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折枝by阿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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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想知道她的看法。
她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语气诧异:“您怎么会这么想?”她微抿了下唇,语调轻柔,“我并非忘恩负义之人,三爷之所以会这么做也是为了替我出气,我又为何会指责三爷?”
她话音微顿,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在皎洁的月光下愈发显得冷清,“更何况,是洛攸宁作恶在先,她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她说完有些懊恼,心道谢祯会不会觉得她太过恶毒,小心翼翼地抬眸,却见对方眸光幽深的望着她,眼底的情绪莫辨。
她愣了愣,干巴巴地抿了抿唇:“我只是在担心,淮南王穷追不舍,陛下又下了旨让大理寺彻查,会不会查到三爷这里?”
她话音刚落便见谢祯突兀地笑了一声,他容貌昳丽,唇削薄眼狭长,不笑时眼尾微微吊着,显得冷清凶戾,笑起来时却是极惊艳的。
虞枝莫名看得红了脸,但听谢祯嗓音慵懒出声:“放心,我不会有事。”
这句话莫名透着几分温柔。
她受美色蛊惑,舔了舔唇下意识问道:“真的?”
他斜眼看过来,眼里似有调笑:“我还会骗你不成?”
虞枝脸颊红红地垂下头,讷讷开口:“那就好。”
气氛安静下来,有一会儿功夫两人都没说话。
谢祯静静瞧着月色下少女姣好的容颜,缓缓启唇:“时候不早,早些休息吧。”
虞枝抬起眼睛看向他,唇角翘起一丝笑意:“三爷也快些回去吧。”
他见她没动,意识到她是想目送自己离开,轻叹一声:“那我走了?”
她眼波温柔:“路上小心。”
“走了。”他不慌不忙从树上下来,气定神闲地转身离开,漆黑的夜色如同浓稠的墨,一笔一笔倾吞了他的身影。
虞枝就站在窗边这么望着,唇角勾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慢慢叹了口气。
她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再贪心了。
为了养伤,虞枝生生在府里待了十来日,期间也听到了不少外界传闻。
大理寺日夜不休的彻查,最终抓了个江洋大盗,经过严刑拷打,那盗贼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说是去偷郡主府时见色起意,于是把主意打到了安乐郡主头上。
可是淮南王明显对这个结果不满意,不依不饶还要继续追查,可是无论怎么查也都是这个结果。
一来二去,陛下也被他耗的没了耐心,吩咐大理寺定了案。
这件事让虞枝对谢祯的实力认知更上一层楼。
“大夫,我娘的身子如何了?”
虞枝也在持续跟进虞夫人的身体状况,经过府医的诊治,虞夫人体内的毒素已经清了不少,是一个不错的征兆。
“不过嘛,还是得尽快找出根源所在,否则治标不治本啊。”府医皱着眉头叹息一声。
虞枝掩去眼底的晦涩:“我会留意的。”
虞夫人已经在盛京待了一个多月,虞枝猜测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向老夫人提出辞行。
届时娘回了江州,她如何能紧紧看着她?
虞枝心中隐隐有了决断,她必须想办法回江州一趟,查清事情的真相。
只是如何提这件事,她暂时还没想好。
不做他想,娘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她还是得从别处入手。
正如她所想,虞夫人很快表露出要回江州的想法:“你爹一个人在家,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我到底不放心。”她摸着虞枝的手,神色有些不舍,“之前留在这里,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待在这龙潭虎穴,如今那安乐郡主自身难保,想必也没有精力再对你起什么坏心思,娘也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虞枝抿紧了唇,依偎在她怀里:“我舍不得娘。”
“多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是这般爱撒娇?”虞夫人抚摸着她的头发,眼里泪光隐隐,心中也有不舍。
可她知道,这是她能给女儿最好的路。
虞夫人和老夫人提这件事,老夫人自然是百般挽留:“这才多久的时间,怎么不再多待一阵子?”
虞夫人笑着推辞:“家中琐事离不得人,下回得空再来拜访老夫人。”
老夫人看出虞枝的不舍,微微叹息:“再有几天就是中秋宴,好歹将中秋过了再走吧?不然岂不是我虞家待客不周?”
虞夫人有些为难:“这……”
虞枝在桌下拉了拉她的衣袖。
老夫人笑着劝慰:“左右也不过几天功夫,能耽误你多久?”
虞夫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只得应下。
第139章 混混
“出去!别碰我,滚,都给我滚啊!”
缩在床上的人抄了个枕头砸了过来,屋里的丫鬟们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这已经是每日王府必备的流程。
陈太医进退两难,抹了把额头的汗,颤颤巍巍看了眼旁边脸色铁青的男人,语气为难:“王爷,这……”
淮南王扫了眼一地狼籍,勉强维持着体面:“有劳太医,您先下去吧。”
陈太医如蒙大赦松了口气,拱手作揖:“那微臣先告退。”
淮南王来到床榻前,语气放柔了些:“宁宁,先把药喝了。”
床上的洛攸宁身子微微瑟缩,小心翼翼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惊恐畏惧,带着神经质的颤抖:“你,你别过来!”
