕已经派人给他传话了,梨园医局的大夫医术不精湛,太医院中?高?手云集,定?能治好小?娘子的病。你什么?都不用考虑,安心让太医为你诊治,令尊要是果真忙,朕差人先送他回姑苏。毕竟生意要紧,赚钱也是大事,有了钱,才好在上都行事,你说是么??”
苏月这回终于死心了,原来阿爹什么?时候来上都的,怎么?攀交的太常寺卿,他都知道。但他隐而不发,就这么?静静看着你们瞎忙一通,到最后才从天而降,让一切筹谋打了水漂,可说是残忍至极,杀人于无形。
要不是忌惮他的身份,她真想和他拼了,这个用心险恶的人,朝堂上玩弄手段就算了,和女?郎也斗智斗勇,还有半点?风度可言吗?然而她不敢造次,这回牵扯了太多人,就算计划失败了,也不能坑害刘善质他们。
所以她只能继续佯装,虚弱道:“陛下?所言句句都对,一切听陛下?安排。唉,原本我是病得不行了,但不知怎么?,一见陛下?就好了许多,想是死不了了。”
“看来朕是你的药引子。”皇帝好整以暇抱起了胸,“还未痊愈吗?”
“那必然,没有那么?快。”她颤巍巍抬手擦了擦汗,“得慢慢调养,恢复元气。”
皇帝说好,“其?实朕还是很想关心你的,苦于你一直不生病,没有机会?垂询你。这次正好,天赐良机,你看这不是巧了吗,想睡觉有人送枕头,朕与你还是有些?缘分的。”
可不是吗,屎一样的缘分,沾上了甩都甩不掉。
苏月略平复了一下?心情道:“陛下?,我是真的大病了一场,医局的大夫没有诊错,大人们因?见我要死了,怕我扩散病气,才决定?把我运送出去的……他们都是为着内敬坊几百乐师考虑,请陛下?嘉奖他们。”
“还要嘉奖?”皇帝哼笑了声,“朕不问他们不查的罪责已经很好了,要嘉奖,一人奖二十笞杖吗?”
谈判是有一定?技巧的,你心中?的价位在这里,但与对方商谈时,就得开出离谱的条件,如此你要达到自己的预期,就会?简单很多。苏月看阿爹谈生意也学到了一些?皮毛,听皇帝这么?说,顺势道:“那就无功无过,不要嘉奖了吧。”
转瞬又难过起来,阿爹为她奔走,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到最后功败垂成,这刻不知是怎样的心情。
皇帝看她神色变化多端,讨嫌地问:“娘子愁眉不展,别不是还冷吧,朕让人给你加两床被褥……”
苏月忙说不,“卑下?不冷了,卑下?已经好起来了。”
皇帝便不说话了,弯下?腰,仔细看了她半晌,“你脸上起了好些?红疹,是上焦过热,长痱子了吗?”
苏月一惊,苟延残喘般伸出手,“铜镜……快,让我看看。”
内侍捧了镜子过来,果然看清脸上星星点?点?,像长了麻子一样。
她一下?瘫软,喃喃道:“扩散了……我命休矣。”
皇帝好心地安慰她:“不会?的,朕让人给你熬黄连汤,这汤能泻火,喝下?去就会?消退的。”
苏月心想你不整死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吧。既然气氛已经烘托到这里了,有些?话不如挑明,便伸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袍,挣扎道:“我有话,要单独与陛下?说。”
几乎不用皇帝下?令,候在一旁的国用就忙摆手,把殿内的人全遣了出去。
这大殿一下?变得空空荡荡,静谧无声,半晌才听皇帝道:“好了,没有外?人了,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
再作?最后一次努力,苏月咬牙想,拽住他的手没有松开,“陛下?,卑下?有肺腑之言。“
一站一躺,他的燕服被她拽得往下?坠,只好无奈地摸了摸榻沿,“你想让朕坐下??”
坐不坐下?都是次要的,苏月直白道:“求您高?抬贵手,放我回姑苏。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好吗,您要卑下?怎么?做才能解气呢,要不我洗个澡,向您献身吧,献完了就让我回家?,成吗?”
