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格里巴和公主大盗by休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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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电话那端是谁,什么类型的工作,她不接受自己的怯场。
陆显舟平白无故被踢了一脚,香槟呛进喉咙的意外略微有失风度,好笑地看着她:“生气了?”
赵星茴咬住唇壁,蹙起秀眉赌气:“不至于,工作而已。”
“我让管理办公室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职位,暂时base在新加坡,除澍光外还有一些其他工作需要你接手,如果你想留在加州,那至少每个月要腾出一半时间长途出差。”
此外陆显舟给出了一个很高的奖金分成,数额高到赵星茴秀眉霍然舒展,唇角放松。
工作有时候代表着某种意义——即便她坐拥父母双方赠与的丰厚资产,拥有与优雅时尚相关的珠宝首饰或者奢侈品,仗着继父的关系处于某种虚幻又虚荣的交际地位,但那一切都不是她本身的意愿和成就。
她接受。
至于凌微那边,陆显舟自然会去解释。
凌微的确不愿意赵星茴为这一点工作折腾来去,只要赵星茴愿意,在哪儿都能过得舒适开心,何况哪有她从新加坡来加州生活,赵星茴又跑回新加坡的道理。
“工作的事情我和你叔叔都能帮她,留在加州多好,现在又要满世界乱跑,她以前不爱呆在新加坡,现在工作又要去。”凌微轻声叹气,“她偏偏就爱跟着你。”
陆显舟只说:“婶婶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
凌微蹙起眉头:“恋爱谈得好好的,人家也不能大老远跟她跑到新加坡去,还跟对方家里约好了一起过感恩节,这下怎么跟人解释。”
陆显舟压根没把这当回事,笑道:“星茴爱玩,谈恋爱一时兴起,维持不过三五天,说不定转眼就分手了呢。”
“我看这个男朋友她挺喜欢的,不像以前那些,总是相处不好。”
陆显舟不以为然,笑道:“您还不了解她?小孩子性格,喜不喜欢全凭心情。”
“我就想着她早点安定,不要总耍小孩子脾气。”
凌微的叹气声中都是心事,又不知道从何道起,一筹莫展地去煮咖啡,想全家人坐下谈谈这事。
陆显舟走去和赵星茴说话,她陷在露台的单人沙发里玩手机游戏,只露出乌黑的一把长发披撒在沙发扶手,缕缕长发在微风晃晃荡荡,陆显舟俯下高大身形,手撑着沙发边缘跟她说话,于是她卧躺的姿势挺了挺,脑袋探出来,仰面对着他说话。
凌微透过窗户看见,午后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陆显舟的神色打趣又温柔,赵星茴噘着唇,努力要仰起身体,雪白的足尖也绷起,伸手要拍陆显舟的胳膊,却被他拽住手腕往上提,她尖叫喊他的名字,从单人沙发里蹦起来,陆显舟怕她往下摔,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腰。
赵星茴撞在陆显舟肩膀,忿忿地锤拳敲他,被他肩膀的肌肉咯得龇牙咧嘴,陆显舟则笑得一脸的阳光灿烂。
凌微停住手中动作,默默注视着,连丈夫站在身边也没有察觉。
陆显舟自从和Connie分手后再没交过女朋友,其实各种宴会上遇见的名媛淑女也不是打个招呼那般单纯,包括这次他回加州也见过不少女生,陆家的孩子要么离经叛道未婚丁克,要么循规蹈矩成家立业,按陆家的意思,他结婚不过就这俩年,不至于要拖到三年五载。
其实凌微不是没想过。
