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发户家的漂亮继女by慕夏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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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月就开始闹腾,一会说她的鞋子硌脚,一会儿说她头痒,
关春玲一眼看穿了小女儿的本质,“她累了,又困!跟着我们在外头走了一天,没体力了。”
小月月还嘴犟,“……才不是呢!主要是、主要是我没吃上芝麻圈儿!我要吃上了我肯定就不脚疼了!”
小姑娘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要是说漏了嘴,日后妈妈就不带她出门逛街了可怎么办!
殊不知,她早漏馅儿啦!
大人都笑眯眯地看着她,也不拆穿。
关春玲一把拎起了哭哭啼啼地小月月,直接往许培桢背后一放。
小月月立刻搂住爸爸的脖子,
许培桢也很配合地背好了小女儿。
也就是三五分钟的功夫,小月月就趴在爸爸背上睡着了。
关春玲扯下长围巾,将小月月捆在许培桢身后,小孩子才不至于因为睡着了而身形乱晃。
一家子说说笑笑地出了门,倒了一趟车才赶到便宜坊。
许培桢是请了一个月的婚假,大月月小月月是放了寒假,一家子从广州赶到北京的时候,距离除夕还有近半个月的时间,再加上今天也不是休息日,来便宜坊吃饭的食客并不多。
服务员引着大家去了一个……应该是最好的座位。
便宜坊属于高档酒楼,装修不俗。
这个座位属于一个半高台,三面都修了小栏杆;
唯一没修小栏杆的是台阶,台阶两边摆了些盆景绿植。
关春玲自己也是开餐厅的。
不过,她的私房菜馆还没有开张过呢……
所以她对其他餐厅的装修特别感兴趣,刚坐下一会儿,她就让关月旖照看妹妹,她在餐厅里四处走走看看的参观;
许培桢也去外头点菜去了;
张建新看到门口有免费的豆浆,便拿着杯子去装豆浆;
关月旖把正在呼呼大睡的妹妹抱在怀里,六奶奶脱掉小月月的鞋,又把许培桢刚脱下来的棉衣外套裹住了小月月的腿和脚……
关月旖看到了穿着统一地哩制服、头戴头巾的服务员——许倩子!
许倩子???
关月旖目瞪口呆。
地哩,是粤语专用词。
是指专门给酒楼餐厅里的打杂人员。
关月旖不知道北京这边的酒楼是不是这样称呼打杂人员的。
但,可能是因为妈妈就是做这一行的,所以她只看了一眼许倩子身上穿着的制服,就知道许倩子在这儿打杂。
许倩子正弯着腰在拖地。
旁边一个穿着小西服、一看就是点菜部部长的女人皱眉说道:“你怎么不早点儿来?现在都已经是饭点了你还拖什么地?万一顾客带了小孩子来,小孩子又跑来跑去的,地板上有水渍,摔倒了怎么办?”
许倩子卑微地说道:“抱歉抱歉,因为我打上一份零工的时候延误了半小时,所以今天也晚了半小时,部长你放心,我会赶快拖完地,再用干布擦一擦的。”
部长不高兴地说道:“怎么一天还要打好几份零工啊?这么缺钱你卖血去啊!”
其实部长这么说,颇有埋怨的意思。
可许倩子却一脸悲怆地说道:“你当我没去卖过血吗?”
部长愣住,然后眼神复杂地看了许倩子一眼,叹了口气,走了。
正好张建新端着两杯满满当当的豆浆过来,差点儿撞上挥着拖把疯狂拖地的许倩子!
吓得张建新大喊了一声,“阿姨!小心小心!”
许倩子被吓一跳,不敢动了。
张建新这才小心翼翼端着杯子绕开了许倩子,朝着关月旖走了过来。
关月旖差点儿笑死。
——阿姨?
张建新喊许倩子“阿姨”?
要知道,张建新和许倩子是一届的,应该都是二十一岁。
但,张建新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把许倩子喊老了二十岁;
倒是许倩子愤怒地瞪视着张建新,
然后……
许倩子又顺着张建新前进的方向,看到了关月旖。
许倩子明显愣了一下。
她狐疑地打量着关月旖,似乎只是觉得关月旖很眼熟,并没有认出关月旖的表现。
再加上,关月旖怀里还抱着个孩子,身边又坐着个老太太……
这一看就是全家出动的样子。
可关月旖只有她和她妈。
大约就是……
一个长得很像关月旖的人吧!
