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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宇开霁by素光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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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无?道:“儿臣听命。”
方谨道:“儿臣谨遵您的圣谕。”
太后微微颔首。她的语气更加缓和:“沧州名将洪程秀已经投敌了。他是沧州第一大将,朝廷亲封的威武大将军,三品官阶,官拜上卿之位,朝廷待他属实不薄,他倒是恩将仇报,反过?来攻打沧州城池,七日之内,连破三城,沧州边境都要改姓羌羯了。”
方谨轻叹一口?气:“儿臣也为此事寝食难安。大梁朝的江山社稷,也是高阳家的江山社稷,列祖列宗开基创业,何等艰难,儿臣只?怕……”
方谨又看向?东无?,他并未流露任何情绪。
其实东无?的性?格与太后也有几分相似。太后神闲气定,并无?一丝烦闷。不过?太后毕竟端坐天下至高之位,总要怀揣一颗慈心,做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太后说话也能说得情词恳切,东无?倒像是脱离于?世事人情之外。
方谨心中暗道,既然如此,东无?真是天生残缺。他感知不到?七情六欲,并非所谓的“精通理性?”,而是他先天不足,后天不补,偏执己见,刚愎自用?,久而久之就到?了这般地步。
方谨继续道:“儿臣与皇兄争执不休,朝廷的根基动摇不定,儿臣与皇兄都是千古罪人,有何颜面再见列祖列宗?”
太后语重心长道:“哀家也颇觉担忧,战事频繁,国库日渐空虚,各地官府尚在艰难维持。当今第一要务,莫过?于?止战平乱,高阳家的江山社稷,千万不能失于?他人之手。”
说到?此处,太后搭住了扶手。她的护甲上缀满珠宝。明光璀璨的珠宝,掩映着每个人的神情,她泰然自若道:“今日哀家做主,替你二人做个决断,你们立誓结盟,暂且休战,以高阳家的江山社稷为重,仔细斟酌朝廷政务的轻重缓急。如今最要紧的两件事,一是沧州战局,二是永州乱兵,事关重大,刻不容缓。”
东无?道:“永州乱兵,也因华瑶而起。”
太后早知东无?势必牵扯华瑶,太后顺着他的意思说:“哀家派你去永州讨平乱贼,剿灭启明军,你可?有异议?”
东无?细观太后的神色,太后也不知他看出了什么,只?听他沉沉地笑了笑,仿佛刚刚听说了一个笑话。
东无?兴致盎然:“儿臣领命,还请皇祖母颁布诏书,昭告全国各州各省,华瑶已经犯下谋逆大罪,已是十恶不赦的歹徒。华瑶终究是皇族,也是儿臣的皇妹,若无?诏书公示,儿臣与皇妹骨肉相残,谁能赦免儿臣的罪孽?”
