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折枝by阿虞呀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1-06
谢祯自然察觉到周围觊觎的目光,他下颌线绷得更紧,心中戾气翻涌,默默在心里又为那位坊主添上一笔账!
迟早有一日,他要将这个地方踏平!
不待虞枝走过来,谢祯脱下外袍迅速上前,披在了虞枝身上,她有些惊讶地抬起眸子。
他默不作声望了她一眼,撇开视线淡淡道:“夜里寒凉。”
他只是受不了那些人黏在她身上的目光,让他有种把他们的眼睛都挖了的冲动。
虞枝默默拢紧了衣襟,不敢透露两人相熟的事实,低声道谢:“多谢。”
谢祯的衣裳确实阻挡了一些人窥探的目光,这外袍还沾着他的气息,一股冷冽的木质香密不透包裹着她,在这种环境中,无疑给她带来了几分安全感。
他的衣袍对她来说过于宽大,将她娇小的身形牢牢裹住,不露出分毫。
看美人裹得严严实实,众人面露遗憾,坊主似笑非笑地感叹了句:“没想到这位客人还挺怜香惜玉。”
男人只有在乎一个女人,才会起如此强烈的占有欲,容不得外人窥探半分。
想不到啊,冷漠无情如谢祯,也有了自己的软肋。
谢祯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坊主也不在意,他看向虞枝,语气称得上柔和:“话说回来,姑娘知道怎么摇骰子么?”
虞枝迟疑着,摇了摇头。
她确实从未接触过这些。
他笑了声,抬手让美貌女子过来:“兰芝,示范一遍。”
那位叫兰芝的女子动作漂亮地将骰子收进骰盅盖上,单手摇了起来,骰子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摇了四五下,她蓦地将骰盅往桌上一掷,揭开了骰盅。
三颗骰子安静躺在桌面,点数分别是二,五,六。
兰芝面带笑意看过来:“摇骰子没什么技巧,不拘怎么摇,也不拘摇几下,姑娘随意便是,三颗骰子点数加起来大于等于十则为大,小于十则为小。”
这个规则不算复杂,虞枝很快明白了过来。
兰芝分别看了眼谢祯和自家坊主,笑盈盈道:“两位若无异议,那比赛就开始了?”
围观的人兴奋起来,对这场几乎胜负已分的赌局很是期待。
“等一下。”在这个档口,谢祯再度启唇。
这时众人难免生出几分轻视。
“这人怎么回事啊?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该不会是怕了吧?”
“怕了就早说啊,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呢!”
“就是,可别耽误我们的时间……”
和其他人的不耐烦不同,坊主倒是十分有耐心。
“客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谢祯无视众人或是鄙夷或是嘲讽的目光,冷静开口:“在比赛开始之前,我想先检查一下道具。”
他顿了一下,慢条斯理补充,“我曾听说,有人会在骰盅里放磁石,或者在骰子上面动手脚来控制大小,相信乾坤楼应该不会做出这样店大欺客的行为吧?”
周遭静了一静,众人神色各异,只有谢祯面色如常。
他抓到的那名赌徒是这方面的老手,谢祯也有所耳闻赌场里一些玄机。
在赌场里固然有运气的成分在,但更多的是人为。
庄家想让你赢你才能赢,想让你输你就赢不了。
坊主漆黑的眼睛流淌过浅浅暗影,噙着一抹笑意:“客人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新手。”
谢祯扯了扯唇:“可我确实是一个新手,如假包换。”
坊主笑了声,十分大度:“兰芝,那就给这位客人仔细查查吧。”
“您请。”兰芝抿着笑,恭敬呈上骰盅和骰子。
谢祯接过,当着众人的面仔细检查了一遍骰盅里,又镇定从容地将一颗骰子捏的粉碎,散漫挑了挑唇:“我没什么问题了。”
他将这两样东西直接递给了虞枝,避免对方再过手的可能。
众人见状忍不住嘲讽:“我就说嘛,乾坤楼怎么可能会出千,这人八成是心虚!”
兰芝攥紧袖中藏着的磁石,眸光微暗,神情细微的不自然。
还好出于谨慎,她没有立即将东西放进去。
不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查了出来,乾坤楼的威望何在?