也就是说,她宁愿莫名其?妙侍一回寝,换来后半辈子的自由,是这个意思?
皇帝一哂,“你把朕当什么?人了,朕是那种只要女?郎身子的人吗?朕真是不明白,上都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你总念着姑苏呢?”
苏月说:“您不想念姑苏,是因?为您举家?都搬到上都来了。我和您不一样,姑苏有我的亲人,还有我的家?。”
想家?很大程度上是想念家?里的人啊,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皇帝道:“把辜家?全族迁进上都不就行了。不过你这人,出息确实不大,就算回到姑苏,你日后也是要出阁的。那时候怎么?办,想家?想爹娘,婚姻也不算数了吗?”
苏月道:“卑下?可以找个同城的郎子,想家?了随时可以回家?。”
果然……真是个妥善的解决办法。皇帝嘲讽道:“你这郎子一生屈就于小?地方,出息肯定?也不大。”
其?实不管大不大,最要紧的是她想回家?。她甚至向皇帝表明了决心,“如果陛下?觉得卑下?嫁人不妥,卑下?可以一辈子不嫁。只要能让我和家?里人在一起,不管陛下?有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
皇帝怅然看着她,“真没见过你这么?恋家?的人。你一根筋的样子虽然很招人烦恼,但也有些?许可取之处,只要和你成为一家?人,永远都不用担心你会?跑了。”
苏月由不得支起身子,“那陛下?可是答应了?”
皇帝说没有,“你病得有些?糊涂了,朕传太医来给你治病吧。”
所以一切的尝试,最后都以失败告终了,苏月砸回枕头上,喃喃说:“既然如此,让我回梨园吧。”
皇帝道:“急什么?,先养病,养好后何去何从,朕自有安排。”
可这又是什么?地方呢,苏月转动眼珠四下?打量,高?深的殿宇,珍贵的家?什布置,还有沉沉垂委的金丝绒帐幔。
通常男子把人劫到一个地方,必定?是存着金屋藏娇的目的,她戒备地望着眼前人问:“陛下?把我弄进寝宫了?寝宫里私藏女?郎,陛下?是要我做不见天日的玩物?吗?”
皇帝看她的目光简直充满鄙夷,“你脑子里整日装的都是什么?男盗女?娼,谁说朕把你藏进寝宫了!这里是玄清殿后佛堂,东面是太后的安福殿,北面是命妇朝堂。朕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若是闹出动静来,头一个惊动的就是太后。你不想太后与你算旧账吧,那就老老实实窝在这里,不要声张。”
苏月惊愕地望着他,只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
“你到底要做什么??既不要我献身,又不让我回家?,拿佛祖和太后镇压我,是何居心啊?”
皇帝眯着眼睛,从那深沉的渊底漾出一层浮光,“朕做这开国皇帝很辛苦,朝中?的旧部要压制,前朝的老臣要安抚,不得不动用铁腕诛杀清缴,不令臣僚功高?盖主野心膨胀,不令皇亲国戚仗势行凶。可朕只有一双眼睛两只手,要将偌大的朝堂盘弄在股掌之间?,就需扶植亲信,借力打力,不停地算计。算计让人心力交瘁,你深有体会?吧?所以朕得给自己找些?消遣,你若是回姑苏了,朕的消遣就没了,朕舍不得。”
苏月张口?结舌,“陛下?拿我做消遣?还不是因?为那点?旧怨,不依不饶。”
皇帝说是啊,“毕竟朕长到这么?大,还没有人如此下?过朕的面子。不过娘子对朕来说还是特?别的,愿意献身的女?郎常有,像你这样不屈不挠的不常有。朕决定?了,先治好你,再把你举荐给太后。她宫中?有十二位女?官,你人缘好,进了安福殿定?能交到新朋友,朕一点?都不为你担心,真的。”

他担不担心, 对她来说有任何妨碍吗?
