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格里巴和公主大盗by休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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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楝站在她面前盯着她,他不想放。
她现在才知道他力气这么大,以前握笔写字都秀气的手攥住她的手腕,半点都挣脱不开,她只能被锁在他面前,只能仰头看着他。
赵星茴不想看,她拧着肩膀,整个人麻花似的扭开扭去挣脱他,又不服输又不喜欢被他压制,皱起脸,恼羞成怒,抬脚踢他的腿。
两人的姿势好像在路边扭打起来。
闻楝被她踹了好几脚,吃痛蹙眉:“赵星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她不依不饶,用靴尖踢他的小腿膝盖,踩他的鞋子,“你放开我,我不想看见你,你讨厌,你——”
赵星茴猛然往后仰,被闻楝用身高和力道推靠在了车上。
后背抵着车门,身前是闻楝压过来的手肘,赵星茴夹在当众动弹不得,意识到自己落了下风,抬脚又狠狠地踹他。
闻楝用身体压制住她的腿。
两人距离骤近,呼吸突然迫近可闻,眼前那双明亮溜圆的眼睛已经极其愤怒又羞恼,而她脸颊又泛起微淡的红,闻楝本来想松开她,望见她清凌凌眼睛里的自己,冷不丁愣怔。
还没下一步动作——
赵星茴趁着他愣神瞬间,仰起脑袋,重重磕上了他的下巴。
“咚”的一声。
闻楝已经松开手,而那头漂亮的淡粉色长发已经完全砸进了他怀里。
他下颌连着脖颈被砸得生痛发红,那痛还未抵达至脑海,垂眼望见胸口那抹令人愉悦的粉色,好像什么都被阻隔在脑海之外。
闻楝怀中有捧娇艳又娇贵的淡粉色玫瑰花,玫瑰花的眼睛里荡漾着露珠般的灿烂光亮。
他低头看着,他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都过着忙碌又单调的日子,没有人拉着他玩各种游戏,没有人拖着他逛街,没有人对他喋喋不休说话,没有人往他怀里塞零食,没有人在他面前展示色彩缤纷,他坐在教室里听课,他走去图书馆里看书,他在自习室里敲电脑,他熬夜做作业,他在假期里找项目做兼职养活自己。
他从来没有走进花园。
他想触碰这娇嫩的花瓣,想深嗅它柔软的芬芳,想试探花刺的尖锐,想养在日出照耀窗台的清水瓶里。
“赵星茴。”
他没有察觉自己的声音,“你在国外……过得好吗?”
赵星茴仰头,恼怒地看他那双冷清又温柔的眼睛,朝他露出尖尖的雪白贝齿:“很好,好得不得了。”
他的心浮起来:“现在有人照顾你吗?”
“很多。”她扬起下巴,笑得又冷又酷,“你以为没有你,我会在国外过得很惨吗?我的公寓需要排队,预约进入,你懂吗?”
闻楝目光落在她皎洁面容和娇艳红唇:“你谈恋爱开心吗?”
她眼神笃定,红唇翕张:“很开心!!”
他默默看了她几秒,而后松开了她,呼吸已经完全平静,点头:“那就好。”
闻楝退了几步,依然把手伸进衣兜,而后转身离去,沿着马路一直往前走,穿过一个红绿灯,拐弯,黑色身影消失在街角。
赵星茴系上安全带,双手扶住方向盘。
她坐在驾驶座久久没动——看见了自己发红的手腕,白皙的皮肤上有大片泛粉的红,那是他手指攥住她留下的指痕。
她仍然感觉他手指的力道残留在肌肤。
那种感觉和温度持久未退。
赵星茴捞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一分钟之后。
那个号码居然被接通。
通话里隐隐有公交车报站的声音和压抑的呼吸声。
赵星茴直觉知道是他。
她冲着话筒释放怒气:“从来没有人这样硬拽过我的手。闻楝,我讨厌你的理由又多了一项。”
他轻声开口:“很疼吗?”