她双眼发红,突然抱住头痛苦地大叫起来,狠狠扯着自己的头发,面容狰狞。
曾经骄傲不可一世的女儿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淮南王心中一痛,连忙安抚道:“宁宁,我是爹啊!我是你爹!”
“爹……”她身形一怔,喃喃出声,两行清泪突然毫无预兆流了下来,她将脸埋在膝盖里,声音嘶哑地嚎啕大哭,“爹,我好疼啊!”
淮南王眼里闪过一抹痛色,转而面色前所未有的阴沉,他近乎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你放心,爹不会让你白白受罪,爹一定会替你报仇的!伤害过你的人,我会让他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中秋宴是近期头等要紧的事。
就连谢祯为此也变得忙碌了起来。
这日在福荣院,二夫人眼眸微转,忽然笑盈盈提起一茬:“老夫人不是之前还念着要为三爷相看一门好亲事么,可有中意的人选?”
虞枝捏着茶盏的指节微紧,垂着眼盯着杯面的浮沫,里面泛起的涟漪如同她此刻的心情,她看了一会儿,慢吞吞将茶盏搁了回去。
虞夫人倒是没觉出异常,谢祯这年纪的确该定下了,与他同龄的说不定连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不过她身为客人,倒是不好贸然插嘴。
老夫人面上闪过一丝忧虑,叹了口气:“看他如今满门心思扑在事业上,哪里有空静下心来思考终身大事?”她看了眼虞夫人,语气嗔怪,“也不怕让素心你知道,我这个小儿子啊,在亲事上可没少让我头疼!”
虞夫人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老夫人不必过分担忧,三爷年轻有为,又生得丰神俊朗,这般好的条件怕是打着灯笼也难寻,又何愁没有一门称心如意的婚事?”
她话音顿了顿,眼里含着浅浅笑意,“只是缘分一事不好强求,兴许哪天就主动找上门了呢?”
这一番话说的老夫人心里极为熨贴,她想起什么,瞥了眼虞枝的方向,笑吟吟开口:“这眼看着明衍就要参加秋闱,年一过就是春闱,两个孩子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罢?”
虞枝一顿,心里无端闷得慌,她作羞赧状垂下了头。
虞夫人却很是高兴,事实上她这些日子以来都提着一口气,毕竟谢家家大业大,若是临阵反悔她也不能说什么。
如今老夫人主动提起婚事,说明对她家阿妤是极为认可的,多日来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可以放下。
她脸上不自觉笑意更深,但也没落了下乘,笑着道:“您说的是,不过具体事宜我还得回去和她爹商议一下。”
老夫人点点头:“也是这个理。”
回去的路上看得出来虞夫人的心情都很不错,像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老夫人主动提了这事,说明没有悔亲的意思,我也能放心了。”
虞枝垂着头没有说话。
虞夫人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神色疑惑:“阿妤,你怎么了?”
虞枝回过神抬起头来,敷衍地扯了扯嘴角:“啊,没什么。”
虞夫人以为她还在为谢明衍而伤神,组织着语言安慰她:“我听说近些日子谢二公子很是勤奋用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日关在院子里看书,想来与那陈小姐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虞枝抿着唇无精打采应了一声,心里却不以为然,谢明衍会放弃陈楚楚?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虞枝头上的伤养的差不多,趁着这日天气不错,她乘着马车低调地出了府。
到了一处茶楼,虞枝径直来到二楼窗边的位置坐下,慢悠悠开始喝茶,银翘时不时瞥向窗外街上,眼睛突然一亮:“姑娘,您等的人来了!”
虞枝抬眼看过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只见街头,一个穿着褐色短打,吊儿郎当的男子慢悠悠晃过来,进了隔壁楼下的酒肆。
又过了一会儿,男子抱着一个酒坛子出来,虞枝拿起桌上的幂篱盖在头上,朝着银翘吩咐道:“跟上。”
主仆二人从茶楼出来,瞧见那男子一路朝前行去,走街串巷,招猫逗狗,时不时还调戏一下街边卖花的姑娘。
银翘厌恶地皱起了眉:“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姑娘找他做什么?”
虞枝勾起唇角语气平静:“不要小看任何不起眼的小人物,兴许他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呢。”
男子突然被拉进了一条巷子。
虞枝站在巷子口,听见里面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伴随着阵阵骂声——
“姓葛的,推三阻四拖了好几个月,欠的钱到底什么时候还?”
“老大,跟这狗日的废什么话,我看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我看不如断他一只手一条腿,让他长长记性!”
虞枝静静听了一会儿,朝银翘递了个眼神,银翘立即冲上前去,一脸义愤填膺:“住手!光天化日,你们怎么还打人呢,没有王法了?”
“嘿,哪来的死丫头多管闲事?关你屁事啊!”