这位客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新手,却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敏锐啊。
虞枝抱紧了骰盅,心中的忐忑不安在和谢祯对上目光后,慢慢平复了下来。
她选择相信他。
第60章 赢了
谢祯对让人冷嘲热讽的奚落置若罔闻,他眼神平静看着虞枝,眼底隐约闪过柔色:“不必紧张,只管摇便是。”
于是虞枝心里最后一丝忐忑也消失不见,她神色郑重地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将骰子放进盅底,小心地盖好盖子,双手捧着慢慢摇了起来。
她的动作肉眼可见的生疏谨慎,不若兰芝那般行云流水的漂亮流畅,甚至有几分笨拙,然而周围却无人发笑,嘈杂的议论声也逐渐安静下来,大家静静瞧着这一幕。
虞枝全身心专注于自己的手上,她不知道动作该快还是该慢,太慢了怕对方听清,太快了又怕谢祯听不清,于是他十分谨慎的维持着一个不快不慢的频率。
在骰盅里跃动的骰子,渐渐和她的心跳声重叠。
她默默数着,一共摇了七下,虞枝深吸口气,将骰盅扣在桌面。
坊主看了眼谢祯神色莫辨的模样,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客人先请。”
谢祯盯着桌上的骰盅看了两眼,沉思片刻道:“小。”
坊主笑眯眯开口:“看客人这副模样,想必是胸有成竹?那我就选大了。”
大家的目光看了过来,虞枝的心不自觉提了起来,她动作僵滞地抬手揭开盅盖,眼瞳一震。
看她这副模样,其他人猜到了什么,连忙伸着脖子定睛望过去。
骰子正面朝上,点数清晰地映入眼帘,分别是三,四,四。
加起来十一点,这分明是大。
很快有人惊呼出声:“坊主赢了!是大!”
“嗤,我还以为这小子多厉害呢,合着是真不会啊!亏他刚才还那么有信心!”
“坊主还让他先选的呢,真是不会把握机会,还不如换我来!”
冷嘲热讽的人不在少数,绝大多数人潜意识里都想拍坊主马屁。
虞枝心里一紧,下意识抬眼看向谢祯,怕他产生什么心理负担,却见对方神色自如,像是压根儿没把那些话放在眼里:“不是还有两局么?”
他语气淡定,却让人听出了几分大言不惭。
“哟,这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忘记之前那个人的下场了?”
“嘿,我还就喜欢看这种惨遭打脸的剧情,这种嘴硬的人我见的多了!”
“坊主,给他点颜色看看!”
坊主也淡笑着出声,并不见得意,意味深长地道:“确实,还有两次机会,谁胜谁负,尚未见分晓呢。”
他看了眼虞枝,语气温和,“继续吧。”
有了之前的经历,虞枝再动手心里难免多了几分紧张,她一方面为自己的手生而感到愧疚,另一方面又担心谢祯会不会因为输而产生巨大的压力?
手上的骰盅仿佛变得如有千钧重,沉沉的坠着她的腕子,每一次摇晃都变得沉重而费力。
那骰子发出的声音也不再清脆悦耳,而像是催命符一般,每一声撞击都让她心头发紧。
再次放下骰盅,虞枝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她再次抬眼小心翼翼瞄了眼谢祯,却从他滴水不漏的表情中窥探不到丝毫情绪,只能泄气地作罢。
她想,就算谢祯输了她也不会怪他的,可如果输了,他的生命也会受到威胁。
虞枝不想这样,她心里莫名有些难受,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他。
他可是谢祯啊,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憋屈?
从来都只有他执掌别人生死的份。
谢祯眼皮微掀,手指屈起在桌上扣了扣,觑了眼坊主:“礼尚往来,这次该坊主先请了。”
大家都觉得他这是有了第一次输的经验,谨慎了很多。
坊主唇角微勾,他认真地思索片刻:“那我还是选大吧。”
谢祯点点头,没什么意见:“小。”
见他不慌不忙,一群人又忍不住议论纷纷:“你说他是真的有把握还是装的?如果是装的这演技还真挺好。”
“什么有把握,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虞枝抿紧了唇,闭了闭眼索性一鼓作气揭开了盖子。
她听到周围一阵吸气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二,三,四。
几乎是卡着临界值,但的确是小!
她眼里后知后觉盈满惊喜,这一局谢祯赢了!
她抬头看过去,撞上谢祯平静的目光,不自觉弯了弯唇。
“嘶这……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呿,运气好瞎蒙的吧?”
