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格里巴和公主大盗by休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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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哆嗦,白色的一次性叉子轻飘飘落在地上的泡面汤中,离闻楝老远。
她穿毛绒绒的兔子拖鞋和垂到脚踝的白色睡裙,衣服拖鞋全溅上了泡面汤水,长发凌乱,面色苍白,圆溜的眼对他怒目而视,火冒三丈。
很奓毛。
“对不起。我喝水……”闻楝也怔住。
他没想吓她,举起手中水杯,嗓音有变声期的沙哑,“喉咙有点干,我出来倒杯冰水喝。”
家里地暖开得很热。
赵星茴发抖的身体还没平复,又气又难受,咬牙切齿,恨不得撕他,“你半夜回来干嘛?”
“我前天回来的。”
他已经在家呆了两天,赵星茴不知道。
或者说,压根没注意,没留神。
“在家不知道出点声音啊?!我怎么知道你在家。”赵星茴大吼,“就知道半夜三更吓人。”
“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吓你。”闻楝抿了下唇,“屋里只开了一盏夜灯,我也没注意,不知道你在厨房。”
人都快吓死了,泡面也撒了,气也气死了,赵星茴头疼得不想搭理他,恶狠狠吼:“那就麻烦你有点存在感,出点动静,别冷不丁出冒出来。”
她提起溅了一身汤水的睡裙,蹬蹬蹬上楼,气急败坏:“真是的,这家里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
爆爆被楼下动静吵醒,叫唤着从房间跑出来,凑上来嗅她裙角的泡面味,喵喵两声,似乎很苟同赵星茴这句抱怨。
闻楝沉默着敛目,也没说什么,只是道:“对不起。我再煮一碗泡面给你。”
回应他的是赵星茴的摔门声。
就剩闻楝。
他眉棱蹙了一下,而后弯腰收拾地上狼藉,把泡面桶捡起来,拖地擦地,再拧开一盏夜灯,洗手回房间。
赵星茴气得要命,换了睡衣,躺在床上滚了几回才让自己平静下来,脑子也清醒了,精力也没了,肚子也不饿了,只是躺着发呆。
再睡不着了。
一个小时后,赵星茴掀开凌乱被窝,冷冷“哼”了一声,赤脚从床上跳下来,在视线内捞起一个看起来很结实的木质装饰品。
她找准地方,盘腿坐下,举着东西敲地板,宛如和尚敲木鱼。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闻楝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抬头盯着正上方的天花板。
一分钟之后,声音停住。
二十分钟之后,声音又响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谁也别想睡。
闻楝无可奈何地睁开眼,又闭上,忍耐地拧起眉棱。
燕姐结束年假,第二天早早回来上班。
早饭还没做完,就看见两个孩子陆续出现在餐厅,看起来都有点精神不振。
“小茴,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啊。”燕姐惊讶,“阿楝你也是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赵星茴纯粹是饿的,下楼来等饭吃。
闻楝那是真没睡,被赵星茴吵了几次,后半夜一直醒着。
