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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与梨花同梦by尤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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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感情这种事,很难用?身份地位来交换。开国皇帝的确令人敬仰,然而除了敬仰,对她来说好像也没?有其他了。
走不了,只好继续胡侃,“我没?见过您,那您一定见过我。”八成一见钟情念念不忘,这才让他母亲来求亲的。
岂料皇帝说没?有,“姑苏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尤其两家距离不算太远,当?年?朕与同伴策马走遍了姑苏的大街小?巷,却从来没?有见过你,真是奇怪。”
也许是因?为早前机缘没?到,不必急着遇见,后来在紫微城相逢,才是最好的时机。此时他大权在握,她也长成了大姑娘,不早不晚刚刚好,才有利于感情的发展。
唯一遗憾的是目下?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当?然彼此也有相谈甚欢的时候,除了谈不到一块儿去,其他都挺好的。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皇帝并不困倦,苏月却要抬不起眼皮来了。她坐在榻上,调整了几回姿势,要不是有强大的毅力,简直要觉得躺下?来也不错了。
“快要亥时了吧!”她朦胧着两眼说,“您巡视了一天,想必也累了,莫如早些睡吧。”
自从大战开启,直到今天,皇帝都没?能在子时之前入睡过。这些年?已经养成了习惯,亥时对他来说尚早,但他知道女郎受不了,便老实地躺回枕上,闭了眼道:“是有些困了,你也回去吧。”
苏月一喜,“陛下?不用?我伺候了吗?”
皇帝“嗯”了声,“朕怕自己这胳膊,打不了一夜扇。”
他说完这话,苏月才发现那把?团扇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手里,这半天都是他在给她扇风,顿时惭愧万分,忙要去接,他却说不必了,“你走吧,整夜留在朕这里,外人会说闲话的。”
陛下?忽来的体谅,不得不说令人有几分感动。苏月感激之余决定不能抗旨,忙从榻上下?来,仔细掖好纱帐后向他行礼,“卑下?告退了。”
皇帝闭着眼,没?有再看?她,故作冷漠了一番。
苏月却行从后殿退出?来,发现国用?他们并不在。嘴上说就在外面听命,原来都是糊弄人的。
等穿过了中殿,才看?见他们正聚在一起喝茶,浓得如药汁一般的茶汤一口灌下?去,还没?来得及品咂,赶紧放下?杯盏上前迎讶。国用?问:“娘子怎的出?来了?陛下?大安了吗?”
苏月说是,“陛下?困乏了,发话让我回去。接下?来劳烦班领了,我这就回安福殿,向太后复命。”
国用?茫然“哦”了两声,一直把?她送到殿外,尤不放心,谨慎地又追问了一句,“是陛下?亲口下?令,让小?娘子回去的吧?”
