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折枝by阿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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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祯那头,天色擦黑才结束商讨,如若淮南王手中没有百姓作为人质,他们大可立即开战,不用两天淮南王必败无疑。
可如今投鼠忌器,一切就得从长计议。
商议了一整天也没商议出一个章程,谢祯出太守府的时候只觉头昏脑胀。
他早前已经得知虞枝入了城,估摸着她这会儿已经知道真相,心里着实担忧的很。
拦了一匹马,谢祯朝着虞府的方向策马而去。
到了虞府,门房听见动静连忙赶来牵马:“姑爷回来了?小姐她……”
“我知道,她在哪儿?”谢祯打断他的话,单刀直入。
门房挠了挠头:“夫人用过了晚膳便已歇下,小姐这会儿应是在自己房里。”
谢祯又直奔虞枝的院子,在院门口发现了等候的宁七和阿渡,两人连忙迎上前来:“主子!”
“三爷。”
谢祯冷着脸颔首,看了眼亮着灯的屋子,抬了抬下巴,眉眼生出几分迟疑:“她知道真相后什么反应?”
宁七神色讪讪:“夫人早在几天前就已经知道虞老爷的事了,一开始很是伤心,现在人已经好多了。”
阿渡紧跟着补充:“就是今天见到虞夫人又哭了一场!估摸着心里头还是难受的!”
谢祯眉微微一蹙,心里有了数:“我知道了。”
他抬脚朝屋里走,门口的丫鬟低头行礼:“姑爷。”
虞枝就坐在屋里,抬眼见人推门进来,站起身来:“回来了。”
谢祯近前来,低头仔细打量她,神情恹恹,但已经比他想象之中的情况好太多。
他揽住她的肩膀,嗓音低下来:“在等我?”
虞枝点点头:“还没吃饭吧?饭菜我让人热着呢,现在让人呈上来?”
屋里的丫鬟会意,连忙出门吩咐厨房传膳。
谢祯舒展了眉,微微叹道:“有夫人在是不一样,深夜回来也能吃上热乎的。”
他牵着虞枝坐下,她知道他有心缓和气氛,配合地道:“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有谁还敢不给你饭吃?”
谢祯笑了笑:“外头的不合口味,还是夫人更懂我。”
他肯放下身段来哄人,有几个能招架得住?
虞枝瞥他一眼,淡淡撇开他搁在肩上的手:“旧也叙了,现在就来算算账吧,你有没有什么要向我坦白的?”
谢祯心下一叹,该来的总要来。
他主动认错:“瞒着你是我不对,生气了?”
第475章 希望
虞枝自然知道他的本意是怕自己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出发点是好的。
生气倒不至于,只是这样大的事,她迟早会知道,早一点知道至少不会那么手足无措。
“你能瞒我一时,能瞒我一辈子吗?”
她沉默的面庞实在让人心疼,谢祯心里不落忍,握住她的手:“阿妤,我知道失去亲人的痛,我只是不想让你过早的就承受这样的痛。”
他抬起手抚了抚她的眼角,漆黑的眼眸盛满温柔,“觉得难受就哭出来吧,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逞强。”
虞枝鼻子一酸,一头扎进他怀里失声哽咽,语气断断续续的:
“夫君,从小到大……最疼我的爹爹,他,他没了!”
她仰着脸,紧咬着唇,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很快浸湿了谢祯胸前的衣襟。
他毫不介意,用力将她揽紧,沉稳的嗓音耐心的安抚:“哭吧,我在这里。”
能将心里的悲痛发泄出来,总比不声不响憋在心里要好。
虞枝哭了有一阵,直到外面传膳的人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她这才想起谢祯还没吃饭,收了声从他怀里退出来。
谢祯的衣服被她攥的皱巴巴的,胸前也湿了一大片,她看在眼里,嗓音还带着哭腔:“你的衣服都弄脏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扯了扯唇:“不妨事,反正待会儿也要沐浴更衣。”说完认真看她一眼,“不继续哭了?”
虞枝看了眼屋里正在摆膳的丫鬟,难为情地别过头去:“你还没吃东西。”
谢祯笑了一声,话音揶揄:“多谢夫人体谅,不过你若是还想哭,我也可以等你发泄完。”
她偏头瞪他,有些气闷:“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他见好就收,乖乖用起了膳。
这边的饭菜偏甜口,谢祯不太吃得惯,虞枝特意让厨房做了他爱吃的菜。
“我爹他……”虞枝抿了抿唇,语气还藏着点悲伤,“我让人沿着江一路寻找,并未发现他的踪迹,我想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说会不会他还有活着的可能?”
