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格里巴和公主大盗by休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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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微看穿他的青涩,直接问道:“星茴知道你来找她吗?”
闻楝抬眼看着凌微,眉棱微敛,漆黑的瞳仁光亮闪动,却又没有破开她视线的直白,动动薄唇:“我没打通她的电话……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她应该会惊讶吧。”凌微脸上有浅而透明的微笑:“不过真是不巧,正好是圣诞假期,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家庭行程,一大家人拖拖拉拉的,本来定好明天一起去海边度假,我刚刚还在帮星茴收拾她的衣服和行李箱,刚才显舟在电话里还在说,星茴要带着爆爆一起出门,晚一点他们开车带着爆爆直接过去……也许腾不出时间招待你。”
闻楝看得懂凌微审视的目光,当然能懂弦外之音。
他不知道凌微来美国陪赵星茴,不知道他们的海边度假,不知道赵星茴的行程安排。
他坐在凌微面前,半响默然道:“没关系……是我不应该打搅。”
“你不用担心星茴和爆爆,也不用特意从国内赶来,我们一直都在星茴身边,不会有什么事。”
“只是你看起来需要休息,要不要去房间睡一会?”凌微贴心地要带他去休息,“左边就是客卧,进去好好睡一觉吧,这几天你要是没地方住,可以就住在这家里,我们一个星期后会回来,星茴和爆爆再回来见你。”
“不用了。”闻楝睫毛垂得很低,僵硬着站起身来,轻声道,“凌阿姨,我在附近已经定好了酒店……我先回酒店休息,您先忙……我不打搅您。”
凌微连挽留的客气都没有,注视着闻楝离开公寓。
◎我一直在等你◎
这个社区有很漂亮的建筑和景观街道,宽阔草坪和高大树木,悠闲路人和光鲜车辆。
闻楝将电量即将耗尽的手机塞进衣兜,平静走在路上。
疲倦和饥肠辘辘击穿身体,闻楝顿住脚步,只觉头疼欲裂。
街角商店的橱窗挂着彩色精致的圣诞装饰,轻松愉快的圣诞音乐飘荡而出,那是赵星茴常去的一家咖啡店。
没有子弹击穿眉心,好像一切都温情脉脉。
正如酒窝的伤疤是父母遗留的礼物,他知道自己有被善待——十四岁以后接受被司机保姆照顾,穿昂贵的衣服住很好的房子念私立学校,应当永远感激的再生父母,还有即便是多年前遥遥望他一眼的凌微,也会善意递给他一杯热茶,看穿他的疲惫请他去房间休息。
只是他跟这世界格格不入。
甚至都不用说什么,只需要看一眼就能明白这如鸿沟般的差距。
他看得懂凌微的目光。
同样都是长辈,凌微和褚文兰的注视都温柔绵密,但她们的想法千差万别,对他的要求却隐隐一致。
他的价值不是成为自己,而是成为别人的需要,这种需要也微不足道,他曾觉得养活自己很容易,赚钱不是一件难事,可置身于此,却依然如蝼蚁一般不自量力的可笑。
赵星茴要跟家人去度假,他可以在一周后见到她。
或者现在买张机票回去。
闻楝站在五颜六色的圣诞树下,人生从未有过这样的彷徨——是作为不速之客走近,还是默默无言地后退。
只有赵星茴无忧无虑,眸光闪着天真娇纵。
她有足够的宠爱,有人陪在她身边,有人满足她的愿望,有人陪她解闷,有人给她解决麻烦,她一时一刻也不能停止,还要伸出手臂对他撒娇,说你哄哄我。
闻楝觉得自己像匹不知疲倦的骡子,费尽所有力气也只是献上微不足道弱不可击的泡沫。
他有幻想自己终会有一日来到她身边,可朝夕相处的陪伴背后也不过是住着她的房子,照顾她的生活起居,除此之外他再拿不出什么东西给她。
他能给她的东西,只是她所需要的很小的一部分,她也从来不缺。
她喜欢他什么?
喜欢他脆弱可笑的自尊还是温驯沉默的顺从,还是针锋相对的相处抑或是新奇新鲜的叛逆。
喜欢之后呢?
他还剩什么东西去应付除她之外的世界?