坊主轻轻击掌,语气叹息:“我输了。”
“还有最后一局。”谢祯漆黑的眼眸掠了他一眼,唇角很浅地弯了一下,“坊主不必担忧。”
他这样的笑容被认为是挑衅,顿时引起了下面群众的不满。
“不就是侥幸赢了一次吗?看把他给得意的!”
“就是,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我倒是迫不及待的想看坊主灭灭这小子的威风!”
最后一局,在场所有人都集中了注意力。
虞枝因为紧张,掌心生了一层细密的汗,险些手滑抱不稳骰盅。
她克制着手抖,一下一下摇的有些用力。
那声音刺激的她耳膜发震,脑子里一根筋紧紧绷着,虞枝心想,她大概很久都不会再想听到骰子的声音。
掐着点将骰盅扣在桌上,虞枝的手腕隐约发酸,被汗水濡湿的睫毛黏糊糊的成一绺一绺,她不适地眨了眨眼,看向谢祯,因为生理性刺激,眼尾有些泛红,看上去分外可怜。
谢祯盯着她,一字一顿:“这次,我选大。”
他先发制人,打了对方一个猝不及防,坊主眼神微顿,意味难明地看了他一眼,干脆地摊手:“我认输。”
众人正疑惑不解,虞枝轻轻揭开盖子。
三,四,六。
十三点,大。
她那颗悬浮着点心也终于落回原地。
一时间,震惊的眼神纷纷望向谢祯。
真的假的,这人又赢了?
坊主似乎想通了什么,神情有些兴味:“第一次你是故意输给我的,对吗?”他的语气添了几分笃定,“你根本不是第一次接触。”
谢祯扯了扯唇,迎着他的视线神色冷淡:“我确实不是第一次,在这之前我还玩过一次。”
“只有一次?”坊主是真的有点惊讶。
“你还不明白吗?”谢祯眼尾微微上挑,“你不会一直赢,同理,我也不会一直输。”
第61章 脱险
谢祯确实只接触过一次摇骰子,但成为锦衣卫对身体各项综合素质要求极高,他们在入职之前会针对耳目口鼻进行严格训练。
不巧,谢祯又是其中佼佼者,他的耳力过人,在摇骰子的过程中很容易就能分辨骰子每一面发出声音的细微差别。
一开始他也的确是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故意输了第一局。
只接触过一次,就能达到这样的水平,这是何等的变态?
一时间周围极其安静,众人傻眼了,刚才对谢祯冷嘲热讽的一些人更是面带尴尬。
一片寂静中,坊主慢条斯理的击掌声响起,他并不见恼怒,眼神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这位客人,果然是让人刮目相看。”
谢祯平静地回视:“既然如此,我可以把人带走了吗?”
虞枝下意识往他身边站近一些。
坊主瞧见这一幕,唇角微微勾起:“当然。”
他抬了抬手,有人抬着一个箱子上来,箱子打开,里面金灿灿的元宝直让人眼睛看得都直了。
坊主施施然往后仰靠在椅背上:“这是事先承诺的黄金万两,你请收好。”
谢祯垂眸扫了一眼,心中疑窦顿生。
又是放人,又是送黄金,他可不觉得对方会有这么好心。
果不其然,坊主深邃的眼眸看了过来:“人呢,谢大人是可以带走,这万两黄金也可以拿走,不过,你本人可能没法轻易离开,不然也就枉费我费这么一番周折把你请来了。”
话音刚落,一群人冲了过来将谢祯团团围住。
谢祯眸光一厉,扫了眼周围,面上露出冷色:“这是没办法谈了?”
周围的人无不被这突如其来的针锋相对所震惊,聪明的人见势不妙,更是不着痕迹往角落里靠去,生怕自己被殃及。
坊主勾唇一笑:“你觉得呢?”
虞枝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谢祯干脆利落地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眼神仍是冷的,他唇角翘起冰冷杀机:“你当真觉得我敢来会没有丝毫准备吗?”
气场全开,这才是谢祯本来的样子,他自从一进来就一直刻意收敛气息,如今撕破了脸,也不再掩饰周身的凌厉气势。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阵响动,持着刀的锦衣卫纷纷涌了进来。
“绣春刀,是锦衣卫!”
