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折枝by阿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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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来的憋屈似乎要在这一刻痛快地发泄出来,他仰天大笑,“本官今日就是死,那也是堂堂正正问心无愧的死!像你这种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且看着,你能有什么好下场!”
不远处的谢祯听到这话,抬头看向城楼上的那一抹身影。
常将军适时问起:“那就是江州太守?”
谢祯收敛心神,想起曾经见过的那人,分明是个古板清正的文人,何曾有过这样不顾形象的样子,他点点头:“正是。”
常将军哈哈大笑起来:“本将军还以为文人多是一些只会吟诗作对的酸儒之辈,没想到今夜有如此血性的汉子!”
他沉下眸子,扬声高喝:“好!众将士听令,随本将军一同杀过去,锉锉淮南王那老贼的锐气!”
“是!”
谢祯看向城楼下那不过几百人的身影,淮南王并不在其中,眉头微皱:
看来淮南王果然得到了消息,提前撤兵,不然何至于才这么点人?
不过他也没指望今晚就能把人抓住,猛地一夹马腹,他提速冲了过去。
城门未破,虞枝的爹娘想来应该还是安全的。
他们匆匆进入江州,又一路疾驰赶了过来,连歇息片刻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压根儿没听说昨夜发生的事情。
太守已经不顾劝阻站上了城墙准备往下跳,城门校尉最先发现不对,一脸惊喜地拉住他:“大人且慢,好像是援军!”
太守大人身形一怔,不敢置信地低头:“你说什么?”
校尉仔细确认了一下,看到了队伍前方迎风飘动的凉州大营旗帜,激动的热泪盈眶:“是援军,朝廷派的援军到了!大人,我们有救了!”
太守大人被拉下了城墙,一脸恍惚望过去,看到了人群里的谢祯,他冷着一张脸,神色冰冷,一副杀神临世的模样分外显眼。
所过之处,绣春刀溅起一片血色。
太守恍惚想起之前虞老爷说过的话。
他说,别人不一定会来,但谢祯一定会来。
他又看了眼领兵的人,是朝中一名老将,仿佛是姓常。
太守心中大定,劫后余生的喜悦充盈着胸腔,他气沉丹田:“开城门,迎敌!”
前后夹击,淮南王留下的这几百人很快就被打的节节败退。
直至再无一个活人,姑苏城外已是一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
援军来到城下,与城中守备军汇合,太守踉跄地从人后走出来,神情又悲又喜,两腿一软险些当场跪下,一只沉稳有力的手臂扶住了他:“太守大人,保重身子。”
太守抬头,看到了谢祯那张脸,他一贯喜怒不形于色,这会儿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他却觉得安心极了,匆匆垂下头勉强掩住失态,声音哽咽:“下官多谢常将军、谢大人救我姑苏于水火之中!此番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常将军从马上一跃而下,快步走上前,不拘小节拍了拍对方肩膀:“客气了太守大人,方才本将军见你那番宁死不屈的气节,实在是心生佩服!
若非你苦守三天三夜,姑苏怕是早就落入淮南王那老贼手中!本将军定会如实上奏禀明陛下,论功行赏!”
太守本就许久未进粮食,加上武将不知轻重,被他这么一拍险些当场跪下,还是谢祯及时扶住了他。
常将军讪讪收回了手,摸了摸鼻子:“太守大人,你现在快与本将军讲讲姑苏城内的情况,此战伤亡如何?”
两人往城里走,谢祯一时半会儿也凑不上前,不好打听虞枝父母的情况,再者人多眼杂,太守不一定顾得过来。
还是等他自己进了城再去找人。
他扭头吩咐下面的人做好战争的收尾工作,及时清理战场掩埋尸体,这么热的天,加速了尸体腐烂的速度,不处理好很容易造成更大的祸患。
第471章 心狠
处理完一切,谢祯这才进了城。
太守和常将军还在商议,他也凑上前听了一嘴。
“此次守城,姑苏城内的守备军折损了两千余人,如今只剩下几百人,武器库和粮仓也几乎耗尽,实在是损失惨重!”
换句话说,如果再耗上几天,他们连吃喝都成问题!
届时甚至不需要淮南王煞费苦心,便能驱兵直入!
常将军眉头紧皱,难掩唏嘘:“那城中的百姓可有伤亡?”