苏月失笑,“自然,否则卑下?也不敢不辞而别,给自己找不痛快啊。”
国用?听罢方才放心,招了个小?内侍来,让他送辜娘子回安福宫。
苏月跟着挑灯的内侍走在巷道里,半夜下?来,确实是很疲乏了。无奈还不能立刻回好望山,得上后殿呈禀皇帝现状。到了门前见长御正好迈出?来,长御是太后跟前的女官班领,通共有两位,一位白天当?班,一位晚上值夜。苏月便上前向她褔了福,把?皇帝的情况告知长御,请她代为向太后禀报,等一切交代妥当?,才从殿里出?来,回到自己的卧房。
仰在床上,一时又有些睡不着,忽然感慨这人生很悲凉。
先前阿爹来,给了她莫大的信心,只差一步,她就能回家了,可惜功亏一篑,满盘皆输。接下?来她的希望又在哪里呢,从了权大郎,自此就真的变成笼中鸟,飞不出?去了,她的人生不该这样。可是想出?去,脚下?又无路可走,越想越丧气,丧气到最后睡着了,满肚子的苦闷才作罢。
而好望山的日子,确实令她不太舒心。之前居娘子在时,还会与她做个伴,后来人一走,她就彻底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了。余下?的九位女郎忌惮她,远着她,和安福殿里的女官内侍结交,他们又怕皇帝怪罪,不敢让她帮任何忙。她就这么游手好闲着,应付完了宫内宰的课业就无事可做了,反倒很期待明天给皇帝做鱼羊鲜,送食盒的时候还能去乾阳殿转一圈。
若说这紫微城,着实是大。前朝高家穷奢极欲,耗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才将这宫掖建造得美轮美奂。结果也没?享用?上几年?,就被人取而代之了,铁打的江山流水的王朝,细想起来,也没?意思得很啊。
气派的宫殿,从北到南走上一程,得耗费三炷香时间?。好在眼下?天气热,不担心菜会发凉,入乾阳门前她还揭开盖子捂了捂汤盅,盅壁很暖和,不会影响口感。
那厢淮州见她进来,忙赶来迎接,接过食盒把?她领进偏殿里,压声道:“陛下?正与御史台的大人们说话,小?娘子且在这里歇一歇,稍待。”
苏月颔首,想了想问:“陛下?的旧伤,后来没?有再发作吧?”
淮州说是,“这回复发过,料想总能安稳到入冬。奴婢家乡有种续筋草,据说能令皮肉再生,我托了人帮着踅摸,赶在入秋之前带入上都,到时候给陛下?连熏七日,就能根治了。”
苏月听他这样说,笑道:“中贵人很是尽心啊,还替陛下?预备这些偏方。”
淮州笑了笑,“奴婢虽是草芥一样的人,却也懂得知恩图报。娘子不知道,奴婢原本是前朝侍奉掖庭的,宫门被破之前,幽帝命我们自尽,那些不敢违抗的果真都跟着死了,我是躲进狗洞里,才捡了一条性命。后来义?军攻入宫城,我以?为自己不得活了,没?想到陛下?不曾杀我,把?我留在乾阳殿侍奉,还赏了银钱,给我爹娘治病。我们这样的人,在贵人面前一向如猪狗,哪里得过善待。陛下?把?我当?人看?,我就想好了,这辈子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报答陛下?的大恩。”
所以?这宫里的人,每一个都有自己的经历和故事。皇帝之前给她的印象,除了刚开始的一点敬畏,剩下?就是无聊和幼稚,但听淮州这样说,才知道他有雷霆手段,也有菩萨心肠。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和女郎相处,一旦开了蒙,大概就是个正常人了吧。
淮州复又引她坐,“娘子歇歇脚,奴婢让人送香饮来。”说罢便闪身出?去了。
苏月一个人独自坐在偏殿里,隐约能听见隔壁谈话的内容,起先是国家大事,军务海运等。后来也不知哪位忧国忧民?的大人提出?了满朝文武困扰已久的问题,表示陛下?您的年?纪不小?了,立国也有大半年?了,十二?侍召入掖庭,有没?有后话?该封后封后,该封妃封妃,不管怎么样,后嗣为重哇。
皇帝听进去了,语调很平常,“朕不急,诸位大人很急吗?”
诸位大人当?然很急,女郎们或多或少?都与自己沾了几分亲,官场上官运要亨通,与内廷有照应是密不可分的。
苏月对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遂伸长了耳朵,想听听皇帝如何应付。
皇帝的回答可说标本兼治,“朕等得,诸位臣工也要有些耐心才好。朕知道社稷稳定,皇嗣为重,但朕不像以?往的帝王,一心要将国祚留在大宗。朕若无后,大可过继族亲,或是诸位臣工家中有贤能者也可举荐,只要有利于大梁,皇位在不在权家,又有什么要紧呢。”
这下?谁还敢说话?你要有异议,你家儿子想当?皇帝吗?