老天爷,她已经不知道人生还有多少坎坷在等着她了。真是谢主隆恩,要把她举荐给太后, 自己捉弄完了, 还不忘孝敬一下老母亲。太后憋了三年多, 入京都特?意从?辜家门前经过,这要是落到她手里, 自己不知是否还有好日?子过。
苏月惨然说:“卑下有个?大?胆的妄想,可以不去?安福殿, 直接上御前伺候吗?”
皇帝朝她笑了笑, “一个?连长命缕都不会?编的女郎,朕觉得你应当没有这本事,能够留在朕身边。”
没有本事可以学啊, 苏月道:“其实端茶递水我也?会?, 我还会?研墨铺床、更衣擦身。总之上面怎么?吩咐, 卑 下就怎么?做,一定做到陛下满意为止……顺便问一下, 宫人在宫中服役是有年限的吧?等我年满二十五,可以回家吗?”
回家回家,三句不离这个?宗旨, 十分令人不快。
皇帝道:“也?有二十五回不去?的, 留在宫中当傅姆, 教导新入宫的宫人,侍奉完皇帝侍奉皇子,侍奉得好, 能荫庇儿女。”
可是都回不去?了,哪来的儿女让她荫庇。她又生出了一个?奇异的想法, “那陛下会?为宫人指婚吗,找个?合适的人结成?夫妻,才?能荫庇子孙啊。”
皇帝板着脸看她,“你能不能想些实际的东西?,为何不是想献身,就是想嫁人?”
为什么?,他不知道吗?苏月惆怅地说:“我自小没有离开过爹娘,幼时断奶送到外祖母家,我阿娘想我想得睡不着觉,第二日?就把我接回去?了,我实在不忍与爹娘分离。”
皇帝心道果真是捧在掌心养大?的孩子,真是吃不得一点苦。不过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断奶失败了?你又喝上了?”
苏月有点不好意思,“倒也?没有。我阿娘抹了辣椒,我吃了苦头,后来就死也?不肯吃了。”
皇帝叹息,“果真和你打交道,伤你八百,得自损一千。”顿了顿问她,“听说你装病的本事,自幼就颇能唬弄令堂?”
苏月讶然,“这话是我私下和颜在说的,您怎么?会?知道?”
皇帝说:“隔墙有耳,有些话不能随意说,祸从?口出的道理?千万要记住,尤其是身在宫内。”
所以一切尽在他掌握,苏月觉得自己就是个?蚂蚱,跳不出他的笊篱。
黯然神伤,她两眼呆滞地望着殿顶道:“我阿娘心思不复杂,蒙骗她很?容易。”
皇帝怜悯她的单纯,“你没想过她早就识破你了,只是疼爱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这么?一说,苏月更难过了,“想阿娘,想见她。”
皇帝没理?会?她的喋喋不休,“你说令堂心思不复杂,朕看你才?是真简单。她装不知道,居然能瞒你十几年,你是一点也?不往深了想啊。”
他坐得这么?近,还一句句直戳人心,要多讨厌就有多讨厌。不过是去?太后宫还是去?御前,这件事需要仔细分辩,她试图再与他打商量,“我在梨园学的琴技,荒废了很?可惜……”
皇帝横了她一眼,“是舍不下白少卿,还是觉得留在那里仍有机会?因病内退?”
然后她就语窒了,发现哪个?原因都对她不利,“那卑下还是侍奉陛下好了。”
皇帝脸上露出一点笑意,“你想侍奉朕?徽猷殿内外女官不多,且都是核定永远不能离宫的,你决定了,要来朕身边伺候?”
果然她犹豫了,支支吾吾道:“容我再想想。”
“还是去?太后身边吧。”皇帝游说,“那里都是要做女官的人,且眼下还没定名号,你要能讨得太后欢心,太后放恩典让你出去?,那你就能光明正大?回姑苏,再不用藏着掖着了。”
这也?算富贵险中求,她思量再三艰难地作了决定,“那好,我上安福殿侍奉太后去?。”
皇帝点了点头,毕竟做御前女官起点太低,太后宫里挑选的人,都是日?后为扩充掖庭的。他这是公?然替她插队,她不知感恩还与他讨价还价半天,要不是看她端午给他做过长命缕,他连理?都懒得理?她。
一切安排妥当了,他偏身问她:“现在痊愈了吗?”
