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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与梨花同梦by尤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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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眼前人荡漾,牵起她的?手道:“何时能有?择日不如撞日,要不今晚就洞房吧,朕都已经准备好了?。”
苏月说?不成,“定亲和大婚可不一样?,没听过定完了?亲,当晚就洞房的?。”
“但?朕是个不拘一格的?皇帝,办事雷厉风行,从来不死板。”他微笑着游说?,“你?也应该是一位不拘一格的?皇后?,世俗的?繁文缛节何必理会,这样?才与?朕最相配。”
谁说?这人嘴笨?打起小算盘来,算盘珠子明?明?能蹦到别人脸上。
苏月恍然大悟,“你?嘴里说?着婚期可以再?议,其实心里早就有了?主张,想用这个逼我就范,对么?”
皇帝一时情热,脱口道:“你?若不愿意,谁能逼你?就范?别说?洞房了?,就算怀上了?孩子,你?不肯入掖庭,朕不也拿你?没办法吗。”
然后?换来她了?然的?微笑,也许还?有点害羞,那一低头的?模样?,符合他对妙龄女?郎所有的?想象。
他离她愈发近了?,悄悄搂上她的?腰,“来么?朕都洗好了?。”
结果可想而知,换来她一记重?捶,“陛下请自重?!我就说?国用怎么鬼鬼祟祟的?,定是受了?你?的?支使,引我进来羊入虎口。”
他揉着胳膊辩解,“朕又不是神?仙,事先并不知道你?会来,怎么和国用串通?是你?自己信不过朕,以为朕在内寝鬼混,才不管三七二十一闯进来。你?吓着朕了?,朕还?没与?你?算账,你?竟好意思反咬一口?”
自知理亏的?苏月只好给他揉了?揉,“是我疑神?疑鬼,下次不会了?。”一面识相地往后?退了?两步,“你?今日这么忙,我担心是朝中发生了?变故,所以赶来看看。既然你?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快些上床捂着,别着凉。我走了?……走了?啊。”
他心头的?惆怅厚重?如天顶的?云团,洗得香香的?也没什么用,留不住她。叹了?口气,他说?你?且等等,“朕送你?回去。”
苏月忙说?不用,“一来一回多费工夫,我自己回去就成了?。”
皇帝看了?看她,其实那个问题一直横在他心头,始终不好意思问出口。现在她要走了?,再?不问就来不及了?,遂壮起胆打探:“那个……你?看见了?么?”
苏月连连摇头,“没有,没看见。”
“朕还?没说?是什么。”
“什么都没看见。”她强颜欢笑,“我来得快,你?捂得也快,就算看见,也只看见一点边角,真的?。”
那人终于被她说?懵了?,一点边角是什么意思?边角……她管那个叫边角?
苏月趁着他发懵的?当口飞快出去了?,这地方不能再?待了?,再?待下去,脸就要烧起来了?。
急急迈出大殿,迎头遇上了?嗒然微笑的?国用和淮州。国用说?:“大娘子这就要走啊?您看,奴婢就说?您不宜入内,陛下正沐浴吧。”
苏月看着他,沉重?地说?:“总管真是陛下的?好臣子,难怪陛下器重?你?。”
淮州有点惶恐,暗暗拽了?下国用的?袖子。
国用咽了?口唾沫,赔笑道:“那个……大娘子,奴婢送您回圆璧城吧。夜深了?,一个人行路寂寞。”
苏月说?不用,“巷道里点着灯,我想一个人静静,不必跟着。”说?罢提着裙裾,快步往宫门上去了?。
淮州目送她走远,转头问国用:“大娘子不会记恨您吧?”