提及这个问题,太守的神色忽然变得沉默下来,他看了眼谢祯的方向,后者不明所以:“太守大人看我做什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
他心里莫名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这种预感成了真。
“行简。”
谢祯听到有人叫自己,下意识抬头望去,虞夫人面色苍白,神情憔悴站在不远处,她想近前来,却被官兵拦了下来不许靠近。
“母亲。”谢祯神色愕然,快步走上前去。
那官兵顿时一惊:“原来真是谢大人的亲人,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谢祯眼也未抬:“无妨,你先退下。”
“我还说正要去找您和父亲,一听江州起了战事,阿妤不放心也跟了过来,我暂时将她安置在了别处。”他看着虞夫人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便觉得不对劲,很快他意识到什么,“您在这里,那父亲呢?”
“阿妤也来了么?”虞夫人神色怔怔,蓦地流下泪来,“你怎么不早来一步,你父亲他……”
她知道自己此时怨谢祯毫无道理,可她忍不住想,如果他们若是能早到一天,老头子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她捂着脸泣不成声。
谢祯扶起她的肩膀,心沉了沉:“母亲,父亲他怎么了?”
“谢大人,下官方才正要和你说此事。”太守一脸愧疚地上前来,眼神掺杂着几分欲言又止。
常将军有些诧异谢祯与那妇人的关系,不过一想到他是陪夫人回乡探亲,顿时猜到了虞夫人的身份,也留下来听了听。
谢祯抬头看去,语气微沉:“还请太守大人如实说明。”
太守大人叹了口气,神色颓然:“就在昨晚,淮南王擒来十几个百姓,逼我交出城中有名有姓的商贾,虞老爷也在其中。”
谢祯神色一冷:“我岳父被淮南王带走了?”
太守摇了摇头,真要是那样反倒是件好事,至少虞老爷现在还保得住性命。
“虞老爷宁死不从,又不愿无辜之人因他而丧命,自己投了江,尸骨未存。”
谢祯瞳孔蓦地一缩,下意识的反应是,阿妤能受的了这样的打击吗?
他勉强稳住神色:“也就是说尸骨没有见着,那么人,就还有活着的可能性。”
太守眼神悲哀:“这几日下了雨,河中涨水,虞老爷又是从那么高的城墙上跳下去,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话音刚落,虞夫人身子一软跪倒在地,痛哭出声。
谢祯不得不分出心神照顾她:“母亲莫急,我会派人去找父亲,您还有阿妤,千万要保重身子!”
“阿妤……我可怜的阿妤,连她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见着!”虞夫人眼眶通红,悲伤到极致,眼前一黑,竟是昏厥了过去。
谢祯面色发沉,吩咐随从:“来人,将夫人送回府,请大夫来诊治!”
虞老爷生死不明,这种时候,虞夫人可万万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
很快有人把虞夫人抬走,常将军围观完这么一出,心情也很是复杂,搜肠刮肚,干巴巴朝着谢祯开口:“谢大人,节哀顺变。”
谢祯勉强收敛心神:“有劳将军关心,我没事。”
他只是担忧,消息若传到了虞枝那里该怎么办?
她这一世心心念念的无非就是家人平安,可眼下出了这档子事,她如何能够接受?
“大人,此次带兵出征的主帅是常建德,谢祯和贤王作为监军随行。”
淮南王麾下,亲信如实禀报着打探回来的消息。
“没想到援军来的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快,可惜了那几百人,全部丧命!”
淮南王神色阴沉:“常建德么?本王倒没想过来的竟会是他,他上了年纪,还提的动刀么?”
他转头问起了其他,“不过贤王这次怎么也会跟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可以打听清楚他们来了多少人?”
亲信语气沉重:“据说是从凉州大营调了三万兵马前来,王爷,咱们目前只有一万二的人,还在姑苏一役中折损近千人,人数方面我们不占优势啊!”
淮南王眯了眯眼睛,眼底闪过一丝阴冷:“怕什么?我们占据着江陵,只要死死守住江陵,就是顾及城中百姓的安危,谅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低笑一声,说出来的话让人不寒而栗,“大不了就屠城,让一城的人为本王陪葬,黄泉路上,本王也不算寂寞!”
