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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与梨花同梦by尤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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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商量妥当,赶紧换上衣裙,挽起了头?发。一众乐人登台坐定,上首的皇帝也终于从人堆里发现了她。
苏月有些心虚,但已然先斩后奏,顾不得其他了。静下?心来抡指拨弦,即便?是时隔多日疏于练习了,那些音节她依旧可以精准地把握,分毫不差。
五丈开外?的人,轻轻在桌下?拢起了拳,他能听出琵琶声中?的欢快,也能看?见?她奏到激昂处,眼里重燃的光。
先前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自从入了掖庭,人就变得黯淡了。他以为不再整日与琵琶为伍,会让她过得轻松些,却没想到她熠熠生辉的时刻,仍是在台上。

第39章
大乐奏得澎拜, 仿佛每一个音节都在跳动。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得那么仔细了,自从苏月进了安福宫,梨园的各种乐曲都让他失去?了兴致。以前每每期待梨园子弟登场, 原来只是为了期待她。
皇帝由?来知?道一个道理, 每个人都应当?有自己的位置, 尤其这个位置无可替代,不可或缺的时候, 站对了地方,才是自己应当?经营的人生。
外?面日光耀眼, 帷幕下乐声如潮, 他缓缓舒了口气,牵起衣袖,向众臣工举起了酒杯。
苏月偶尔也有抬起眼望向他的时候, 毕竟有些心虚, 不知?自己贸然出现在乐工之?中, 会不会引得陛下震怒。
还好,他神色淡淡地, 在面对臣僚的时候,十分擅于控制自己的情绪。眼神划过来又划过去?,丝毫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于是她就苟且偷安着?, 顺利地奏完了一曲《清和令》, 所幸今日并不以雅乐为主, 余下的都是太乐署的曲目,她只要登这一次台足矣。
下场之?后估算一下时间,人家君臣同乐, 席间还要商议国家大事,一场筵席没有那么快结束, 她还可以在候演的帐幄里磨蹭一会儿,同颜在腻在一起。
好友相逢,总有说不完的话,她们坐在角落里,苏月开?始向她抱怨自己有多倒霉。
“颜在,我这一辈子,可能要烂在掖庭了。”她不无悲伤地说,“别?人出去?那么容易,我说破了嘴皮子,想尽了办法也难达成?,可见是完了。”
颜在也很同情她,“可能你生来就和我们不同,你是会有大出息的人。我上回?听掌乐说,朝廷正?合议乐工在职的年?限,我们不用关?一辈子了,熬上几年?就能出去?。天爷,多高兴,我还有见到阿娘和阿兄的机会,真是做梦也没想到。陛下是大大的仁君,是开?天辟地最好的皇帝,苏月,你就为梨园上千乐工好好报效他吧,他值得。”
苏月心道真是好姐妹,就这么把她送出去?做人情了。
“只是不知?道要几年?。”颜在惆怅地喃喃,“也许得十年?,或者二十年?……若是二十年?,那时我都三十八了,回?去?还来得及嫁人吗。怕是要给人做填房了,进门就有人管我叫婆母,也算一劳永逸。”
苏月失笑,“你倒想得开?,后路都预备好了。”
颜在说是啊,“只要心里有底,熬上二十年?也没什么,三十八岁还年?轻。”
“用不着?熬二十年?。”作为一个有可靠消息来源的人,必须向好友透露一点事关?切身利益的内幕。苏月小?声道,“只要七年?就能回?去?。”
颜在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险些喊出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待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方才凑过去?问她:“你怎么知?道是七年??陛下同你说的吗?”
苏月点了点头,心道从八年?谈成?七年?,还费了她不少口舌呢。好在有成?效,虽然只缩短一年?,但对于梨园里苦苦盼着?回?家的乐工们来说,七年?已经是极好的结果了。
不过这桩事除外?,还有个更好的消息。苏月拽着?她问:“青崖可曾回?来找过你?”
颜在说没有,“他在乐府,想必也举步维艰吧!那地方都是有才情的编曲人,也不知?他能不能胜任,会不会受人欺负。”
这就有些奇怪了,皇帝不是说,已经提拔他当?上乐监了吗。他行动能得自由?,怎么还是没有回?来向颜在报平安。
颜在见她脸上神色变换,试探着?问:“难道你在掖庭见过青崖吗?”说罢五雷轰顶,什么人才会出现在掖庭?思及此,手?脚直要哆嗦,“青崖变成?宦官了?他又被人坑害了?”