声音逸出话筒——
赵星茴直接切断了电话,摁了关机。
没有人问,为什么他没有换掉这个高中时代的手机号码。
也没有人问,为什么她还存着这个电话号码。
闻楝搭车辗转回了临江的学校,走进了空荡荡的宿舍。
赵星茴去找方歆他们玩,第二天,她飞去了新加坡,而后又回到了美国。
大二即将结束的初夏,闻楝搬出了学校宿舍。
他在学校附近租了套一居室,老式的居民楼,屋子里有复古花窗和斑驳阳光,屋外梧桐树高大葳蕤,风吹过树杪有哗哗轻响。
高中毕业的暑假,闻楝做过家教和兼职,大一开学后,他在学校附近的便利店兼职过一段时间,空闲时间自学,试着给便利店写了个线上程序,赚到一学期的生活费之后,结束兼职生活回到校内。
他的大学生活甚至比高中还要忙碌。
专业课已经忙碌,还要有各种比赛科研和项目,加上自学课程和旁听,闻楝甚至还保持着高中时代的作息,寒暑假几乎也呆在学校,学生宿舍虽然方便,但几个人同住一间,还要考虑室友的作息和生活习惯,不如独居方便。
朋友过来帮他搬家。
竞赛团队或者项目组里佼佼者不少,个性锋芒或者特行独立皆有,像闻楝这种温和仔细的不多见,交朋友也从来不是难事。
薛博和女朋友姜小恬拎着啤酒小龙虾上门。
两人美曰其名来暖居,实际是换个地方来约会。
姜小恬进门直呼闻楝品味好。
屋子不大,厨房和洗手间窗明几净,空气清爽,卧室陈设简单,清新的白底绿叶印花窗帘让正午光线都变得柔和,客厅只摆着张浅色布艺沙发,另一侧是两张书桌拼在一起的长桌,放着电脑书籍和各种电子硬件设备。
沙发是薛博买的,想着什么时候在这里呆得太晚可以直接留宿,桌子上的电脑也有他的一台,两人经常凑在一起做项目或者竞赛组队,一起待的时间也长。
姜小恬去厨房加热小龙虾,探出个脑袋问厨房怎么什么都没有,只有碗筷和微波炉。
“闻楝,你会不会做饭?这小龙虾不是现炒的,最好用啤酒回锅热一下,我去楼下买锅铲和调味料,你以后也能用。”
“他哪会做饭。”
薛博语气笃定,“我就只见他每天早中晚都是学校食堂,他这房子租了一个月,还没进过厨房。”
好友这么说,闻楝只能温声说:“不太会。”
姜小恬不管,还是去楼下超市买了几件厨房必需品,把小龙虾回锅炒热,端上了餐桌。
三个人喝啤酒聊天。
薛博和闻楝是同系不同专业,大一时候因为一个竞赛项目关系渐好,姜小恬是隔壁大学外语系学生,她和薛博是高中同学,两人一起考到临江读大学,平时念书上课,薛博有空就陪着姜小恬吃吃喝喝。
闻楝生活简单,很少在乎自己吃什么。
班级和朋友聚餐他不喝酒,酒精的滋味并不美妙,放纵也毫无意义,两罐啤酒已经是极限。
姜小恬一边剥虾一边咬着薛博递过来的虾肉:“好多女生吃小龙虾都不喜欢手上沾油,喜欢让男朋友剥,但其实吃小龙虾就要自己动手才好吃。”
“闻楝,你如果有女朋友的话,肯定会对女朋友很好。”姜小恬指指桌子。
闻楝手边已经攒了好几只剥得干干净净的虾。
他会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些习惯很难改变。
比如有些人喜欢吃海鲜,但讨厌剥壳和洗手的麻烦,会假装若无其事地撑着下巴望着他,而他习惯了把处理好的东西让渡给她,再看着她脸颊上不劳而获的笑容。
闻楝把小龙虾挟进嘴里。
姜小恬疑惑问:“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交女朋友?”