以前在新加坡,赵星茴和陆显舟相处虽不亲密,但两人常爱拌嘴,那时候两个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坐在一起倒是赏心悦目,后来赵星茴来加州念书多赖陆显舟照顾,两人关系明显熟稔,只是碍于陆显舟有女朋友的缘故,凌微也没有多想。
如果他俩能……
那是非常非常好的事情,皆大欢喜,无比圆满。
凌微心底又有动摇——赵星茴去新加坡也不是不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陆显舟会照顾她。
去新加坡之前,赵星茴参与了一次跟澍光的电话会议。
投资协议签订后,陆显舟不再插手细节,自有团队进入投后管理,赵星茴在参与之前,已经看过了这个项目所有的详细资料,也恶补了不少关于科技领域的信息。
那场电话会议时间定在国内的白天,加州的深夜,赵星茴枯坐在成堆成堆的资料中发呆,在耳机里听见了闻楝的声音。
“我是闻楝。”
赵星茴的语气冷淡疏离:“闻总。”
“请叫我闻楝。”
“我不需要知道您的名字。”她眨着疲累的眼睛,如是说,“您的名字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对我而言,您仅仅是澍光的闻总,一个代号而已,不用过分强调。”
闻楝在电话里沉默:“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您的喜好跟我无关。”她语气有漫不经心的懒怠,“我只在乎我的工作有没有完成,不在乎我工作的对象是谁,工作场合,也请您遵守社交礼仪,喊我赵小姐即可,我们还没有熟悉到直呼其名的程度。”
会议结束之后,眼熟的楝树头像静静地躺在她的好友申请名单里,赵星茴歪头看着手机,摩挲着咖啡杯,面无表情地拒绝了这条好友申请——电话会议和邮件就足够联系对方,接下来,他们需要每月至少一次的“实质性互动”,每个季度、年度的项目对接,直至最后的退出。
陆显舟先回了新加坡,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即便是陪伴家人也不会在加州久留,赵星茴没有想好——如果base在新加坡,那意味着她正是踏入陆氏集团工作,站在陆显舟身边处理亚太地区的事务。
凌微巨细靡遗地帮赵星茴收拾行李,细细叮嘱她:“显舟说新加坡家里重新布置了你的房间,那边佣人都还在,都已经帮你准备好了,也不用带太多的行李。你听显舟的话,好好照顾自己,有事给妈妈打电话。”
“你想把爆爆带走吗?还是留下来,妈妈替你照顾它。”
赵星茴心不在焉地捞起了卧在软垫中的爆爆,它毛发鲜亮,养护精心,依然爱懒洋洋趴在落地窗前窥探外面的世界。
“我想着带着爆爆,方歆很多年没见过爆爆,我要带回去给她看看。”她揉乱爆爆的毛发,“也许给方歆养一段时间。”
凌微说好,顿了顿:“我给你爸爸打电话,看他怎么打算。”
爆爆现在也许不适合太漫长的飞行时间,赵星茴没有直飞新加坡,而是在临江中转停留,九个多小时的飞行之后,带着爆爆落地。
她也顺道来出差。
赵星茴又一次走进了那家公司。
不甚吉利的十三楼,慢悠悠的电梯,昏暗走廊角落的蜘蛛网,前台桌上破了一角的招财猫,新来的前台小姐手忙脚乱地把赵星茴带了进去,办公室员工数量扩张得很快,短短时间已经租下了大半层楼,不至于像以前那样凌乱拥挤,但还是忙碌的。
她上一次来时还抱着看戏的心态,这一次已经完全蹙起了细眉。
接待赵星茴的人是薛博。
赵星茴很不意外,她仔细看过四大尽调的内容和创始团队的背景,创始团队里薛博是核心之一,上次来的时候薛博淹没在成堆的工作和面试里,压根没来得及过来打招呼,这回看见赵星茴,脸色惊喜交加,脚步欢快地冲了过来。
人生三大喜事——少年成名,故友相逢,洞房花烛——薛博一口气赚齐了。