国用说?怎么会呢,“大娘子最是明?事理,知道我这都是为了?牵线搭桥。”
可惜陛下在处置个人情感方面,手段还?是薄弱了?些,都喊成那样?了?,也没能把人留下。国用又不免有些怅惘,太后?交代的?差事实在很难完成,主要陛下脸皮过薄。要是再?豁出去一些,生米煮成熟饭,还?愁婚期定不下来吗,明?年立春都该有好消息了?。
那厢苏月返回官舍,还?在庆幸跑得够快。自己确实把那人给看光了?,他非要讨个公道,属实不好交代。不过有些账,倒也不必算得那么明?白,既然都已经定亲了?,被她看一下又不会损失什么,那么小气,难道一辈子都不给看了?吗!
反正拉扯了?那么久,私事办得差不多了?,对苏月来说?尘埃落定,接下来只管忙碌冬至大典。冬至祭天地、祭祖宗,除了?朝廷的?公务,还?要预备私宅尝缔。预留的?人员要腾出来,剩下便是检阅大曲音声,其中有一首曲子单单看谱就震心,查找来历,却没人说?得清楚。
太乐令云里雾里,“清早发现放在我书案上,我以为是乐府送来的?,顺手就夹在录本?里了?。”
闹不清出处,倒也没关系,先安排人试奏。编钟起始,后?有正鼓击齐、埙篪排箫,雄浑的?排场,颇有五代前蜀的?遗风。
既然确实是首好曲,那就得找到谱曲人,否则不能贸然推出。于是查问是谁把曲谱送到官署的?,问了?一圈才知道,是齐王专程托人送进来的?。
苏月方想起来,他早前和她说?过,有几首曲子想让她过目,她听过就忘了?。今天曲谱送到面前,一试之下大为惊叹,果然权家兄弟都不是等闲之辈,权弈大约因为身弱的?缘故,对琴棋书画的?钻研,比之一般人更深彻。
颜在不明?所以,“齐王是谁?”
苏月说?:“陛下的?胞弟。以前身子不好,鲜少在庆典上露面,我也是上回去代侯府才结识他的?。咱们要用这曲子,得先经他首肯,我这就命人去相邀,让他听过合奏,看看可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派出去的?人赶往齐王宅,回来后?带了?齐王的?话,说?今日很忙,还?有些公务要处置,来不及赶到梨园了?。等明?日再?看,若是得闲,一定过来一趟。
后?来直到第二日下半晌,人才姗姗来迟。弘雅英俊的?男子,举手投足一派清贵气象,加上乐理高雅,又会多种乐器,立时就引发了?园中女?郎们的?好感。
当然,出身显赫却平易近人,也是他大受欢迎的?重?要原因。这曲清商大曲中有些细节需要修改,他亲自抱着月琴坐在乐人中间与?大家商讨,要不要加入胡笳,要不要改调。
苏月见颜在一直呆呆看着他,以为她大约是有些一见钟情的?意味,笑着说?:“齐王是方正齐楚的?君子,我头一回见他,觉得他比陛下强多了?。”
颜在眼底却蒙上一层水光,偏头对苏月道:“看见他,想起了?一位故人。”
苏月的?笑意顿时隐去了?,心里明?白她说?的?是谁,“青崖?”
颜在的?唇角抽搐了?两下,复又无奈地浮出苦笑,“面貌并不相像,只是感觉像罢了?。青崖若是有齐王这样?的?身份地位,那该多好,就不用受那么多的?苦,也不会让人百般羞辱。”
苏月叹息着,轻拍了?下她的?手,“兴许他已经羽化登仙了?,来人间历一次劫,又回天上述职去了?。”
颜在点了?点头,“我前日还?梦见他呢,清明?踏青,穿着锦绣的?缭绫站在花树底下,看上去还?和生前一样?。”
说?到这里愈发唏嘘,因背着人交谈,乐池里有人唤她们,她们也不曾听见。
太乐令只得提高了?声量,“大娘子,你?看怎么样??”