众人闻此惊变,瞪大了眼条件反射抱头鼠窜。
坊主脸色有些阴沉:“谢大人,你这是要砸我的招牌啊。”
双方人马对峙,立即交缠在了一起。
短促的对视,谢祯目光凉凉,杀意从眼底蔓延至眉梢:“比起砸你的招牌,我更想要你的命。”
“那就尽管试试。”对方回以同样的冷笑。
气氛剑拔弩张,在两人即将交手的前一刻,谢祯把虞枝推向赶来的魏敞:“保护好她。”
“是。”
魏敞看向虞枝:“虞姑娘,跟我走吧,这里不太安全。”
虞枝咬着唇看了眼谢祯的背影,他已经和那个坊主交起了手,她曾领教过谢祯的本事,知道他身手很不错。
可没想到那个坊主和他对上,竟然也丝毫不落下风。
魏敞可能是看出她的担忧,语气多了几分劝慰:“姑娘放心吧,大人很厉害的,这点人伤不了他,倒是您留在这儿才会让他分心。”
虞枝一想也是,她留在这里非但帮不上什么忙,还会给人拖后腿。
她攥紧了手跟上魏敞。
这边,经过几个回合后,谢祯也意识到这个坊主的身手不在他之下,他眯起的眸子闪过一道凌厉:“你设立这么一个性质的赌坊,究竟有什么目的?”
“谢大人想套我的话?”面具后的唇角微微一挑,有几分漫不经心,“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大言不惭!”谢祯敛起眸光,刀尖势如破竹般朝对方挑去。
虞枝一路看着魏敞用他那把刀跟砍白菜一样,见人就砍,脸色煞白煞白。
她强忍眩晕,别开眼不去看那猩红的颜色,踉跄前行,终于被带出了乾坤楼。
站在空旷的大街上,虞枝觉出了一丝冷意。
巷尾停着一辆马车,魏敞抬手示意她上车:“大人交代过,要安全送您回府,虞姑娘,上车吧。”
“不!我不走!”虞枝抿了抿唇,勉强恢复了点血色,她声音发颤,“我等三爷出来一起回去。”
魏敞不赞同地皱眉:“可是大人的吩咐……”
虞枝难得这样坚持,她抬起水雾迷蒙的眼睛,眼神执拗:“你现在让我回去,我也不会放心的。”
魏敞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有些恍然,难怪一向不近女色的三爷会对一个女子这样特殊。
这虞姑娘颜色生得这般好,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某人时,很少有人能拒绝她的请求。
的确是情有可原。
见她执意要等,魏敞不再坚持。
街上风大,他让虞枝到马车里去等,马车里布置的十分用心,茶水点心一应俱全,虞枝却没有半点心思享用。
她冰凉的体温逐渐恢复了些,温暖的环境让她紧绷的神经终于能够放松,也催生出几分迟来的睡意。
虞枝揉了揉额角强撑起精神,等了约莫有两刻钟,门口终于传来动静,她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子望过去,二十几个人被押着出来。
谢祯走在最后,虞枝眼尖地瞥见他腹前被染上了一大片深色,瞳孔骤然一缩,飞快掀帘子下马车。
谢祯以为虞枝已经回去,这会儿并没有掩饰脸上的阴沉之色。
他之前和那个坊主交手,本着试探深浅的意思,并没有使出全部实力,对方同样也没有。
然而对方在他耳边说出一个名字后,他短暂地分了神,下一刻小腹就挨了一刀,不过与此同时,他的绣春刀也划破了对方的手臂。
想起对方逃跑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谢祯神色就忍不住愈发冷戾。
直到看到夜色下,虞枝朝他飞奔过来,她跑的很急,头上的步摇颤动的厉害,身上披着他的外袍下,露出一点底下蓝色裙摆,轻盈的像一只蝶。
她喘着气停下,急切地睁大了眸望着他:“三爷,你受伤了吗?”
第62章 脸红
谢祯定定瞧着她,在瞧见她眉眼间萦绕不散的那抹担忧时,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他由上而下打量她一眼,眉头微蹙:“不是让你先回去?”
虞枝看着他小腹前的深色不断扩大,这时候也顾不得男女大防,抬手扶住他的手臂,眼神急切:“流了好多血,三爷,你还撑得住吗?”
牛头不对马嘴。
谢祯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转了个弯,不动声色歪了歪身子,眉眼微凝:“还好。”
虞枝惊恐地瞪大了眼,手忙脚乱撑住他倾斜的身子:“这还叫还好?你别说话了!”