薛博身后有人,依旧站在原地,微微偏过了身体——他站在杂乱逼仄的办公室,依旧是T恤牛仔裤帆布鞋,很难说是保留着少年心态的纯粹还是支撑不起野心的穷困潦倒,那张年轻温和的脸,漆黑幽静的眼眸,缄默又遥远地站在那里。
◎澍光需要您的帮助◎
见到赵星茴,薛博是打心眼里高兴,连声欢迎之后:“赵小姐,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赵星茴姿态拗得优雅,粲然浅笑,“薛博,你好。”
薛博眉飞色舞:“真没想到是你啊。怎么能这么巧,这次融资的项目对接人居然是你,我知道的时候可是大吃一惊,上次陆总来的时候听说你也在,我没来及过来打个招呼。”
赵星茴笑道:“的确很有缘分。”
“你和闻楝已经见过了吧。”薛博笑着扭头,冲着闻楝说话,“咱们仨是不是应该坐下来好好聊聊,你俩肯定也有好多话要说。”
那个在电话和邮件里面目模糊又言语可憎的“闻总”在交谈声中走近,用清寥的音调跟她说“欢迎”,站在离赵星茴咫尺的距离,于是她觉得那是种无形的阴影,如果沉默成为他的底色,她希望他溺在其中,永远不要浮出水面。
赵星茴这次来的目的是做企业回访和业务跟进,无须过度寒暄,只需秉持公事公办的态度。
她在其他人面前言笑晏晏,转到闻楝面前却不由自主地把脸颊的柔软拗成了冰冷脆硬的线条,发亮的星眸睨起冷淡的光芒,站姿高冷又有距离感。
明明他比她高,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却几乎成了平视,他漆黑眸光有种缓缓流动的沉静和压抑,安安静静地听着。
“另外还有一个事情。作为项目负责人,我希望能直接跟您的秘书对接,不管是会议沟通还是公司数据甚至资源要求都可以及时传递,以免浪费您宝贵的时间。”
闻楝终于开口:“我没有秘书。”
“那就请一个。”赵星茴撩起眼帘,“几个亿的融资,足够请个十个专业秘书帮您打理。”
闻楝淡声回:“公司现在花钱的地方还很多,更多的预算可以放在运营和核心人员的增加上,当务之急是产品研发和业务拓展,我的工作还不需要秘书帮我分担。”
赵星茴忍不住冷嘲:“我不了解您的个人能力和技术水准,但显而易见,我对您的团队管理能力和企业职能认知表示质疑。”
他声音仍是淡的:“比如?”
“比如你这身不合时宜的装扮,公司文化和细节的塑造,甚至是团队搭建的逻辑和构成都有很大的缺陷。”她眸光微讽,“空有庞大的构建和雄心,但每个细节都不堪入目,也没有起码的尊重和用心。”
闻楝抿了下薄唇,顿了顿,而后缓声道,“我承认自己能力有缺陷,缺失的那部分……能不能请赵小姐帮忙指正?比如我应该穿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的衣服?公司文化和细节应该往哪个方向塑造?团队应该如何搭建和创造凝聚力?”
他神色端正,态度认真,语气平和:“澍光需要您的帮助。”
赵星茴眉尖蹙起,红唇猛地一抿,明眸放圆,直视着他,半响才泠泠道:“当然,我这次出差也是为此而来,我们有专业的团队例如PR、招聘、法务、财务等小组为贵司服务,至于闻总您的其他需求,我也可以介绍专业的咨询公司,从头到脚为您包装成成功人士,费用您自己承担。”
闻楝清亮漆黑的瞳仁看着她,没说话。
他不再说话,赵星茴撇下冷淡眸光,翻动着手中的文件,薛博抱着资料过来,喜气洋洋招呼:“赵小姐,晚上咱们一起吃个饭吧,坐下来好好聊聊,我和闻楝从来还没准点下班过,今天真好偷个懒。”
工作可以接手,赵星茴不愿私交,推辞道:“真是不巧,我今天晚上还有事情,约了朋友见面。”
薛博真心想约这顿饭,哪能让赵星茴轻易走:“我早就定好了餐厅,吃顿饭而已,这顿饭我们期待很久了,今天就特别庆祝,大家不醉不归。”
赵星茴还是说抱歉:“我待会还有工作,要和临江的投资经理和团队见面,今天怕是不行。”
薛博不肯:“这顿饭怎么着都要吃,这可是里程碑的相聚,待会姜小恬也会过来,赵小姐,你还记不记得我女朋友?