“罪孽”二字,从东无?口?中说出来,真像是一种讽刺。顾川柏正这样想着,东无?斜过?眼来,目光瞥向?顾川柏,渗出冰冷的寒意,顾川柏不自觉地皱眉。
正在此时,太后答应了东无?的请求。
随后,太后又把沧州战局交给了方谨,这原本也是方谨的分内之事,方谨的兵力聚集于?北方四省,兵部尚书早已是她的党羽,她致力于?平定北方战乱。
太后把两件事分派完毕,便也不再多说一句话。
东无?和方谨先后告退,东无?的马车驶出了皇城。方谨的马车位列其后,与东无?约有十丈远。
不过?,方谨的马车上,却只?坐着两名侍卫,方谨和顾川柏不在车内。他们已被太后留在了仁寿宫。
时值晌午,日光正盛。
仁寿宫的密室内,门?窗紧闭,珠帘垂落,照不进一丝日光,寻不见一寸树影。琉璃宫灯的灯芯也点燃了,方谨和顾川柏坐在明光之中,太后坐在他们的正对面。
太后身边最得宠的女官纪长蘅也现身了。纪长蘅为方谨斟茶倒水,恭恭敬敬地侍奉方谨。
方谨也说出几句谦逊之词:“儿臣多谢皇祖母恩典。若有什么差事,儿臣办得不周到?,万望皇祖母指教。”
太后坦然道:“朝廷政务不能再拖下去了,北方边境的战事,东南沿海的乱局,哪一件不是十万火急的?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朝廷也要收揽民心。今天哀家和你说句心里话,哀家最中意你,若不是东无?从中阻拦,哀家早已传下圣旨,将你立为新君……”
入秋之后,太后生了一场病,此事只?是仁寿宫的秘事,太后禁止任何人外传,违令者,斩立决。
方谨也不知道太后状况如何,纪长蘅却是一清二楚。近日太后思虑过?重,数年不曾犯过?的头?疼又复发了。
太后搭在扶手上的食指略微抬起,这是太后的暗示,她的头?疼发作得十分厉害。
纪长蘅又往太后的瓷杯里添了两粒丹药。太后接过?瓷杯,慢慢地把药水饮尽,这才稍微缓过?一口?气。
方谨忽然开口?道:“承蒙皇祖母隆恩,儿臣无?以为报,儿臣只?愿在登基之后,向?您进献孝心,为大梁朝安定民心。儿臣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后道:“讲吧。”
方谨道:“皇祖母,您派遣东无?剿灭启明军,儿臣料想东无?不会听命行?事。”
太后把瓷杯放在了木桌上。她耐心地教导着自己的孙女:“凡事不能急于?求成,你和东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这一瞬间,太后忽然头?疼万分。她的头?骨似是裂开了一般,疼得钻心透骨,仿佛冥冥之中有一个人,正用?锥子凿开她的颅缝。她隐隐约约听见嘉元的声?音:“娘亲,您还记得我吗?”
嘉元长公主,也曾是太后宠爱的孩子。
嘉元长公主的女儿,御赐封号康宁郡主,她是太后的孙女,她也把太后唤作“皇祖母”。她遭受凌迟之刑的当日,还在刑场上痛哭嚎啕:“皇祖母!皇祖母救我!!”
太后的脑海中人声?沸腾,往昔数十年的所见所闻,激昂于?一时之间
。太后依旧是面不改色,她说话的语调一成不变。
方谨和顾川柏并未看出一丝异样,他们只?听太后吩咐道:“哀家今日召见你们,只?想劝你们休战,京城的局势稳定,沧州也不至于?军心变乱。”
方谨这才明白了太后的深意。太后并不指望东无?剿灭启明军,不过?是找了一个由头?,借机敲打东无?。江南武林门?派早已投诚太后,东无?今日得见太后势力之深,便也不敢草率地起事。东无?必会传召他的下属,把江南各省的门?派分布调查清楚。
太后还说:“你们和华瑶刚刚打过?一战,是在永州扶风堡,华瑶以少胜多,把你们的军队斩尽杀绝……”
太后停顿了一瞬,才接着说:“你一定要多想多思,多算多谋,反复盘问残兵败将,把华瑶的战略战术都看得清清楚楚,切忌年轻气盛,刚打了一场败仗,又派出一队精兵强将,只?求快,不求稳,非得在一两个月之内,就把启明军杀得片甲不留。”
方谨记下了太后的嘱咐。她又侧过?头?,略瞥了一眼顾川柏。
顾川柏顿时明白了方谨的意思。他垂首俯视,欲言又止,这也被太后看在眼里。
直到?此时,顾川柏才察觉出蛛丝马迹,据他所见,太后的言语不似平常那般连贯。