两人第一次异口同声,嗓音萎靡:“没有。”
意识到对方在说话,两人又都收回话,各自撇开脸,井水不犯河水地坐着。
燕姐还在厨房烤吐司,闻楝走过去帮忙,把已经做好的餐点端上餐桌。他先盛海鲜粥,低眉顺眼端着粥碗,手顿住,似乎在想什么,再抬起眼,正撞上赵星茴望过来的目光。
赵星茴岿然不动坐着,睫毛一闪,眼神游离。
闻楝睫毛低垂,把粥碗放在了她面前,以极平和的嗓音道:“抱歉。”
男孩子的手指闪过她的眼帘,赵星茴脑海里闪过他挠爆爆下巴的画面,手指细而修长,干净,骨节分明。
海鲜粥热腾腾的香气扑来,赵星茴肚子暗暗“咕”了一下。
她真的饿了。
没说“不要”,但还是拗起了下巴,很重地瞪了他一眼。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闻楝服务体贴入微,给她搁好筷勺,拿餐盘挟培根、虾仁和其他的点心。
赵星茴杏眼飞睃,冷声:“不要煎蛋。”
公筷顿住,闻楝越过煎蛋,挟起坚果和水果粒,轻轻把餐盘搁在她手边。
要不是他半夜吓人,她现在也不会眼巴巴坐在这儿。
赵星茴有了颐指气使的底气:“橙汁。”
“好。”
闻楝转身去拿杯子给她倒鲜橙汁。
腹如火烧,赵星茴迥然以前心不在焉捏筷子的模样,快速安静地吃起东西,她吃东西的样子不难看,脸颊鼓鼓,肤色红润,嘴唇饱满,是少女的活泼灵动。
等放下筷子,赵星茴的脸色终于有了好转,眉目舒展,提着裙摆,叮叮当当地飞上了楼。
寒假苦短,学海漫长。
即便是在私立学校,初三毕业班的学习负担当然要加重,以前赵星茴有固定的家庭教师管束她的课业,后来她发脾气不愿意,褚文兰把老师们都辞退了,才让她消停下来。
寒假看过她那张成绩单后,赵坤则想等赵星茴初中结业后,把她送到新加坡她亲妈那去念书,她其实打小就跟妈妈更亲近,有亲妈的照顾,生活和择校安排都不是问题,也许孩子也能更长进一点。
父女俩在开学前谈了一次,赵坤则喝着败火凉茶好好跟女儿说话,这事他和前妻达成共识,也想哄哄赵星茴。
但赵星茴最擅长的是不让任何人如愿。
她不去。
不过谈话还是略有效果,赵星茴稍稍收敛——至少每天早上的动感电音结束了。
她直接戴上了耳机。
另外,她和闻楝近来相安无事。
也许是过了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磨合期,或者看哪哪都不顺眼变成了熟视无睹,至少近来赵星茴安安分分,没有闹出一点幺蛾子。
早上两人上学,闻楝偶尔也跟司机聊几句,这位司机是褚文兰的远房表舅,对闻楝也算照顾,闻楝对他也是礼貌尊敬。
赵星茴戴着耳机坐在后面,置身事外,要么撑着脸颊闭眼发呆,要么低头玩手机。
要是车子停在校门口,但赵星茴还没回神——
那么,闻楝只能代劳司机,打开车门,恭迎大小姐下车。
赵星茴扭过脸,黑白分明的眼睛往他脸上一瞟,摘下耳机,抓起书包,跨出车里,从来不说谢谢,甩下他就走。
第一次说话是下雨天。
春天天气多变,出门时天气还好好的,半路突然下起了急雨,学校门口堵得一塌糊涂,司机说车里有雨伞,但又不方便靠边停车,只能麻烦闻楝照顾一下星茴,两人多走几步。
一把黑柄木质伞,伞面挺阔,两人够用。
闻楝撑着伞,拉开了后座车门。
赵星茴还是先瞟了他一眼,收拾东西下车,闻楝眉眼在雨帘和黑伞的映衬下是少年的清柔,他伸直手臂,给她腾出空间,伞面又尽量倾向她:“小心地上的积水。”
已经是超出年龄的细心和熨帖。
赵星茴轻盈地从车上跳下来,跨过地上的水洼。
闻楝一手去关车门,一手还撑着伞,赵星茴书包上的长尾巴玩偶甩在他手臂,连带着雨伞晃动,伞沿的雨滴全甩在赵星茴脸上。
“喂!”