战争虽然暂时停止,可后续带来的麻烦也不少,人们心中的伤痛远非时间能够抹平。
战死将士的家属需要安抚,破坏的设施需要修葺,收复江陵也迫在眉睫。
谢祯忙的脚不沾地,休息的时间都少之又少,有一件事也被他刻意忽略了。
虞枝抬眼看了看檐下成串落下的水珠,帘外雨打芭蕉,本是一幅颇具意境的画面,她却无心欣赏。
“姑苏一役结束也有两日了,三爷还没来过信么?”
宁七神色忐忑:“夫人,兴许是主子那边抽不开身呢?”
虞枝扯了扯唇:“再是抽不开身,派人带个口信的功夫总该是有的吧?”
除非谢祯故意躲着她。
有什么是需要他躲着自己的?
虞枝的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这几日她也没有闲着,派人沿着江一路而下,把能搜的地方都搜了一遍,可还是没有她爹的身影。
兴许真如那船夫所说,水势湍急,早不知把人冲到哪里去了。
可她心里总归是抱着一丝希望,万一呢?
万一老天爷眷顾她,爹爹还活着呢?
虞老爷是会水性的,虞枝会凫水也是他教的。
他总说姑娘家多学些东西不吃亏。
可城楼那样的高,江水那样的冷。
他跳下来,真的还有生还的可能性吗?
第472章 回家
到了第三日。
宁七正从外边回来,一手撑着伞,怀里揣着一包糖炒栗子,他抬起伞沿看着站在檐下的虞枝,原本迅速的脚步慢了下来,磨磨蹭蹭走到檐下收了伞,他这才看向虞枝,小心翼翼开口:“夫人赏雨呢?这不,刚出炉的糖炒栗子,专门给您买的,您要不要吃点?”
虞枝抬眸看过来,没伸手接:“你自己吃吧。”
宁七只能讪讪收回手,就听她问,“姑苏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么?”
宁七闭了闭眼,只道该来的躲不掉:“没呢,属下打听了一下,据说淮南王退居江陵,闭城不出,甚至以江陵的百姓为要挟,估摸着主子正在头疼这仗该怎么打呢!”
虞枝点点头,神色平静:“你去备船,我要入姑苏。”
宁七惊了惊,下意识抬头要劝:“夫人,姑苏才经历了战乱,这会儿恐怕不太安定,您要不再等等?”
她抿了抿唇,黑白分明的眼神看过来:“怎么,我回自己家,还回不得了?”
宁七神色一紧:“自然不是。”他挣扎片刻叹了口气,“您要去,属下自然不能拦您。”
瞒得了一时,还能瞒得了一世不成?
虞枝漆黑的眼睫轻轻一垂:“你放心,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只是做不到就这么干等,如果爹果真遭遇不幸,那么娘亲这会儿无疑是最需要她的时候。
宁七很快找好了船,非常时期,连乘船渡江的价格都涨了不少。
撑船的竟还是之前遇到的那位老伯,他叹了叹气:“也不知道这仗什么时候才能打完,现在生意都不好做了。”
“好在朝廷派来的援兵赶来的及时,否则姑苏也落入那淮南王手里,还不知道要遭多少难!”
虞枝坐在船上望着江心,落雨起了雾,白茫茫的一片遮掩住了视线,她抬手去接雨,冰凉的湿润落入掌心,突然出声:“这雾这样大,什么都看不见,老伯怎么辨认的清方向?”
老伯闻言笑了一声,语气颇有些自豪:“这路我都不知道走了多少回了,闭着眼睛都不会出错!看不清方向有什么关系,有谁会忘记回家的路呢?”
她神色怔怔,突然想起自己年幼时,抱住要出门跑生意的爹不肯撒手。
那时她刚听闻,江上风浪大,有很多货船都遭了难,那些人死在了水上,留下家里孤儿寡母受人欺凌,她抱住爹的胳膊哭的伤心欲绝:“我不要爹爹去,万一爹爹忘记回家的路怎么办?”
她连死字都不敢提,生怕应了谶。
虞老爷一脸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无奈:“有阿妤和娘亲在家里等爹,爹爹怎么会忘了回家的路呢?你们娘俩就是灯,有这盏灯指引着方向,爹爹无论何时都不会迷路的。”
虞枝怔怔流泪,被悲伤淹没,可他还是食言了。
船靠了岸,几人下船踱步来到城门外,特殊时期,进出城门管控严格,宁七上前交涉了一番,守城门的士兵特意差人去禀报了,这才松了口让他们一行人进去。
来的人不是谢祯。
阿渡是一路小跑来的,额上出了细细的汗,不只是热的还是紧张的,见了虞枝,他忐忑地弯起嘴角:“夫人怎么这会儿来了?也不提前让人打声招呼?”