太后直说道:“你是方谨的正室,世家名门?出身的公子,将来你贵为皇后,统率六宫,威仪天下……”
太后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停顿了。她不记得自己下一句要说什么,也不能在方谨和顾川柏的面前失态。她淡定自若地端起瓷杯,又喝了一口?水,这才缓声?道:“罢了,等你上位之后,哀家再来亲自教导你。”
顾川柏道:“儿臣多谢您的照拂。”
太后心知自己不能在密室里继续待下去。太后也知道,顾川柏和方谨还想把话题转回华瑶身上。在东无?和方谨这二人之间,太后确实更偏向?方谨,但是,太后并不确定,她最终应该选择方谨,还是华瑶?方谨比华瑶更沉稳,华瑶比方谨更聪慧,她们这一对姐妹,各有千秋,难分胜负,倘若太后自己无?法决断,便也只?能交给天命来裁定了。
太后缓缓地站起身:“哀家要去午休了,你们若有什么要事,派人传信到?仁寿宫来。”
纪长蘅扶着太后走出密室,太后的背影渐行?渐远。
秋日渐高,凉风渐起。
若缘刚从寺庙上香回来。今日她的心脏跳得极快,扑通扑通,快从她的胸腔里跃出来了,她又想哭,又想笑,差点就在马车上发癫了。
今日早晨,若缘收到?了华瑶寄来的密信。
若缘和华瑶通过?京城郊外的寺庙传递消息,这是她们之间的秘密,至今还没被东无?察觉。每一次,若缘去寺庙里取信,无?异于?出生入死。但她并不怕死,她只?想杀了东无?。
若缘原本以为,终有一天,她会发现东无?的弱点。她把他的弱点告诉华瑶,华瑶就能杀了他。
而今,华瑶传给若缘的这封信上,竟然透露了东无?极力掩盖的真相。原来东无?的下属大多练成了一种邪功,名为“洗髓炼骨”之术。他们的根骨不同?于?常人,也不同?于?真正的武功高手,他们必须常年服药,因此而受制于?东无?。
若缘的脑海里杂绪纷乱。过?去的这些天里,她成日与宋婵娟厮混,她想从宋婵娟的口?中问出东无?的秘密,可?惜宋婵娟什么也不知道。宋婵娟甚至不记得自己为何滑胎,据她所言,她一觉醒来,肚子瘪了,孩子没了,她实在难以忍受,才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又哭又喊。
若缘忍不住心想,东无?为何无?子无?女?难道他真是断根绝种之人?他的后院里,奴婢成群,侍妾如云。他经常宠幸他的侍妾,怀孕的侍妾极少,至今也并无?一人诞下一个健全的婴儿,又或者是,曾经有人诞下了婴儿,却是根本见不得光的。
想到?此处,若缘的呼吸忽然停滞了。她自己的侍卫都被东无?杀光了,从那之后,东无?又送给她二十个侍卫,皆是容貌俊美、体格健壮的年轻男人。而且他们的根骨都是天生天养,而非什么“洗髓炼骨”之术洗炼而成,东无?是当真为她着想,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若缘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困扰多日的疑虑,终于?在此时消解了。她曾经百思不得其解,东无?到?底要如何利用?她?她又有什么利用?价值,东无?才会把她留到?现在,迟迟没有杀死她?
东无?需要一个流淌着高阳家血脉的女儿或者儿子,但他自己生不出来。他竭尽心力,日夜忧愁,却还是生不出来。晋明比他年轻三岁,早已有了两个孩子,虽然那两个孩子资质平庸、根骨粗劣,却也比他略胜一筹。
东无?膝下无?子无?女。他看重高阳家的血脉,便要抢夺自己妹妹的孩子,最好是出生不久的婴儿,能让他亲自抚养成人。

第186章 流水绕台榭 祸福无常,风云难测……
若缘回?到了公?主府。她的怒气仍未消散。她走进自己的房间,尽情地发疯发癫。
卧室里悬吊着一只沙包,重达百斤,包裹着二十层牛皮。若缘并?未动用一丝内力,只是凭借一双拳头,狠狠地捶打着沙包。
若缘秘密修习佛门心?法,迄今已有将近三个月。她的武功小有所成?,自创的拳法也甚是精妙。
她满脸狰狞,张着嘴巴,呲着牙齿,拳头如同雨点般散落,把沙包打得东摇西摆。
她打得兴奋之极,连声低吼:“咔嚓!咔嚓!哇哈哈哈!”