她鸦黑鬓角碎发微湿,滚着水珠的脸清透白皙,仰头面对他,抱怨的神色很生动,“全都甩我脸上了,还有眼睛里。”
闻楝把伞倾向她,抿唇:“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你每次都不是故意。”赵星茴微恼着伸手去擦脸上水痕,“都是我倒霉。”
伞外的雨没有小到可以让人冒雨进校也能全身而退,也不至于大到无论如何都会淋湿所以可以自暴自弃,属于稍微多淋点就会打湿自己,护得周全点也能干爽的范畴。
闻楝一声不吭撑着伞跟着她,赵星茴也只顾自己走,两人从没有离这么近,好像是迫不得已被收拢在同个空间下,又要尽可能拉开距离,怎么走怎么别扭。
春天的雨湿漉微凉,有草木清新的气息,呼吸和雨声脚步声缠在一块,像银色微黏的细长蛛丝。
闻楝更想淋雨,想了想,把伞递到她眼前:“我把伞给你,我自己走过去。”
赵星茴双手环抱,是个戒备的姿势:“我不要。”
又补了一句:“伞太沉,你给我撑着。”
闻楝无话可说。
两人别别扭扭地往学校走去,没有默契,步伐和距离都很难控制,闻楝越走越沉默,伞面也越来越倾斜,完全罩住了赵星茴身边的空间。
他半个肩膀都淋在外头。
“你干脆把伞盖我脑袋顶上好了。”赵星茴不高兴,“挡着我了,我看不见前面的路。”
“抱歉。”
“这样。”赵星茴目光瞟过去,伸手扶住伞柄,把伞推回他那侧,两人中间线,“你不许动,不许把伞移过来。”
“……好。”
两人一路无言,走到教学楼,还没等闻楝说话,赵星茴已经闪了。
这个学期还有点不同。
新学期换了新课表,周三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等赵星茴听见同学的议论,再看见操场另一侧的闻楝,才知道两个班的体育课撞在了一块。
这跟她没关系,但是班上的女生很高兴。
每节课体测结束后,两个班的男生会约着去球场打会篮球,闻楝也在其中,女同学们每次都去观战捧场。
方歆眼巴巴望着:“好嘛,今天人都跑光了,一个打羽毛球的都没有。”
就她和赵星茴俩人拎着羽毛球拍。
赵星茴:“有什么好看的。”
方歆眨眼:“你放心,就算全班人都离你而去,我永远坚定地站在你身后。”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也想去。”赵星茴冷言。
“星茴,你就承认吧,你是一叶障目。”方歆笑,“闻楝真挺受欢迎的,就你不待见他。”
赵星茴不屑:“你这句话没有逻辑。”
凭什么因为“他受欢迎”就需要“她待见”?
体育课结束,大家运动过量,先赶着去食堂吃饭,方歆和赵星茴挨着同班女生坐下,抬眼发现闻楝和同学坐在隔壁桌。
食堂是长条型餐桌,赵星茴和闻楝现在的距离,大概也就是在家,他俩坐在餐厅吃饭的距离。
不同的是,在家两人中间空荡荡,现在两人中间隔了七八个人。
大家嘻嘻哈哈地聊着天,话题从学校八卦到作业考试,甚至今天的菜色,闻楝显然是男生中最惹眼的那个,从对话和互动来看,显然也是最受女孩子欢迎的那个。
早春的天气,他刚打完球,头发浓黑,微微汗湿,只穿一件浅色帽衫,直鼻薄唇,皮肤洁净,抬头和朋友说话,腼腆浅笑里有阳光清爽的好脾气,低头吃饭时,长睫低垂的模样又是柔软温顺。
赵星茴以前没正眼看过他。
现在看了一眼。
他脸颊的酒窝很明显,这个柔和的笑容,对着赵坤则和褚文兰的时候有,对着燕姐和司机也有,对身边每一个同学都有——唯独没有对着赵星茴。
赵星茴想起来,闻楝在她面前总是沉默温顺、保持距离。
非常OK。
赵星茴觉得他笑得很虚伪,如果他摆出这副笑脸对她的话,别说待见了,她大概会讨厌死他。
但方歆觉得——
赵星茴多少戴了那么一点点点很多点的有色眼镜,闻楝明明笑起来很让人有好感。
好感这个词很难得,有些帅哥高冷孤僻,有些帅哥桀骜狂野,有些帅哥招蜂引蝶,闻楝这种属于老少咸宜,雅俗共赏。
方歆周末去找赵星茴,难得在赵家看见了闻楝。
那天花园有园丁工作,修剪枯枝和清洁院子,闻楝在门廊前整理几盆被枝条压倒的天竺葵,修长手指沾满了泥土和草屑。
自打方歆知道他寄住在赵星茴家,目光难免闪烁出好奇和八卦之光,但闻楝和她说话的神情依旧温和平静,没有半分回避和掩饰。
燕姐在厨房炖滋补汤,赵星茴在楼上整理房间。
赵星茴什么都不缺,褚文兰贤惠大度,当后妈最怕被人说委屈继女,家庭支出范围内,赵星茴各种衣服鞋包首饰玩具电子产品从来不缺,零花钱也不限额。何况赵星茴还有个比亲爹更有钱的亲妈,定期订购品牌当季新品和女孩子喜欢的玩意,每个季度寄送到家。
“你妈又给你寄东西啦?”
