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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与梨花同梦by尤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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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隶校尉比了比手,“这就是钩吻。司膳见了齐王,自然不会上前,必要站定行?礼,齐王多站一会儿,毒液滴入金盏的机会就多增加一分。当然,这种事很难万无一失,所以才会从司膳的头?发上查验出零星的钩吻,但只要有一滴滴入盏内,就足以取人性命。事后哪怕舫船被扣,随着?槽内毒液风干,孔洞被堵塞,若不去留心勘察,就没人会发现。整套的安排可谓天衣无缝,险些把我们都骗过了。”
太后听到最后,几?乎要崩溃了,颤声质问齐王:“这是真的么??果真是你做下的?为什么?,那是你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从来不曾亏待你啊!”
齐王自然是不会承认的,咬牙冷笑,“你们三人成虎,看来是非要将罪名?强加在我头?上了。我知道,陛下遇险,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权家大宗如数被铲除,在场的列位,个个都能称王。尤其?是南宫之外的裴忌,早前阿兄就曾与我抱怨过,说辜娘子爱慕裴将军,并不属意自己?,如今看来是真的。”顿了顿,又厉声质问苏月,“你命裴忌围守宫城,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再?佐以这些雕虫小技,试图混淆视听,将我们兄弟一网打尽,其?实就是为了扶植裴忌吧!辜娘子,你可真是好心机,好手段,不单陛下错看了你,连太后也错看了你。”
他反咬一口?,把自己?变成了受害者,苏月道:“大王何必避重就轻,整件案子里,只有一个人饱受冤屈,那就是陛下。你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调遣驻军兵临城下,你有什么?资格与陛下相提并论!”
此时庄严的乾阳殿,变成了一块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人人有私欲,人人都在掂量孰轻孰重。好在这些臣僚们大多是清正刚直的,宰相向太后拱手,“臣等追随陛下多年,亲眼见证陛下历经磨难,创下这万世?基业。臣等为陛下马首是瞻,纵万死,也要报效陛下。而今君受难,臣等若不为君申冤,枉为臣子。请太后下懿旨,严惩弑君的恶徒,太后不单是圣母,更是千千万万大梁百姓的国母!”
然而齐王是成竹在胸的,睥睨着?众臣道:“就凭这几?人妖言惑众,你们便要逼太后降服我。难道真以为裴忌的三千兵马是正义之师,不会挟天子令诸侯,胁迫你们俯首称臣?”
他擅长攻击人心的薄弱点,这大梁王朝就像盘中的肥肉一样,丰美却无主。手握兵权者得天下,但并不是在齐王和?裴忌之间做选择,而是裴忌的三千金吾卫,对?于盘桓在城外的羽林卫大军来说,根本不堪一击。
这也是陛下失算,过于重亲情,把京畿大军交给了从未打过仗的阿弟。齐王对?兵权的运用不在守卫京师安全,全都用在了谋求私利上。
苏月望向太后,到了这样地步,她要做的一切都做到了,问心无愧。至于太后是选择扶植小儿子,还是大义灭亲,全看太后的意思,已经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太后两眼盯着?齐王,忽然狠狠抽了他一个耳光,“这是你出生至今,我第一次打你。不为别的,只为你变成了谋害阿兄的疑凶,你罪该万死。”
仅仅只是疑凶,苏月听完便明白了,到了紧要关头?,太后还是会以大局为重。
她叹了口?气,这也无可厚非,本就没有第二?个选择。皇位不能旁落,否则将是一场浩劫,百姓会再?一次流离失所,上都的整个权家,也会转瞬灰飞烟灭。
齐王挨了母亲一巴掌,脸上浮起了指痕,但心却落回了肚子里,低头?说是,“儿罪该万死。”
朝堂上的众人,都是一副兵败如山的样子,苏月心里却十分感激这些坚守正义的忠臣,裴忌、大理寺卿、司隶校尉,还有声讨齐王的那些人。
可情势如此,凭她的能力终归无法扭转。她看见齐王的视线划过她的脸,眼神阴狠,如毒蛇一般。她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后也是一样。总不能只接受权珩给予的优恤和?荣耀,不承担大树倒塌时,带来的灭顶之灾。
自己?在前殿蹉跎了太久,已经很不耐烦了,现在只想?回到后殿去,守在他身边。于是转身想?原路返回,可霎时她又怔住了,只觉血气一下涌进了脑子,耳中隆隆全是心跳的声音。
她看见了什么??看见权珩没事人一样,悠着?步子从后寝的通道上走来。他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病容病态,身板挺得直直的,一双温柔的眼睛,脸上挂着?松散的笑意。
经过她面前时,唇角仰起来,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那手掌是温暖的,是血脉丰沛,是活着?的。
她忘了哭也忘了笑,只管呆呆地盯着?他。
他轻声说:“辛苦你了,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我吧。”
错身而过,他在所有臣僚惊异的注视下走上朝堂,煊煌的帝王之气,如天神再?临。
太后泪眼婆娑,惊愕过后跑上前,一把抱住了他,“大郎,我的儿,你好了……你都好了吗?”