许倩下又低下了头,继续拖地。
许培桢点好了菜,关春玲也参观完餐厅了,大家回到了座位上。
小月月也醒了,揉着眼睛发现了桌上的豆浆。
听说豆浆是免费的、自取的?
小妮子来劲儿了,拿着空杯子进进出出的,一趟又一趟去倒豆浆。
这时,餐馆里的食客渐渐多了起来。
一些小孩子看到小月月跑进跑出的接豆浆,便也闹腾了起来,也纷纷拿着杯子去接豆浆。
霎时间,餐馆里人声鼎沸,热闹喧哗。
大概是地上刚拖过,还有着湿漉漉的水渍。
一个小孩突然尖叫了一声,然后直接滑了出去,最后劈了个叉,停了下来。
所有的正在吵嚷的小孩子们安静了下来。
这么一安静下来……
大人们的注意就被吸引了过来。
很快,因地滑而劈了叉的小孩儿大哭了起来,
他的家长也很快赶过来,抚起了小孩儿。
见地上有水渍,家长怒了,立刻叫嚷着说服务员,快把你们经理叫来!
正在这时,许倩子端着菜盘子来关月旖这桌上菜,“当心烫着了啊——”
然后,许倩子和关月旖打了个照面。
之前都是远望。
现在,这么近距离的你看我、我看你……
许倩子脸色瞬间惨白。
她机械地转动着眼珠子,然后看到了坐在关月旖身边的关春玲。
许倩子也希望自己认错了人。
但,如果同时见到了关月旖与关春玲……
那就证明着,她没有认错。
许倩子失神地看着这对母女,半天没敢认。
记忆中——
三年前的关春玲是个彻头彻尾的村妇。她常年穿着粉红色小花的上衣,配一件枣红色外套,再穿条宽松格子纹的长裤,简直土得掉渣。浑身上下也就一张脸还过得去。
现在的关春玲,皮肤白皙细嫩,衣品不俗,还留着披肩长发,顺滑的刘海浅浅覆住半边额头,眉梢带笑眼尾含情的,气质超好,像个香港女明星似的。
她往这儿一坐,好多顾客都忍不住频频看向她。
而三年前的关月旖,是个一天到晚穿着洗掉了颜色的运动服、连身材都还没完全发育好的丑小鸭!
现在的关月旖,五官极似她的妈妈,美丽而又温柔!
最重要的是……
许倩子看向了关月旖脱下来的、掸在座椅靠背上的那件嫩嫩的浅鹅黄色棉衣。
首先,这棉衣的面料一看就是防风防水的,车工细致看不到线头,各处细节设计得恰到好处……
这样的一件棉衣,价格肯定不便宜!
其次,关月旖竟然敢穿这样颜色浅的棉衣,这足以证明了——关月旖平时肯定不需要干活!
否则关月旖会向大多数普通老百姓那样,选择干活不怕脏的深颜色棉衣。
在座的人,除了关月旖和妈妈,其他人都不认识许倩子,但见许倩子一副震惊到了极点的样子,
六奶奶忍不住问道:“姑娘,你……”
许倩子紧紧地地盯着关月旖,失声惊呼,“关月旖?”
关月旖也叫出了她的名字,“许倩子?你怎么在这儿?”
许倩子呆了半晌,突然觉得呼吸急促。
她的脸,突然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要知道,三年前她可是小镇首富千金,万元户家的大小姐啊!
没想到三年以后,高贵如天鹅的她,垂下了骄傲的颈子,沦为四处打零工的服务员;
而丑小鸭一般的关月旖却穿着精美的衣服,坐在这样高档的餐厅馆里,吃着昂贵的饭菜,享受着她许倩子的服侍……
于是,许倩子脑子一抽,说道:“我、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啊?”
“我、我来这儿……是为了体验生活啊!我、我是来帮忙的啊!”
“难道你不知道,这店是我爸开的吗?”