苏月因碍于脸上起了红疹,狼狈模样不敢让太后看见,立刻闭上了眼,“没有、没有,头晕头疼。”
皇帝也?不揭穿她,调转视线望向床榻一角的包袱。她出逃的全部家当都在里面,不知装了些什么?。虽说翻人包袱不太好,但又架不住好奇,便悄悄伸手扯了下。
可惜头一次没有成?功,第二次些微露出一角,只是看不真切,索性寻了个由头正色问她:“梨园可有人趁机让你往外带信件?朝中正严查官商勾结,朕看你畏畏缩缩,不免有些怀疑你啊。”
说起官商勾结,苏月势必要撇清的,谁让她家就是“商”呢。
她说绝没有,“陛下不信可以搜我的身。”
皇帝表示倒也?不必如此上纲上线,“检查一下随身携带的东西?就行了。”
然后俯仰无愧地解开了她的包袱,打眼一看,只有两件斗篷,其中一件还是他赏的。这下就算想寻她的不自在,也?拉不下这个?脸了,心里有些高兴,但要尽力按捺住,淡声道:“在梨园呆了大?半年,一点家当都不曾积攒下,那些下帖子邀你们的勋贵府邸竟这么?小气,不给赏银吗?”
苏月说不是,“钱财乃是身外物嘛,我已经要死了,还在乎那个?做什么?。我最看重的无非是这两件斗篷,一件是我阿娘珍爱的,另一件是御赐,不管到哪里我都得带着,这是感念母亲的疼爱,感念陛下的天恩浩荡。”
话说得自然极尽周全,总不能说那件黑狐斗篷是不便送给颜在,不得已才?带上的。而皇帝听了,心里是熨帖的,独独把他送的东西随身携带,说明这人还算懂得尺长寸短,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木讷。
所以原本可能会?加诸于她身上的刁难,决定中途撤销,太医不必召见了,黄连汤也?不必预备了。
站起身,皇帝悠闲地在殿内转了两圈,“什么?时候疹子退了,就什么?时候去?拜见太后吧。到时要不要朕陪你一起去??太后要是向你撒气,朕说不定还能保你。”
苏月忙说不用,既然想争取有朝一日?回家,就不能同皇帝产生太多联系。她是个?干一行爱一行的人,在梨园的时候能做好乐师,在安福殿也?能做好宫女。
只是有个?请求,她硬着头皮央告皇帝,“陛下,我阿爹回姑苏前,我能不能再见他一面?”
皇帝扭身瞥她,“你不是病得起不来了吗,难道要让令尊入宫?”
关于这个?问题,苏月绝对能屈能伸,毫不犹豫地翻身坐了起来,“陛下您看,卑下好了。”
皇帝一哂,“亏你躺着和朕说了半天话,朕这皇帝,对你也?算是够仁慈了,否则你这样的人,早就送到北市车裂去?了。”
说起车裂,不由让人心口发紧,苏月来上都短短半年,有一次上大?军府上赴尝禘①典礼时经过北市,恰好遇上有人正行车裂之刑。那时人声鼎沸,街头巷尾全是赶去?观刑的百姓,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一股血腥气,据说受刑的是通敌的将领,被下属告发了,押送上都明正典刑。
“不过这车裂之刑,还是有些残忍啊。”苏月道,“将来陛下会?取消这种刑罚吧?”
皇帝不以为意,“乱世当用重典,娘子何故觉得朕会?取消这种刑罚?”