一边说着一边疯狂朝宁七使眼色。
他接到消息的时候魂都要吓掉了好吗!
后者一脸无奈地耸肩:夫人也没给他通风报信的机会啊。
虞枝不是没注意到他们的眉眼官司,神色淡淡:“我自己想来的,三爷呢?”
阿渡艰难挤出一抹笑:“三爷正在太守府和常将军贤王等人商议军务抽不开身,夫人恐怕要晚些时候才能见到,奴才先带您四处转转?”
“不必,我来也不是为了见他。”虞枝轻声否决了,转而问道,“我娘在哪里?”
阿渡心里一个咯噔,急得眼珠子都要抽筋了,宁七不敢和他对视,阿渡只能老老实实地道:“虞夫人现下想必在虞府。”
虞枝的话让他的心彻底沉入谷底:“我过去看看。”
眼看事情瞒不住了,阿渡也彻底放弃,破罐子破摔:“那奴才带您过去。”
万一夫人要是悲伤过度气出什么好歹,他在旁边也好有个照应。
回自己家的路虞枝并不陌生,因为没有马车,她拒绝了阿渡说要临时租赁一辆的提议,步行过去。
这一路走来,姑苏和她记忆中的模样又有不同。
经历了战乱,四周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氛。
街边还有人家挂上了白绸,哭灵的声音只听得人心里压抑。
破烂的城墙需要修缮,叮叮当当的声音随处可见。
江南多雨,这几日尤其连绵不绝,街道上的污水一脚踩上去,在她的裙边溅上了几个污点。
以往街头巷尾还能听见孩童的笑闹声,小贩的叫卖声,现下这些统统不见,只剩下雨滴拍打青石砖的声音和令人窒息的沉默。
路过的每一个行人脚步仓促,脸上都透着苍白的麻木。
“我娘的身体如何?”虞枝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阿渡和宁七齐齐松了口气。
但这问题问的,实在是让人不好回答。
阿渡咬了咬牙绞尽脑汁:“之前的战乱让虞夫人受了惊吓,现在还是比较虚弱的状态,所以三爷才没立即将虞夫人送到您那里。”
他有些疑心虞枝为何没问到虞老爷,但这会儿不问对他来说反倒松了口气。
虞枝回家之前,其实很怕见到挂满白绸的虞府,像之前她看到的那些人家一样,但庆幸的是,虞府还是和往常一样。
她一颗心落了回去,很快明白了虞夫人的想法,在没见到爹爹尸体之前,她恐怕也不相信对方是真的死了。
她心里一酸,踏入府门,门房惊了一惊,眼里有泪光闪烁:“大小姐!大小姐您回来了!”
虞枝看了他一眼:“我娘在哪里?”
门房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这个悲痛的消息,闻言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夫人在正厅接待几位族里的叔伯。”
第473章 吃绝户
虞枝轻轻皱了皱眉,他爹那边的亲戚都是远的不能再远的,逢年过节都极少走动,这会儿来干什么?
门房迟疑出声:“大小姐回来了,夫人肯定很高兴,要不小的先去通报一声?”
他到底担心虞枝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打击,想让夫人先有个心理准备想好怎么应对。
“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虞枝拒绝了他的提议,门房也不好说什么。
她走在前面,宁七和阿渡紧随其后,至于柳惜年,得了虞枝的准许,已经去找他的姐姐了。
姑苏出事,他面上不显,其实心里也急得不行。
姐弟俩许久未见,自然也有很多话要说。
虞枝一路来到正厅,拐过走廊还未进门,就听见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奉安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心中也十分悲痛,侄媳你要节哀。”
奉安是她爹的字。
她眼睫颤了颤,没表露出异样。
身后的阿渡却心里打鼓,忙朝宁七使眼色。
怎么办你倒是说句话啊!
宁七没眼看,一脸无奈指了指虞枝,点了点头。
阿渡顿时震惊地瞪大了眼:夫人已经知道虞老爷遇难的事了?