他轻拍太后的后背,温声道:“儿不孝,让阿娘担心了。”
此时的齐王早就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瞪大了一双眼,骇然望着?他。
皇帝的身量,比他高?出许多,走到他面前,低头?好奇地问他:“怎么?不接着?说了?朕听你分析局势,安抚臣僚,一字一句有模有样,可听了半天,始终没听见你打算如何安排朕的后事。阿弟,你会为朕风光大办吗?还是会以粗糠塞住朕的嘴,防止朕向阎王爷告状?”

第75章
“阿兄……”齐王喃喃, 心?头狂跳,但仍要?尽力平稳住心?绪,装出惊喜交加的样子来, “你醒了, 太医医好你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他还在惺惺作态, 但皇帝却冷冷抬起手,冷冷扇了他一巴掌。
“啪”地一声, 皮肉相击的声响在大殿上回荡,习武之人下手有多重, 大家都知道。这一巴掌甩得齐王口角溢血, 踉跄几步险些栽倒,怔忡的官员们这时才?回过神来,原来不是?做梦, 陛下真的回来了。忙呼啦啦跪倒一大片, 山呼万岁的声浪恨不能击穿殿顶, 直达天听。
皇帝发?话让他们平身,但两眼?仍未离开齐王, 冷笑道:“很失望吧,没能毒死朕。朕站在这里,毁了你的帝王梦, 可是?二郎, 你应当明白一个道理, 不是?每个姓权的,都有能力做皇帝。”
齐王的手在袖中瑟瑟颤抖,他知道大势已?去, 但还在奢望能够蒙混过关,皇帝会念在兄弟一场的份上大事化小。
“阿兄想是?误会臣弟了。”他艰难地咬住了槽牙, “还是?阿兄怨我没有尽到护卫之责?”
皇帝一笑,“朕记得你在舫船上对朕说过一句话,你会守护好阿兄,其实这话只说了半句,你想说的,是?会守护好阿兄的江山吧!”
齐王额角青筋隐现,闷声道:“阿兄如此?疑心?我,我就算说得再多,也无济于事了。”
皇帝慢慢颔首,“你确实不用说,你心?里想的,早就已?经做出来了。太医一散布朕毒发?的消息,你就迫不及待把朕交给你的羽林卫调遣到城外,不过是?为抢占先机,杜绝有人快你一步攻城。可惜这些驻军不能入城,否则南宫之外,现在应该都是?你的人,就算朕安然无恙,你也照样能让朕去见阎王。”他说着,脸上浮起了失望和遗憾,“你就那么想取代朕么?没有想过得位不正必招祸端,大娘子既然查清了你的罪证,今日就算你登上帝位,明日便会有人揭竿而起推翻你。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如何能坐稳龙椅,号令群臣?”
勉力支撑着齐王的那点?骄傲,在他的诛心?之词里终于彻底崩塌了,他垂下袖子道:“你早就怀疑我了,所以给我兵权,让我掌控官员任免。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引我上钩,让我露出马脚。”
皇帝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良久才?道:“你把金匙递给朕之前,朕还在希望是?自己多疑,原破岩提醒朕的那些话,都是?他的酒后胡言。可你对朕下手了,丝毫没有犹豫,朕真是?心?寒,曾经那么爱护的阿弟,居然处心?积虑想置朕于死地。”
齐王泄了气,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辩白的。有些话憋在心?里太多年,腐烂了、发?臭了,找不到机会宣泄。今天既然败露,他也没想过还能活命,索性就把这脓疮挑破了吧。
重新挺直脊梁,他说得很平静,“你知道被人看不起的滋味么?想过有你这样一位阿兄,会衬得我这个病秧子更加无能么?我没有忘记过那些人对我的议论,他们说二郎真是?好福气,纵然一身的病,也有一位好阿兄帮扶。可我这一身的病,是?我自己愿意得的吗?为什么你能金戈铁马征战沙场,而我只能足不出户,日日与药罐子为伍?你还记得吗,我曾经同?你说过,想去军中看看,你是?怎么回答我的?马蹄迅捷,扬起的风都能掀翻我,这句话我一直记到今日。别人轻视我就算了,原来阿兄也一样瞧不起我。”
皇帝听了他的控诉,委实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一句玩笑话,竟让他记恨到今天。
太后又气又恨,大骂道:“丧良心?的东西?,就算无意间的话伤过你的心?,阿兄对你的好,还不足以抵消这点?小龃龉吗?”