她说风就是雨,几乎要哭出来,吓得苏月忙安抚,“没有的事,你别?胡思乱想。”说罢将前因后果告诉她,“陛下总不会骗我的,事要是没办成?,也没脸得我一枚铜钱。”
颜在的惊讶,很快从青崖转移到了他们身上,这么大岁数的两?个人,竟会达成?如此幼稚的共识?不过只要有成?效,可以视作彼此间的小?情趣。总之?她万分感激苏月,大大地抱了她一下,“你是我的好姐妹,自己都身陷囹圄了,还想着?替青崖讨官,替我报恩。”
苏月有些不好意思,“你我之?间还说这个做什么。我知?道你舍不得青崖,我心里也敬佩他,原本只是试着?向陛下提了提,没想到他答应了,这是青崖的福气到了。他一直没来找你,想必是怕你见到他,就想起那件事。毕竟是不好的经历,他也不想忆起。”
颜在沉默良久,最后轻轻叹了口气,“只要他好好的,不想见我便不见吧,两处安好就行了。”
苏月点了点头,本想同她说,回?去?再托付国用,让他派个人出去?打?探打?探的。不想话还没出口,外?面来人传话,说陛下召小?娘子回?去?。
苏月站起身,讪讪说糟了,“聊了半日,竟把差事给忘了。”
虽然她的差事没有具体?名目,大概就是奉命戳在皇帝眼窝子里吧。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要戳,就得戳得漂亮。忙同颜在道别,和共事过的乐工们挥挥手?,匆匆赶回?了皇帝的行在。
下半晌郊社还有一些特?定的活动,除了送帝神,并不需要皇帝亲自到场,因此也有了闲暇,能和苏月说上话。
那个没有请示下,擅作主张的人,这回?还算有觉悟,见了他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没等他开?口,自己就先认错了。
“陛下若想罚我,那就罚吧。”她认命地说,“我知?道御前有一套章程,自说自话更换了女官的袍服,跟着?乐工们登台奏乐,实在是藐视天威,自寻死路。”
认罪态度很诚恳,皇帝本来没打?算责怪她,但见她悔恨不已,当?然也得捧捧场。
“所以你这样的人,真不适合成?为御前女官。太后同朕说过她的主张,朕思量再三,还是觉得你难堪重任。”他边说,边嫌弃地打?量她,“一登台,眼角的褶子里全是笑,整天弹琵琶,有那么让你高兴吗?”
这人真是一时不戳她肺管子都难受。苏月剜了他一眼,“昨日说我胖,今日又说我眼角有褶子,不必陛下提醒,卑下也知?道自己人老珠黄。”
以退为进,让他无路可走,这下他总该无话可说了。
本以为他会辩白一下,毕竟当?面说人家坏话,多少会有些尴尬,可谁知?他非要剑走偏锋,十分认同她的话,抚膝长叹着?:“你与朕年?纪都不小?了,岁月如梭啊,四年?前朕正?年?轻,你正?年?少……一眨眼你都十九了。”说着?无奈地笑了笑。
这一笑是什么意思?提醒她和他一样老?
苏月道:“陛下这些年?南征北战,不知?道苏杭如今的风气,有父母疼爱的女郎,大多留到二十才婚嫁。而郎君们则不一样,十五六岁就定亲了,要是一切顺利,三十岁能抱孙子……陛下今年?贵庚?我记得比我大八岁?果真岁月不饶人。”说罢也冲他遗憾地笑了笑。
就这么互相伤害,两?个人乌眼鸡似的耽耽对视,边上侍立的国用觉得冷风嗖嗖,直往领口里灌。要不是有强大的定力,简直一刻都没法多呆,恨不能立时找个由?头避出去?。
然而这么闹下去?,恐怕要耽误说正?事了,国用忙来打?圆场,温声道:“小?娘子,陛下召您回?来,是有要紧话要对您说哩。”一面背过皇帝,冲着?苏月挤眉弄眼,“陛下时时都为小?娘子着?想,小?娘子可要静心体?会陛下的好处,何不温存些,听听陛下要说什么?”