赵星茴说记得。
“我俩结婚了,刚领证。我答应过小甜,公司有起色就结婚,要给她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这次拿到陆氏集团的投资,她可抱着我哭了一场,听说你接手了投后管理,囔着一定要来见你。”薛博撞撞闻楝肩膀,笑道,“还记得那年我们在学校食堂也吃了一顿饭,那时候谁都没想会有今天,也不用太官方,就咱们几个人聚聚,于公于私,今天这顿饭一定庆祝。”
盛情难却,何况人家新婚燕尔,正在兴头,最后赵星茴勉强点头,闻楝站在一侧,两人不慎对望一眼,冷冷淡淡又风平浪静地挪开。
赵星茴跟闻楝话不投机半句多,相对跟薛博更好聊。薛博总有说不完的话,公司还在起步阶段,一边是困难重重一边是雄心壮志,很多想法都在试探和测试,亟需找个出路。
吃饭的地方就在公司附近。
不是那么正式也不是太随意的场合,姜小恬笑容明媚地跟过来赵星茴打招呼,她跟薛博的高兴溢于言表,毕竟赵星茴身后代表着陆氏的投资和澍光的冉冉升起。
赵星茴看着两人,看他们亲亲密密地挽手,看他们恩爱甜蜜的动作,其实有那么点动容和恍惚——在这之前她险些将他们忘记在脑海,可看见他们在眼前笑得甜甜蜜蜜,心底还是会觉得高兴。
真好,有情人终成眷属。
席间聊的多半是公司。
主要是薛博侃侃而谈,谁都知道创业的艰辛和眼见梦想实现的激动,一说到动情处他就要欷歔感慨。
“最忙的时候我跟闻楝一个月都没回家,每天在办公室吃泡面度日,没有工资,把自己的积蓄全都花光了还要问父母,我妈差点都把家里的房子卖了,我们交不起物业租金差点变卖公司电脑,每天早上醒来脑子里都觉得自己要去睡马路。”
“那时候特别不理解闻楝,之前我们有个程序应用做的挺好的,那时候公司一个月收益有几十万,大家都觉得事业正在扬帆起航,闻楝却坚持要转手卖掉,那时候气跑了好多同学,后来我说做独立开发者也挺好,每个人手里拿几个项目,又轻松又赚钱还没压力,不需要融资,闻楝他不肯,赚一点钱就往人工智能里投,那玩意烧钱又烧脑,身边同学跑得一个都不剩,我跟闻楝差点打起来,问他能不能出去找工作或者出国读phd,怎么样也比现在强……”
“……”
“前几年我都是姜小恬养我,那时候她经常陪我们加班,给我们钱吃饭,把她们公司不要的东西拿到我们办公室,费劲力气帮我们找资源帮忙。”薛博搂着姜小恬的肩膀,眼眶发红,百感交集,“终于等到了我能对她好的时候。”
姜小恬摸摸薛博,冲着赵星茴笑:“这家伙每次都叨叨这些,都快念成祥林嫂了,让你见笑啦。”
“恭喜。”赵星茴微笑,“你们肯定会很幸福。”
这顿饭吃完,薛博喝得醉醺醺的,语无伦次地扶着姜小恬离去,姜小恬回头挥挥手,把赵星茴留给了闻楝。
赵星茴和闻楝在华灯璀璨的夜里目送他们离开,晚风吹拂,没有人说话。
闻楝默默存在,以至于让人忽略,他的沉默寡言没有让这顿饭太过聒噪又煽情,薛博念叨的那些话没有一句落在他心上,也没有让平静的脸色动摇半分。
赵星茴转身离开。
他在她迈动脚步的时候开口:“我送你吧。”
她不理睬,抱着手往前走,香芋紫的裙装在路灯和树影的投射下剪出影影绰绰的身影,而后在路口站定——等约好的车来接她。
“这里是郊区,晚上人少,可能会不太安全。”闻楝站在她身后,黑色帆布鞋尖朝着她的银色高跟鞋,声音被天上的弯月冲淡,“你去找方歆?”