母亲的痛斥,让他愈发?绝望。所有人都觉得玩笑话不算什么,没有必要?小题大做,那是?从来没有人设身处地,站在一个体弱多病的人的立场上看待问题。
他的世界只有这么大,春天不能出去踏青,冬天不能出去踏雪,每天闻着令人作呕的药味,连做梦都在一碗一碗灌药。但凡有一件事发?生,就会堆积在心?里,没日没夜地重演。
他改变不了现状,悲伤失望,痛恨自己之余,便迁怒最亲近的人。身强体壮的阿兄是?他的对照,他对阿兄的感情太复杂了,有依赖有羡慕,当然也有嫉妒。
后来年纪一点?点?大了,他活过了弱冠,身体也终于慢慢好起来,就像一个被囚禁了二十?年的囚徒,一旦自由便爆发?出很多欲望。他贪婪地汲取以前从未拥有过的一切,不论是?青草甘露,还是?世人的尊重和仰望。他亲眼?看见阿兄站上无人之巅,接受众生的三跪九叩,他渐渐开始品尝到权力的滋味……那滋味太美妙,胜过世间的一切。
于是野心开始无节制地膨胀,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阿兄后继无人,一旦发?生意外,阿娘必定保他继承皇位。这个念头大逆不道,但形成之后就无法泯灭。他等待时机,创造时机,皇帝出游,所用的人必定都是御前的人,人员上动不了脑筋,但舫船是?他安排的,提前布置好一切,只要?时间算得准,就能神不知鬼不觉。
本以为天衣无缝,谁料居然被辜苏月给拆穿了。更可恨的是自己费尽心?机,原来从未跳出阿兄的五指山。就像个丑角,翻转腾挪自以为高明,殊不知头顶上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愚弄,对兄长的恨意也更深,狠狠看着皇帝问:“既然早就察觉了,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皇帝答得很简单,“因?为朕和你不一样,朕从未想过要杀自己的同胞兄弟。”
齐王声嘶力竭,“又是?为了区别于我!你情深义重,而我是?乱臣贼子,无耻小人!”
他发?疯,不顾死活,太后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走上末路,只好来求皇帝,“二郎病了这些年,脑筋早就和常人不一样了。我知道他犯了死罪,可他毕竟是?你阿弟,你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吧!”
毒害皇帝,谋朝篡位,桩桩件件都是?死罪。皇帝转过头望向在场的臣僚,“诸位以为,朕该如何裁决?”