苏月见国用暗示不断,思忖着?难道皇帝转变了性子吗?不过这种欲扬先抑的手?法,那人确实用过好几回?,这回?又要说些什么好话,真是鬼知?道。
人么,有好处可贪图,横眉冷眼也立刻能变成?巧笑嫣然。
苏月莞尔,轻柔地唤了声陛下,“您有什么要紧话,只管对卑下说吧。太后昨日发了令,让卑下到您跟前来伺候,您若是想升我做一等的女官,卑下也是愿意接受的。”
皇帝一哂,只去?考虑女官的品级,却从来没考虑过做内命妇,这女郎的心肠是有些狠。自己这么待她,她要是一点都感觉不出来,他是不相信的。可那层窗户纸,她就是不肯捅破,宁愿这么周旋着?,等着?他分封后宫,她再借机巴结上谁,另辟蹊径出宫去?。
看来这女郎是留不住了……
皇帝咬了咬牙,从御座后走出来,一直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道:“说心里话,你愿不愿意留在掖庭,侍奉太后,侍奉朕?”
苏月心道侍奉你个鬼,当?初两?家门第相当?,阿爹还看不上你家呢。如今水涨船高做了皇帝,一会儿让她进梨园,一会儿又让她做女官,仗势欺人,可把他得意坏了。
今日既然诚心诚意要她说心里话,那她就不客气了,遂交扣起十指老实招供:“卑下实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勉强办差是可以的,但要侍奉得好,还需长久的磨砺。”
很好,委婉地表明了自己不适合伺候人。皇帝问:“侍奉朕,和在梨园做乐师,哪个更让你欢喜?”
这些问题越听越关?乎生死啊,苏月心头隐隐蹦跶,抬眼觑了觑他,“陛下这是何意?”
皇帝寒声道:“回?答朕的问题,想好了回?答,事关?重大。”
那就不要口是心非了,苏月吸了口气道:“梨园早前脏污,我十分厌弃那里,但后来陛下着?力整顿大有成?效,如今的梨园,已经是乐工们能够安身立命的地方了。卑下在入掖庭之?前,也不喜欢整日拨弦,每个头等乐工必须精熟五十首大曲,我才学了四十一首,心里觉得很烦闷,想着?进了安福宫也好,每天练字做女红,不用磨炼琴技。但今日一个乐工病了,太乐令让我救急,我抱着?琵琶一登台,忽然浑身有劲……所以相较端茶送水,我好像更喜欢弹奏,也喜欢与熟人在一起,不必总担心别?人在背后冲我翻白眼,也不用强行同那些贵女共处一个屋檐下。我本就是商户女,和名门望族的女郎不一样,陛下为什么非要把我送到她们中间去?。我不愿意巴结她们,她们也看不起我,我每日都不开?心,我不喜欢留在那里。”
这番剖白,彻底让皇帝窒住了,他并不知?道她的怨气这么深,他只是想为她将来登上后位铺出一条路,让一切变得合情合理而已。
缓缓颔首,他叹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过得不高兴,朕也看出来了。先前见你登台,你的乐声很欢快,朕就知?道这掖庭暂且还留不住你。所以朕忽然做了个决定,你猜是什么?”
你猜,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危机重重。
苏月戒备地看着?他,“卑下不敢猜。”
皇帝温和地鼓励她,“大胆猜一猜,猜猜又不要钱。”
那她的胃口可就大起来了,吸了口气道:“陛下决定放恩典,让卑下回?姑苏了?”
皇帝的眉果然慢慢挑起来,可见她又异想天开?了。
算了,实在猜不着?,君心难测,这人行事不按常理,天晓得他又会蹦出什么古怪的念头来折腾她。
她不肯猜,皇帝便也不勉强了,负起手?得意地说:“朕决定,让你回?梨园去?。”
苏月吃了一惊,“让我重回?梨园,就这么简单?”
“并不简单。”他淡淡笑了下,“朕虽然有心整顿梨园,但无法洞察那里的一切,只能通过太常寺官员稍作了解。王朝新立,朕的话暂且有用,但天长日久,下有对策,难保梨园不会再次被人把控,变回?权贵玩乐的淫窝。你不是厌恶梨园的黑暗吗,你可想重新营造它,与乐府携手?,创造更多的名曲流传于世,让它在大梁大放光彩,让它成?为天下乐人都向往的圣地?”