苏月和颜在这才转回头,见大家都眼巴巴看着她们,苏月忙点头,“甚好、甚好,就依着大王的?意思修整吧。”
齐王的?视线如叶间金芒,洒落在颜在身上。不知是不是颜在眉眼间残存的?哀伤,让他感到困惑和好奇,他的?唇角带着善意的?笑,就那么探究地望着她。
颜在只觉尴尬,想来自己是失态了?,忙同苏月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开了?。

颜在走后, 大乐又试奏了?两遍,才最终定准下来。。
乐师散场,齐王也站起身同苏月攀谈, 笑着说:“不?入流的曲子, 没想到?能入阿嫂的眼。昨日你派人来我府里传话, 我还有些受宠若惊呢。”
苏月摆了?摆手,“大王自谦了?, 这?样的曲子,可?得是在乐府磨砺了?多年的乐师, 才能谱写?出来的。大王乐理造诣颇深, 往后若是有新的曲目,一定要让我们开开眼。梨园近来在建乐册,收录本朝上好的曲目, 如果能得大王襄助, 那这?曲谱就?更充实?了?。”
齐王听了?朝她拱手, “只要阿嫂瞧得上,我没有不?出力的道理。”
苏月被他一口一个?阿嫂, 叫得有些不?好意思?,赧然道:“我与陛下尚未完婚,大王还是用?官称吧, 我也自在些。”
齐王不?由一笑, “已经过了?礼, 总是大半个?阿嫂了?,不?过你既然不?自在,那就?跟着他们称呼大娘子吧。”说罢朝大乐堂门?外望了?眼, “先前那位娘子,好像很面善, 不?知以前见过没有。”
苏月“哦”了?声,“朱娘子也是姑苏人,说不?定早前曾在路上见过,所以觉得面善。”
齐王慢慢点头?,脸上又流露出困惑的神情,“我在奏曲的时候,见她总看着我,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我就?在想,是不?是哪里得罪过她,为什么她见了?我就?想哭。”
苏月心说不?大妙,这?点情绪的变化,竟被他看出来了?。可?见这?位郎君的心思?很细腻,和青崖真有几分?像。但他这?么问,自己也不?好回答,闹得不?好就?唐突他了?。便?含糊地应了?句,“你弹曲的样子,让她想起一位故人了?……没什么,乐人总是多愁善感些,大王不?必放在心上。”
齐王没有再追问,这?首清商大曲敲定之后,就?预备告辞了?。
苏月放下了?手里的乐册,“我送你出园。”
齐王说不?用?了?,“你忙你的,叫个?人给我引路就?行了?。以前不?得机会,没有来过梨园,我想上太乐署去一趟,府里缺两位乐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请回家去供职。”
太乐署在东夹城,里头?全是男乐师,女子过去确实?不?便?。苏月遂唤来了?乐正,让他为齐王引路。
齐王行礼别过了?她,就?跟着乐正出门?了?。这?圆璧城说大确实?大,占地差不?多抵半个?禁内,从?西到?东走上一程,得花不?少时间。领路的乐正一处处介绍,这?里是乐场,那里是官署,连园中的伙房和乐工直房也没有遗漏。
从?一处写?着“扶摇东方”的院落前经过,恰好见到?了?刚才那位女郎。女郎圆圆的脸,看上去单纯青涩,他不?由 顿住步子,向她拱了?拱手,“朱娘子。”
颜在很有些意外,忙向他还了?个?礼,“大王。”
再直起身时,就?近看也还是觉得他与青崖很像,也许因为同样的眉目清朗,也或者因为同样的神情气?韵。自己对青崖诸多亏欠,今生来不?及偿还,见到?与他有几分?神似的人,就?难掩惆怅。
可?这?位毕竟不?是普通人,万万不?能混淆。于是匆匆抬了?抬眼,又赶紧垂下,谨慎地让到?了?一旁。
齐王却没有举步离开,反倒是打发乐正:“我在此间逛逛,你先退下吧。”
乐正道是,依言回避了?,他方才来与颜在搭讪,“我先前问大娘子,你为何那样看着我,大娘子说你忆起了?故人,那位故人现在在哪里?娘子见不?到?他了?吗?”