知道了居然还能这么平静?
虞枝在原地顿足,显然是还想继续听下去,身后两人也识趣地没有发出声音。
虞夫人疲惫的声音传来:“有劳叔父专程跑一趟,不过夫君的尸身还没找到,我还是不相信他已经死了。”
那人略带惊讶的声音再度传来:“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难道还能活命?”
虞夫人面上已经有几分不耐,她念着这些人是夫君的族亲这才好生招待,可哪有亲人会一心盼着对方不好的?
那位叔父缓了缓脸色,自认苦口婆心:“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可你总要为整个虞家上下考虑,这么大的生意总不可能一日无主,你还是要早做打算啊!”
虞枝已经听出了几分苗头,眼神冷了冷。
虞夫人也不是个傻的,她口吻带上了几分生硬:“我家的生意自然有人打理,就不劳烦叔父操心。”
中年男子和旁边的几人对视一眼,暗暗皱眉:“那些人毕竟是外人,外人怎会有真正尽心的?你一介女流又不懂生意经,下面的人阳奉阴违你也不知道,怎么比得上自家人用着放心?”
虞夫人脸色青了青:“下面的人都是我夫君掌过眼精挑细选出来的,怎么瞧着叔父倒是比我夫君还要了解?”
“他们忠心那是因为奉安还在,可现在奉安不在了,他们难保不会生出异心!我们这也是怕你们孤儿寡母的被人欺负了去!”
“还有,我听说奉安把下面的铺子交给了一个姓柳的妇人打理?她一个外人,又是女流,焉会真心真意效忠虞家?我这儿子读过书,学问不错人也聪明,关键还是自家人,用着也放心。还有族中的几个叔伯,也愿意多帮衬着你家,你觉得如何?”
其他人也冠冕堂皇地开口:“还有之前姓洛的那小子,瞧着是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可实际上狼子野心!若是再养出一个他那样的,虞家可经不起折腾!”
虞夫人捂着胸口,攥紧了指尖,他们哪里是真心探望,分明是打着探望的名头想来分一杯羹!
她夫君如今下落不明,他的亲人不为他伤心,反倒上门来逼她!
他们到底还要不要脸?
虞夫人咬紧了牙正要斥骂,一道声音先她一步响起:“我觉得不如何,虞家不是没有人在,我爹还有我这么个女儿,退一万步来讲,也轮不到各位叔伯来分一杯羹。”
虞枝从门外走进来,神色冷淡地警告,“我爹尸骨未寒,各位叔伯便迫不及待地逼上门来,怎么,是打算吃绝户吗?”
她出现的猝不及防,气势太盛,眼里的嘲讽更是快要溢了出来。
虞夫人站起身来喃喃地道:“阿妤……”
她眼里聚拢泪光,将落未落。
几位族亲先是不敢置信,毕竟他们事先并未收到虞枝回来的消息。
等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之后,更是尴尬的面红耳赤,虽然他们确实打着这个主意,可到底还要扯一层遮羞布,毕竟吃绝户这个词可不是什么好话,传了出去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背地里的小心思就这么被光明正大的指了出来,哪能不恼羞成怒?
那位叔父最先发难,仿佛被侮辱了一样:“虞枝,谁教的你这么和族中长辈说话,见了我们不问好也就算了,还说出这样难听的话来,简直让人寒心!”
“就是!大家都是得了消息来慰问你母亲,怎么到了你嘴里就这么难听?”
“难听么?”虞枝走上前去,朝虞夫人递了个安抚的眼神,扯着她坐下,才讥讽地勾了勾唇,“难看的事各位叔伯也厚着脸皮做了,怎么这会儿倒觉得我的话难听呢?”
虞夫人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脸色也不再苍白,扶着胸口面无表情旁观。
“你!你简直朽木不可雕!”那中年男子气的指着她的鼻子骂。
虞枝面不改色坐在了椅子上,甚至有几分无关痛痒:“我父亲尸身尚未找着,尚有还活着的可能,叔伯们不盼着他点好,反而想把手往我家生意上伸,是打定主意他回不来,我们孤儿寡母无人撑腰了吗?”
她抬起一双妙目,眼里清晰的讽刺,“令郎既然读过书,寡廉鲜耻这几个字总是听过的吧?”