闻楝没有播出那通电话。
庆幸的是他没有留下来。
凌微立马打了个电话给赵坤则——她的涵养不至于打电话抱怨或者谩骂前夫,但这事的确让人警惕。
早年凌微和褚文兰关系其实尚可,那时候赵坤则公司小员工少,褚文兰工作认真尽责,自然会跟凌微有接触,后来夫妻离异当然也有褚文兰的功劳,赵星茴要跟着父亲生活,凌微和褚文兰也未彻底撕破脸。
万一是褚文兰的居心叵测呢?
家里两个孩子朝夕相处,这种被资助的孤儿心思深密又不缺野心,赵星茴单纯天真,要是对她起了坏心,那结果是什么?
赵坤则对前妻这通电话也莫名其妙。
起先是语气冷淡地批判他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而后再问以前赵星茴和闻楝的事情,赵坤则脑子都还没拐过弯来,云里雾里说了几句,凌微已经挂了电话。
赵星茴打电话给凌微,说自己不想去度假,能不能在家陪爆爆。
“为什么?”凌微柔声问。
“我怕爆爆适应不了,它需要好好休息。”赵星茴的语气浑然不觉异样,“可能呆在家比较好。”
“既然要度假,那当然要全家人一起,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呆在家里,我可以收拾几个爆爆喜欢的玩具和罐头看,飞机上它也可以随意走动。”凌微语气顿了顿,“还是你有什么别的事情吗?跟朋友约好要见面?有人给你打电话吗?”
赵星茴一头雾水:“没有啊。”
凌微不想让女儿自己呆着,当然要全家人一齐出行,在电话里劝了赵星茴好一会,最后赵星茴才勉强应下。
“好吧,妈妈。”她抚摸着怀里的失而复得的爆爆,微微叹气:“待会我跟陆显舟带着爆爆回家。”
后来说起来。
闻楝的确有见过赵星茴,他坐在街角咖啡店巨大的圣诞树后,看见有辆车停在路边,而后驾驶座的年轻男人下车,走进咖啡店买咖啡。
副驾的车窗摇下了半幅,有人甩甩长发,把遮着微肿眼眶的太阳镜推在头顶,露出精致眉眼和洁白皮肤,低头抚摸一只雪白的狮子猫。
狮子猫前爪趴在车窗,圆瞳璀璨,喵喵叫了几声。
“你现在知道叫了?”赵星茴低头揉爆爆的小脑袋瓜子,忿然道,“找你的时候一声不吭,现在倒会张牙舞爪。”
她的目光顺着爆爆望去。
挂满装饰的圣诞树后坐着个人,身形被挡着,只是他似乎偏头瞧着窗外,被遮挡的眉眼影影绰绰瞧不真切。
“看什么呢?”赵星茴轻问爆爆,“你认错人了。”
不会是他的。
他忙得都没空回她的消息。
她这几天好累好累,精疲力竭地靠在车椅上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陆显舟带着两杯咖啡和一小杯鲜奶油走出咖啡馆,最后站在副驾车窗旁。
递过去的咖啡被赵星茴接过啜了一口,她惬意地眯起了眼,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鲜奶油是给爆爆的,赵星茴抱起爆爆去舔陆显舟手上的奶油杯——男人弯下高大身形,配合年轻女孩和猫咪的高度。
两人笑着说话,各自在爆爆的小脑袋上揉了一把,默契又温柔地注视着爆爆。
等爆爆慢悠悠舔完那杯鲜奶油,陆显舟开车离去。
闻楝离开了加州。
二十多个小时辗转而来,仅仅只是逗留此地,再辗转离去。
他已经累到了极致,时差和生物钟完全混乱,不知疲倦和饥饿,在飞机上沉沉睡了一觉,落地后被空姐唤醒,茫然地跟着人群走下了飞机,头脑空白地走出机场。
赵星茴很艰难地拨通了闻楝的电话。
她生气呢,简直要在电话那端怒气勃发,嗓音清脆如珠:“闻楝!!!”
“你到底怎么回事?!!!我打了你多少遍电话你知不知道?给你发了多少条消息都没有回应!!你到底在干嘛?你有没有看手机??你有没有好好关心我???”