颜在勉强笑了?笑,“他去了?很远的地方,确实?再难见到?。”
齐王缓缓颔首,顿了?顿道:“前阵子梨园走失了?一位乐师,大娘子四?处寻找,仓促间搜查左翊卫将军府,得罪了?一干前朝降将,被人弹劾上朝堂。后来有位少年击登闻鼓鸣冤,他口中曾提起过一位朱娘子,那位朱娘子,想必就?是你吧?”
那件事确实?闹得很大,大得朝野皆知,实?在没有否认的必要。颜在便?俯了?俯身,“正是卑下。”
齐王眼波流转,“那么你口中的故人,是嬴青崖?”
这?番直白的问话,惊出了?颜在一身冷汗。她心里明白,青崖所受的那些罪,在权贵眼中都是污点,他们只会嫌恶蔑视,鲜少有人能理解同情。自己看见齐王便?想到?青崖,对齐王来说必是莫大的侮辱,竟拿他与乐工相提并论,接下来怕是要勃然大怒了?。
可出乎她的意料,他并未动怒,反倒语带唏嘘,“他击鼓那日,我也在朝堂上,亲眼看着他自证,亲眼看他把累累伤痕袒露在所有人面前。他是个?可?怜人,明明有无双的人才样貌,却因经历了?前朝,被那些禽兽轻贱,弄得残破不堪。听说他已经不?在了?,所以你心里惦念他,看见我便?想起了?他?”
颜在忐忑地退后两步,深深朝他揖拜下去,“请大王恕卑下大不敬之罪。”
齐王一笑,“这算什么大不敬。人有神似么,勾起了?你对故人的怀念,也算缘分?。”
这?么好说话的王侯,倒是超出了颜在的认知。她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迟疑道:“大王不?觉得受辱了?么?”
“为何受辱?”他问,“我听说他是声乐奇才,所谱的曲目在乐府中无人能及。只是可?惜,这?么年轻就?不?在了?,要是能挺过这?一关,他日必定前途无量。”
颜在悬起的心,终于落回了?腔子里,垂首道:“彩云易散琉璃脆,想是这?人世留不?住他。”
“还是那顿笞杖打得太重了?,他的身子受不?住。”齐王说罢,复又好奇地追问她,“他是你的心上人么?”
颜在摇了?摇头?,“他是我的恩人,我一辈子都报答不?尽他的恩情。”
齐王叹了?口气?,“能这?样豁出命去保护一个?人,说明这?人值得。小娘子也不?必太伤怀,心里记着他的好,他就?不?枉来了?人间一遭。”
他的话,让人感到?温暖。明明那么显赫的人,却有一颗异常柔软的心,能触及人内心最深处的伤痛,甚至能与你感同身受。
颜在还未从?感慨中脱身出来,他复又道了?句:“既然觉得我与他相像,日后就?不?要见外,若遇见难以解决的事,就?来找我吧。”说完抿唇笑了?笑,转身朝东夹城方向去了?。
这?场谈话,倒像一场奇遇,难怪苏月曾夸过齐王君子,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只不?过人家的客套,她也不?会去当真。自己身在梨园,平时遇不?上什么事,就?算有些小小的不?顺,还有苏月在前头?挡着,不?用?她为难。她只需尽心地排演,顺利带领乐工们承办好冬至大典就?行了?。
日子过得很快,冬至转眼即至。祭天在圜丘举行,大典进行的过程中以吹鼓署的法乐为主,皇帝领着满朝文武在天地坛上跪拜敬香,法螺吹奏的声响,仿佛是从?地心传来的,弥漫着无边的雄浑与庄严。
这?种时候,后台是最紧张的,要预备接下来的曲目,丝毫不?能出错。苏月清点登台的人员,颜在作为她得力的助手,自然忙得团团转。等到?接下来的大曲都安排妥当,乐工也都送出去了?,两个?人才得闲背靠着砖墙,稍稍休息上一会儿。
冬至日的太阳照在身上,如果没有风,还是很温暖的。
苏月眯着眼说:“我前日呈报了?太常寺,打算给你谋个?乐正的衔儿。日后是役满回姑苏,还是留在梨园逐步升迁,都由你自己说了?算。”
颜在讶然,“我也有官做?”