宰相和尚书省官员异口同?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太后哪里舍得,哭道:“天爷,难道我只配有一个儿子吗?我上了年纪,只想子孙都平平安安的,莫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苏月一直站在太后身边,见她悲痛欲绝忙搀扶住,对皇帝道:“兹事体大,陛下也不必立时发?落,总要?再命大理寺彻查,才?能定罪。”
拖字诀,永远是?最好的办法。其实她也知道他不忍心?当真处死权弈,这个时候若有人缓和了剑拔弩张的气氛,那么后面的事,就可以酌情再定夺了。
皇帝叹了口气,“大娘子说得是?,朕在气头上,不宜裁决。着令大理寺将人关押进北司狱,查明同?谋后再行论处。”
大理寺卿拱手道是?,很快遣来缇骑,把权弈押解出了乾阳殿。
皇帝这时方?定下心?来,怆然道:“大梁开国至今一切向好,却没想到出了这样一件事。朕也自省,可是?朕做得不够好,若没有刻意纵容,他也许走不到这一步。是?朕滋养了他的野心?,朕也有错。不过经此?变故,朕看见了众臣工的忠心?,更看清了大娘子临危不惧,足堪执掌凤印。”
所以这是?一场有计划的稽考,考验的不光是?齐王的野心?,更是?满朝文武的忠心?。众人嘴上高呼陛下圣明时,谁的后背没有隐隐生寒,不庆幸自己还算聪明,坚持到了最后。
至于这位大娘子呢,陛下给了她证明自己的机会,经此?一战,再也不会有人敢质疑她的能力,贬低她的出身。从今往后她就是?大梁王朝的小君,铁骨铮铮的,能与陛下并肩而立的正宫皇后。
皇帝偏头吩咐万里:“传令裴忌,让他撤兵吧。他的忠勇朕记下了,等朝局大定再行封赏。原破岩这刻应当已?经接掌了城外的驻军,命人快马传话,把驻军遣回驻地,暂且令守营大将统管军务。”
万里领命去承办了,皇帝方?对众臣道:“这几日弄得人心?惶惶,大家都辛苦了。回去好生预备过年吧,耽误的政事,年后的大朝会上再行商议。”
众臣齐声说是?,复又长长行礼,鱼贯退出了乾阳殿。
大殿内外没有外人了,皇帝上前搀住了太后,愧怍道:“阿娘,儿这几日让阿娘伤心?了,但请阿娘体谅儿,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也为二郎的所作所为伤心?。”
太后掖着泪眼?道:“你早看出他有不臣之心?,为什么从来没有与我说起过?你若是?说了,我还能敲打敲打他,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皇帝摇头,“阿娘低估了他的野心?,他入朝任职后,致力于拉拢人心?,一日都没有懈怠。我也希望是?自己多心?了,所以想试他一试,他再怎么胡闹我都可以不与他计较,但他最后竟要?毒杀我……若不是?我早有防备,这刻恐怕真的已?经死了。”
太后不由掩面大哭,“这个混账的糊涂虫,做个富贵闲人有什么不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恶事来!”
齐王的失败不止在于钻进了兄长的圈套,更在于自身能力的不足。他把权力更迭想得太简单,政治的诡谲远在他的认知之上。这些门道靠无数次生死一线磨砺出来,不是?坐在书案后纸上谈兵,就能轻易弄明白的。
而太后的焦急,在儿子面前不必遮掩,她追问皇帝:“大郎,你会如何处置二郎?真的会处死他吗?”
皇帝对一切早就作了无数次的设想,他能不能狠下心?来杀了权弈。如果遵国法,权弈必死无疑,但他终究不是?个狠心?的兄长。当初遍寻名?医才?保住了他的小命,怎么忍心?亲手再把他送下黄泉。
“我可以让他不死,但他不能再留在上都了。这辈子须得活在有人看守的地方?,不能随意行动,更不能结交任何朝廷官员。”他说罢顿了顿,又问太后,“我这样安排,阿娘能接受吗?”
太后不是?个只知闹腾,不知顾全大局的人,在她看来小儿子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她只有一个要?求,“别去严寒之地,他的身子经不住。去一个有花有草,冬日有雪也有暖阳的地方?。”
皇帝点?了点?头,“阿娘放心?。”
太后长叹了口气,“这样,我已?经很知足了……”复又无奈地看了看他,“你为考验他的野心?,把所有人都骗了。苏月险些被你吓死,赶紧好生安抚她吧,别让她又捶你。”
太后说罢,由傅姆搀扶着返回安福殿了,没看见皇帝的耳朵被人拧着,直接拖回了内寝。
苏月红着两眼?虎视眈眈,“你今日有血光之灾,因?为我要?打死你!”
皇帝这回连讨饶都没有,好歹从她手下逃脱,揉着耳朵说:“我好不容易活过来,你还要?打死我。真的死了,你不心?疼吗?”
苏月大哭,“我不心?疼,我被你坑得够够的,我都预备要?去死了,还管你!”
可他知道,她又在说气话。她在乾阳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权弈所做的一切都抖露出来,已?然是?作好了必死的准备。若是?打算给自己留有余地,就不会在明知没有退路的情况下,去得罪最有可能继位的人。
她大泪滂沱,皇帝心?疼地抱住了她,“我现在很感激阿娘,早早为我物色好了你。你如此?情深义重,在我还未察觉时,原来已?经爱我爱得死去活来了。”
这种关头还在自鸣得意,苏月推开他,狠狠踢了他一脚。
他吸了口凉气,单腿直蹦跶,“我知道你怨我,我应当事先和你通个气,就不会让你白流那么多眼?泪了。可我想试试你处理危机的手段,如果有朝一日我真的被人害了,你能不能保护自己。”
苏月气道:“这下你验出结果来了,我非但不能保护自己,还可能坑害全家,让他们陪我一起殒命。”
“所以我才?觉得你难能可贵,你一心?要?为我申冤,我没有看错你。”他厚着脸皮纠缠她,“你知道找到一个能够托付性命的妻子,有多难么?人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你没有,你非但没飞,还打算在我的坟头上筑巢,这份情义我拿一生来回报你。”然后郑重其事对她说,“辜娘子,朕答应你,这辈子只爱你一位女郎,不设后宫,不与人私通,朕守着你过一辈子,你就看着吧。”
他信誓旦旦的爱意向来来得突兀又诡异,苏月忘了哭,怔怔问他:“真的?”