说完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你就当我是痴心妄想吧,可没见着他的尸体,我总是不愿相信。”
谢祯抬眼看她,动作微微一顿,思忖片刻道:“你说的也不无可能。”
虞枝猛地抬头看向他。
他无奈勾了勾唇:“我这话并非是为了安慰你,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万一撞上了呢?”
他半眯着眸分析道,“得知事情后我就立即派人去寻过,在江下游发现了两具尸体,但并非爹,而是和他一起跳下江的商贾。”
“他们的尸体都找着了,没道理爹的却找不着,所以有两种可能,一是他被冲到了更远的地方,二是他被人救下了。”
虞枝眼睛微微亮起,尽管知道第二种情况希望渺茫,可这种时候,有希望总比没有要好。
谢祯转过头来看她:“你放心,我的人仍然在找他,一有消息就会告知你。”
虞枝用力点头。
她的精神肉眼可见好了许多,转而关心起了别的话题:“你们有决定好什么时候和淮南王开战么?”
他眉头微皱:“淮南王龟缩在江陵城内,这仗并不好打。”
他话音一顿,“不过他也拖延不了太久,江陵城的粮食储备有限,他那一万人马每日消耗巨大,决计支撑不了太长的时间。反观我们有足够的粮草,所以拖得越久,反而对他越不利。”
这个虞枝明白,打仗最重要的就是粮草,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足以说明粮草的重要性。
她轻轻皱眉:“可如果城中粮食不够,淮南王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从百姓那里挨家挨户搜刮,到时候城中的百姓恐怕就要挨饿了。”
江南一带最不缺的就是粮食,家家户户都有足够的余粮,但那些粮食凑在一起,想要供养一万人也很是吃力。
她怕淮南王会狗急跳墙。
谢祯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眉头紧皱:“所以还是速战速决才行,可这种时候,他恐怕不会主动迎战,明日我们会派兵在城下交涉,看看淮南王会如何应对。”
虞枝点点头:“那你要小心。”
次日天还没亮,谢祯就起身准备前往城门口。
虞枝被他起身的动作惊醒,坐起身来,看着谢祯穿衣。
他回过头来,见她披头散发坐在那儿,眼神还透着几分惺忪,语气低柔:“我吵到你了?再睡会儿,现在时辰还早。”
虞枝摇了摇头,看着挂着旁边的盔甲,支着下巴:“我还没见过你穿盔甲的样子,一定很俊俏。”她顿了顿,眼睛微微弯起,“不过人生的俊俏,穿什么都好看。”
谢祯哭笑不得,内心有被这么直白的夸赞愉悦到,深深睨了她一眼:“一会儿就能看到了。”
她突发奇想,眼睛亮了亮:“不如我来帮你穿吧?”
她赤着脚下了榻,白生生的脚就这么踩在地上,他低声提醒:“不急,先把鞋穿上。”
虞枝穿好鞋,迫不及待走到木施前,垫脚想把盔甲取下来,垫在手里这才发现比想象中要沉。
谢祯站在她身后,伸手帮她取下,虞枝捧住银色盔甲,打量着却有些犯难:“这个要怎么穿?”
“合着之前这么积极,都只是嘴上功夫?”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虞枝脸红了红。
她语气有些羞赧:“我又没穿过。”
谢祯握住她的手牵引着,语调不疾不徐:“不要紧,我教你。”
明明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却被他说出了几分缠绵意味。
费了一番周折,盔甲穿戴好,虞枝不着痕迹松了口气:“呀,还有帽子!”
她抱起沉重的头盔想往谢祯的头上戴,奈何他生的高大,她踮着脚也难够到,见他好整以暇望着自己的窘态,不由气恼:“光看着做什么,你倒是低下头啊!”