她也委屈得要命:“爆爆丢了你都不关心,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它,它吓坏了,我陪它在宠物医院待了一天,给你发了好多条消息你都不理我……闻楝,你每天到底在忙什么啊……”
他为什么不能多陪陪她,多关心她一点。
他为什么不能对她好一点。
“赵星茴,我很累。”
闻楝浑浑噩噩从沙发上坐起,他几乎要出一身虚汗,眉眼疲倦得无法睁开,嗓音沉哑如砂砾,凝涩酸楚,无力地飘进赵星茴耳里,“真的很累很累……我偶尔也想停下来休息,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想好好睡一觉……”
她满腔的怒火被他的嗓音浇熄了一半,闷闷道:“……那你好好休息吧,睡醒了给我打电话。”
闻楝握着手机,曲起手臂遮住了苍白憔悴的脸。
赵星茴不开心。
她不开心,很不开心,极度不开心。
忙碌不是理由,时差也不是借口,聊天不应该是简短的,态度不应该是平淡的,她隐隐觉得闻楝最近对她有种趋近于倦怠的反应。
她在电话里埋怨:“你怎么还不理我?”
闻楝直接病倒了。
他没跟赵星茴说——拖着高烧疲惫的身体独自去医院看病,坐在安静的输液室里,耳边听着赵星茴的抱怨,语气沙哑柔和地跟她说在实验室忙。
“闻楝,你太过分了。”她不高兴,语气也变得不耐烦,“你都忙了多少天了?能不能理理我?”
“抱歉,最近真的有点忙。”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药水一滴滴进入身体。
那年是什么时候?
也是圣诞节之后的几日,她不情不愿又十分坚定地坐在他身边陪他输液,她娇嫩的脸颊蹭着他,语气认真地跟他说“有没有意义,那是我说了算”,也安慰地拍拍他,柔声跟他说“没关系”。
他还是想要她。
想贪婪地拥有她,想占有她,想她对他好一点,想她现在陪在他身边。
“你要是再对我这样,我就不理你了。”赵星茴蹙眉,又觉得委屈,“我都是挤出时间给你打电话,你能不能对我关心一点?”
“星茴,我们该出门了。”凌微在门外喊赵星茴,“你换好衣服没有?”
赵星茴压低了嗓音,咬住下唇。
最近凌微陪着女儿住在公寓,赵星茴就不能随心所欲地找闻楝聊天视频打电话,发消息给闻楝他又不会,只能见缝插针地给他打电话。
“我在忙。”他轻声跟她说话,“最近是圣诞假期,你好好陪阿姨。”
赵星茴跺脚。
她心情不好,总觉得处处都是麻烦——
闻楝不能让她高兴,只能给她添堵。
接受妈妈的照顾的同时,也要被迫接受凌微的叨唠,谈恋爱的年龄和对象,未来留在美国的打算,出去接触什么样的人群和宴会,跟什么样的朋友相处。
那是凌微教给女儿的关于成年人的法则。
赵星茴从来都不喜欢听。
不过是一场昏昏沉沉的重感冒,闻楝还没有等到完全痊愈,又恢复了以往的忙碌生活。
薛博看见他的时候还愣了愣:“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瘦了这么多?”
那天闻楝给他打电话说要请假,薛博问了半天才知道他要出国,别的也没多说,再过几天闻楝又回来了,什么都不肯讲,这事琢磨着也挺古怪。
不过人是真瘦了。
本来时间就不够用,大家都忙得飞起,闻楝也眼见着消瘦,这短短几天不见,薛博更觉得他瘦得厉害,面容苍白,眉眼漆黑,没有情绪的神情疏淡倦懒,拎着电脑走进工作室,身上有股清逸冷峻的气质。
“我没事。”
闻楝平静地走进来,坐在了往日的位置。
该忙的还是依然要忙,课业要念,要学的东西还是要学,竞赛还是要拼,实验室还是要进,该赚钱的项目还是要做。
没有人会一直顺利。
闻楝有压力,总是有左支右绌和精疲力竭之感,课程越学越难,细分越来越深,竞赛创新已经挖空了头脑毫无头绪,实验室的项目跟不上导师的进度,连手边的商业项目也越做越繁杂无力。
薛博拍拍他的肩膀:“哥们,咱也不能太贪心,能抓两个就够了,你总不可能既要还要,急功近利也出不了结果,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累了,咱们歇歇行吧?犯不着在这个年龄拼死拼活。”
闻楝捋过自己的短发,眉棱深皱,往后重重一仰,靠在椅背闭上了眼睛。
他做不到。
当然要比以前还忙。