“真的。”他说,“你一个小女郎,有那样的胆色为我申冤,就算朝堂上的三公?九卿都未必能做到。你喜欢梨园,我成全你,你在我危难的时候能不顾一切保护我,你是?最好的女郎,世上没有人能取代你。”
苏月委屈又欣慰,“算你有良心?。”
“不过我有个意见。”他委婉地说,“下次喂药,能不能别揉我的喉结?”
她纳闷地看着他。
他苦闷比划了一下,“那药太苦了,我不想咽下去。可你揉我的喉结……你揉我的喉结做什么,你让我骑虎难下知道吗?”
苏月说:“揉了很有用,你不是?咽下去了吗。”
他崩溃地说:“当然得咽,我不咽你还揉,再揉我就要?笑出来了!”
苏月目瞪口呆,设想一下他要?是?真忍不住笑了,那场面该有多尴尬。
摸了摸额头,她对他五体投地,“你真乃神人,能一动不动躺那么久,你的腰不酸吗?”
皇帝说酸啊,“所以太医一来就让你回避,我好活动一下筋骨,再吃点?东西?。”
苏月气恼不已?,“也就是?说,太医和国用他们都知道你安然无恙,你唯独骗了太后和我?”
他讪讪摸了摸鼻子,“戏要?做全,我怕你们不够悲痛,瞒不过权弈。”
好好好,真是?煞费苦心?。苏月握着拳头道:“太后听说你病危,急得晕厥过去了,要?是?真把她急出个三长两短来,你就是?不孝不悌。”
他也老实认了罪,不过还是?让她放心?,“事发?之前我命人给她请过脉,太后的身底子很好。且我不是?一下就死,太后有时间慢慢接受,不至于太过伤身。”
苏月简直无话可说,唾弃道:“你长了八百个心?眼?子,我以后怕是?降服不了你。你让开,我要?回梨园了。”
这回他没有退让,“你对我 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上了。”
不太妙啊,苏月飞快回忆自己说过些什么,无非是?求他醒过来,醒来了这样那样……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吧?
“你那……不是?装的吗,不要?太在意我的一时情急。”她眼?神闪躲着,“人一着急容易胡言乱语,你别往心?里去。”
他十?分?落寞,“我要?死要?活的时候,你对我掏心?挖肺,我如今健在,你又不稀罕我了。”
苏月听罢细想了想,这几日心?浮在浪尖上,被他弄得忽上忽下。活到今天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事,这几天在脑子里仔细思忖了一遍。那时最大的遗憾是?什么?是?他没有后嗣,让人生出了不该有的野心?。如果他后继有人,如果他不是?身后空空,想必就不会发?生齐王篡位的事了。
释然了,她的目光柔软下来,顺服地靠进他怀里,“大郎,明日就过年了,我今晚不回去了。”
幸福来得有点?突然,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没敢回应。
她举起两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我不回去了,你听见没有,怎么还不笑!”