他闷笑一声,这才弯了腰凑到她面前。
虞枝成功戴上了头盔,依依不舍地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万事小心,平安回来。”
第476章 激怒
三万大军就驻扎在江陵城外,将江陵牢牢围住,谢祯和常将军从姑苏出发赶过去,随行的还有凑热闹的贤王。
来到江陵城门口,城墙上,看着底下黑压压的大军,淮南王的人如临大敌。
常将军派人去阵前喊话要见淮南王,过了一会儿,淮南王才姗姗来迟。
他眯着眼看着最前方的人,嘴角嘲讽地勾起:“我说老常,咱们从前把酒言欢并肩作战的时候可不少,如今你这是做什么?如此大动干戈,竟丝毫不顾及从前的情谊,真是让人心寒。”
常将军冷笑:“无耻逆贼,你也配和我提从前!从前我敬你是骁勇善战的淮南王,在战场上英勇杀敌尽显男儿本色,可如今你又在做什么?手中的刀竟然对着我们拼死守护的百姓?”
他脸上浮现怒意,陈词慷慨激昂,“我奉劝你速速投降,乖乖地把江陵归还于朝廷,不要一错再错!”
“错?可笑!”淮南王眼里闪过一抹冷意,“本王从不觉得自己有错,我那般效忠于朝廷,可皇帝小儿他取我性命的时候丝毫不留情!”
他攥紧了拳头,“既然他不让我好过,那我便反了他!这样的朝廷,本王不效忠也罢!”
谢祯面露冷色:“少为你自己的罪行开脱!为一己私利屠满城百姓,你这样的人不配做一军统帅!”
淮南王看向谢祯,似是想到什么,反倒笑了起来:“瞧瞧,谢指挥使也来了?让本王想想,你那夫人可还好啊?”
谢祯的眼神倏然冷了下去,眼底涌动着凶狠戾气。
淮南王还在啧啧称叹:“你当日是没有瞧见那情形,那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被凶残的狼狗撕咬得浑身是血的模样,本王看了都要心疼!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她偏偏是你谢祯的妻子?你造的孽只好由她来偿还了。”
谢祯胸口一阵起伏,眼里的杀意如有实质。
一旁的常将军和贤王侧眸看过来,似乎震惊于谢祯和淮南王之间竟还有过这样的纠葛。
常将军怕再说下去谢祯当场暴起,清了清嗓子连忙转移话题:“淮南王,你少顾左右而言他!江陵城你让是不让?不降的话我们可就要兵戎相见了!”
淮南王缓缓笑起来:“好啊,你们尽管攻城,只是本王若心情不好,这城中的百姓恐怕也得遭殃,今天杀十个,明天杀百个,后天杀千个!”
“你们不是觉得本王屠城手段残忍么?这些百姓可是因为你们的一意孤行才死的,若不怕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尽管来啊!反正有这么多人给本王陪葬,本王也算死而无憾!”
淮南王说着,朝旁边的亲信递了个眼色,“把人带上来。”
于是大家就看见城楼上十几个百姓被压了上来,人人面露惊恐,嘴里哭求着饶命。
“你们要求的不是本王,而是城下的将军王爷,求他们放你们一条生路。”淮南王虚伪地摇了摇头。
又侧过头来笑眯眯地问:“如何?本王就在这里等着,你们若要攻城,只管来便是。”
常将军气急,拳头都攥紧了,扭过头来和谢祯贤王怒道:“这老贼分明是有恃无恐!他有百姓作为人质,这样下去咱们如何敢开战?!”
贤王摇了摇头:“这可难办了,江陵城的百姓少说有几万人,以淮南王的狠辣,他既然敢说,必定会说到做到,毕竟这人有前科。”
谢祯眼底凝着化不开的冷意:“强攻不行,那就智取,若有法子能让咱们的人混进城里里应外合,那他也就失去了唯一的优势。”
常将军面露难色:“这说起来容易,可我们的人要如何才能混进去?半夜偷袭?不不不,以淮南王的狡猾,定会派人将各处城门看得死死,咱们稍有风吹草动,他肯定立马就会得知消息!”
贤王慢悠悠打了个哈欠:“本王看今日是攻不了城了,在这儿耗着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回去再另作商议。”
常将军神情凝重,虽有不甘也只能妥协:“也只能如此了。”
淮南王看着一行人灰溜溜地离去,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这些人,总是这般冠冕堂皇,若是他领兵,今日就会不管不顾地攻城,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注定成不了大事!
不过也多亏他们的瞻前顾后,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谢祯这一出去,又是深夜才回。
虞枝还未曾睡下,屋里留着灯,见人推门进来起身相迎,先将谢祯打量了一番,见他身上没有伤口才松了口气:“如何?今日可还顺利?”