从小到大,她受尽欺辱,皆因?她无权无势、无亲无故。她已是孑然?一身,东无竟然?还觊觎她的骨肉。
她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浑身的力气更甚从前。沙包被她打得凹进去一块,她捧腹大笑:“哇哈哈哈哈哈哈!”
若缘笑得前仰后?合,又暗暗心?想,难道东无当真以为?,她只会逆来顺受吗?
若缘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她坐到案桌之前,提笔写出一封密信,收信人正是她的姐姐华瑶。她把自己的推断全部记录下来,她对华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相信华瑶一定能手刃东无。
天将薄暮,夕阳向晚。
永州临德镇的校场之上,华瑶与谢云潇正在练武。
先前华瑶曾经自创了一套剑法,威力极强,势道极猛,能把千千万万的毒针化?作灰烬,故此命名?为?“万化?剑法”。
虽然?华瑶创立了万化?剑法,但?她掌握得并?不扎实。这一套剑法的诀窍和技巧,她也不太清楚。每当她陷入绝境,她才能把剑法的威力全部施展出来。平日里无论她如何用功,她也使不出万化?剑法的精妙之处。
华瑶思索良久,又想出一个办法。她站在树枝上,严肃道:“我?和你交手一百多个回?合,点到即止,处处留有余地,剑气也是削弱了三分,我?们这样练下去,难道不是浪费时间吗?战场上的敌人可不会对我?们手下留情。”
谢云潇道:“你想让我?扮演你的敌人,对你毫不留情?”
华瑶道:“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一天,你告诉我?,你们凉州人比武过招,轻则见血,重则丧命,现在就按你们凉州的规矩来,你扮演贼兵,我?扮演官兵,我?来追捕你……”
华瑶与谢云潇的距离仅有一尺。华瑶目不转睛地看着谢云潇,当她说?出“追捕”二字,谢云潇身影一闪,瞬间消失在她眼前。
谢云潇的功力已经恢复九成?,位列顶尖高手之上。华瑶与他过招,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华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恰好一阵微风吹过,她察觉到谢云潇的踪迹。她连忙施展轻功,还对他喊了一声:“站住,你往哪里跑?”
谢云潇的剑锋上剑光大盛,校场上沙尘飞起,落叶犹如蝴蝶一般,在风中忽高忽低地回?旋。杀气腾空,寒气弥漫,落叶又仿佛飞剑般冲射而出,直直地刺向华瑶。
方圆五里之内,只有华瑶和谢云潇两?个人。
华瑶来不及召唤侍卫,她只能自行解围。生死存亡之际,什么情缘爱欲、遐思绮念,全被她抛之脑后?,她的安危只在一瞬间。
华瑶用尽平生之力,挥剑横劈竖斩,剑气纵横交错,像是大江大河之上的怒涛巨浪。树枝倒地,沙石飞空,天光逐渐暗淡下来,夕阳的余晖也被她的剑风吞没。
落叶迎上剑风,就像雪花照见阳光,即刻消融。华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用力过猛,恐怕会伤到谢云潇。
华瑶及时收势,飞奔到谢云潇的身侧,悄悄问他:“你还好吗?”
谢云潇收剑回?鞘。他的左手被剑风割伤,鲜血流淌出来,染红了半寸衣袖。他还穿着一件雪白衣袍,红白对比格外鲜明,也让华瑶格外惊讶。
谢云潇从容道:“小伤而已,不值一提。你的武功日益精进,两?年之内,修为?一定能达到化?境。”
华瑶从自己的衣兜里取出一瓶金疮药。她默默
地牵住他的手,仔仔细细地把药膏涂在他的伤口上。从始至终,她没说?一个字。
谢云潇收拢五指,虚握着她的手腕。
她与他对视片刻。这一次,反倒是她侧过脸,避开了他的目光。她轻声道:“你的伤口还疼吗?”