“是因为最近生意好,所以我才过来帮帮忙的。”说到后来,许倩子已经成功地骗过了自己。
但,许倩子只顾着在关月旖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并不知道在场的还有许培桢和六奶奶这两个本地土著。
这时六奶奶嘀咕了一句,“我可没听说便宜坊的老板姓许。”
许倩子听到六奶奶操着一口流利的儿话音,被吓一跳。她害怕被拆穿,匆匆放下端在手里好半天的菜盘子,慌慌张张转身就走!
不料,许倩子刚刚才走开——
就听到六奶奶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依我看,是那服务员在吹牛!便宜坊老板的女儿来店里帮忙,那也该干经理的活计,怎么可能来打杂啊!”
张建新也问,“月月,你刚说,她叫许倩子?那不就是你高中同学吗?”
许倩子慌不择路,正准备跑,
然后被饭店部长拎住,把她揪到经理跟前,“经理,就她!是许倩子拖的地!她迟到了半个多小时!也就晚了半小时才拖的地,导致地面到现在都还没完全干透……”
经理正在断“地上有水把孩子滑倒了”的官司,
一听这话,很是生气,皱眉对许倩子说道:“你,赶紧向客人道歉!”
许倩子争辩道:“这地我都拖了好一会儿了,早干了!那小孩儿滑倒,是因为他鞋子质量差!怕孩子摔倒就给买贵点儿的鞋啊!自己舍不得花钱,小孩儿摔了就怨地上有水……赶明儿下了雪在外头摔了你找讹去?”
她说了这么长一串,
经理差点儿被她气死,已经连骂了十几句你闭嘴,但都没能打断许倩子的大嗓门;
部长一直低眉顺眼地在向小孩儿家长赔不是;
小孩儿家长却被许倩子的话给气了个半死,直嚷嚷道:“这就是你们店里的服务态度?我可不管!你们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
关月旖和关春玲就一边看热闹,一边吃片皮鸭。
许培桢还点了好几个地道的北京菜,
六奶奶一边吃、一边感叹她竟也有来这样高档饭店吃饭的一天,
然后又就着许培桢点的菜,来和关春玲拉家常,告诉她说北京人做菜的特点……
那六奶奶说的这些,关春玲还是很感兴趣的。
很快,关春玲的注意力就被六奶奶给吸引住了,也就不再关注许倩子了。
但,关月旖没办法不关注许倩子。
一看到许倩子,
三年前关月旖刚重生回来时的一系列报复,倒不是让她印象最深刻的……
印象最深刻的,是前世她被祁俊PUA十来年、也被许倩子这条疯狗不停地狂吠了十几年的痛苦。
张建新敏感地意识到,关月旖见到了许倩子以后,兴致突然就低了。
于是他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个许倩子……以前你和她关系很不好吗?”
关月旖沉默片刻,如实答道:“是,很不好。”
她没打算瞒着张建新,便用客观的角度,将她和许倩子、祁坐骑的恩怨一五一十说了。
张建新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那个名叫祁俊的男的,是月月的竹马;许倩子是高三才转学过来的天降,青梅打不过天降?
——许倩子的父亲许培光相亲看上了关春玲,不惜买通街溜子,想来个英雄救美、结果阴差阳错的祁俊的母亲与关春玲换了,以至于祁母的脸被丢尽了,祁俊的右手也废了?
——高考前夕,祁俊想要设计月月受辱、甚至还没废掉月月的右手!但,阴阳差错的,这个报应还是应验在祁母的身上!受辱的人是祁母,右手被废的人也是祁母?!
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
关月旖一早报了仇,早就已经可以云淡风轻地面对一切。
但,张建新无法淡定!
他想起了在他的梦中,她的右手就是残疾的!
所以她的右手,常年带着手套。他也曾经见过她脱下手套洗手……五根手指已经变了形、还萎缩了!
所以她的左手十分灵活,无论是书写还是做实验……
张建新突然想起一件事——就是在北京参加生物竞争的决赛时,那个苏真真发疯把液化氮洒向月月时,月月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左右手同时开弓,一手塌熄酒精灯一手扯下手套盖在酒精灯上……
如果不是因为左右手都极度灵活的话,
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张建新意识到什么……
他的心,突然毫无征兆地抽痛了起来。
痛到令他完全无法呼吸。
张建新将自己的双手藏在了桌子底下。
他狠狠地掐住自己的虎口。
过了好一会儿……
他才能自由的呼吸。
他转头看向一旁,见许倩子、小孩儿家长、和饭店经理依旧还在扯皮?