“学习太忙。”闻楝语气淡淡。
“再忙有我们忙吗?”姜小恬聊起自己的恋爱经历,“我和薛博可是同班同学,我们那学校是个省重点高中,地狱级别的,班主任每天蹲在教室后面监督我们,我们讲八卦都得去厕所偷偷说话,就这样我还能跟他眉来眼去,偷传小纸条。”
“高考完当天,我俩一出考场大门就表白啦,学校估分那天,等班上同学走了我俩在教室里偷偷接吻,那时候就决定要在同一个城市念大学。”
薛博又往姜小恬嘴里塞了个虾尾:“他不交女朋友是因为他太忙吗?那都是借口,多少女生约他出去,他宁愿坐在图书馆发呆也不愿意回人家一个字。”
“闻楝,你没有喜欢的女生吗?男生也行啊?实在不行,二次元也可以。”姜小恬笑嘻嘻。
“没有。”闻楝平静道。
姜小恬和薛博一边惋惜一边把互相把剥好的小龙虾递到对方嘴边,闻楝看他俩人当众秀恩爱,吃了几口就起身去厨房洗手,坐到了书桌旁。
后来闻楝打开了电脑,专心看论文,这俩人的声音也就灌不进耳里,等他再度回神,薛博和姜小恬已经收拾完桌子,两人一起钻进了厨房洗碗。
后来薛博带着女朋友和厨余垃圾出门,把残留着食物味道的空间和闻楝没喝完的啤酒留了下来。
闻楝起身休息,倚在窗边透气,借着屋外亮起的路灯刷起了手机。
方歆总是活跃在社交网站的第一名。
有种女孩不谈恋爱也能把生活过得很丰富,学校的日常吐槽,喜欢的明星动态,心情碎碎念,甚至是校园的野猫都有记录。
闻楝在方歆那儿看见过爆爆。
爆爆好像更圆了一点,爆爆在草地上追逐蝴蝶,爆爆坐在车里兜风,爆爆躺在铺满阳光的床上,爆爆惬意地眯眼躺在陌生男人的怀里。
大洋彼岸的那个人,从粉色长发换成了巴黎画染,买了新的裙子,去了新的度假胜地,参加新的派对,身边的男生出现了新面孔。
闻楝面色平静地刷过手机。
他不想承认这种感觉。
十四岁那年他被褚文兰接去临江,兰姨告诉他赵叔叔有个女儿,长得像小公主,脾气也很公主。
他记得第一次见她,看见那个漂亮的女孩子懒洋洋地走进家门,自己忐忑又镇定地站在她面前想留一个好印象,但少年的自尊都碎在她尖锐愤怒地让他滚出去的瞬间。
而此后寄人篱下的数年,他无数次想离开那幢别墅,想要结束被资助的生活,最后却动摇在她拽着他偷偷接吻,她喝得微醺趴在他肩头,语气绵软问他能不能陪她一起出国的瞬间。
他动摇过。
那种自尊绝不允许的动摇,连一秒犹豫都不可能,他却实实在在地动摇过。
这是对自己的背叛和耻辱。
而后紧紧攥在孩子手里的红气球,不知何时在手中松懈,飘飘然往上空飞舞,却突然被一根细针戳破在空中。
那颗气球是他的心。
在闻楝还未彻底厘清自己的动摇前,已经是崩裂成无数的碎片。
闻楝捏起了餐桌上的啤酒,仰头倒进了喉管。
针扎下的瞬间是什么——是她和于奕扬一起吃饭,她捧着脸陶醉地听他唱歌,她牵着他的手江边漫步,他们一起在璀璨烟花下接吻。
也是现在,照片里她和于奕扬一起开车出游的快乐,晒出的法式餐厅里的银质餐刀还倒映出另一个男人的面孔,甚至是派对里别的男人搭着她的肩膀喝酒的肢体接触。
电话不会无缘无故响起,期待也不会无缘无故落空。
赵星茴从不觉得自己有错。
很久之前陆显舟告诉过她,她的脾气没有不好,不要因为不相干人的误判曲解自己。
真理就是。
真正喜欢她的人自然会喜欢她的全部,也会包容她的全部,不管是好是坏。
正如她喜欢爆爆,她喜欢爆爆油光水亮的柔软毛发,当然也要接受它掉毛期的漫天飞雪,她喜欢爆爆的活泼可爱,自然也要接受它半夜飞檐走壁的调皮,她喜欢爆爆日渐滚圆的肚子和体重,自然也欣然接受猫粮罐头突飞猛进的消耗。
如果有人挑剔她的问题,不过是因为那个人并没有那么“相干”。
时间合适的话,赵星茴会跟陆显舟和他的女朋友一起吃个饭,这两人都是职场精英,平时各自工作出差忙碌,周末约会运动旅游,恋爱感情很有成年人的包容。
小鱼这一年主要忙着更新自己的音乐,他在音播平台的听众迅速增加,在地下乐队表演结束和一个头发卷曲的西班牙女生开始了固定约会,第二天给赵星茴打电话,说自己想试试不一样的恋爱。
赵星茴当然说好,再说自己也有新的dating对象,是学校认识的欧洲男生。
于奕扬问:“星茴,你跟他接吻的感觉……和我不一样吗?”