“嗯。”赵星茴嘟囔,“说了不要了,她偏偏要寄。”
她摆弄着两个最新款的switch,扔一个给方歆:“玩游戏吗?褚文兰给我买了一个,我妈也给我买了一个。”
“你真让人羡慕啊。”方歆眼冒红星,“星茴,大家都好宠你。”
赵星茴撇嘴:“有什么好羡慕的。”
两人窝在懒人沙发打游戏,燕姐上楼来喊她们喝汤,两人又一起下楼。
闻楝也在楼下。
他换了衣服,洗过手,正好要出门,也是被燕姐喊住坐下。
三人坐在餐桌旁喝汤,方歆左瞅瞅赵星茴,右瞅瞅闻楝,捏着汤匙噗嗤笑:“你俩平常都这么坐吗?这距离起码隔着个太平洋吧,好夸张。”
赵星茴和闻楝都停住了汤匙。
“不许说话。”赵星茴抿唇,“好好喝你的汤。”
“怪不得你俩能大半年都不说话,我现在理解了。”方歆做了个动作,把嘴缝上拉链,“隔这么远,都听不见对方说什么吧。”
赵星茴恼羞成怒,在方歆后背拍了一把。
“咳咳……”方歆把嘴里的汤都喷出来。
闻楝垂眼,把纸巾推过去:“小心别呛着。”
“谢谢。”
喝完汤,方歆抱着switch跳到客厅,举手提议:“星茴,咱们俩游戏pk也玩不起来,人越多越好玩,不如三个人一起玩吧,你最喜欢的那个游戏,马里奥还是萌神乐园。闻楝,一起来吗?”
赵星茴眼珠还没转,闻楝已经起身,拎起放在旁侧椅子上的书包,淡声道:“抱歉,我去图书馆……”
他要是答应,赵星茴可能还要多想两秒,但闻楝一秒都没有停顿,直接拒绝。
赵星茴有逆反心理。
“不行。”她嗓音脆脆,喊住他,“你不许走,跟我们一起玩游戏。”
闻楝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她,眼神冷静而幽黑,很认真地和她说:“抱歉,我不喜欢玩游戏。”
赵星茴盯着他看。
“我不喜欢听你说抱歉。”她翘起唇角,歪起脑袋,露出甜美又狡黠的笑容,“请你说‘好的’,然后留下来陪我们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坏得我好喜欢o(╥﹏╥)o阿楝,你以后到底扛不扛得住她啊。
(很想剧透一下)(他俩以后很爱打架)
闻楝游戏玩得很好。
在赵星茴巧笑嫣然说出那句不算威胁的话后,他的黑眸明显有不想顺从的冷锐光亮,然而只是回视她,再放下书包,顺从地走到客厅。