张建新站起身,冲着大家说了声“我再去倒杯豆浆”,便拿着杯子朝着外头走去。
走到外头,很多小孩子都拿着杯子围在接豆浆那儿,
张建新看中了一个小胖子。
就冲着这小胖子的身板儿,一看就是个孩子王。
张建新对小胖子说道:“你知道吗?饭店里头能滑冰哦。”
“啥?”小胖子愣住。
张建新疑惑地问道:“你不知道吗?就是三个穿制服的女的站的那儿,那地儿能滑冰,就跑过去,然后站着不动、一下子能滑出去好几步呢!可真有意思!可好玩儿了。”他现在就想许倩子添添堵。
说着,张建新排队接豆浆去了。
孩子王把他的小弟们召集起来嘀咕了几句,然后小胖手一挥,“走!我们滑冰去!”
就这样,当张建新接好了豆浆正准备回去的时候,
他看到——
在许倩子、扯皮的家长、经理和部长站立的那个地方,
十来个小男孩儿调皮地在那儿滑起了冰!
不管经理和部长怎么劝,许倩子又是如何的破防、破口大骂,孩子们就是不听。
他们兴奋地尖叫、开心的玩起了滑冰——
有人站稳了,也有人站不稳。
但最终,一个孩子倒下后,其他的孩子因为绊倒了这个孩子,也接二连三全都绊倒了。
孩子们兴奋得哈哈笑!
但闻讯赶来的家长们却不高兴了,
又有前头那个小孩儿家长带头闹事,
许倩子不服气,为了要把自己摘干净,拼命说那些小孩子儿没教养,气得家长们的脸都是青的。
家长们纷纷叫嚷着让经理给个说法,而且他们都是本地土著,不少人来这儿是请客吃饭的,结果还闹出这样的不愉快。
如果不处理许倩子这个嘴脏的服务员,如果不给出补偿,他们就告到消费者协会去!
经理也憋屈,只好无可奈何地说道:“许倩子!从现在开始你给我闭嘴!所有的补偿全都从你的工资里扣!”
许倩子被气得满面通红!
张建新目不斜视地端着豆浆回了桌。
关月旖只看到许倩子那儿乱糟糟一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问张建新,“那边儿怎么了?”
张建新一脸的惊讶,“啊?我不知道啊!”
第117章 在北京旧茶楼里喝大碗……
深夜,许倩子骑着破旧不堪、咣当作响的自行车绕了大半个北京城,才精疲力竭地回到了租住的地下室附近。
她从车头篮里拿出三条大铁链锁,分别锁住了她这架已经快要散架的自行车,
然后拖着疲惫沉重的步子,走下地下室入口。
一走进大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恶臭的尿骚味儿!
熏得许倩子几欲作呕。
她拼命加快了步子,正想一股作气冲进楼道——
不料,一个人迎面朝她冲了过来!
许倩子惊呼了一声,躲到一旁。
长长的楼道里只亮了一盏昏暗的灯光。
所以,她根本看不清来人是谁。
只是听到了对方粗重的喘气声,并且闻到了浓重的劣质酒味混和着口臭,以及还能从阴影判断出——这是一个极其高大强壮的男人!
男人大约从她的惊呼声,判断出她是女人,便追了过来。
吓得许倩子往后跑了几步,然后贴着墙绕过男人,一边拔腿往楼道里跑,一边尖叫,“祁俊!俊哥!快开门!”
醉熏熏的男人发起了酒疯,踉踉跄跄地追着许倩子跑。
“吱呀——”
一扇铁皮门打开了。
面色惨白的许倩子立刻气喘吁吁地逃进去。
醉酒男人估计觉得追不上了,这才停了下来,骂骂咧咧地转过身,朝着出口走去,“呸!不正经的臭娘们儿!装什么清高啊!深更半夜才回来……还把自个儿当成良家妇女了……”
“砰!”