吃饭已是勉强答应,其余事情赵星茴不想搭理,她不想答。
闻楝换了种问法,抿着薄唇:“我要回公司,如果赵小姐有空的话,能不能请你上去坐会,再把公司的现况梳理一遍?”
她不看他,望着天边的冷冷清清的月亮,声音很凉:“下班时间,不谈公事。”
车子驶到眼前,她拉开车门,毫不拖泥带水地坐进去,“砰”地又合上。
赵星茴这两日没住酒店,住在方歆那。
方家父母给女儿买的新房,开车上班十分钟,周边商场吃喝玩乐俱全,简直称得上是幸福。
爆爆此刻躺在方歆怀里呼噜。
捡到爆爆那年她俩才念初一,一晃这么多年过去,爆爆从孱弱幼小变得肉墩墩懒洋洋。
方歆抱怨赵星茴这么多年不回国:“我都好多年没看见爆爆了。”这回她有了自己的房子,终于可以接爆爆过来住一阵。
赵星茴刚跟陆显舟打完电话,撑着下巴,望着方歆挠爆爆的下巴发呆。
方歆看她蹙眉思虑的神情,忍不住叹气:“你以前也好歹跟闻楝相处了这么多年,现在就这么难以忍耐吗?你有仇也是跟你继母有仇,至少闻楝没有为虎作伥吧。”
方歆怎么想也没料到——赵星茴跟闻楝又对上了,这两人的关系又扑朔迷离又烦人。
赵星茴很懒得说:“爆爆交给你照顾一阵,它的猫粮罐头玩具都在包里,我明天飞新加坡,先把自己安顿下来,过段时间再回临江。”
陆显舟在新加坡等她。
对比起临江,新加坡的明媚阳光是更强烈的存在。
不用另选别的住处,凌微提前把赵星茴的行李寄到了新加坡陆宅,这房子经设计师之手融合了南洋和现代风格,清新明朗的色调干净清爽,象牙色的双开门与格子窗随处可见,简约流畅的线条和随处可见的盎然绿意相得益彰。
赵星茴到的时候,佣人已经把她的房间布置妥当,陆显舟的房间在她的楼上,两人卧室的露台相视可见,露台下方是蓝汪汪的泳池。
她游泳的时候,陆显舟支着长腿倚在露台,当然不会再吹起口哨调侃她是迷路的小美人鱼,一边喝咖啡一边看风景,问她:“对你的房间还满意吗?”
赵星茴浮在水面,露出张皎洁素净又湿淋淋的脸,湿发如绸,嗓音愉悦:“差强人意吧。”
她从泳池出来,苹果绿泳衣之外披着雪白的浴巾,晶莹水珠随着轻盈脚步纷纷洒洒进入屋内,她让陆显舟给她倒杯咖啡:“我妈刚才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
“婶婶问家里的中餐厨师还在不在,想特地给你请一位,薪酬她付。”陆显舟把咖啡杯端过去,“我说不必,家里的厨师佣人还是以前那些,不用再请。”
陆显舟从小在国外长大,惯吃西餐,赵星茴出国几年,还是偏爱中餐,在加州最爱凌微煲的汤。
“妈妈真是的。”屋里冷气开得足,她长发尾梢还滴着水,陆显舟捡起一条浴巾抛在她脑袋,她的话语变得含糊,“我都说了不用管。”
她坐在窗边藤椅擦头发,问陆显舟:“明天我正式入职,以后是和你一起出门去办公室?还是各自出门?说好了啊,虽然某些项目我可以直接向你汇报,但你并不属于我的直属上司,其他工作不可以随意指派我。”
陆显舟笑着摇头:“我去办公室你跟我一道出门,如果时间不同,你用家里的司机,另外,不管职务上如何归属,你依旧要听从上司的工作安排。”
赵星茴冷哼一声。
他问她跟澍光的对接是否还算愉快:“这次出差主要也是想让你跟国内团队对接,习惯国内的风格模式。”
她唇角浅抿,语气不以为然:“刚刚接手,谈不上感想,公事公办罢了。”
“尽快适应吧。”陆显舟再问:“你跟那个艺术家的恋爱……怎么解决?”