“为什么要聊这个?”赵星茴摸了下脸颊,“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通常不太愿意吻一个只见过三次的男生……”
她可以接受牵手拥抱的肢体接触,但不太习惯津液交换。
不喜欢别人吃她吃过的东西,也不喜欢吃别人碰过的食物。
不过这个毛病也许可以慢慢改掉。
不过如果要问——接吻过的男生里,哪个感觉最好?
欧美男生自信直接,也许吻起来更直白火辣,毫不留白的激情,但如果克制也是一种魅力,一点点的含蓄和不动声色的撩拨,加上压抑的呼吸和极度温柔的吻吮,那就不仅仅是接吻。
当然,赵星茴会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她依旧还是上课赶due,下课吃喝玩乐,周末去见朋友,假期出门旅游度假,快快乐乐地过自己的幸福生活。
隔着十几个小时的时差。
赵星茴在正午时分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
这个电话的奇怪之处在于对方的时间应该在凌晨两三点,而这通电话的拨打99.99%的概率可能是个意外手误。
他在电话里用那种疲倦微哑的声音说话,好像是睡梦中的呓语或者喝醉微醺的语调。
没有称呼,也没有开场白。
“有本英文原版书……我在国内找不到……能不能帮忙在美国帮我买一本?”
赵星茴晒着炙热的太阳,心也燥热,语气也直接:“我为什么帮我讨厌的人买书?”
“好。”
对方咽下一个字,旋即挂了电话。
果断迅速得让赵星茴把后面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
赵星茴紧紧蹙眉,咬住唇壁,立马拨了个电话回去。
对方没接。
她握紧手机,脚步蹬蹬,高跟鞋尖几乎要踩碎地板,刚刚还阳光灿烂的面孔立即有了阴天的迹象。
赵星茴做事随心所欲,从不被动,也不甘于落下风。
她把那通电话撂下,照常上课泡图书馆打球散步听音乐会,在其后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拨通了闻楝的电话。
那时国内时间大概是早上四点,不管是谁都应该还是睡眠状态。
“喂,你那本原版书托人买到了吗?”
闻楝沉默了数十秒,而后微微沙哑的晨起音调通过话筒传过来:“没有。”
她的嗓音比午后阳光还清脆:“你把书名告诉我。”
闻楝:“你……”
“快点,我忙着呢。你有没有睡醒?能不能说话?”赵星茴催他,语气微有不耐烦,“我今天心情好,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闻楝报了书名和作者。
他话音刚落,赵星茴脆声回了句:“知道了。”
话不多说,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有个加急的国际快递从加州发往国内。
三日之后。
这个东西就送达了闻楝手里。
没有提前通知,闻楝意外地收到了一个国际包裹,东西看起来不大,重量和包装像是文件一类的物品,他起初以为是什么竞赛项目的资料或者文件,可乍然看见包裹上赵星茴的名字,平静的脸色并非一丝波动也无。
至少薛博看见他黑眸盯着快递良久,眉眼间似乎有什么在松动。
“什么东西?”薛博凑过去,“哪里寄来的?你拿在手里看这么久。”
“没什么。”
闻楝转身走开,淡声道:“买的一本书。”
也许不是紧张,更不是心脏微微跳动的心迹,闻楝找了把手工刀,直接在实验室角落打开了包裹。
漆黑的眼睛盯着——
不是一本书。
包裹里面是一沓厚厚的白纸,雪白,纯白,毫无特别。
最上面的一张纸有黑笔写的一句话。
字体笔划不严谨,但字迹一点也不丑,笔锋转折处带点随性的洒脱可爱。
【你以为是什么?】
最后的问号好似星眸弯眼嘲笑——你以为是什么?
是她既往不咎的态度?还是热心的帮助?抑或是某种隐隐可以重修于好的趋势?
闻楝良久盯着,说不上心情如何,激动还是失落,也许只是空白。
他修长手指拂过那熟悉的字迹。
闻楝完全能想象她写字的模样,随手捏起手边的笔,倚在桌旁写下这行字,而她的表情是散漫的,也许秀眉微微上挑,噘着樱唇,带着故意捉弄人的神色。
当天晚些,闻楝在实验室接到了赵星茴的电话。
隔着话筒也能听见轻快的背景音乐声,她语气懒洋洋:“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闻楝音调很平静:“包裹收到了。”
“答案呢?”