忽来的壮志凌云,让苏月有些傻眼,但见他眉宇间有坚定的神色,就知?道他不是在打?趣,忙怔怔点了点头。
高大的身形复又踱开?了,他在帐前菱形的光带边缘徘徊,缓声道:“朕想做个明君,但政务繁杂,太多地方无法顾及,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梨园对朕来说太过渺小?,如果没有你,朕可能永远不会去?留心它,那些梨园子弟会永生永世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直到弹不动弦,直到死。蒙在鼓里的时候可以不闻不问,知?道了内情,就不能置若罔闻,但朕抽不出空,无暇顾及,而你关?心乐工的安危,关?心梨园日后是长成?一棵树,还是枯成?一堆烂草,那么你就有责任去?看顾它,把它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这番话说完,苏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那个天天跟她耍心眼,使绊子的人吗?今日之?前的他,是靠拳头得了天下的权家大郎,被她阿爹嫌弃得连名字都不肯提起的赳赳武夫;今日的他,却是有抱负、有宏愿,雄才大略,慈悲救世的真君王。
她两?眼灼灼望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但那双眼睛里写满了震惊和感激。
皇帝垂眼凝视她,浓长的眼睫覆盖下来,自有温情的味道,曼声说:“辜苏月,朕把梨园托付给你,从今往后,由?你来定夺梨园的荣辱。梨园使这个职务一直悬空,你去?吧,去?做梨园使,做朕安插在梨园的眼睛。”
这从天而降的幸运,简直砸得苏月晕头转向,她结结巴巴道:“我不单能回?梨园,还能做梨园使?可我是女郎,女郎怎么做官,从来没有先例。”
皇帝说:“先例从你这里开?。园内宰是女子,典乐、掌乐等都是女子,梨园使为什么不能?梨园的女乐师原本就比男乐师多,让男子来统管这些女郎,难免有诸多隐患。但若是换成?你,朕是不担心你会亏待那些乐师的。朕只有一点要求,没事不许总往太乐署跑,那地方全是男子,有什么差遣,让太乐令去?承办就是了。”
这点小?要求,简直不算要求。
苏月眨巴一下眼睛,只觉眼眶发酸,颤声道:“陛下……真没想到,您是这么圣明的陛下。”
受了夸奖,这人有些小?得意,装出一副惆怅的口吻长叹:“朕这回?可算是滥用职权了,回?去?还得和御史台的人据理力争,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那卑下给您捏捏肩,再捶捶腿。”她谄媚地说,“您是卑下的伯乐,您放心吧,我一定把梨园经营好,拿出我十二分的手?段来。”
赶紧拉着?他坐下,那双小?巧的手?,隔着?衮服在他肩头的金龙上拿捏,隔靴搔痒一般。
皇帝晕陶陶地,但神色依旧庄重,闭上眼道:“你得令尊传承,朕相信你能经营好梨园。不过你的梨园使有权,但没有品阶,底下的那帮人听你派遣,你可以随心吩咐他们。除此之?外?,朕要告诫你一句话,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金刚手?段不可或缺,若被人用人情捆住了手?脚,将来就不好行事了。”
苏月说是,两?手?卖力地从他肩头一路捏下来,捏到了小?臂上。
“陛下对我委以重任,我竟不知?用什么来回?报陛下。”她激动地说,“陛下犹如卑下的再生父母……”
皇帝掀了掀眼皮,“朕只想让你感激朕的知?遇之?恩,不想做你的父母。另外?朕还有一件事,要命你承办。”
苏月立刻拔尖了耳朵,“请陛下吩咐。”
他微微偏过头,靠近她耳边道:“新朝方建一年?,根基并不稳固,表面上卑躬屈膝的臣属,许多背着?朕结党营私,钻谋窃据。梨园子弟平时受邀,前往各个府邸奏演,朕要你吩咐他们收集证据,若有风吹草动便报予朕知?道。这大梁天下,不单是朕的天下,也是你的天下,是千千万万大梁子民的天下。朕的这点要求,对你来说应当?不为难吧?”
苏月说当?然,“一点都不为难,陛下就看我们的吧。”
座上的人轻挑了下唇角,复又仰回?躺椅里合上了眼,“送过帝神后,朕会召见太常寺官员,让你堂堂正?正?担任职务,没人敢为难你。你执掌了梨园,往后定会很忙,但要记住一点,朕若召见,就算天上下刀子,也要来见朕,听明白了吗?”
苏月说明白,脸上挂着?甜笑,一路从小?臂捏到了手?腕。
这一捏不要紧,有个硬邦邦的物件,隔着?袖笼也能摸见。
她正?要再探究,皇帝忽然抽回?了手?,色厉内荏地说:“朕赏你梨园,你趁机把朕上下都摸了个遍,再这样下去?,朕可要叫人了!”

真是好大一顶帽子, 她还没上手呢,怎么就把他上下都摸遍了?