高兴到了极点?,只剩心?头澎湃,哪里发?得出声来。他勉强挤出了两声哈哈,“你的意思是?……”
还能是?什么意思,她把脸紧紧贴在他温热的脖颈上,嘟囔着:“别问了,我这两日不想和你分?开,梨园的事也不想管了。”
也许今年,会是?大梁史上最冷清的一个新年,没有大宴和歌舞,也没有万人空巷的梨园汇演,但对苏月来说却是?踏实温暖,最尘埃落定的一个新年。
人只有经历过失去,才?懂得要?去珍惜。她失而复得,捧住他的脸再三地打量,最后在他额头用力嘬了口,叮嘱他:“我已?经盖过章了,今后不得我的允许,不许诈死,更不许真死。”
他用力点?了点?头,忙吩咐国用:“把内寝的寝具全换了,换成大红色。”
这个人的想法有时候很贫瘠,一说换成大红色,就知道他打算“被翻红浪”了。
国用满脸喜气洋洋,应了声“得嘞”,“奴婢把徽猷殿的也一并换了,再挂两顶芙蓉帐。”
苏月没有阻止他们主仆的一唱一和,就这样吧,她想,她嫁给了爱情,已?经是?世上最幸福的女郎了。

不过今天是除夕, 等到这场风波平息之后,她才想起来,应该给家里报个平安了。
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裴忌的三千金吾卫把南宫团团围住, 里头的官员都回不去, 家眷们乱作一团,辜家自然也?得了消息。
短短三天时间?而已, 诚如过了半辈子,辜家的天都塌了半边。辜祈年夫妇急得团团转, 这一下该是多大的牵扯, 简直不敢去想。他们并不担心到手的爵位和优恤重?新被剥夺,他们只是担心孩子的安危。皇帝也?好,苏月也?好, 谁都不要出意外, 千万要平平安安地。
在家探不到消息, 辜家的男子便?分成四个方位,日夜守在宫门之外。然而硬守了许久, 始终没有?任何?进展,辜祈年随身携带的佛像时不时还得掏出来,连作揖带祝祷, 声泪俱下地祈求, “佛祖……佛祖啊, 我辜家为乡亲修桥铺路,年年也?都出资修缮庙宇,弟子不求显贵, 只求儿女平安,长命百岁。”
也?不知是不是佛祖显圣, 端门上?的金吾卫好像有?动静了。这些武将们集结起来,开始有?序撤退,辜祈年见状赶紧上?前追问?情况,“军爷,怎么都撤了?南宫不守了吗?掖庭内怎么样了?”
金吾卫撤守,无非是两种可能,一是齐王完全掌控了时局,金吾卫被接掌了,奉命退兵。二就是陛下的情况有?了好转,也?许已经醒过来,稳定住了朝纲。
他心里默念了千万遍,只盼是第?二种可能,但又架不住不好的预感萦绕心头,追着询问?金吾卫的时候,背上?的中?衣都湿透了。
金吾卫无权向?他透露内情,只道:“国公别再守着了,回去等消息吧。”
辜祈年语无伦次,“回去……哦,回去……我怎么回去,不能回去。”
很快,金吾卫大批撤退了,回身看,城内的缇骑也?从各个角落汇总,押着腰刀返回府衙了。他呆站在那里,像北风中?的一棵树,彻底没了主张。
这时守在西太阳门上?的大郎气喘吁吁跑来,边跑边喊:“阿爹!阿爹!”
辜祈年忙迎上?去,“怎么样?探着消息了吗?”
大郎说:“没探着宫中?的消息,但我亲眼看见齐王和大理?寺卿一同离开。他们一走,金吾卫就撤兵了,阿爹您说,陛下是不是大安了?”
辜祈年也?吃不准,但以他为数不多的政治头脑分析,如果齐王得了势,定会扎根宫中?,钳子也?拔不出他来。然而如此紧要关头他却出宫了,前脚一走,后脚南宫就解禁,看来其中?大有?玄机。
反正守在这里没什?么用了,辜祈年忙招呼大郎,“把他们都叫回来,回家再让苏云想办法探听消息。”
于是父子四人匆匆赶回家,进门一看,院子里堆了许多节礼,承办差事的内侍正向?发呆的辜夫人行礼,“夫人,快命人搬进去吧。”
辜家父子怔怔迈进门,内侍听见脚步声回头,见四个人灰头土脸地,束发也?散落着,看样子像流民,就知道必是在外坚守了好几日。
忙拱起手长揖,“国公爷,奴婢奉命来给贵府上?送赏赐。这不是要过年了么,先向?公爷和夫人道一声新禧。”
辜祈年顾不上?什?么礼不礼,急切追问?,“我就想知道,陛下身上?的毒是否解了,我家女郎好不好,人在哪里。”
内侍含笑安抚,“公爷别着急,陛下安然无恙,大娘子与陛下在一起。正是怕公爷和夫人担心,才打发奴婢回来报平安的,宫中?今日要预备除夕宴,等到明日初一,陛下就与大娘子一同回来,再补上?一顿团圆饭。”
辜夫人听他说完,方才松了口气,双手合什?朝天长拜,“阿弥陀佛,老天保佑有?惊无险,都好好的,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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