“陛下不也?说了吗,乱世才?用重典。大?梁社稷日?趋稳定,不再是乱世了,禁用酷刑是早晚的事。”她说罢,复又追加了句,“陛下毕竟是心软的陛下,我一早见到你,就觉得你是个?好人。”
这话说得皇帝身心舒畅,只是她不懂得,他只有在面对她时,才?显得仁慈无害。
“你的谏言,朕会?让御史记下,稍加斟酌后再实行。”
这算是在为她积攒好声望,治理?国家也?需要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如果这白脸能安抚君王,让国家向好,那么?出身问题就不是问题,反而会?被很?多人视为救命稻草。
苏月听说她的话会?被御史记录,很?有些意外,“卑下也?能提谏言?我以为只有当官了才?有说话的资格。”
皇帝一哼,乜着她道:“你没当官,话也?没少说。你在朕身边,任何一句良言都是谏言,都可以被记录在册,成?为你的功德。不过朕对你也?有个?建议,等见了你父亲,可以据实提一提朕,说朕这个?皇帝当得如何,对你怎么?样,这阵子有没有受朕欺压等等。”
苏月连连应是,“陛下放心,只要见了家君,卑下一定据实向家君回禀,并且捶胸顿足懊悔一番,当初不该拒绝这门亲事。”
如此甚好,皇帝垂下眼,轻拂了下衣襟上的褶皱,“朕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你父亲要回姑苏,下次相见怕得隔上一阵子,不让你们父女话别,你会?怨怪朕。这样吧,让国用带你出宫,约个?地方请你父亲出来会?面,你看怎么?样?”
苏月点头如捣蒜,“好好好,都依陛下的意思办。”
皇帝算了算时间?,“那就明日?吧。明日?是黄道吉日?,宜会?见亲友。”说完负着手踱出去?了。
苏月带笑目送他,等他走远,才?抬手搓了搓僵硬的脸。
功败垂成?,她到这时才?敢灰心地长叹出声。如果没有他从?中作梗,自己这会?儿已经同阿爹团聚,登上回乡的船了。可谁知命运如此不公?,万般筹谋轻而易举就被他打破了,如今乐师变宫人,谈不上是更好还是更坏,怕阿爹担心,也?只有往好处说了。
于是焦急中迎来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在殿门前等候,等到将近巳时才?见国用从?外面进来。
国用连连作揖,“让娘子久等了。陛下方散朝,我那头得伺候停当了,才?好来接娘子。”边说边比手,“马车在宫门外候着,娘子随我来。昨日?已然派人出去?拜访了令尊,约好了会?见的地点,回头娘子见了令尊好生道别,别留遗憾。”
这话说的,仿佛她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不过也?是,此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团聚,向阿爹交代的每一句话都像遗言。
国用见她闷声不吭,回头看了她一眼,“小娘子怎么?了?可是对安排有什么?异议吗?”
苏月说没有,“只是感慨良多,不知从?何说起。”
国用表示明白她的心情,但依旧坚定地带她一路向北,穿过陶光园,抵达了玄武门。
苏月惊诧,“从?哪儿出宫?走青龙直道吗?”
国用说:“东西?南门是王公?大?臣出入专用的,宫中的人要出去?,都得走青龙直道,这是规矩。”
当然规矩原本可以很?灵活,但陛下发了令,指定辜娘子必须徒步穿过圆璧城,他一个?小小的内侍班领,当然得依陛下的命令行事。
“请吧。”国用虾着腰道,“娘子对这条路最为熟悉,走了不下几十回了。”
苏月心道确实熟悉,但梨园乐工排演都在青龙直道两旁,她这要是一走,脸不是没处搁了吗。昨天还要死要活,今天就神奇地痊愈了,装病的事实大?白于天下,这该如何是好?