谢祯神色沉默地摇了摇头,他站在她面前,轮廓陷在阴影里,总给人一种化不开的阴郁。
她直觉他现在心情不好,将人牵着进了屋,抬手给他解下战袍,细声宽慰:“不顺利也是在所难免,没有什么事是一蹴而就的。瞧瞧,都捂出了一身的汗。”
盔甲厚重,又正值酷暑,穿这么厚不热才怪。
“低下头。”虞枝帮他把头盔取下来放置一旁,掏出手帕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
他盯着她良久,突然不做声地抱住她。
虞枝动作一顿,任由他抱着,声音很轻地询问:“怎么了?”
过了会儿,谢祯闷闷的嗓音传来:“阿妤,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
她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不知他为何突然这样说,联想到今日他去见了淮南王,心头一动。
莫不是两军对阵的时候,淮南王说了什么话刺激他?
如果是这样,倒是情有可原了。
虞枝轻轻抿唇,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你我本就是夫妻,说这些做什么?何况我也不觉得委屈。”
他事事尊她敬她,以她为先,从来不给她脸色看,放眼整个盛京的贵夫人,没有比她过得还好的。
“你若是觉得亏欠我,就替我亲手杀了淮南王。”
虞枝眯了眯眼缓慢道。
她倒是想亲自动手,可她一个女子,又上不了战场。
谢祯顿了顿,目视前方语调沉沉:“你不说,我也是要杀了他的。”
第477章 官沟
“淮南王阴险狡诈,以城中百姓性命相要,他今日将百姓推上城楼就是在示威。”
听着谢祯的分析,虞枝眼里闪过一丝厌恶:“这人简直泯灭人性!那你们是如何打算的?总不能一直这么拖下去,若是让他尝到了甜头,今后恐怕会变本加厉。”
今天是用百姓威胁他们不许攻城,那来日会不会要求更多,逼得他们一退再退?
“我在想要是能让我们的人混进江陵城,里应外合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或许不失为一个办法。”
谢祯托着下颚沉思,眸光幽沉:“我今日看过了江陵的城防图,想着能不能从城外的河里潜进去,这河连通城内大小河道,但此招需要水性极好才能一试。”
毕竟需要在水里长时间闭气,若是水性没那么好,极容易行踪暴露。
虞枝面露迟疑,眼神欲言又止。
谢祯抬眼看过来:“你有什么想说的?”
她犹豫着开口:“倒也没什么,只是你提到河道,我突然想起江陵同姑苏一样,城内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官沟。”
官沟是一种地下排水系统,专门开凿出来用来排水的暗渠。
谢祯眼里闪过一道异色:“你继续说。”
虞枝扯了扯唇,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也不太懂,从前听爹爹提起过,因着江南一带雨水连绵,城中地势低洼的地方极容易淤水堵塞,碰上梅雨时节更是有不少房屋被淹没,百姓苦不堪言。所以每座城都会开凿修建官沟,且定期进行清理。”
她顿了顿,眼里流露出思索,“这些官沟直接连通城外的江河,相当于地下通道,那么有没有可能从官沟而入悄无声息摸进城里?”
谢祯的眼底已经亮起一簇光。
她眨了眨眼睛:“我寻思着,淮南王出身世家养尊处优,未必知道这些民间疾苦,想来不会特意派人把守。你说有没有可能……”
她瞪大了眼,未尽的话音被谢祯以吻封缄。
他吻势凶猛,灵活地撬开她柔软的唇攻城掠地,虞枝根本无力招架,抵在他胸口的手也使不上力,软绵绵地瘫在他怀里予取予夺。
他的吻技如今愈发炉火纯青,她一开始还想着推拒,逐渐被撩拨的腰肢发软,葱白的指尖泛着粉,紧紧攥着他的衣襟。
像汹涌的大海中被浪打的一只船……
过了好一会儿,谢祯才放过她,抵着她的额头低笑,两人气息交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虞枝有气无力地瞪他,如秋水横波的一眼,没什么震慑力:“我同你讲正事呢,做什么突然……突然”
她面颊酡红,说不下去。
谢祯目光爱怜,语调透着淡淡戏谑:“想和你亲近,还需要理由么?”
她到底没他脸皮厚,讷讷地转移话题:“我刚才的提议你觉得可行吗?”