她懒声道:“分了。”
“这么快。”他挑眉。
“世上哪儿没有男人?”她捧着咖啡杯嘀咕,“我在你和Connie分手的那间咖啡屋跟他提了分手。”
她突然扭头看着陆显舟,隔了半晌,说了一句话:“我学会了你跟Connie说的那些话,那些话很好用,双方都很Peace,我们最后亲吻了对方,说再见的时候有点惆怅……陆显舟,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像你。”
陆显舟抬眼望向她,唇红齿白又灵动鲜嫩的脸,她的星眸很安静:“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不回答,反问他:“你爱Connie吗?”
陆显舟单手插在西装裤里,喝了口咖啡,慢悠悠反问她:“你觉得什么是爱?”
赵星茴扭回了脸——她说不出来。
爱是索取,爱是占有,爱是嫉妒,爱是愤怒,爱是节节退让又分毫不放。
爱是极乐和极痛。
新加坡的生活并不轻快。
赵星茴每天早上准时踩着高跟鞋走进陆氏集团的家族办公室,又如时装秀登场般参加各种会议宴会聚会,凌微在新加坡多年生活也结交了不少朋友,很快将这种社交移交给了赵星茴,又因为陆家的关系和靓丽外貌在名利场上颇受追捧,很快成了名媛聚会必不可缺的角色和年轻男性追逐的对象。
不管是什么场合,她并不怯场,天生有股不屑一顾的高傲架势,在衣香鬓影中能亲切贴心,也能拗起姿态当大小姐做派,骂人的时候七拐八弯一针见血,套路人的时候旁门左道不按常理出牌,发脾气的时候胡搅蛮缠只讲歪理。
陆显舟觉得很有趣。
总不能一直把她当孩子看待——当那张清丽嫣红的脸颊偎依着他,卷长的睫毛颤颤如鸦羽,撒娇可爱和任性刁蛮像栩栩如生的蝴蝶,轻轻停驻在他肩头。
赵星茴对新加坡的男人没有新鲜感,他们的特质很统一,职级很高的精英男士,幽默风趣,绅士有礼,精力旺盛,工作的背后是定时定量的健身房运动和永远发亮的眼神,熟练的中英文外还会说几句日语马来语粤语——陆显舟已经是顶级。
新加坡并无新事,赵星茴主动陪同陆显舟去香港出差,而后将陆显舟扔在酒店套房,转身去敲隔壁房门——于奕扬作为明星代言人来港参加品牌晚宴活动,正好订在同一家酒店。
好久好久不见,赵星茴开心地要跳上于奕扬后背,于奕扬笑着反手一揽,揉了把她的脑袋,全须全尾地抱了下她。
“我跟小鱼约好,特意住同一家酒店。”她话里话外都是于奕扬,笑脸盈盈,星眸狡猾,“陆总,这两天我就不陪您公务啦,我跟小鱼要在香港玩一圈。”
她跟初恋男友倒是关系匪浅,怪不得殷勤跟来香港,陆显舟啼笑皆非,异常大度:“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行啊。”她语气像色彩鲜艳的气球,“我都忘记我们上次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哎,我们仨单独吃过饭吗?”