许倩子重重地关上了门。
地下室狭窄、阴暗、潮湿,不过六七平米大,隐约散发出霉味儿和其它的不洁气味。
昏暗的桔色灯光使人根本无法辨认出色彩,让人觉得置身于一片灰暗阴森、毫无未来与希望的逼仄世界。
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已经占据了地下室三分之一的空间;
再加上一张书桌……
空间便已经所剩无几。
门后的小角落就是生活区,放着一个煤炉,一个缺了腿又用砖头垫上的锈迹斑斑的架子,和一个脸盆架,对角墙上钉着的钉子,拉出一条晒衣绳,晾着破了洞的男式大裤衩子和打了补丁的女式文胸,文胸的两条肩带甚至粗细不一、颜色不同……
这就是许倩子和祁俊在北京的家。
许倩子呆坐在地上,
她眼里看到的,是自己正在经历的极度贫困、简陋肮脏,不见天日还一无所有的生活。
脑子里想着的,却是关月旖的那件做工精美、价格不菲的娇嫩浅鹅黄色漂亮棉衣。
许倩子刚才的重重关门声,引来了邻居们的不满。
楼道里至少响起了七八道骂声:
“甘霖娘深更半夜你嚎丧啊?”
“喂!你们关门的声音能不能小点?老子踏马的刚睡着!”
“哪个断子绝孙的傻逼!还让不让人睡了?”
“能有点儿公德心吗?”
“115房,你老婆下台回来啦?今天卖了几次?绿帽子戴得爽吗?特么的下次关门动静还这么大,别怪老子过去飘你老婆!”
许倩子滑坐在地上,又生气又害怕,浑身都在颤抖。
祁俊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倩子,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
许倩子指着门外,刚张开嘴——
就听到祁俊说道:“下次关门声音小一点儿,打扰到邻居就不好了。”
“还有,下回要记得拿钥匙开门。我解题刚有点儿思路就被你打断了……”
“对了倩子,你有带点儿吃的回来吗?这么晚了我都饿了。”
许倩子张了张嘴。
她想说,俊哥刚才有个醉鬼追我,好可怕;
她想说,俊哥你听到了吗?他们骂我骂得好难听啊,你帮我骂回去啊!
她想说,俊哥我骑了快一小时的车才回来,现在的我又冷又饿;
她想说,俊哥你知道吗我今天特别倒霉,打了几天零工结果今天因为拖地水没干,几个小孩子滑倒了我几天白干了!
她还想说,俊哥我今天看到关月旖了……
但不知为什么,
或者是身体极端的劳累,又或者是心里觉得太累了。
许倩子突然失去了表达欲。
“倩子?”祁俊疑惑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为什么一直坐在地上?”
许倩子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
她没吭声,蹒跚着走到窗前,打开窗户透气。
然后拧开了煤气炉的风门,架上锅准备烧开水煮点儿挂面……
没想到:
两个保温壶轻飘飘的,一点儿水也没有,连着用来盛凉白开的大号搪瓷杯也是空的;
用来盛水的水桶更是空空如也;
被置放在墙角的痰盂,即使盖着盖子,也能从没认真盖好的盖子看到里头已经装满了深颜色的液体,更加遮不住浓重的尿骚味儿;
米桶里本来还剩下一斤左右的大米,足够她和祁俊吃上两顿的,但现在已经空了;
小搁架上的挂面也全没了。
许倩子的大脑一片空白。
半晌,她才哆哆嗦嗦地说道:“祁俊,你现在马上去接一桶水来。再把你攒了一整天的尿桶倒了、洗干净再拿回来……”
“砰!!!”
回应她的,是祁俊将厚重的书本狠狠摔在桌面上的声音,“烦死了!许倩子!你没见我正在解题吗?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在我投入解题的时候不要打扰我好吗?”
许倩子定定地看着祁俊。
祁俊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哪怕此时他非常生气,也没有回头看她。
但在许倩子看来,如今长发覆耳、瘦骨嶙峋的他,早已没有少年时的清俊斯文。
如今的他,怎么看都觉得透出一股颓废与油腻。
如同一个被烟渍烟油泡久了的精美水晶烟灰缸,怎么洗也无法恢复到以前的璀璨夺目与晶莹剔透。
而她,似乎也快要被溺毙了。
许倩子突然就不想忍了!