苏月茫然?道:“卑下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摸见个硬物, 想看看是什么。”
皇帝脸色不大自在, “什么硬物, 哪里有硬物……你可?不要红口白牙,污人清白。”
一旁的国用尴尬地看了他们一眼, 心想自己到底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呢,实在是太没眼色了。难怪陛下常说要罚他去倒泔水, 如?今自己反思反思, 也觉得活该。
赶忙退出去吧,实在多留一刻都是罪过?。要不是眼下天太热,不能放下门帘, 他甚至想替陛下创造出一个全世界只剩彼此的有利条件。
国用就这么不声不响走了, 不一会儿连打扇子的内侍也走了, 苏月纳罕地问皇帝,“我可?是说错了话, 怎么人都走光了?”
皇帝心里什么都明白,故作镇定道:“郊社有许多事要忙,他们出去查看进?行到了哪一步, 回来好禀报朕。”
苏月“哦”了声, 重又低头看向他的衣袖。刚才摸见的东西, 要论形状,似乎很?像上回折断的那只掩鬓。如?果是,那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端午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竟然?还把那东西带在身上。
所?以这位陛下虽然?大多时候很?讨人嫌, 但在某些细微处,又让人觉得憨直可?笑,也许这就是从军多年留下的病症吧。
她心里的揣测,很?大程度体现在了脸上,皇帝觉得有些难堪,不动声色卷住袖子,把手藏到了身后,“你一个女郎,整日?探究男子身上的物件做什么!多少?次了,你对?朕又摸又看,这是你作为臣下对?待君王的道理吗?”
苏月见势不妙,赶紧致歉,“每一次都是事出有因,卑下从未想过?冒犯陛下,真的。”
确实,大多时候是被动接受,他达到了栽赃的目的,也不便继续深究,免得给?自己挖坑。
于是原谅她了,虽然?语调里带着些不情不愿的成分,“这是朕的护身符,不能让闲杂人等看见。但你若是想知道,朕可?以让你摸一摸。”
苏月说算了,“卑下不想知道了,卑下想回梨园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颜在。”
皇帝又不太高兴,“朕放了恩典,你又中途拒绝,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在藐视天威,挑衅朕吗?”
苏月暗道胡搅蛮缠又开始了,真是个鬼见愁啊。男人的心思怎么这么难猜,前一刻还风和日?丽,下一刻就又狂风暴雨了。
算了,快些从善如?流,按照他的意思办。连声说谢主隆恩,伸手想去够他,可?他又矫情起来,要求她先捂住眼睛,不许偷看。
苏月没办法?,一手盖在眼皮上,另一只手艰难地划拉了两下,“陛下,快让我摸摸吧。”
皇帝低头看着这只手,剔透的皮肤下,青紫色的脉络清晰可?见,指尖一点嫣红,比染了寇丹更好看。这是健康有活力的女郎,不敢设想这柔荑游走在皮肤上,会是怎样的感觉……不敢多琢磨了,只觉颈下隐隐发?烫,热量有向上蔓延的趋势。
苏月等了等,不见他送上门,只好自己去探寻。
东摸摸,西摸摸,从胸口一直摸到了大腿。
皇帝“嘶”地一声,“你往哪里摸!”
苏月忙说对?不住,“卑下找不见您的手……”
皇帝闻言,轻轻笑起来,“不是在这里嘛。”
然?后手来了,她触到他的手心,挪开一点,打算往上游移,结果触一下,遇见他的指尖,再触一下,又遇见他的指尖。如?此反复好几次,最后她的手反倒被他紧紧握住了,这人还歪曲事实,恶人先告状,“你想牵朕的手就早说,何必耍这些小心机,以为朕看不破你。”
简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自己是脑子搭错了筋,才和他玩什么摸护身符的游戏。
她气咻咻把手从眼睛上移开,“哪个要牵你……”
可?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他泛红的脸,他在努力保持心绪平稳,但眉眼间的窘态藏不住。不过?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依旧不减,明明是他抓着她,却能做到正义凛然?,“朕是正经人,小娘子这样对?朕,令朕深感不快,大失所?望。”
苏月无?言地望着他,手被他紧紧握在掌心,好像没有要松开的打算。
这个人,实在经常让她感觉头疼,一把年纪竟然?如?此做作,如?此无?聊。到底是什么原因,先前让她产生了他是一代明君的错觉?这种间歇性的经天纬地,就不能持续时间长一点吗?