谢云潇道:“已经止血了,不疼不痒。”
华瑶道:“你真的挺能忍的,这都不觉得疼。”
华瑶忽然?记起来,她和谢云潇在岱州剿匪的那一天,谢云潇的左臂也被砍伤了。那时候,他默默地给自己上药,像是毫无知觉一般,她还以为谢家有什么祖传的规矩,从不让人喊疼。
华瑶轻叹一口气。她牵着谢云潇的右手,与他一同坐在石椅上。
正是黄昏时候,红日西沉,晚霞掩映崇山峻岭,华瑶眺望远景,自言自语:“怎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提高自己的武功境界?我?听说?,境界突破的契机,与绝境有关,如果我?在绝境中历练几次,我?的修为会不会突飞猛进?”
谢云潇沉默片刻,回?忆年幼时诸般经历。每一次境界突破,确实与绝境相关,经由华瑶提醒,他察觉这一切并?非巧合。
谢云潇如实回?答:“练武也是修道,道法三千,各有不同,境界突破的契机,也不能一概而论。身处于绝境之中,自会遭遇祸福吉凶,有人一飞冲天,修成?一代宗师,有人一落千丈,只剩一副残躯。”
华瑶心?中暗道,谢云潇还真像是一位老师。她忍不住问:“我?不明白,你再说?清楚点,怎样才能一飞冲天?”
谢云潇道:“只看那个人的造化?高低,运气好坏,如果他造化?高,运气好,就能找到一条生路。”
华瑶道:“嗯,我?觉得我?的运气挺好的,我?想在半年之内,把武功修炼到化?境。”
谢云潇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修炼武功的方法可以变通,只有一个规矩永久不变,习武练功,最忌讳急躁冒进。不管你的天分资质有多好,你也必须循序渐进。”
华瑶故意调侃道:“我?随口一说?,你倒是当真了,你好严厉啊,谢老师。”
老师学生之类的游戏,华瑶和谢云潇玩过很多次了。
华瑶这一声“谢老师”才刚念出口,谢云潇原本?抵在她掌心?处的手指也挪开了,似是有意与她避嫌。
华瑶又起了玩心?。她扯过谢云潇的衣带,缠绕在自己的指间:“你怎么不说?话了?”
谢云潇制止道:“别这样,毕竟是在室外。”
华瑶答应道:“好吧,回?房之后?,我?再继续和你玩。”
校场也是一片空旷之地,华瑶和谢云潇身处此地,眺望远景,只见夕阳落山,暮色苍茫。
华瑶竟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仿佛曾在梦中见过这般景象。她一时恍惚,喃喃道:“太阳下山了,天快黑了。”
谢云潇握住她的手腕:“你在想什么?”
华瑶坦诚道:“古往今来,全天下的贤士奇才,共有多少人?要我?说?呢,至少也有上百万,名?垂青史的,却是寥寥无几。”
谢云潇听出她话中的怅然?之意。他低声道:“一个人的成?败得失,不只取决于自身。祸福无常,风云难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并?非人力所能及。”
华瑶点了点头:“我?知道啊,京城有句俗语,‘不要与人争,只去与命争’,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话音未落,她又在他手背上轻轻地挠了一下。
谢云潇捉住她的指尖,她小声告诉他:“其实,世间万事的道理都是相通的,我?小时候,娘亲教过我?一句话,我?一直记到现在。”
谢云潇道:“什么话?”