“可行。”他语气肯定,眼里噙着几分笑意,“这两日不再下雨,官沟中的积水不会太深,将士们完全能够顺着官沟钻进去,直达城内。”
他眸中划过一抹冷色,“我回头找太守要张江陵官沟图纸,淮南王恐怕做梦也没想到,我们会从地下进入。”
他摸了摸虞枝的脸,神色温柔,“这回你可是帮了大忙,想要什么奖励?”
虞枝眼睛亮亮的,闻言有些害羞:“江州本就是我的家,淮南王一日不除,百姓一日不得安宁,为自己的家出力,为你分忧,要什么奖励?”
谢祯忍俊不禁:“夫人大义,那这奖励便先欠着,我回头再慢、慢、补、偿、你。”
他拖长了语调,眼神意味不明,好似藏着深意。
虞枝突然懂了,忍不住轻轻捶他:“能不能正经点?”
他挑了挑眉,淡定反问:“我刚才的话,有哪句不正经吗?”
她不由一噎。
谢祯松开她站起身来:“好了不逗你,我现在就去和常将军商议此事。”
虞枝惊讶地瞪大了眼:“这么晚了,不能明天一早再去吗?”
谢祯摇头:“以免夜长梦多,早点定下来,也能趁早打淮南王一个措手不及,你先睡,不必等我了。”
她知道轻重,也不会强留他,起身送他出去:“那你自己当心些,也别累垮了身子。”
见他穿的单薄,她转身去取披风:“夜里冷,把披风带上。”
送到院门口,谢祯便让她止了步:“回去吧,我让宁七跟着。”
虞枝点点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她攥了攥指尖,轻轻叹了口气:“希望一切顺利吧。”
次日虞枝醒来,旁边的床铺还是凉的。
她唤来丫鬟询问:“昨晚姑爷一夜未归?”
丫鬟一边打帘子,一边点了点头:“回小姐,正是。”
虞枝也没说什么,抬了抬手:“扶我起来洗漱吧。”
“是。”
虞枝洗漱完毕后,先是去看望了虞夫人,刚从她院子里出来,管家跑来通报:“小姐,柳掌柜到了,正在正厅候着呢。”
“我这就过去。”她点了点头,她到姑苏已有两日,柳妙音本来之前就该来的,是虞枝让她先处理完手头的事再过来。
她到了正厅,柳妙音和柳惜年规规矩矩站着,见了她一齐行礼:“姑娘。”
“夫人。”
虞枝抬手示意:“不必拘礼,都坐下吧。”
两人落了座,虞枝也坐下,这才打量起柳妙音,她如今的模样已经和之前从冯守仁府中刚救出来的时候相去甚远。
那时候的她身形消瘦,满眼绝望麻木,如今却多了几分干练的气度,看着温和,却绝不失强势。
虞枝点了点头:“妙音,你身子近来如何?”
柳妙音面带笑意:“劳姑娘挂念,还算是康健,还要多谢姑娘特意派人为我调养。”
柳惜年也郑重地道谢:“多谢主子。”
姐姐的精神面貌,已经比从前好太多。
“你们姐弟二人都是为我办事,这点小事也是我应该做的。”虞枝不以为意,她对手底下的人向来大方。
况且柳妙音能有今天,也是她自己有本事。
“你同我说说铺子的大致情况吧。”
第478章 叫骂
柳妙音拿出一册账本递给虞枝:“这大半年来各大商铺的盈利情况我都统计在这册子里,烦请姑娘过目。”
虞枝接过翻看了起来,她又继续道:
“淮南王起乱那几日,城中铺子均数关门,直至今日仍有好些生意萧条,唯有米面粮铺和药铺供不应求。”
柳妙音说到这里顿了顿,虞枝不由抬头,见她神色犹豫:“有什么但说无妨。”
柳妙音这才继续:“姑娘也知,但逢战事,粮价必定上涨,如今的粮价已是平日的三倍,若是江陵战事不休,这价格必定还会继续上涨。”
“城中的粮铺均是赚的盆满钵满,但我寻思着这毕竟是发国难财,城中已经好多百姓买不起粮,我们不敢轻举妄动,还请姑娘拿主意,若是粮价继续上涨,那咱们名下的铺子该当如何?”
虞枝眉头紧皱:“此举不妥,将士在前方拼死杀敌,正是我们父老乡亲应当守望相助的时候。这时候涨价和趁火打劫有什么区别?”