然而没计奈何,想见阿爹就得经得住锤炼,于是提裙迈进了门槛。
引路的国用还在开解她:“这不是太医院医术精湛吗,治好了娘子的顽疾,娘子不用想太多,自己自在就好。”
但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做到自在呢,让她在众目睽睽下走过,这不比车裂她好多少。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穿过圆璧南门,便看见高高支起的行帐,乐工们在帐后吹拉弹唱,高高低低的弦乐声不住回荡。可发现她从?直道上经过,所有乐声戛然而止,所有眼睛都望向她,这世界,一瞬安静得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响,以及颜在惊讶的呼喊:“苏月,你怎么?……大?安了……可喜可贺……”
苏月惨然向她发笑,“嗳,就……说好就好了,遇上了神医。”
不能逗留,也?没法解释更多,她很?快穿过直道,往龙光门上去?了。
呆怔了许久的太乐令终于瘫软下来,还好边上有人,七手八脚把他架住了。
那厢登上了马车的苏月急急赶去?与父亲相见,国用找的地方很?僻静,从?茶寮的大?门一进去?,便是错落分布的草庐茶舍。苏月顺着国用的引领穿过蜿蜒的小径,远远便看见阿爹在庐内旋磨转圈,想必等得很?焦急。
她扬声唤阿爹,身旁的国用也?站住了脚,不再继续相送了。
辜祈年看见女儿,满肚子话忽然说不出来了,最后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没想到……竟是如此收场。”
所有的挣扎,都在他人的掌心里,皇权大?如天,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苏月这回也?放弃了,坦然道:“想必我就是留在上都的命,阿爹别为我操心了。我装病的事虽败露,陛下也?没有惩治我,说要把我送到太后宫中侍奉,往后不用再做乐工,不用供人取乐了。”
“可端茶递水,何尝不是另一种惩处呢。”辜祈年痛心道,“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到了上都又是弹曲又是伺候人,叫我心里怎么?过得去?。尤其还要到太后跟前……难保太后不因旧事为难你。”
苏月唯有尽力安抚父亲,“做宫人比做乐工好,乐工资历越老越出不去?,宫人却有盼头。只要我讨得太后的欢心,太后一高兴,说不定就让我回家了。”
辜祈年欲语还休,左右看了一圈,确定外面没人才?轻声对她道:“这母子俩心眼都不大?,太后记着当年的过结,恐怕不好相与。”说得多了,心里愈发没底了,“陛下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非要把人置于死地才?肯罢休吗?”
苏月答应皇帝的那些漂亮话,这时在父亲面前全忘了,“阿爹看人果然准,当初没应下这门婚事,就是有先见之明。”
辜祈年心疼女儿,追问:“那人对你,没有毛手毛脚,存心轻贱吧?”
苏月摇摇头,“那倒没有,若说私德,陛下还是十分君子的。只是有时候总和我过不去?,小肚鸡肠,行为也?乖张……总之不是良配,若是当年应了这门婚事,我肯定活不长。”
听得辜祈年直唏嘘,庆幸不已,“还好还好,多活了好几年。”转头再看女儿,愁眉道,“你阿娘还等着我接你回家呢,这事办不成?,她该多失望啊。”
可惜无能为力,冯抱真都已经把金佛还回来了,唯恐再沾染上他们,上都之路可说是全断。如今苏月又入了内廷,这下更不好斡旋了,总不能行贿行到太后头上去?。父女两个?垂头丧气,相顾无言,梨园还有个?白云亲舍能探望,掖庭中会?亲的地方又在哪里,还能有机会?相见吗?
不过苏月懂得宽父亲的怀,“等我在宫中混熟了,可以往家写信,给爹娘报平安。”
事已至此,辜祈年点了点头,“罢,万事不要只看眼前,眼光要放得长远些,一切都会?有转圜的。”说着复又笑笑,“至少你人好好的,没有消瘦,还长了个?儿。”
苏月说是,“儿女终有离开爹娘的一日?,阿爹就当我来上都闯荡了,不用时时挂心我。”
话虽这样说,伴君如伴虎,这岂是寻常的闯荡啊。辜祈年不便表现出伤怀来,怕惹得女儿更不舍,便道:“阿爹的生意慢慢再往北做,到时候走动的机会?多了,只要入上都,便来探望你。”
后来又说了些体己话,看见国用远远探了探头,苏月知道时候差不多了,这是催她回去?了。无奈只得道别,叮嘱阿爹路上千万小心,身上带着值钱的东西?,出门在外不安全。
辜祈年说放心,“阿爹走远道,身边都会?带上三四?个?好身手的护院,出不了差错的。你去?吧,万事谨慎,须知道什么?都是身外物,保命最要紧,记住阿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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