总不可能只有闻楝忙,赵星茴比他还要忙。
她赌气似的不理他。
这段时间凌微都打算待在加州,一来是赵星茴在大学课业之外已经开始了公司实习,凌微跟丈夫和陆显舟商量,她前几年都在国内,赵坤则几乎不教她任何东西,性格难免也自我,但凌微希望她能融入一个良好的阶层,在成年的道路上走得更顺利灿烂些。
二来,凌微这阵子也在看房,赵星茴现在住的公寓地段好,专为她上学用,凌微从前夫那儿要来了一笔钱,想要给赵星茴买个更大更好的独栋房子留给她以后住,也是赵星茴的个人资产持有。
赵星茴跟着凌微去参加富太太们的聚会或者去艺术沙龙陶冶情操,再跟着房产中介寻找一栋栋昂贵又满意的独立house。
好些日子没联系,最后赵星茴还是没忍住,主动给闻楝打电话。
他语气平和地在电话里“喂”了一声。
拨通电话之前赵星茴还满腹怒火,听见他的声音却又忍不住高兴,还是忍不住要跟他说话。
他总是在忙,赵星茴也会在电话里抱怨。
抱怨他的过分,抱怨生活的烦恼。
闻楝静静听着。
“阿姨也是为了你好。”他平静地劝她,“你很幸福。”
“我知道啊……”赵星茴嘀咕,“我妈留在美国当然好啊,只是我不想陪她参加那些所谓的派对和酒会,每个人都僵着笑脸,好累……如果是我爸的话,我当然就理直气壮地拒绝,但如果是妈妈的话……我总要听她的话……如果她以后一直留在美国,那岂不是会一直累……”
闻楝睫毛垂下去,嗓音冷清:“这样你就不会孤单了。”
可她不仅仅想要妈妈陪着,她也想要他陪着。
可他根本就陪不了她,不提朝夕相处,见面拥抱,他连一点点的情绪价值都给不了她。
赵星茴陷入迷茫的倦怠期。
拯救她的情绪的是方歆的小道消息。
方歆兴奋地跳出来跟赵星茴说:“闻楝好像要来美国了。”
这句话直接击中了赵星茴的心。
随之而来的是方歆甩出来的链接——那是闻楝学校的教务网站公示,公布了下个学期本校国际交换生的预录名单,很长的一个界面,里面有闻楝的名字,加州的学校。
赵星茴的心砰砰跳起来。
她滑动页面,从头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下去,这个公示的时间是上个月,她又去翻了之前的公示消息,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脸上的神情,从疑惑惊讶慢慢漾出明媚灿烂的笑容。
闻楝没有说。
学校网站都有通知和公示,她惊喜发现某些细节,比如这次国际交换生申请的截止时间是在上个学期末,开学后公布的初次入选名单中就有闻楝的名字,学校甚至还在某个时间开过面试选拔。
这次的新公示是学校选出来的最终名单。
这意味着——闻楝会作为学校的国际交换生,在春季学期来到加州,来到她身边。
赵星茴简直要跳起来尖叫。
所以这是个莫大的惊喜。
原来他的忙碌都是因为她,他要来见她,他要做准备,他要给她一个盛大的惊喜。
她止不住自己的笑容,也禁不住自己的心甜如蜜,抱着手机在床上打滚,差点要喜极而泣。
他说他会来看她。
他说他要跟她在一起。
“你是怎么发现的?”赵星茴甜甜笑起来问方歆,“怎么还能找到这种东西?”
“闻楝很出名啊,这种名单公示一般系里同学都知道,慢慢传开来了。”方歆也忍不住要叫,“哎,我要去问问闻楝,不声不响的,他居然要去加州念书哎,那岂不是有机会跟你见面?你俩真有缘分啊,这种事怎么能不告诉我呢。”
“要不是你发给我,我都不知道这件事哎。”赵星茴笑盈盈,“他好端端地跑加州来干嘛呢。”
她又想,连忙喊住方歆:“你不要问闻楝了,他最近应该挺忙的,他肯定也不想你知道吧,有空我去问他,再告诉你。”
那天她跟方歆的聊了很多很多的东西,但赵星茴只记住了这件事。
她忍不住笑起来。
这会是个“假装她不知道”的惊喜。
等闻楝来加州,等他们见面——她要好好想要摆出什么表情,要怎么配合他,怎么跟他说话,怎么和他相处。
The Best Surprise。
惊喜的最初应该就是他们的现状,他忙他的,她也忙她的,在冷淡失望里降低期待值,等待最后见面那一瞬迸发的出乎意料的喜悦将人淹没。
赵星茴不再找闻楝的麻烦。
让他尽情地忙吧,做好一切准备后再来见她。
后来赵星茴一直很乖。
乖巧愉悦地过自己的生活,开开心心念自己的书,去购物去美容院去运动健身,抱着爆爆在落地窗前翩翩起舞。
凌微和陆显舟都问她为什么这么开心?