议事厅里的官员们,这回是结结实实被堵住了嘴,紧张得大气不敢喘。苏月听了半日,再也没?听见任何人吱声。
最后还是皇帝缓和了局面,朗声道:“开个玩笑,诸位不必如此紧张嘛。朕还没?老,三十岁之前定会有后的,眼下?重中之重是治理?好天下?,让百姓丰衣足食,国库也须先充盈起来才好。朕的私事不是不办,是容后再议,诸位若还有不明白的,朕可以?再作解释,解释到诸位明白为止。”
如此贴心,如此平易近人,怎能不让所有臣僚感动得六月里直哆嗦。
大家由衷地说陛下?以?大局为重,果真圣主明君,儒雅地奉承了一通,就铩羽而归了。
淮州上门前探看?,见御史台的那些官员们垂头丧气退出?正殿,往宫门上去了,忙进来提起食盒,招呼苏月,“陛下?得空,娘子随奴婢来吧。”
苏月进了前殿,一眼看?见坐在御座上的皇帝正凝眉翻看?奏疏,他今日穿流黄绣团龙的袍服,领缘上的青骊云纹镶滚衬得眉目朗朗,不对她说话的时候,果真一派帝王的持重风范。
然而一抬眼,味道就有些变,“朕的人生大事,令臣工们牵肠挂肚,你在隔壁可曾听见?”
苏月识趣地说:“卑下?什么都没?听见,卑下?一心都在鱼羊鲜上……陛下?,要不还是趁热喝吧。”
食盒里的盅被小?心翼翼搬出?来,送到了皇帝面前,苏月呈上汤匙,看?他一口一口喝得优雅,似乎并未沾染军中胡吃海喝的粗鄙之气。
他吃东西的时候无暇说话,苏月便静静站着,神思有些恍惚。
皇帝见她沉寂,精神也和平常不大一样,不由放下?了手里的勺子,迟疑问:“你可是还没?用?饭?想吃什么,朕让膳房做来。”
苏月摇摇头,“安福宫用?饭早,内宰教授好课业,小?厨房就放饭了。”
“那你怎么不高兴?”他仔细打量她两眼,“是不高兴见到朕吗?”
苏月说不是,“并未不高兴,能够出?来走走,卑下?还是很高兴的。”
她的喜与不喜,大多时候很分明,并不需要费心甄别。皇帝虽然不擅长与女郎相处,但对于情绪的微妙变化,把?控还是很精准的。他从她眼里看?不见光了,当?初她在梨园的时候固然是想家,却似乎没?有这么不快乐。
他只好试探着打听,“你在安福殿中,受人欺负了吗?太后对你不好,刻意刁难你了?”
苏月说没?有,“太后对卑下?很好,还赠了卑下?一条珠串呢。”说着掀起袖子让他看?,那温润的珠光,在腕间?莹莹发亮。
皇帝看?清了,那是太后由来珍藏的,曾经对他说过,将来下?聘的时候要用?来赠给儿媳,如今送给她,说明太后最满意的仍旧是她。
那她究竟何故郁郁寡欢?是真的讨厌他,还是不喜欢这高入云天的宫墙?