她操着痰盂,直接将之朝着祁俊洒去!
腥臭的尿液泼了祁俊一头一身,还泼洒得整个地下室全部都是!
搪瓷痰盂“咣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你就解你的题吧!”许倩子怒道,“我撑不起你的梦想!祁俊,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说着,许倩子夺门而出!
“砰!!!”一声巨响——
她重重地将铁皮门惯在墙壁上,
那铁皮门撞击墙壁后,又反弹回去,“砰”一声又重重关上了。
很快,从其他铁皮房里传出各种各样的辱骂声:
“草泥马老子神经衰弱啊!好不容易才有点睡意……哪个神经病在摔门?”
“丧尽天良啊啊啊啊啊!”
“115房你们又发什么癫?”
“你们要是敢再发出声音来老子杀了你们啊!”
许倩子怒骂了回去,
“我呸!老娘不惯着你们!”
“想杀人就来啊!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127房你踏马才是傻逼!”
“有本事你们别住这儿啊,付着一个月五块钱的房租,还觉是自己是人上人是吧?”
“都去死吧!都去死啊!”
她狂骂了一通后,
平时有点儿风吹草动就出口成脏的邻居们,突然全都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许倩子气冲冲地跑出楼道,
她想骑上自行车,尽管离开这儿……
可是,五分钟之前还被她用三条极粗的大铁链栓在铁架上的残旧自行车,居然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
是被人扔丢在地上的三把被人暴力破坏的挂锁!
小偷甚至连铁链也偷走了!
许倩子呆了半晌,崩溃地哭了起来。
因为这已经是她丢失的第四辆自行车了!
地下室的窗户那儿传来祁俊愤怒地低吼,“许倩子你疯了吗?”
“你踏马泼了老子一身一头的尿!”
“老子的书、卷子全毁了……”
“连床上也是尿!”
“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愤怒到了极点的许倩子尖叫了起来,“你还有脸来来骂我?”
“我为了供你读书,一天打四份工,每天光是花在打工路上奔波的时间就超过了三小时!我没日没夜的挣钱,全给了你……每个月至少给你四百块钱!”
“你呢?你拿着钱都干了些什么?”
“一个月五块钱的房租、十五块钱的大米挂面煤球还要我出钱!”
“你从早到晚呆在地下室里,连撒尿都不肯离开房间一步!”
“我在外头累死累活一整天,回来还要侍候你……”
“祁俊!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我踏马的为什么要为了你这样的残废而自甘下贱?”
“你天天说你要复读,你要考上名牌大学,你要为我挣来一个锦绣前程……可你都已经参加了三次高考了,今年才考了三百分不到!”
“你就是这样……以复读为名给我画个大饼,然后心安理得享受我的供养吗?”
许倩子大哭一场,放下了狠话,“祁俊!我从来都不欠你的!我们一刀两断!”
说完,她转身跑了。
祁俊呆了半晌,终于顶着一身一头的尿骚味儿追了出来。
可许倩子已经不见踪迹。
祁俊表情阴冷。
许倩子跑开以后,无处可去。
九十年代的街头治安并不是很好。
犹豫半晌,她裹紧了身上并不厚实的棉衣,低着头快步跑到了附近的派出所门口。
她忍着饥饿,坐在派出所旁边的台阶上,抱臂将就了一夜。
天夜以后,许倩子打了个电话回老家。
但,电话是陈晓霞接的。
听着电话那头陈晓霞喂喂喂问你是谁的声音……
许倩子心里烦闷得要命,挂掉了电话。
这一整天,许倩子一共打了六次电话回家,
直到第六个电话,才是许培光接的,“喂,哪位?”
许倩子呜呜地哭了起来,“爸我后悔了!爸爸……”
她委委屈屈地说了自己的现状,强调自己居无定所、身无分文。
电话那头的许培光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这样吧,你要是实在没地儿落脚呢,要么你就回来……”
“不过,我今年过年也是要去北京的。”
“你是嫌麻烦呢,就先去北京向阳街十八号,找许老爷子,让他暂时安顿你。”
“到时候我也要去。”
许倩子愣住,“向阳街十八号……许老爷子?”
“他们也姓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