当然吃过。
那天晚上赵星茴成了餐厅最令女性歆羡的对象——她的左手旁坐的是衣冠楚楚、身材高大的精英男士,笑容爽朗,风度翩翩;右手边坐的是低调张扬、品味时尚的年轻男人,潇洒冷峻,侧脸酷帅。而她理所当然地接受他们的照顾,一颦一笑都舒展自如。
赵星茴请求侍应生帮忙拍一张合影,翻看照片的时候收到了闻楝的邮件。
沟通是必须的,资方有必要知晓初创公司的业务更新进度,提升管理能力及参与企业运营,她的工作要负责将陆氏集团的资源引入澍光,尽可能帮他们解决目前的难题。
他在邮件里称呼她为赵小姐,字里行间措词客气,添加附件文件若干,问她能不能约时间开个电话会议。
赵星茴没有回复那封邮件。
说不上是煞风景还是其他,总有格格不入的情绪干扰,宛如镜子上的一粒灰尘,明明看不见,但它就在那。
她和于奕扬在香港待了几日,一同飞往国内——他回首都,她去临江。
她这次要在临江待一段时间,关于澍光的投后财务组和数据组的报表琐碎细致,分析报告和价值评估也分条罗列,在此之前她花了大量的时间背项目尽调报告,这段时间也有无数跨部门跨公司的协调工作将她捆绑在这里,某种程度上她对这家公司的经营逻辑也表示不理解。
只要资金就位,澍光的研发中心和技术人员很快扩容,这次融资资金的主要用途都在核心技术的投入和商业转化上,赵星茴会关注资金的使用进度。
澍光的研发中心倒是高级前沿,但办公室一直没挪窝,赵星茴踏进去时那只破了一角的招财猫还摆在前台,人人忙碌,无人注意它的残缺。
行业定律,每次融资资金都会在一到两年内花光,要么生,要么死,要么再补血,不知道这只招财猫能撑过多少时间。
闻楝的办公室在最角落的位置,几乎能用得上繁杂来形容,墙角堆着厚重如墙的书籍和报告,各种硬件和零件设备挤满了另一张办公桌,曲面屏显示器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代码,电脑旁的资料已经摞成了一叠,靠窗的位置还挤着一张折叠床,堆着叠成半幅的毯子。
赵星茴站在其间,目不斜视,环抱双手,手腕的细钻腕表闪闪发亮。
谁都清楚,有些工作可以不做,要做好就要费心思花力气,她只愿意履行工作职责:“我们可以帮忙进行财务和税务上的指导,也可以请专业的咨询公司提供管理建议,甚至可以找猎头找关系去挖你们需要的人才。”
“但我们认为澍光在扩充研发的基础上应该尽早扩大商业市场,重视经营规模的增长,闭门造车从来没有好结果,智能科技的风口浪尖转瞬即逝,没有人停下来会等你。”
闻楝坐在办公桌后,熬夜的眼睛不见黯淡,侧脸线条有种嶙峋的消沉英俊,抬头看着她,缓声道:“澍光不追逐风口。”
她语气和神情都毫无波澜:“那你创什么业?找什么投资人?”
他抿了下唇,唇线收紧:“我知道科技投资圈每天都有重磅消息,风口上都是一哄而上的科技公司,浪潮退去都是尸体,我们最应该走的路是创造风口,避免掉进所有人踩成的陷阱里。”
“就凭你们初出茅庐的几个人的单打独斗?”她唇角翘起轻嗤,压根不看他,“你拿什么背景给自己背书?”
“我们的确没有常规意义上的科技实验室背景,也没有享誉国际的大拿背书。”闻楝站起来,挪开侧面桌子上的一叠文件,文件后露出台咖啡机,他动作迟缓地启动咖啡机按钮,而后咖啡的香气渐渐弥漫整个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