华瑶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谢云潇与她十指相扣,又补了一句:“志同道合,齐心?协力。”
华瑶极轻地笑了一声。她扯住他的衣袖,像是要对他说?悄悄话。他低下头,她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他提醒道:“万一被别人看见……”
“才不会呢,”她在他耳边说?,“天都黑了。”
夜色渐深,凉风渐浓,谢云潇的喉结似乎滚动了一下,华瑶反倒放开了他,其实她也不敢在此时胡闹。
华瑶故作正经道:“走吧,该回?去了,今晚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巡视各地。”
华瑶站起身来,谢云潇紧随她的脚步。他们一前一后?走出校场,众多侍卫跪地相迎,灯笼的光影照在地上,明明暗暗,飘飘浮浮。华瑶又想起永州的局势,各方势力交错之时,正如光影一般,或明或暗,勾缠不清。
华瑶回?到了临德镇的公?馆。她才刚坐下,还没喝上一口水,她的信使又传来京城的密信。那密信装在竹筒之中,她略看一眼,便知道寄信人正是若缘。
华瑶飞快地拆开竹筒,取出若缘的亲笔密信,对光一照,只见信中写尽了东无家里的私事。
华瑶时而惊叹,时而尴尬,时而惋惜。她惊叹于东无的绝嗣之症,又为?东无的百般遮掩感到尴尬。东无府上侍妾如云,那些侍妾遭受东无的磋磨,真是十分的可悲可怜。
华瑶感慨道:“出乎意料。”
谢云潇道:“信上写了什么?”
华瑶道:“东无身患隐疾,他努力了很多年,也没生出一个健康的孩子。”
谢云潇并?不了解“隐疾”。他道:“东无内力深厚,为?何会有隐疾?”
按理说?,内力深厚之人,应该是身强体壮的,也不会有任何隐疾。华瑶略一思索,认真地解释道:“他修炼了一身邪门功夫,我?们不能用常理去推断他的状况。”
谢云潇道:“或许他也经历过洗髓炼骨。”
华瑶道:“很有可能,他无惧无畏,无喜无怒,他要是想做什么事,谁也拦不住他。”
在此之前,华瑶曾经以为?,东无此人,毫无弱点。如今,她在若缘的帮助下,窥破东无的秘密,较之以往也算是进步了。
凡事不可急于求成?,华瑶要铲除东无的势力,必须四?处打探消息,从长计议,制定一个妥当的计划,方能行之有效。
经过扶风堡一战,东无和方谨双双惨败,至少半个月之内,他们不会大举进攻启明军。在此期间,启明军也可以休养生息。
不过华瑶的面?前还有一道难题。启明军的军费开支虽大,目前还可以正常维持,只是粮草储备不足,仅能供应半个月的用度。偏偏永州才刚闹过饥荒,各地缺人又缺粮,华瑶有钱也买不到充足的粮食,她就把主意打到了御林军的头上。

第187章 长夜漏声初远 正好一箭双雕
御林军爆发内乱之后,约有四万士兵逃到永州境内。他们分散于永州各地,做惯了烧杀抢掠的勾当,民间称其为“贼兵”。这?些贼兵不受官府的管束,已在永州犯下无数罪行。
华瑶很想把?贼兵收拾干净。贼兵一日不死,永州一日难安,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如何顾全身?家?性命?昔日的城乡市镇,从此沦为尸山血海,人?迹杳然,渺无音讯,官府也是形同?虚设了。
华瑶和谢云潇逃亡的那几天?,华瑶亲眼目睹黄田村的惨状,又?遇到了以胡麻子为首的几个贼兵。胡麻子见到谢云潇,竟然感叹道?,如果把?谢云潇卖去青楼,至少价值黄金万两。
胡麻子这?等小兵,没念过书,没做过生?意?,怎会知道?青楼的行价?