她眨眨眼睛说,你们陪着我,我当然幸福开心啊。
那个冬天,她时常会刷新闻楝学校网页,看看有没有春季交换生的最终出国名单公示。
赵星茴是抱着笃定的心情点开了校务公开栏的最新公示。
她笃定闻楝肯定会来到她身边。
要做好迎接他的准备,幻想终于成真,他们可以生活在一起,她可以扑进他的怀抱,他们一起在学校上课,下课后一起出去玩,他们带着爆爆一起出门散步。
最终名单里依然有闻楝的名字。
只是最后一栏的“状态更新”——闻楝退出。
赵星茴蹙起眉头,咬紧唇壁,反复地进出页面刷新,依然在闻楝的名字后看见了“退出”这两个字。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不是“录取”,也不是“延期”,而是“退出”。
她打电话给了闻楝,嗓音颤颤地问他什么是“退出”。
闻楝怔了片刻,显然也是惊讶她能在学校的网站找到这些信息,最后嗓音平静地说起:“系里也有同学想去,我把这个机会让给他……这个交换生项目不太适合我,手上有很多事情,我近期可能更适合待在国内……”
“可我一直在等你。”
赵星茴重复着他的平静,控制不住的泪花已经模糊了视线,她平静说,“闻楝,我一直在等你。”
闻楝听出了她平静语气里的颤音。
他心里也有隐隐阵痛,不知从何而来的疲倦和无力感,气球一样悬浮着的心情,毫无说服力的苍白语气:“我最近真的很忙,我最近和同学接了一个开发项目,很重要……这个出国交换对我没有意义,何况……即便没有我,你的日子也会过得开心……赵星茴,你其实并不需要我……”
“可你明明答应过我!”赵星茴不想听他的解释,红唇吐出的嗓音字字尖锐:“闻楝,你说过你要来见我,你说过你要陪着我,你说过的!你答应过我,你承诺过我,你已经有机会,你已经做了选择,最后你跟我说你要退出?我一直在等你啊。”
“我厌烦了这种现状,我讨厌隔着时差每天打电话发消息,我不想找人的时候永远找不到,我不想要人陪的时候永远不在身边,我说过我不想分开两地谈恋爱,我要你陪着我,你也答应过我的,你现在明明就有机会。”
她吃不了这个苦。
一年不行,一个月也不行,一天也不行。
她以为这是个莫大的惊喜,在她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后又突然敲碎了她的期待,赵星茴忍不住要哭出来,声音哽咽又歇斯底里:“我不管,我就要你来加州陪我!你必须来!你一定要来!!”
闻楝静默了几秒,在电话里回复她:“我不会来。”
他话语轻飘笃定,瞬间击碎了赵星茴的心。
她的心碎掉了。
“赵星茴,你身边不缺人……总有人会陪在你身边,会让你开心,会满足你的要求。”
赵星茴紧紧地咬住了唇壁,眼眶发红发烫,感受齿尖强烈的痛意。
她沉默了很久,一字一句,声音冷冽:“所以你的意思是别人也可以替代你是吗?”
“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吗?把自己摆在首位,把我扔在一旁,轻易改变自己的承诺和决定?我从临江走的时候,你说的那些话和那些记忆你都忘记了吗?”
闻楝听清楚了她的每一个字。
那时候两人还是吵架,她气冲冲地来找他,两人莫名其妙地滚在了一起,日子突然就变得甜蜜,没日没夜地挥洒精力和甜言蜜语。
他们说好要在一起的。
窗外下起了纷飞大雪,桌子上的电脑已经有几十个小时都没有阖上,闻楝站起身,推开走廊的窗,任由冰冷的雪粒扑在脸上。
他的语气微冷,轻而模糊地问她:“如果我去美国,那之后呢?如果我见到你,我们会不会真的在一起?赵星茴,你有没有想过这以后?我要靠奖学金和兼职养活自己,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不起,不管是包包衣服还是豪车大房子,或者你的派对聚会和朋友家人,那都跟我没有关系……我是不是应该搬进你的公寓,唯一的用处是照顾你的生活或者满足你的情绪,我还能做些什么?你想要怎么对待我?如果遇到任何麻烦和阻力,我们要怎么解决问题?”