苏月笑道:“梨园里的小吏有俸禄,可?惜算不?得官,须得升到?太乐丞那样的品级,也才□□品而已。咱们在园里忙的这?些不?为做官,只为让乐工们活得舒心一些,出了?事,有人能为他们扛一扛。你还记得吗,我们早前刚进圆璧城的时候领受规矩,老资历的告诉我们,巴结上那些官员,只要他们向梨园递交文书,就?能从?梨园出去。如今再看人员名册,发现已经半年不?曾有人离开了?,可?见梨园改制还是很有成效的。”
颜在说是,“我记得最后一个?出去的,是刘娘子。”
说起刘善质,苏月兴致盎然地告诉她:“我前日在太常寺衙门?见到?她了?,她来给冯大人送饭,挺着老大的肚子,快要生了?。”
颜在讶然,“要生了??时间过起来真快!”
苏月说可?不?是,“冯大人重情义,没有因她是乐人出身,让她做妾室,正经聘为正室夫人了?。只是碍于她有了?身孕,没有大操大办,只在族中办了?婚宴,认了?族亲就?算礼成了?。”
颜在嗟叹,“见她有个?好结局,我也替她高?兴。早前和那个?白溪石纠缠,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说罢才想起来,忙捂住嘴赔礼,“我险些忘了?,白溪石如今是你妹婿,我说这?个?,不?合时宜了?。”
苏月一嗤,“你也调侃我?不?过白溪石要外放苏杭做督造了?,料想苏意也会跟着一起去。”
颜在马上就?明白了?,“明升暗降,还特地派遣到?苏杭,分?明是怕苏意不?跟着去啊。看来苏意又得罪你了??”
苏月思?忖了?下说没有,“我上次见她,是在过礼那日。满屋子族亲,连话都没说上。”
“那就?是陛下记仇。”颜在言之凿凿,“想是怕这?个?堂妹又给你添麻烦,远远打发出去,大家省心。”
这?么一说是大有可?能的。皇帝陛下未雨绸缪,只要让他觉得碍眼,早晚能把你撇出去十万八千里。
两个?人正喁喁说话,那厢有人唤:“大娘子,大娘子,来一下……”
苏月连忙赶去处置了?,颜在也得帮着?弹家搬运布置场地的毡布。只是一次搬得有点多了?,中途手酸得紧,赶场相距远,放又放不?下。正为难的时候,忽觉胳膊上一轻,偏头?看,居然是齐王。
他依旧带着温软的笑,替她分?担了?大半,随口问:“梨园没有配备杂役么,这?种粗活怎么要你们干?”
颜在道:“乐工转场时间紧迫,没有那么多杂役随行,素来是我们自己搬运的。大王快把毡布放回来吧,卑下自己能行。”
然而他并未听从?,转过身,迎着日光漫行。玄黑绣金银纹的祭服衬出了?清俊的好相貌,那皮肤通透,比女郎更显细致。
身处高?位,却半点不?带上位者的傲慢,他淡声道:“大祭结束了?,我正好闲着无事可?做,替你送一程吧。用?不?着诚惶诚恐,两年前我也还是姑苏权家的病殃子,谈不?上尊贵,与你是一样的。”
颜在见状也不?好再推辞,低头?跟在他身后。齐王倒不?是个?沉闷的人,不?紧不?慢地与她讨论乐理,复又笑着说:“我前几日还与大娘子提过,要是不?做亲王,想入乐府谱曲。可?惜如今被身份所累,完不?成这?远大的志向了?,好在阿嫂执掌着梨园,还可?以厚着脸皮托付,请梨园乐师们把曲子弹奏出来。”
颜在倒是实?心夸赞他那首清商大曲的,“大王的曲子作得很好,起先不?知是出自谁人之手,大家就?已经赞不?绝口了?。”
齐王笑得腼腆,“那时身子不?好,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用?这?个?打发时间。现在入朝为官了?,政事纷扰,渐渐就?放下了?。”说罢又问她,“你离家有一年了?吧,想家么?”