正准备过来关心两句的魏敞:“……”
他眼神一度十分复杂,甚至含着一丝唾弃。
最严重的时候腿都快断了都能一声不吭,这是闹哪样呢?
这么欺负人家一个姑娘,不太好吧?
腹诽归腹诽,他可不敢当着谢祯的面这么说,非但如此,还得配合。
“大人,您看上去伤势很重,需要尽快处理,要去医馆吗?”
“不用……”谢祯刚起了个头,就被虞枝焦急地打断,“要去要去!去最近的!”
她显然是信了魏敞的鬼话,急的眼睛都红了,小心翼翼扶着谢祯往马车方向走。
谢祯心里升起一丝微妙的愧疚,然后愈发心安理得享受起她的照顾。
这会儿已经宵禁,医馆也早就关门,可想而知已经进入梦乡的大夫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叫醒时心情有多不爽。
“来了来了,叫魂呢!”年过半百的大夫黑着一张脸拉开门,抬眼就瞧见一身标志性的飞鱼服,他眼皮子跳了跳,怒气瞬间化为谄媚。
“原来是锦衣卫的大人,早说嘛,快请进!”
这年头,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这群蕃子啊!
要知道是这些祖宗,他一定恭恭敬敬诚惶诚恐来开门。
“大夫,他受了伤快不行了,你快给他看看吧!”虞枝眼眶泛红泪盈于睫,任谁被这样一个姑娘眼巴巴瞧着,都会忍不住心软几分。
大夫当真以为谢祯马上要两腿一蹬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老天爷,可别死在他这里啊!
他连忙将人扶了进去,让谢祯褪下上衣他仔细察看。
谢祯的手顺着凸起的喉结往下,搭上绳扣正要解,忽地抬了抬眼皮,意味不明地扫了眼还直勾勾盯着他的虞枝。
她还没意识到不妥,见他停下不由催促:“快脱呀!”
他唇角抬了抬,腔调透着几分戏谑:“你不回避一下?”
虞枝反应过来什么,脸色爆红落荒而逃。
她转身出去,隔着一堵墙,脸上的热度经久不退。
大夫心里怨念满满,大半夜被人从梦乡叫起来就算了,还要忍受小年轻打情骂俏,有没有人考虑下他的感受?
谢祯脱下上衣,赤裸着精壮的身体,小腹前的伤口大概两指宽,面积不大,就是有点深,还在渗血。
大夫仔细看了下伤势,松了口气,气氛乍一轻松下来,口吻难免添了几分打趣:“也不算太严重嘛,你那心上人说的,我还真以为有多凶险呢!”
外头的虞枝听到这句话,好不容易褪下去的温度又有上升的趋势。
这位大夫应该是误会了她和谢祯的关系,她想解释,又觉得突然插上一句有些不合时宜,好像她故意偷听似的,于是就等着谢祯开口澄清。
可等了许久也没听见谢祯的声音,虞枝抿了抿唇,指尖无意识抠了抠墙壁。
三爷为什么不解释呢?
是觉得没有必要和陌生人解释吗?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性最大。
可她心里还是升起一丝异样。
“伤口清理的差不多了,我去开些内服的药,配合外伤药一起用效果会比较好。门外那个小姑娘!”
虞枝瞬间站直了身子,大夫从里面走出来,笑眯眯望着她:“跟我过来拿药。”
虞枝乖乖地点头,亦步亦趋跟上去,嘴里不忘问:“大夫,他怎么样?要紧吗?”
大夫沉吟须臾,语气不甚在意:“对寻常人来说要紧,对他来说应该不要紧吧。”
他方才看那青年身上还有许多陈年旧伤,这伤口对他来说应该算小菜一碟。
虞枝细长的眉微微蹙着,语气明显不赞同:“为什么对他来说就不要紧?他也是肉体凡胎,也会感知疼痛啊。”
大夫怔了一下,讪讪摸了摸鼻子。
他下意识认为锦衣卫都是铜墙铁壁身,受了伤也没什么大不了,如今被这姑娘一说这才发现,自己的思想有些危险。
身为大夫,他怎么可以区别对待病人呢!
“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
大夫翻箱倒柜找到两瓶药递给她:“这是金疮药,这是止痛药,你去给他上药包扎。”
虞枝下意识点头,很快反应过来什么,眼睛瞪得大大的:“我去?”