“你只要享受,只要有人满足你,你什么都不需要考虑。”他轻声问她,“那我呢?”
赵星茴有呼吸不畅的烦闷,冰冷反驳他:“这都是你的借口,是你自己改变主意,在一切还没有发生之前,我们为什么要把问题复杂化?”
“也许我们并没有那么合适……至少目前来说。”闻楝深吸了一口冰冽的寒气,“赵星茴,我没有办法走到你身边,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想继续留在国内。”
“所以这就是你忽视我冷淡我的理由?不接我电话,不回我消息?你早就想退缩,只是拿忙碌当借口,故意疏远我。”她心冷如冰,咽下满腔苦涩,“只有我自欺欺人地在期待等你来见我的那一天。”
闻楝沉默良久:“我没有告诉你我会来。”
他没有说,他始终不声不响,他暗地里改了主意。
只有她自己的一厢情愿,期待落空。
赵星茴羽睫颤颤,闭上了酸胀湿润的眼睛。
最后她说:“闻楝。”
她眉眼凝刻,她命令他,嗓音清脆冷酷,拗起了下巴,“我要你出现在我面前。不管是怎么样都好,买张机票或者想别的办法,我要你站在我面前履行你的承诺,你必须这样做,没有别的选择。”
他轻声说:“抱歉……我做不到。”
赵星茴呼吸如冰,俏丽的脸庞绷得冷艳。
她会恨死他。
她声音变得冷静高傲:“你说抱歉的话,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闻楝握着发烫的手机,冰冷和炙痛交缠着卷入心底,连着手指都在发颤,他知道她什么意思,他知道这句话的后果,可他没有选择,他迈不出去步伐,他的理智在告诉自己后退。
“抱歉。”
赵星茴在电话里停了很久很久:“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闻楝捂住了头疼欲裂的额头,最后沙哑着声音说:“赵星茴,我现在不能给你任何的承诺。”
她昂着头,很努力地咽下所有情绪:“好。”
手机握在手里,她低头看了一眼,而后面色冰冷地扬手,用尽全身力气,把手机砸向了墙壁。
接连几声“砰”的撞击声响,漆黑碎裂的手机最终躺在了地板中间。
赵星茴没哭。
她目光如寒星,拗着下巴走出了房间。
闻楝听着耳畔巨大的杂音,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电话,默默地注视着窗前的风雪。
不是录取,也不是延期,而是退出。
他也总有理由,或者说,所有的理智都这样说服自己。
他没有资格,也不可能拥有她。
可代替品太多,她迟早有一天也会厌倦他。
他也迟迟说不出口,或者努力不去想,结局总是会这样——不是发生在现在,就是发生在未来的某一刻,它总会发生,永远避不开。
可甘心吗?
如果一定要失去的话,那他宁愿不去拥有,痛得更少,解脱更早。
后来大抵不过是平常生活。
赵星茴换了新款手机,删除了所有的聊天记录和相关的记忆,拉黑了某个头像,清清爽爽又毫不留恋地开始了新生活。
她觉得自己卑微和委屈了太久,做起这些来甚至觉得痛快。
生活简单才会更愉快。
不把心思放在那些镜花水月和虚幻的想象上,不必耗费精力跟手机和时间纠缠,完全专注在触手可及的生活左右,才能拥有轻轻松松的人生。
其实后来她有想过,这一开始本来就是个错误。
源于别扭叛逆的青春期,因为敌意和对立关系才会给予过多的关注和过度的解读,又因为朝夕相处和挑衅顺从的关系中产生了习惯依赖,而少年懵懂荷尔蒙和耿耿于怀的时间又拉长了对彼此的感觉,让她陷入了感情的错局。
那个人……其实也没有哪里好。
祛魅是一种觉醒。
其实没有什么值得深刻,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当然也谈不上悔恨痛苦。
想通之后,她坦然地接受了过去的幼稚,再认真想想,身边的男生不乏佼佼之辈,相处轻松融洽,犯不着拧巴地像无头苍蝇一样自撞南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