不过?他的手干燥有力,且长得很?好看,这也是她勉强能够接受的原因。如果手指肥圆,满掌手汗,她怕是一刻都忍不了,就算冒着欺君的罪过?,也会一把甩开他。
转动脑筋之余,她又生出了新的彷徨,难道梨园使的职务,要靠某些不可?言说的事来交换?遂小心翼翼道:“卑下很?感激陛下的提拔,但卑下卖艺不卖身。”
皇帝厌弃地横她一眼,“粗鄙!这种话,怎么能从良家妇女口中说出来。”
“那您现在能放开卑下了吗?”苏月道,“卑下深受皇恩,就要当梨园使了,若陛下不与?卑下保持距离,会被曲解成权色交易,更会让人耻笑卑下利用裙带关系,笼络陛下。”
这裙带关系说得真好,皇帝第一次知道,这个词儿还能这么用。至于权色交易……存粹是杞人忧天,他只是公然?偏爱她,否则怎么会把梨园送给?她,接下来还得准备迎接言官们的口诛笔伐。
虽然?不情不愿,但他还是放开了她,正色道:“你我君臣,确实要保留体面,下次万不能再这样了,请辜娘子自重。”
苏月无?言以对?,现在他就算说雪是黑色的,她也绝不会反驳了。
皇帝则是快乐的,他终于牵到了她的手,今天带她来郊社,可?说是来对?了。
后来照着事先的计划,将冯抱真找来,宣布了梨园人事的新调整,最后笑着又添了一句:“依冯卿之见,朕这样的安排出格吗?”
冯抱真是知道其?中缘故的,上回那件事败露,吓得他半个月没睡好,已经作好了贬职的准备。不曾想陛下没有追究,其?中大概不乏女郎的周全。如?今陛下要她做梨园使,不就是让皇后来管梨园吗,只要看透了这一点,还有什么不认同的。
于是深深长揖下去,谨慎道:“陛下深谋远虑,是梨园子弟的福分。其?实臣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男子管理梨园多有不便,若是遇上那些重色的恶徒,那乐师们就万劫不复了。但女郎出任梨园使,早前没有先例,臣想着举荐官员一事,还是需要有人率先提出的,臣回去就具本上奏,明日?交陛下御览。”
皇帝的唇角浮起了浅笑,“冯卿有怜贫惜弱的心,也算为朕分忧了。如?此这件事就议定了,明日?召见尚书?省官员,合议定能通过?。朕办事,喜欢讲求个名正言顺,昭告过?了百官,日?后梨园使行使职权才能畅行无?阻。”
冯抱真连连说是,“臣自会尽力协助辜娘子,匡正风气,令梨园蒸蒸日?上。”
皇帝颔首,“那朕就放心了。”一面偏头看了苏月一眼,“往后若是遇上什么事,来不及找朕,就去求教冯大人。不可?冒冒失失,擅作主张,知道吗?”
苏月说是,春风得意的笑脸,真是怎么看怎么舒称。
皇帝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来了,这件事办得可?算一举两得,既能让她重新高兴起来,又能彻底留她在紫微城内。早前梨园是圈住她的囚笼,她每时每刻都想逃出去,人心留不住,一切都是枉然?。如?今把梨园交给?了她,她要忙于经营,便再也不会想着回家了。他的人生,他所?拥有的一切,要让她慢慢地参与?进?来。虽然?他不善于对?女郎甜言蜜语,但时日?久了,通过?桩桩件件小事,她一定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可?惜自认为的万无?一失,后来却招来太后痛心疾首的仰天长叹。
太后说:“大郎,我的儿,为娘都已经把人送到你身边了,明明就差那么一点儿,你怎么又把人放回 梨园了?这天底下,真有你这么不开窍的男子吗?你那坐在牌位上的阿爹,都要被你气得活过?来了!”
皇帝被母亲这样责怪,不免尴尬又心虚,“儿知道阿娘的心思,但这几日?我见她总是闷闷不乐,一登台却又光芒万丈,我就知道她应当留在梨园,做出一番事业来。”
太后都快愁死了,“女郎总要嫁人的,你封她做贵妃,做皇后,让她站在你身边受人朝拜,她照样也能光芒万丈。难道只有去管理梨园,才能让她高兴吗?你们生两个孩子,让她天天有事可?做,你再好好宠爱她,闲来带着她上各处走走逛逛,她还能想去弹琵琶吗?”越说越头疼,揉着胸口说,“你看三?郎,他整日?闲着,他那王妃也跟着他吃了睡、睡了吃,两口子白胖得一模一样,满脸夫妻相。你可?好,你治大国,她治小园,你们俩各忙各的,我何时才能抱上孙子,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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