“我们不缺这点钱,况且如今仅是江陵和姑苏陷入战乱,其他地方并未大规模受到波及,远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回头朝廷究竟起来,谁来担这个责?”
虞枝眼神定了定:“咱们不能涨,非但如此,还要开仓放粮,免费救济灾民。”
柳妙音眼里掠过一丝迟疑:“姑娘的出发点固然是好的,可别家都涨,就咱们不涨,还要免费救济,恐怕会引得其他粮铺不满。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我怕届时我们会成为众矢之的。”
虞枝垂下眼帘淡淡道:“虞家身为江南首富,在商贾中起着表率作用,这种时候咱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更不能被有心人寻到错处。”
柳妙音敛了敛神色:“我明白了,我这就吩咐下去,交代底下的粮铺。至于免费救济,姑娘是想通过何种方式?”
“搭棚施粥最为妥当。”虞枝扯了扯嘴角,“钱可以不赚,名却是要扬的。”
不然辛苦一遭还要得罪同行是为何?
柳妙音会意地点头:“那依姑娘所见,在城南搭设粥棚如何?”
那里住的都是些平头百姓,离府衙也近,若是有人闹事,衙门的人赶来也及时。
虞枝欣然同意:“你最是妥帖不过,就这么办吧。”
太守府。
谢祯从昨夜就一直待在这儿,拉着常将军一起将计划仔细探讨了一遍。
经历了一晚上彻夜无眠,这两人倒是炯炯有神,太守此时却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强撑着精神陪两人议事。
“这图纸我研究过了,此计甚妙,等到天黑,我先着一队先锋去探查一番,若是可行,咱们今夜就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谢祯颦蹙着眉:“在淮南王面前,咱们还是得做好表面功夫,白日可让将士们在阵前叫骂,让淮南王误以为我们无计可施,只能逞逞口舌功夫。”
常将军连连点头:“还是谢大人思虑周全。”
“另外还有一事。”谢祯眯着眸缓缓道,“今日的商谈暂时不要对外泄露,尤其是贤王那边。”
这会儿贤王并不在场。
常将军眼神微动,太守也打起了精神,语气迟疑:“可是王爷作为监军……”
谢祯语气淡淡:“监军不负责参与作战决策,亦没有指挥权,王爷本就是跟来增长见识的,没必要事事躬亲。”
常将军倒是想到了什么,事前陛下中毒,贤王掌政一事本就充满了蹊跷。
虽说最后的解释是淮南王的旧部心有怨愤下的毒,可贤王一改游手好闲的形象,在淮南王一案中利用职权排除异己,甚至对谢祯下手,也一定程度暴露了他的野心。
常将军恍然大悟般:“谢大人可是怕军中有淮南王的眼线提前给他通风报信?”
太守眼里闪过思量:“如此说来,谢大人的考虑的确周全,那就按照谢大人说的办。”
常将军当下安排了人到江陵城外叫阵,并按照吩咐骂的越脏越好。
出身行伍的人本就是糙人居多,骂起人来也丝毫不讲究。
“淮南王你个狗娘养的,别跟个龟孙儿一样躲在城里不出来,够胆的就出来和爷爷一战!”
“一群怂蛋!拿百姓来威胁,就这点能耐也敢自称是兵,我呸!”
“无耻老贼,我操你祖宗!怎么着,淮南王手底下的兵都是一群孬种?”
城内,淮南王手底下的士兵听到这话无不满腔愤怒。
“这群粗人简直可恶!狗嘴吐不出象牙!”
“太他娘的憋屈了!那姓常的也不是个好东西,不敢攻城,就放任手底下的兵这般羞辱咱们!”
“快,将此事禀报王爷,请王爷裁夺!”
事情传到淮南王耳朵里,他一掌劈在桌上,满脸怒火。
“该死的常建德!本王从前怎么没发现他如此狗胆包天呢?”他眯了眯眼睛,很快察觉到什么,“不对,这恐怕不是那老匹夫的主意,是谢祯!”
只有谢祯才会这般不知死活挑衅他!
淮南王咬紧后槽牙,亲信愤愤不平提议:“他们如此羞辱王爷和弟兄们,不若咱们杀几个江陵城的百姓,也好给他们一点教训?”
“不可。”淮南王摇了摇头,神色凝重,“本王之前的作为已经引起城中百姓不满,若是真要逼急了这群人,逼得他们揭竿而起,那本王还要腾出功夫来收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