皇帝陛下?心头忽然沉重,连胃口也骤然全?无了。

第38章
应该怎么做, 才能让女?郎高兴,这个问题对于皇帝来说很难,不是想不到, 其实是办不到。
他知道自己此时要?是发话让她回姑苏, 她必定立时两?眼放光, 神?采飞扬,但这事没法实行?, 一则辜家眼下?应当已经在赶往上都?的途中?了,自己还得努力坚守这个秘密。二?则近在眼前的人, 下?不了狠心松手, 毕竟当年太后言之凿凿辜家女?郎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心里也是这样认定的。就像给打上了一个戳,要?想更改不容易, 外?面可有裴忌还有什么义兄, 闹得不好被人捷足先登, 到时候找谁哭去。
所以得硬下?心肠,假装没瞧见?。他低头?重又喝了口汤, 但愈发食不知味了,只好让人把盅撤下?去。
苏月这才发觉他好像没喝几口,纳罕地问:“不好喝么?卑下?来前尝过的, 和那天做的一样。”
原来是尝过的, 这算不算两?人同喝了一盏汤?皇帝有些不好意?思, 支吾敷衍着,“想是天热……朕忙了半日头?昏脑胀,心里攒着一捧火……不能再喝了。”
想了想, 从案后走出来,在她面前踱过来又踱过去, 每经过一回就瞥她一眼,看?得苏月心底直发毛。
终于他憋出一句话来,“你入安福殿有段日子了,朕看?你过得不错,好像丰腴了。”
丰腴了?说人发胖,用词倒是很含蓄。但这也纯属睁着眼睛说瞎话,她今早穿衣裳,系上裙带的时候发现比平常多绕了一圈,明明腰细了半寸,他却说她胖了。
然而怎么否认呢,说自己在安福殿过得不顺心吗?始终没能交到朋友,这件事说出来不体面,还是不要?向这死对头?坦露了,免得他又借机嘲笑。
于是她粉饰太平,故作?轻松地说:“可不是,进来之后总是闲着,再也不必辛苦练曲了。人一安逸就长胖,全?是托了陛下?的福啊。”
皇帝抿了抿唇,头?一回觉得不知该与她说些什么。她脸上笑着,但言不由衷的样子里,总让他觉得透着伤感。
也许是因?为前天夜里照顾了他半夜,让她觉得很麻烦,所以不耐烦他吗?一旦这个念头?在脑子里成?形,就算自己身为皇帝,也觉得十分羞惭。
他又从她面前走过,迟迟道:“困在安福宫,是不是让你觉得很无趣?朕念在你这两?日有功的份上,明日准你随驾,观郊社?大典。”
所谓的郊社?,是祭拜神?明的一种庆典,并不特指祭天地,很多时候诸如军队出征,或是预备营造动土,都?是需要?敬告神?明的。
苏月知道这种大典,更知道这是梨园子弟承接的差事,运气好的话,能见?到梨园里的那些旧友。
这下?果然来了精神?,一双眼睛顿时雪亮,“真的?卑下?也能去吗?”
这种郊社?的庆典,一般没有后宫之人参与,但要?是换个身份随侍,那么问题就不大了。
皇帝见?她高兴起来,暗暗松了口气,不过帝王威仪不可废,清了清嗓子负起手道:“你竟敢质疑朕?朕说你能去,你就能去,到时候换上女?官的袍服掩人耳目就成?。遇见?了难事多动脑子,每日愁眉苦脸人会发傻的,朕看?你有了病变的征兆,你自己可要?小心。”
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看?在他还算够义气的份上,苏月便?没有和他争辩。
不过这位陛下?好像永远不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居然又来同她分斤掰两?,“身上带钱了吗?”
苏月捂紧了钱袋,“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您邀卑下?一同前往,让卑下?扮成?女?官侍奉您,怎么还反过来要?钱?”
所以是明月照沟渠啊,皇帝有些不平,但想想还是算了。她被困在宫里怪可怜的,偶尔让让她,也是自己的君子风度。
得到一次出宫的机会,且又不用付钱,真是皆大欢喜。苏月兴冲冲回去了,踏入好望山的院门,就见?那些女?郎们照旧躲避瘟神?一样躲避她。她以前是不怎么愿意?理睬她们的,但今天有些忍不住,干脆站定了脚,笑着说:“我刚从乾阳殿回来,陛下?向我打听女?郎们的消息呢。你们不要?躲着我,莫如和我交好,我向陛下?举荐你们呀。”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立刻作?鸟兽散。因?为上一个被她举荐的居娘子已经出宫了,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谁敢!