大夫一脸莫名:“不然呢?我还要给他抓药呢,去去去,赶紧抓紧时间,我还可以补会儿觉。”
虞枝被推着走了两步,看着手里的药左右为难。
虽说她之前也给谢祯上过药,可那是手臂,他现在赤身裸体,她怎么能……
但总不能真的不管吧?
虞枝深吸一口气,迈着视死如归的步伐进去。
谢祯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瞬间发现她脸上的异样:“怎么?”
虞枝低着头没敢看他,脸颊滚烫,小声地道:“三爷,我来给你上药。”
谢祯地眉头高高扬起,慢条斯理应了一声:“那来吧。”
他的语气听上去十分淡定,不禁让虞枝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她尴尬地来到那张不大的床榻前,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谢祯冷不丁出声:“你打算站着给我上药?”
虞枝干巴巴“哦”了一声,手足无措地坐了下来,她咬了咬唇,一鼓作气将药瓶打开,打算速战速决。
可当谢祯一块块垒的分明,薄而匀称的肌肉映入眼帘,她还是肉眼可见的,不争气地红了脸。
他的皮肤很白,不见天日的那种,每一寸肌肉都充满力量感,但并不显得夸张,这和他平日里略显瘦削的模样有种异样的反差。
她手僵在半空中,听到他嗓音懒散地问:“虞枝,你脸红什么?”
第63章 喜欢
虞枝惊得手一抖,药瓶险些没拿稳。
她眼睫颤抖的不成样子,语气不可避免的有些慌乱:“我我就是太热了,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谢祯若有所思笑了一声:“是么?”
反正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虞枝也没有必要再矫情,她紧咬着唇干脆破罐子破摔,抖着手给他上药。
两人的距离拉的很近,近到谢祯一垂眼,就能瞧见烛光照射下,她脸颊上纤毫毕现的细小绒毛。
他眸光不自觉暗了暗,虞枝没察觉,因为专注紧张,鼻尖沁出一层细汗。
她动作放的格外轻,像是比他还怕疼,很快做好收尾工作,她松了口气,眼尖余光瞥见旁边的托盘里摆着纱布,于是拿起给他包扎。
包扎需要在他腹部缠绕几圈,虞枝呐呐地提醒:“三爷,劳烦把手抬一下。”
谢祯淡定抬起手,虞枝倾身过去,因为手要从他身后绕一圈,两人不可避免地要离很近,这个姿势像是在拥抱一样。
虞枝额前的发丝不经意扫过谢祯的下巴,他只觉得那股痒意逐渐从下巴蔓延到心尖,像一根羽毛轻轻拂过。
这个过程变得极其漫长而煎熬,虞枝看似淡定,实则心跳声震耳欲聋,怕他察觉,她屏住呼吸默默加快了手里的动作,仔仔细细将绷带绑好,又顺手地系了个蝴蝶结。
系完之后才后知后觉这样的造型和谢祯冷酷的气质着实不太搭,偷偷瞄了他一眼。
他不会生气吧?
谢祯好似有些心不在焉,并没有注意到,她暗暗松了口气,想到什么连忙背过身去:“伤口包扎好了,三爷赶紧把衣服穿上吧,夜里冷。”
说完虞枝就逃似的站起身来朝外走,他瞧了眼她的动作,唇角极轻地勾了勾。
这边大夫刚把药捡好,抬头看见虞枝面颊通红地出来,顿时心里了然,不由心下感叹一句:
年轻真好啊!
“小姑娘,过来。”
虞枝闻言老老实实走上前,大夫耐心交代:“刚才给你那两瓶药是外用,现在这些是内服,一日三次,配合着来。”
他想到什么微微一顿,“记得叮嘱病人这两日伤口别碰水,还有不要剧烈运动,记住了吗?”
虞枝连忙点点头:“记住了。”
大夫抬了抬下巴眼神打趣看她:“里头那个是你的心上人?”
她憋红了脸摇头:“不……不是”
“哎呀,老头子又不是那种古板顽固的人,害羞个什么劲?你刚才敲门的时候眼睛分明红的跟兔子一样……”
虞枝:“……”
回府已经是深夜,谢祯坚持要把虞枝送回汀兰苑,她拒绝不了,只好又将大夫交代的注意事项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