Switch连着电视机,挑了卡带,闻楝席地而坐,姿势规规矩矩,赵星茴和方歆窝进了沙发,两人嬉笑玩闹没个正行,直到闻楝的分数开始直线上升,直接碾压她俩。
赵星茴开始不闹了,笑颜也慢慢收敛,专心盯着电视屏幕。
她想闻楝这种人——无任何嗜好的乖乖好学生,游戏刚开局还很缓慢的进度,怎么突然就飞升了。
赵星茴神色越来越认真,最后跳下软绵深陷的沙发,正儿八经坐在到闻楝身边:“我不信我比不过你。”
“你俩等等我。”方歆也跳下沙发。
三人并肩坐着,也不笑闹了,神情齐刷刷的无比专注,连燕姐过来送水果都没察觉。
游戏一直玩到方妈妈打电话喊方歆回家才结束,方歆一走,赵星茴也累了,刚直挺挺地在地毯上坐了几个小时,她把自己抻成一条直线,趴在沙发上休息。
闻楝起身收拾残局,赵星茴闭着眼,嗓音软困:“我要喝水。”
也不知道跟谁说的。
他顿住手,默不作声,弯腰把刚才燕姐搁在茶几的可乐递在沙发扶手。
赵星茴眯开一条眼缝,换另一侧脸颊枕着,懒洋洋开口:“榨汁杯,草莓奶昔。”
她使唤人天经地义,娴熟无比。
闻楝心平气和迈步走去餐厅。
“还有冰块。”
赵星茴加了一句,陷在沙发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等闻楝把加冰的草莓奶昔端过来,赵星茴慵懒坐起来,杏眼微饧,脸颊红扑,心满意足地喝了口新鲜饮品,看闻楝一侧肩膀搭着书包,出门要走,难得有兴致问他:“你去哪?”
“图书馆。”他温声答。
赵星茴挑眉,敏锐地嗅出了某种潜于深层的抗拒。
她不喜欢他这个回答:“可是你说好不去图书馆。”
闻楝微微敛眉:“游戏已经玩完了。”
“没有。”她临时改主意,笑得娇气可爱,“方歆走了,我们俩玩。”
“继续。”她手指甩起手柄,洋洋得意,“刚才你赢了我两轮,这次我要赢过你。”
闻楝又扔下书包坐下,眉眼明显是冷的,两人也没计较,各自坐在地毯,背靠着沙发一端,又摁开了电视屏幕。
游戏需要技巧和天分,赵星茴爱懒,玩游戏也爱出其不意,这回铆足了劲跟闻楝杠上,没察觉两人坐得越来越近。玩到后半段,赵星茴速度追不过闻楝,硬凑过来,跟他换过一次手柄。
“我的手柄不灵。”她理直气壮,“我习惯用你这个。”
后来手柄又换回来,“这个颜色我不喜欢。”
闻楝随她霸道。
“你以前玩过这个游戏?”她蹙眉咬唇。
“没有。”
“那你玩这么好。你以前都玩什么?”
“看别人玩过。”
“只看?”
“嗯。”
“你不喜欢玩游戏?”