苏月看?着空空的庭院,不由意?兴阑珊,这些女?郎们真是奇怪,胆子那么小,却又一个个都?想做人上人。自己是心情好,才想着逗逗她们,这日子可真是闲出蛆来,若没有明天的安排,她八成?又要?回去睡觉了。
不过好望山也有章程,每天傍晚都得上安福殿听令,以防太后有示下?。平时大多都?是傅姆出来传个话,就让她们回去了,但今天单独叫住了苏月,把她带进殿里,送了套女官的袍服给她。
太后摇着沉香木扇,从内寝慢慢踱出来,偏头道:“陛下说明日要带你去郊社?,寻常女?郎是不便去那种场合的,你明白吧?”
苏月说是,“卑下?跟着去侍奉陛下?,想是那日陛下?不豫,觉得卑下照顾得尚可吧。”
说起这个,太后就犯头?疼,天底下?怎么会有那样的呆子!据国用说,当时人都?已经进了帐中?,孤男寡女?共处一榻,论理什么都?该发生了,可他居然再一次错过了好时机,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
“为什么呀!”太后简直觉得自己要被他气中?风了,白天他来,母子两?面对面坐着,太后愁肠百结,“你是男子,她是女?郎,她就在你榻上,你怎么……怎么……”
话不太好说,世上也没有做母亲的,教儿子怎么对女?郎下?手的。
后来太后开始反思,从身到心对他作?了一番剖析,以防他不知其中?缘故,让人给他送了一套图册。然后转念想想又情有可原,毕竟他是他爹的亲儿子,这副模样,和高祖当年一样。
武将人家要?娶媳妇,着实是有些难,他父亲略比他好些,二?十五岁娶亲,但也是笨嘴拙舌,不会讨女?郎喜欢。还记得成?婚的当夜,他竟然抱了两?本新兵名册上床,气得她一脚将他踹翻,现在想来大郎是得了他父亲的真传。难怪当上皇帝之后,竟连一个找上门的相好都?没有,他这几年真是全?心全?意?只顾造反,除了这个什么都?没干。
傻儿子指望不上,太后决定还是从女?郎这头?使劲儿,便?着力诱劝着,“三年前你阿爹说齐大非偶,三年后不会再有这个困扰了。辜娘子,陛下?对你还是有几分好的,否则也不会特意?带你去郊社?。我想着,你们这些女?郎收在我这里,不就是为着日后扩充掖庭吗,对旁人,老身还要?继续考量,但你是知根知底,可说放心非常。这回你跟着陛下?去了,就不要?再回安福殿了,留在陛下?身边吧,免得日日走动麻烦。你放心,我们权家从来不欺人,不会亏待了你,该给的名分自然会给你,至于能爬到什么位置,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这算是又一次的撮合,已经屹立在万万人之上的太后,可以说是稳操胜券,心想着这回总成?了吧,朝夕相处,还不能把他们凑成?一双?
苏月讪讪,其实就算是三年之后,权家大郎也未必能入阿爹的眼。
她只好再同太后打商量,诚心诚意?地说:“卑下?还是更喜欢侍奉您老人家。”
太后觉得很慰心,“老身知道你有孝心,但人生大事要?紧,还得先紧着陛下?。”说罢回过味来,又拉长了脸,“难道你不愿意??”