颜在说想啊,“怎么能不?惦念家里的至亲。我阿娘上了?年纪,身体不?大好,阿兄经营着两个?食铺,整日忙忙碌碌,怕也顾不?上照应她。”
“日后有机会,可?以让他们像辜家那样迁入上都。”他随口说了?句。
颜在一怔,本欲转头?看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齐王大概也意识到?了?,脱口而出的话会引来歧义,便?沉默下来,沉默了?一路。
直到?交付了?手上的毡布,两个?人从?帐中退出来,走到?门?外不?经意对望了?一眼,彼此都赧然笑了?。
他转头?望向天际,喃喃道:“去年这?个?时节,早就?大雪满天了?,今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同为江南人,很能理解这?种期盼,颜在问:“大王喜欢雪?”
他说是啊,“江南下雪不?及上都多,就?算下了?,好像也鲜少能积起来。”
颜在想起了?青崖,自己是喜欢下雪的,但青崖却很讨厌。他曾经同她说过,嬴家满门?获罪,就?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全家人被牲畜一样押出府邸,不?用?进大理寺,更不?用?经过审问,十岁以上的男子全部都得杀头?。他当时未满十岁。凄惨地活了?下来,只是雪地上泼洒的血迹,深深刻进了?他的记忆里,以至于一到?下雪天他就?感到?恐惧。自己听了?他的话,自然不?便?再说喜欢雪了?,怕一不?小心,勾起他的伤心往事。
齐王见她不?说话,偏过头?问她:“女郎也爱下雪么?”
颜在这?时方点了?点头?,“对,我喜欢下雪,雪天爱游湖,也爱跟着阿兄去寺庙进香。”
很高?兴彼此有相同的爱好,齐王说:“那等到?初雪的日子,我下帖邀娘子出游吧。早前我身上不?好,遇见雪天也不?敢外出,如今痊愈了?,可?以趁着好时节,出去走走看看。”
一个?只见过两回面的男子,说下雪的日子要邀你游玩,多少有些不?寻常。颜在原本该拒绝的,但碍于人家的身份,且他好像也没有恶意,还是含糊地答应了?。
事后和苏月说起,苏月笑得意味深长,搂住颜在的肩道:“齐王莫不?是对你有意思?吧,否则怎么不?邀别人,只邀你?”
颜在飞红了?脸,推搡着她道:“别胡说,招人笑话。”
苏月揶揄她,“哪里胡说了?,他又没定亲,病体痊愈了?,可?不?得张罗一个?可?心的女郎吗。上回陛下还说呢,梨园的女郎就?很好,长得好看,还有手艺,没想到?他们兄弟俩想到?一块儿去了?。颜在,要是齐王果真对你有意,你不?要轻易错过。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若是咱们能做妯娌,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说得颜在无地自容,“八字还没一撇,你怎么想得如此长远。”
但齐王着实?对她颇为殷勤,有时顺道来梨园,谈曲论调之余,都会寻机会和她独处。今日带个?曲谱孤本,明日再带一副弹琴用?的银甲,来来往往,从?一些曲乐用?品,逐渐转化成了?女郎私人的小物,譬如一支簪子,一盒胭脂。
终于等来了?初雪的日子,齐王也如约来相邀,请颜在出去踏雪寻梅。
颜在还有些犹豫,苏月看得出来,其实?她对齐王也有意,便?一径怂恿她,“想去就?去吧!今日园中没有差事,大家都闲来赏雪呢,人家特意来请,别辜负了?人家的好意。”
颜在听了?,最后还是决意赴约了?。苏月送她到?门?上,看她坐进马车里,目送她离开后,才转身返回园内。
下雪的日子,还是令人心情愉悦的啊。她拢着袖子站在檐下仰望,雪片纷飞,从?天顶洒落,冷虽冷,但下雪的快乐足以弥补这?点不?足了?。
苏云从?廊上过来,今天没有外派赴私宴的差事,因此她也不?必在外面巡查,高?高?兴兴对苏月说:“阿姐,咱们回家吧。阿嫂让人传话进来,说阿爹的旧友送了?两只现打的獐子,已经剥了?皮,预备烤着吃呢。”
苏月说好,姐妹俩正要出门?,掖庭派人来传话,说太后请大娘子进宫,围炉喝茶。
没办法,计划被打乱了?,苏云只得一个?人回去。苏月换了?身衣裳,就?应邀赶往了?太后的安福宫。
刚到?宫门?上,恰巧遇见了?匆匆前来的权大,他审视了?她两眼,“你的脸怎么煞白?是天冷冻的,还是想朕想的?”