闻楝言简意赅:“不。”
“我就知道。”赵星茴哼声。
屋里光线渐暗,鲜艳的屏幕画面照耀着她的脸色,如霞光潋滟,“所以褚文兰喜欢你呀。”
住进来第一天,闻楝已经了解这个家庭的敌意。
但他必然维护褚文兰,淡声道:“兰姨对我很好。”
“当然喽。”
她扭头看他,杏眼灵动,笑得古灵精怪,“全家只有我对你不好。”
闻楝莫名怔住,半响后才试图挽回谈话方向,平静否定:“没有。”
赵星茴才不管什么尴尬不尴尬,把两人手柄都抢了,往沙发底下塞,长腿一搭,又挂沙发上:“好累,好饿,我要吃薯片。”
春天眨眼就是花红柳绿,盎然生机。
赵星茴剪了齐肩短发,穿短裙,披软绒绒的毛线开衫,白色袜筒绣黑线小猫,露着雪白匀称的腿,清新如荷,亭亭玉立。
周末天气好,她和方歆约着打网球,两人骑着自行车出门,还带上了爆爆——前阵子赵星茴带爆爆去宠物医院打针,医生说猫咪太胖,让多运动。
赵星茴把爆爆放进车篮,狮子猫雪团似的躺满了车篮,只留一双鸳鸯眼好奇地张望外界,两人笑声清脆,花蝴蝶似的飞去网球场。
刚走出别墅区,浓密墨绿的树荫和斑驳阳光交错的林荫道上,白衫黑裤的少年行步其中,碎密漆黑的短发晃过碎金的光。
方歆刹车跟闻楝打招呼,问他去哪。
肯定又是图书馆。
赵星茴压根没停,眼风都没落下,风一样掠过闻楝身边,把车铃揿得叮叮当当响:“方歆,快点快点。”
方歆:“闻楝,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打网球。”
他身姿挺拔地站在树下,像树杪清新的叶:“不用了,谢谢。”
“方歆,我先走了——”
“星茴,你等等我。”方歆歉声道:“下次有空你跟我们一起去玩。”
闻楝微笑点头。
等方歆追上赵星茴,气吁吁问她骑那么快干嘛,赵星茴撇撇嘴不说话,眼睛和爆爆一样滴溜溜地转。
两人在网球场把爆爆放出来,哄着它去追球玩,两人运动打球买奶茶,直到傍晚才回家,赵星茴在路口跟方歆分手,带着爆爆拐进自家小区。
进了别墅区,赵星茴让爆爆下地走,自己懒洋洋地骑着车跟在它身后。
这猫太懒,在网球场也只是追着球玩了会,后来一直趴在赵星茴的书包上晒太阳,赵星茴让它多走两步,爆爆不愿动,只冲着赵星茴喵喵叫,蹲在路边不肯挪步,后来不知道是看见草丛里的小虫还是什么新奇东西,突然匍匐在地,尾巴直甩,像捕猎般窜了出去。
赵星茴只想让它多走两步,没提防它“噌”地跑了,蹬着自行车追它:“爆爆,回来。”
“臭猫,你给我回来。”
自行车拐了好几个弯,每次都是在赵星茴将要抓住爆爆的时候,它又从车轮旁溜了。
眼看猫就要溜出小区,赵星茴大怒,把车子蹬得飞快,企图赶在爆爆前面把它拦住,狠揍它一顿。
车子以极快的速度蹬出去,又跟着爆爆拐了个弯,下坡的路段,赵星茴风风火火地冲下去,不知道从哪里横亘出来的人影,突然朝着猫走去。
她刹车来不及,眼瞅着就要撞上人。
赵星茴把自行车一歪,尖叫一声,惨烈地撞上路沿,磕倒在地。
连车带人摔在路边,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的时候,倒地的车轮还转得飞快。
等看清罪魁祸首——吓得又呆呆趴地的猫,还有那张清隽温顺的脸。
赵星茴简直是怒火中烧,吃痛地皱着脸,瞪着闻楝,雪白贝齿森寒:“你莫名其妙冲过来干嘛啊!!!!想害死我是不是!!!!!!”
闻楝也呆了,薄唇抿直,脸颊浮现的酒窝带着内疚:“我看见猫,想抱它……没看见你拐过来……抱歉。”
爆爆意识到自己闯祸,小心翼翼地凑上来。
赵星茴捂着膝盖,皱着细眉,嘶嘶吸气,气得连话都说不出。
闻楝快步走过来,连声说抱歉:“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不好!!!”赵星茴抱着膝盖,冷怒凶他,“你不许过来,离我远一点!”