华瑶细思片刻,心里已有了答案,贼兵就像三虎寨的强盗一般,打家?劫舍,买卖人?口,积攒了不少钱粮。他们的首领也是个浑人?,分明已经背叛了朝廷,还敢自封为“御林军”。华瑶甚至收到消息,贼兵首领招兵买马,积草屯粮,妄图夺取大梁朝的江山社稷。
酉时已过,夜色深浓。
华瑶点亮了书房的烛灯,传令召见秦三和齐风。
少顷,秦三赶到了书房。她跨过书房的门槛,往前一看,木桌上放着一张地图,华瑶和谢云潇站在桌边,正?商量着永州各地的战局。
秦三躬身?致敬,双手抱拳:“末将参见二位殿下。”
华瑶道?:“免礼,快过来吧。”
秦三立刻走到华瑶的身?侧,还未开?口,隐约听见轻微的声
息。她抬头一瞧,来人?正?是齐风。
齐风恭恭敬敬地行礼:“参见殿下,恭请殿下万福金安。”
华瑶朝他招了招手,他快步走近,停在距离华瑶半步之远的位置。他先看了一眼华瑶,又?看了一眼谢云潇,谢云潇依旧漠然不动,并未与他多说一句话。
谢云潇的毒伤已经痊愈。他的武功重归登峰造极之境,又?是启明军数一数二的将领。华瑶与他商议军务,原本也在情理?之中,不知为何,齐风的心神竟有几分恍惚。
前些日子,民间流传着一种谣言,据说谢云潇因?病逝世,华瑶正?准备挑选一位新驸马。这?当然是无稽之谈,万万不该多想,齐风默念“新驸马”三个字,便觉得自己大逆不道?。他低下头去,只?看着桌上的地图。
书房内一片寂静,华瑶往地图上蒙了一层宣纸,极轻极薄的纸页,显出永州北境的地形地貌。
华瑶又?拿出一支炭笔,先在临德镇画了一个圈:“启明军在临德镇驻军,共有一万一千人?。”
随后,华瑶又?把?临德镇附近的南安县、灵桃镇、金莲府、浅山镇标注出来。根据暗探的密报,以及她自己的见闻,她断定道?:“贼兵主要分布于这?四个地方,灵桃镇两千七百人?,金莲府七千三百人?,浅山镇四千六百人?,南安县六千人?,总计两万余人?。灵桃镇与临德镇距离最近,贼兵人?数最少,我想尽快攻占灵桃镇,兵贵神速,速战速决,最好能在两天?之内,打完这?场仗。”
秦三也拿起一支炭笔。她在纸上圈出了扶风堡的位置:“永州启明军共有三万六千人?,除了临德镇的一万一千人?,咱们还有两万四千人?留守扶风堡。倘若临德镇战况紧急,您可以从扶风堡调兵。”
华瑶严肃道?:“扶风堡主将聂春轩被我软禁了。至少一万兵力留守扶风堡,方能震慑聂春轩的亲兵,以免他们闹事作乱。”
提及聂春轩此人?,秦三就憋了一肚子火。扶风堡之战当日,聂春轩出尔反尔,迟迟不肯打开?城门,害得启明军折损精兵三千人?,华瑶也在民间流浪多日。
秦三泄愤道?:“哎,要不干脆这?样,您传令给白其姝,让她杀了聂春轩,再把?聂春轩的亲兵全部毒死。白其姝擅长做这?事,每次我问她怎么办,她都说,有几个杀几个,敌人?死光了,后顾之忧也就没了。”
这?确实是白其姝会说的话。
华瑶拍了拍秦三的肩膀。
秦三回过神来,她道?:“我一时失言,请殿下恕罪。”
华瑶的声调依旧平静:“我在永州根基不稳,你们也是知道?的,永州的文臣武将,多半还想着报效朝廷。我要攻占永州全境,必须施行仁政,笼络人?心,以招安为主,以剿灭为辅。”
秦三拱手抱拳:“殿下英明。”
烛火闪烁的这?一刹那,华瑶看向了谢云潇。他提醒道:“敌军或许会假意?归顺,暗中算计启明军。”
华瑶随口说:“那也无妨,我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他们敢在我的地盘上耍花招,我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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