苏月讥嘲,“想你做什么?今冬的头?一场雪,也没见你念着我。你一个?定了?亲的人,还不?如阿弟有眼色,齐王一早就?约颜在出去踏雪了?,你呢,就?会问我为何煞白,告诉你,是伤心伤的!”
这?番控诉,果然令他心虚不?已,“朕忙了?一上午,几回想让人去请你,都抽不?出空来。好不?容易忙完,太后让人传话,说把你请来了?,这?不?就?快马加鞭赶来与你汇合了?吗。”说着张开自己宽大的斗篷,像只母鸡似的把她护在腋下,低头?笑了?笑道,“朕已经忙完政务了?,奏疏也看完了?,可?以陪你到?明早,你高?兴吗?”
当然用?不?着苏月回答,他心里早就?认定她会高?兴了?,不?顾她的反对,裹携着她进了?安福殿。
太后那里早架起了?火,肉也有,酒也有,原本说要喝茶的,因为人多热闹,临时决定喝两杯了?。
烤肉的手艺,从?过军的男子都有。皇帝卷起袖子张罗,忙得顾不?上自己,也来不?及供应太后和苏月。
所幸苏月还是疼他的,筷下留情省出两块给他,否则他连肉星子都尝不?着,肚子已经唱起空城计了?。
“这?个?铁网子太小。”太后挑剔不?已,“半天才烤几块,还不?够塞牙缝的。”
苏月探手斟酒,一面落井下石地冲他微笑,皇帝只得认命地点头?,“让人做个?双倍大的,明天就?要!”
正忙着翻烤,外面传话入殿,说鲁国夫人来了?。太后发话说有请,结果传话的人还没出去,鲁国夫人自己就?进来了?。
进来两眼含着泪,直接扑在了?太后膝头?,哭得梨花带雨,“姑母,您要为我做主哇!”

第70章
苏月和皇帝面面相觑, 不知道鲁国夫人?唱的是哪出。但一向?好面子?的人?,这?回竟哭着进来?,八成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太后也被她吓得不轻, 一家人?正好好吃烤肉呢, 忽然来?了个哭哭啼啼的, 把她的食欲都彻底吓没?了。
因?是自己的侄女,不能苛责, 忙搀扶了一把问:“怎么了,哭得天塌了一样。赶紧起来?, 陛下和大娘子?都在, 你这?么不成体统,不怕御前?失仪啊?”
鲁国夫人?这?才止住泪,回头看了那?两人?一眼, 委委屈屈地福了福身, “陛下, 大娘子?,我一时情急, 还望见谅。不过……都是自己人?……”她越说越难过,捂住了脸呜咽,“自家人?面前?我也不避讳, 心里难过, 自然要?哭出来?。”
皇帝难堪地望望苏月, 表示权家人?一般不这?样,这?位是外戚,太后也难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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