苏月忙说不敢,“卑下?只是自惭形秽,我是小城商户女?,这样的出身,实在不配伴在陛下?身边啊。”
有这顾虑是正常的,说明女?郎很有大局观,太后便?温存地开解:“英雄不问出处么,后世的君王定会注重门第,但陛下?是开国之君,大梁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一切皆有可能,你不用如此灰心。”
苏月张了张口,发现反驳无效,只好怏怏闭上了嘴。
太后则为她鼓劲,“去吧去吧,到了陛下?身边好生侍奉,拿出手段来。”
苏月只好哑然抱着袍服回了卧房,第二?日一大清早赶往徽猷殿,立在殿前廊庑上等候。等了不多时,就见?皇帝穿戴整齐,从正殿里迈了出来。
今日有大典,他穿着衮冕,因?身量高大,很有煊煌的帝王气度。苏月见?他肃容看?向自己,忙低头?向边上退让了两?步,国用把挑着香炉的挑干送到她手里,朝她使使眼色,示意?她随着一众宫人在前面开路。好在随行?的人不少,她混迹在队伍里,只要?依着旁边的人行?事,就不会出错。
浩浩荡荡的队伍穿过端门,顺着铜驼街一路往南,从紫微城到郊社?的场地有很长的一段路,御道两?边早就围起了黄栌的行?障,看?不见?半点街景,只听见?齐整的脚步,和马蹄清脆的踏地声响。
郊社?的场地设在建春门外?,甫一出城门,就是更大的一番排场,早有穿着朱衣的缇骑,铁桶一样把守住了四方。
苏月还是第一次,由头?至尾目睹皇帝凌驾于万物之上。行?郊社?之礼时,闲杂人等须得退到禁区之外?,但可以远观大礼的流程。只见?半跪的司天台神?官在台上引领,满朝文武匍匐在地,只有他,手执笏板站在神?台最高处。这是人与天相距最近的时候,也只有这回,让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是人间帝王。
反正就是不要?开口,睥睨天下?的人,会令不少女?郎心生向往。苏月挑着熏香炉,心里只管胡思乱想,如果头?一回见?他是在这样场合下?,说不定她真会懊悔当初拒了权家的提亲呢。可惜这人长了一张嘴,脾气很讨人嫌,如今太后又做主要?把她彻底送到御前……
想起这个她就眼前发黑,只觉前路茫茫,天要?亡我了。
不过有风迎面而来,带来了乐声,那是立部的大音法曲,专作?祭祀所用的。她喜滋滋地想,回头?等仪式完结,就可以钻进帷帐里头?,去找一找熟人了。这阵子被关在安福宫,她才知道相较于掖庭,她更喜欢梨园的生活。也许早前的梨园是个无底的深渊,但如今不是有了改善吗,与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奏乐,可比和好望山的贵女?们大眼瞪小眼强多了。
只是仪式冗长,持续了得有半个时辰才结束。皇帝从神?台上走下?来,御前净道的人要?上前接引,一直将人接进行?在大帐中?。
苏月心里有了指望,可以十分耐心地等待,等皇帝再次望向她时,那灿烂的笑意?就冲他绽放了。
御座上的人显然怔了怔,辜娘子的美色可真是耀人眼啊。当她这样全?心全?意?向你展露温情时,就算见?惯了风浪的人,心头?也会不由自主打颤。
皇帝眉目轻转,今日祭祀顺利,回来又看?见?她对自己笑,他觉得来年必定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抬起手,轻轻招了下?,把她招到自己面前来。她欢天喜地听令,那双眼睛四外?冒着真诚,由衷地说:“陛下?先前在神?台上的样子,实在令卑下?崇敬不已。”
他听了,唇角就要?压不住了,“真的?”
苏月说真的,“我虽没见?过您在军中?的样子,但却可以设想出您站于阵前,指挥千军万马的雄姿。”
她好会说话……皇帝耳根子隐隐发烫,虽然他知道她这么活泛所为何来,但见?她高兴,自己便?也跟着高兴了。
“辜娘子想必有所求。”他的手指无意?识抠着书案的边缘,既受用于她的做小伏低,又要?显得沉着,“朕从你的字里行?间,窥出了别有用意?。”
既然如此,索性直言相告吧。苏月说:“卑下?想向您告个假,去会一会以前的朋友。”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其实带她来,本意?也是为这个。只不过明明很善意?的初衷,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不怎么中?听了,“上回你可是装病才离开梨园的,这次去见?故人,怕得厚着脸皮吧!”