话筒那端没声音。
“失望吗?”她笑得狡黠又恶劣,“当你打开包裹的时候。”
“没有。”他淡声道。
他其实没有那么需要那本书。
只是凌晨微醺时分一个拙劣又无法解释的借口。
现在对一个小小的恶作剧也未感到意外。
“闻楝,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赵星茴的语调沾着娇滴滴的洋洋得意,“是那种需要的时候就可以开口帮忙的朋友吗?”
她冷声哼哼,一连串的傲娇:“你想见我的时候就见,你想联系我的时候就联系,你以为吵架只是吵架吗?你以为我会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吗?你忘了你曾经是怎么拒绝我的吗?你现在的行为经过我的允许了吗?我允许你给我打电话了吗?你觉得你一个电话我就会随随便便帮你吗?”
公主永远都是公主。
公主任性又记仇。
她语气高高在上,姿势也要高高在上,漂亮隆重的裙摆遮住水晶鞋和台阶,裙下荆棘与玫瑰怒放,要经过允许才能让人靠近。
闻楝已经习惯了她的娇矜刁蛮和不讲理,只是沉默道:“我知道了。”
预料到他下一步动作,赵星茴抢先一步,对着电话不客气道:“还有,现在——我允许你随便挂电话了吗?”
闻楝顿住动作。
她拗起下巴,嗓音泠泠,“你会不会尊重女生?知不知道男生的礼貌是要先等女生挂完电话才结束。莫名其妙打搅人,又莫名其妙结束,不觉得自己需要道歉吗?”
闻楝薄唇轻抿,语气僵硬微冷:“抱歉。”
“说道歉有用吗?”她转而忿忿然,还是记仇,说出来心里更觉难受,“闻楝,你记不记得你挂过我多少次电话?那个暑假,我给你打过多少电话?有没有一百次?我不过就是想问你几句话,你是怎么对待我的?你觉得忽略女生的电话很好玩吗?你觉得不告而别很有意思吗?你觉得让人花几个小时跑去找你很光荣吗?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上次见面我回洛江,你说了那么多句不喜欢,说了我那么多缺点。”她音量突地拔高尖锐:“你说我随随便便对待你,闻楝,那你是不是也在随随便便对待我?”
闻楝捏着手机,缓缓地吐了口气:“赵星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为这件事道歉。”
她冷声冷气:“你的道歉没有任何意义,总之我就是讨厌你。”
她挂了电话,把手机关机扔进沙发,把脸埋进枕头。
即便睡着还是觉得心里不平——有些事不想则罢,一旦想起来还是觉得很气。
有些话不说则已,一但开闸提起,赵星茴总是能想起点点滴滴的不平。
她不要忍。
只要她想起,立马能拨通某个电话。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不耐烦,你别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出来,我看得见你眼睛里麻烦和讨厌,我看得见你根本就不想理我但按捺着脾气跟我相处,我看得见你眼睛里根本就不想看见我。我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说而已。”
闻楝在睡梦中被电话铃声吵醒,拊着额头,闭着眼睛,听见她清脆快速地在电话里控诉自己。
他也有反驳的理由:“你把吃完的口香糖黏在我鞋底,你往我的饭菜里撒盐,你不是对我横眉冷对就是对我嗤之以鼻,你恨不得用眼神警告我让我离你远点。”
“那又怎么样?”赵星茴跺脚,“我本来就讨厌你,我为什么要对你好?”
闻楝这时候不在乎她的讨厌,嗓音倦怠喑哑得要命,听在话筒里有沙沙的颗粒感:“赵星茴,我白天在实验室连续待了十几个小时,一天只有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我现在需要睡觉。”
他还是很不绅士地挂她电话。
赵星茴咬唇撂下手机。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和十几个小时的时差,两人在电话里断断续续地吵,在学业和生活的罅隙里见缝插针地打电话。
她在早上咬着三明治出门,拎着水杯和背包开车去上学,他坐在电脑面前熬夜写着新的项目论文;她在精致奢华的商场愉快购物,他在清晨沿着安静的梧桐树街道慢跑;她和朋友加入一个热闹非凡的音乐派对,他跟同学走进人潮涌动的食堂点一份快餐饱腹。
她控诉他:“你对别的同学有说有笑,对我从来都是冷脸,恨不得立刻远离我。”
他针锋相对:“难道你对我不是这样?”