刚才车子撞得厉害,车把手都歪在一侧,网球拍摔在车架里,书包拉链没拉好,里头的东西全都甩出来,零食玩具、水笔便签本、书本练习册、电子词典散了一地。
地上还摊着本字迹清秀、写密密麻麻写字的笔记本。
闻楝一样一样把东西拾起来,赵星茴急得不行,用手边的东西砸他:“你走开,我警告你,别碰我东西,不许碰,不许看。”
他低首,轻轻一瞟,把地上笔记本捡起来。
“闻楝!!!”赵星茴应激,企图跳起来抢他手里的东西,又“嘶”地吃痛跌坐在地上,满脸通红,“不许动。”
“抱歉。”闻楝把地上的东西都塞回书包,拉上拉链,在她面前蹲下,把书包搁在她身边。
赵星茴咬住唇,脸上微烫,好像被人看光,恼羞成怒,怒从心头起,握起拳头敲他单薄肩膀:“谁让你走过来的,害我摔倒,我不是让你走开,你听不懂啊,你怎么那么讨厌……”
她实在气不过,恨恨砸了他两下。
闻楝没躲,眉宇微蹙,低头看她膝盖,“我看看你的膝盖。”
少女皮肤细嫩白皙,从小到大被细心呵护得找不到一块伤疤,现在两个膝盖都沾了灰,一个已经蹭破了皮,另外一只更严重,已经渗血了。
赵星茴再揍他,手都麻了:“你这个混蛋,来我家就是给我添堵的。”
闻楝说对不起。
近距离看,他有双幽深漆黑的眼睛,眼角线条尖锐,是五官中唯一让人觉得冷清的地方,但此刻明亮又真挚地看着她,认真道歉,“赵星茴,对不起。”
赵星茴。
他念她的名字,声调清澈温柔,像春夏傍晚轻染晚霞的云。
赵星茴停住手,手也沾着灰,刚才用力,手掌已经发红,扭过脸——脸颊发红,嘴唇也红,连带着鼻尖和眼睛都沾着微红。
不知道是摔疼了,还是生气、难过、委屈。
爆爆用湿漉漉的鼻尖碰她的手指尖。
闻楝想扶赵星茴坐起来,她别扭拧开肩膀,不让他碰,没好气:“你把自行车扶起来。”
躺在地上的车子被扶起,赵星茴紧紧咬唇,撑着书包,深皱着眉头从地上跳起来,又吃痛,只能僵硬扶着自行车站着,丝毫不敢挪步。
更别提再骑车回家。
“你等我一下,小区门口就有个药店,我去买点消毒药水,先帮你处理下伤口。”
等闻楝再快步回来,抬头只见夕阳坠落林梢,白云如絮,天空半是灰蓝半是淡橙,暖色柔光披撒视线,有人安静倚坐在自行车后座,发梢随风,裙摆微荡,长腿笔直,脚边蹲一只猫。
温柔假象。
再近一点,她杏眼瞪圆,秀眉紧拧,不悦噘嘴,神情忿忿。
更近一点,隔着消毒棉棒的距离,她恨不得把眼皮子底下的人踹开,娇凶训斥:“嘶,痛死了,你轻一点会死啊。”
赵星茴真的很抓狂。
她不想乌龟挪步走回家,打算让家里司机来接,这么短的距离,闻楝看看猫,看看自行车,抿抿唇:“我……载你回去?”
她恨恨瞪他一眼,在闻楝握住自行车时,心不甘情不愿地拽住了他的后背衣角,顺便嫌弃地把手上的灰擦在他的白T恤上。
还好只是蹭破了膝盖,要是再严重一点,她真的要把他赶出家。
赵星茴从小到大鲜少受伤。
她小时候受宠,打针戳指头尖都要全家人拿棒棒糖哄,长到六七岁家里依然布置着防撞条和各种儿童安全锁,在软垫上学会骑自行车。
赵坤则和褚文兰在外地出差,燕姐问赵星茴要不要陪她去医院看看,赵星茴窝在沙发不愿意,翘着腿把伤口再处理了一下,怏怏不乐地上了楼。
这事燕姐顺嘴跟褚文兰说了,赵坤则倒没说什么,只说应该把那只猫给扔了,再说不应该穿短裙出门,但这话也没在女儿面前提,不然赵星茴肯定要炸,褚文兰倒是叮嘱了闻楝几句,让他多多包容星茴的小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