果不其然,灿烂的笑意?僵在脸上,她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败给陛下?,我不觉得丢脸。”
好吧,眼看?又要?生气,皇帝识趣地别开了脸,“想去就去吧,免得过后对朕怀恨在心。”
苏月已经习惯了他说话的方式,忙端庄地伏伏身,赶往了待演的帷帐。
国用看?着她走远,掖着手道:“辜娘子想是寂寞坏了,好望山 里的女?郎都?忌惮她,不同她玩。前日奴婢上安福殿送香品,看?见?娘子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鹅颈椅上,那些女?郎凑成?一堆,独留她一个,实在落寞。”
皇帝的心往下?沉了沉,“猛虎都?是形单影只的,何须狼一群狗一伙。”
国用说是,“陛下?对小娘子寄予厚望,只是小娘子还不曾领悟罢了。”顿了顿道,“太后打发人来问,陛下?可曾翻阅过画册……”
皇帝哼笑,“太后难道觉得朕不懂男女?之事,要?靠画册子才能行?事?”毕竟这话过于私密,今日的场合不便?多说,遂蹙眉横了国用一眼,“你好没眼色,再多嘴,就罚到伙房运泔水去。”
国用诺诺称是,皇帝蹙着眉,烦闷地合上了书页。
有些事,船到桥头?自然直,如今唯一缺的,不就是那个人吗。自己有一副认死理的性子,甚至在没有见?过辜家娘子的情况下?,就已经对信上那个名字心向往之了。然后终于等到乾阳殿后相见?,小娘子且美且娇,眼神?楚楚,身段纤柔,比他以前见?过的女?郎都?要?好看?。他怕麻烦,政务又忙,有现成?的做什么还要?舍近求远,认准她就对了。
那厢苏月兴致勃勃赶到候演的大帐里,果然见?到了梅引和颜在她们。
女?郎们重逢,抱在一起蹦跳,颜在说:“苏月你活得好好的,我一直担心你,怕你在掖庭里受苦呢。”
梅引则嗟叹:“你们唱了好大一出戏啊,我那时真以为你要?病死了。”
左右都?是耳朵,有些话不好说,苏月便?含糊其辞,“是真的快病死了,没想到命大,遇见?了一个好太医,一下?子把我治好了。”
颜在在一旁附和,“宫中?果然卧虎藏龙。”心里自然明白,那个好太医是陛下?,用的神?药是强权,到了鬼门关也能把你拽回来。
那些九死一生的事就不去谈了,大家坐在一起叙旧,说说梨园中?发生的鸡毛蒜皮,比死气沉沉的好望山有趣多了。
正聊得热闹的时候,见?太乐令和内宰走到了帐外?,太乐令火冒三丈,“……我的吩咐,你究竟听进去多少?富余的人呢,预备了没有?”
内宰支吾着:“今日有好几家行?禘礼,人手不够分派,好不容易才匀出去的……”
太乐令简直恨不得抽打她,咬着槽牙狠狠指点,“你这内宰做到头?了,孰轻孰重都?分不清,干什么吃的?就算推了外?面的邀约,也得先紧着这头?,这是郊社?!郊社?你懂不懂!”
气咻咻转身进帐,忽然看?见?苏月,蓦地蹦了下?,“啊,辜娘子!”
苏月忙俯了俯身,“顾使,袁内宰,许久不见?,向二?位问安了。”
内宰和太乐令面面相觑,当初他们听了太常卿的吩咐,跟着一同做戏,险些没出乱子。这位女?郎再次出现,不由令人有些尴尬,活像一个大巴掌拍到了脸上。
只不过眼下?有更要?紧的问题亟待解决,太乐令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把什么都?抛开了,急急道:“辜娘子,有个乐师忽然晕厥,上不了场了。过会儿的大乐要?奏《清和令》,这曲子你熟,能否请你救个急,勉为其难再登一回场?”
其实再与大家一起献演,对苏月来说是件愉快的事,况且不过举手之劳,于是连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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