两人各自掐断电话。
闻楝穿行在炎炎夏日里的校园,嗓音沾着聒噪的蝉鸣。
“因为需要偿还兰姨和赵叔叔的恩情,我要对你多好呢?赵星茴,我需要对你多好你才满意?从头到尾对你真诚友好?无条件接受你的一切情绪?到最后心甘情愿陪你出国留学?然后你和男朋友登上飞机,我跟在你身后拎行李。你们出去约会,我留在家里整理家务做饭,你跟朋友出去旅行,我帮你完成你的作业,我永远都是跟在你身后的那个人……赵星茴,这样你才满意,对吗?”
赵星茴抿唇生气。
她站在瑰丽的粉色夕阳的天空下,脆声指责他:“所以我在你记忆里永远就是我糟糕的脾气?我善变的情绪?我什么事情都指使你去做,我只是把你当成了工具人?”
闻楝听着加州温柔晚风:“对。”
两人一边吵一边冷战。
翻来覆去还是那些话,年轻人记忆力奇强,总是把记忆里的细枝末节翻出来计较。
只是话筒里偶尔能传来爆爆喵喵叫的声音。
闻楝听着,也会突然平静,而后问:“能不能给我看看爆爆?”
赵星茴一愣。
“没必要。”
她冷哼:“爆爆根本就不记得你,你也别自作多情,它可从来都没有想过你,它现在躺在别的男生怀里可开心了,还经常蹲在窗边眼巴巴等着人带它出去玩,早就把你忘在脑后。”
闻楝沉默:“谁照顾它?”
“厨艺很好很会煎牛排的法国男生,又绅士又体贴,最近经常给爆爆做猫饭。”她语气微炫,“它早就忘记你了。”
“那就好。”他语气变得生硬冷清,“你当然能找到既绅士又能满足你各种要求的人。”
赵星茴觉得他的话分外刺耳,硬拗着下巴说:“当然比你强。”
话筒那边气息骤冷。
这通电话之后,两人又冷战了好一阵。
暑假来临,方歆问赵星茴要不要回国。
“不回。”
方歆哎了一声:“你上次回来只在家待了三天,暑假也不回家吗?”
“我跟小鱼约了一起去听乐队演出,另外我已经跟陆显舟说好去他们公司实习一段时间,也许其他时间可以去周边度个假……”
赵星茴罗列了好几项暑气计划,问方歆:“你呢?”
“我暑假可能先留在临江,旅游,追星,实习,后面再回家待一阵。”
大家的安排也差不多。
“对了,星茴,我听我爸说……你爸在临江开了个分公司,你知道吗?上周你爸和你后妈来看过闻楝吧,还带着你那个便宜弟弟,在学校附近吃饭……”
分公司的事情赵星茴知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一起吃饭?”
方歆说:“那家餐厅挺高级的,我室友在那里兼职,给我偷拍了一张照片,问我是不是闻楝的父母,我一看照片……哇哦……”
赵星茴无所谓地应了声。
“我可好久没有看见闻楝了。我还问他忙什么,不是竞赛就是项目课题,好像还跟同学接了外面公司的项目,他最近搬去学校外面住了。”方歆羡慕,“闻楝很厉害,从大学开始就自力更生,他好像越来越不一样了……可我每天的实习工作还是我老爸安排的呢。”
人生是用来对比的。
身边总有一个人比你更幸运、更优秀、更漂亮。
赵星茴从来不会因为他的出色给自己带来困恼。
她打电话给闻楝,语气冰冷地问他:“你上周和我爸见面了?”
“嗯。”闻楝在电话里淡声道,“赵叔叔来临江安排分公司的工作,兰姨陪着一起过来,我跟他们吃了顿饭。”
父女俩固定每周打一个电话,两人还时常会把这事忘记,最近的联系还是一个月前,赵坤则说他有空会去美国,可两年了赵星茴都没听过他提这事。
唯有生活费不会缺席。
她把自己的嘴巴吃得冰凉鲜红。
闻楝停顿说话,似乎在声波那端长了眼睛:“赵星茴,你能不能少吃冰激凌?”
“关你什么事?”她怼他。
“如果你肚子不疼。”他平静道,“如果你肚子疼的时候愿意多吃几颗止痛药,那当然可以。”
赵星茴对着电话冷哼:“我愿意,我把止痛药当饭吃都没问题,不要你的假惺惺和阴阳怪气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