在场的人都被她这番不客气的话嘲讽的面红耳赤。
“我们是好心帮衬你家,你不要不识好歹!这么大的生意,你爹又没有子嗣,你难道眼睁睁看着你爹多年来的心血落入外人的手中?”
虞枝疑惑地抬起头:“听叔伯这意思,怎么,我不姓虞么?”
男子冷哼一声:“你一个外嫁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还管的了这些?”
虞枝脸色彻底冷下来:“那我也是我爹的女儿,只要我在一天,我家的生意旁人就别想沾手!”
“来人,送客!”
第474章 送客
这哪里是送客,这分明是赶客!
中年男子愤怒地指着她,手指都在颤:“虞枝!你这是对长辈不敬!你父亲母亲就是这样教你的?简直没规矩!”
虞夫人捏紧了扶手,面色冷了冷:“我的女儿我自会教导,不劳烦您操心!”
虞枝唇角微微勾起,眼底一片冰凉:“我爹娘可没教过我盯着别人家的家产不放,宁七,把几位客人请出去!”
宁七早就在旁边听的窝火,闻言大步上前,手按在刀柄上,脸上皮笑肉不笑:“诸位,请吧?”
他一身不好招惹的气息,按在刀柄上的手蠢蠢欲动,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几人吓得连忙往后退,脸色惊怒退着出了门,在门槛前指着骂:“好好好,你家门槛高,容不得我们这些亲戚,我且看着你们孤儿寡母能撑到几时!”
“还不快滚?”宁七不耐烦了,刀一半出鞘,寒光乍现!
几人吓得屁滚尿流,忙不迭狼狈地跑了。
等人走远,虞夫人这才失了力气,眼神涣散瘫在椅子上,恨恨地骂:“一群厚颜无耻的东西……”
虞枝微微皱眉,俯身搭住她的肩膀:“娘没事吧?不必跟那些人计较!”
虞夫人慢慢回过神来望着她,眼里浮上悲色,声音哽咽:“你爹他……”
虞枝眸子黯了黯,深吸一口气:“爹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虞夫人再也憋不住,俯身抱着她的肩膀痛哭出声:“阿妤,你说你爹他怎么就那么傻?”
宁七和阿渡对视一眼,招呼着屋里的丫鬟一起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这母女二人。
虞枝眼眶也湿润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那种情况,他也是没办法。”
落在淮南王手里下场就会更好吗?
谁也不能保证。
淮南王知道虞老爷是谢祯的岳父,难保不会利用他当人质威胁谢祯,想必他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毅然决然跳江,也不愿意落到对方手里。
母女俩抱在一起哭了好一阵,虞夫人这才慢慢平静下来,嗓音微哑:“傻孩子,这边乱着呢,你来做什么?”
虞枝直起身子端详她:“把您一个人留在这里,女儿也不放心。”
虞夫人勉强扯了扯嘴角:“有什么不放心的?行简那孩子,百忙之中还不忘时常过来看我,生怕我想不开似的……”
虞枝捏紧她的手,眼神恳求:“娘,女儿只有您了,您务必要保重身子啊。”
她爹娘的感情向来很好,别说谢祯,她也怕她娘想不开。
虞夫人神色悲伤摸了摸她的脸蛋:“放心吧,娘还有你这么个女儿,哪能放心地走呢?”
“还有淮南王。”虞枝眼神沉了沉,咬紧了牙,“他简直该死!女儿一定会替爹报仇!”
提及淮南王,虞夫人眼里也闪过一抹恨意,缓缓沉声:“好,娘等着那一天。”
虞夫人没多久就睡下了,趁她睡着,虞枝请了大夫为她请脉,大夫看过后直言她悲伤过度,身子虚弱需得好好将养,又开了副方子。
虞枝命人送大夫出门,按了按额角召来管家:“这几日,府上下人有没有不规矩的?”
管家是府里的老人,也算是尽心尽力,闻言一五一十地道:“老爷发生了那种事,夫人之前又昏迷,府里上下人心惶惶,不过好在姑爷来得及时,安抚了人心,倒是没生出什么乱子。”
虞枝点点头:“铺子那边呢?”
管家又道:“铺子有柳姑娘和几个掌柜打理,因着战事生意冷清许多,不过也没乱起来。”
虞枝又问了些姑苏城里的情况,大概了解了目前的情形,这才让管家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