其中一个打手骂骂咧咧正要发作,打手头目看到银翘身后静静站着的虞枝,他倒是个有眼色的,见虞枝衣着不俗,一看就是出身富贵人家,不愿与其起冲突,勉强耐着性子解释:“这位姑娘您有所不知,这小子欠我们钱拖着不还,自古以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第140章 猜测
“既是这样,那你好好与他说便是,也不该动手打人啊,这要是闹到了官府,即便你有理也成了没理的一方。”
虞枝说话慢条斯理,像是泠泠清泉敲击碎石,能够轻易抚平怒火。
她语气轻柔,那头目倒也不生气,眼里生出几分恼恨,狠狠踹了一脚地上的人:“小姐你有所不知,这小子滑头着呢,好好跟他说,他压根不会听,不信你问问他,我之前给过他多少次机会?这小子简直跟滚刀肉一样,脸皮忒厚,要是不好好教训教训他,他那里肯老老实实还钱?”
地上的人梗着脖子神情不忿,头目看得来了火气,正要动手再揍一顿,就听那白裙子的姑娘语调清冷:“他欠了你们多少钱?我替他出了。”
混混们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好事,就连地上龇牙咧嘴的葛全也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一副看傻子似的眼神看向虞枝。
头目最先反应过来,立即谄媚地说了一个数。
对要债的来说,只要能顺利的要回债务,其他的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真要等到葛全这废物还上钱,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有人愿意替他还钱,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虞枝直接当面掏出了几张银票,隔着幂篱瞥了眼地上的人:“拿了钱,你们日后不许再找他麻烦。”
“姑娘放心,这是自然!”混混头目捧着银翘欢天喜地地道谢,“姑娘心地善良,真是菩萨心肠!”
说着朝地上的葛全呸了一口,眼神鄙夷,“臭小子,算你走运遇到个贵人,咱们走!”
一群混混扬眉吐气离开。
虞枝垂眼看着那人,葛全倒吸口凉气,活动着胳膊腿从地上爬起来,被揍的鼻青脸肿,嘴里还在骂骂咧咧:“操他娘的,一群狗杂种下这么狠的手!疼死爷爷我了!”
活生生一地痞流氓的模样,银翘在旁边看着,生生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虞枝盯着他片刻,突然出声:“那群人并非善类,日后还是莫要与其打交道了,否则终将引火烧身。”
她语气中的劝诫不难听出。
葛全一顿,这才抬眼看向虞枝,听声音大概猜到她年纪不大,一身白裙不染尘埃,那裙子的布料在光下流光溢彩,是千金一寸的流光锦,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出身不俗,总而言之,面前的少女和他这种阴沟里的老鼠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刚才少女乍一出现在巷子口,他险些以为天神下凡。
他语气难得迟疑,心里不着痕迹警惕起来:“姑娘为什么要帮我?”
虽然他觉得自己身上没什么值得图谋的,可天上掉馅饼这样的事发生在他这种人渣身上,好像也不现实。
倒是还挺警惕。
虞枝轻笑一声:“只是路见不平罢了。”
葛全心道,哦,千金小姐无聊时的善心发作。
虞枝转身,这时忽然一阵风拂过,扬起幂篱一角,露出她白皙精致的下巴,红唇不点而朱,葛全心跳漏了一拍,看直了眼,瞬间转变了想法。
仙女下凡,不但人美还心善。
他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鬼使神差叫住虞枝,嗓音干巴巴地问:“不知姑娘家住何处?我该如何报答姑娘?”
虞枝顿住脚步,很轻的笑了一声:“不必。”
葛全看着她翩然远去的背影,莫名有些失落。
“姑娘,奴婢还是不明白,干嘛要和这种人扯上关系?您好歹替他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麻烦,他连句谢谢都没有!”
听着银翘不满的嘀咕,虞枝唇角弯起意味不明的笑意:“自然是因为,他身上有利用价值。”
回想起上辈子的记忆,她眼里掠过高深莫测的情绪。
也亏得陈楚楚为了刺激她经常会给她讲一些外界发生的事。
她记了个囫囵,好不容易才查到葛全头上。
银翘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语气还是闷闷的:“可您刚才又说不用他报答,这样他会上钩吗?”
虞枝眨了眨眼,语意不明:“对付这种人不能太上赶着,等着吧,他会主动来找我的。”
她似乎很笃定。
“啧啧啧,谢祯,你有没有觉得头上有点绿啊?”薛淮景语气贱贱的,颇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跟着虞枝的暗卫一五一十将她做的事禀告给了谢祯,不巧的是薛淮景也在场,这厮就差没把幸灾乐祸写在脸上了!
谢祯凉凉地扫他一眼:“你很闲吗?”
薛淮景咂了咂嘴:“我这不是作为兄弟关心你一下吗,别不领情啊!虽然那个谁样样不如你,可保不齐虞姑娘眼光独特,就喜欢这一挂啊!”
这安慰,还不如不安慰!
谢祯对他这副嘴脸深表无语:“你知道那葛全的底细么?”
薛淮景掏了掏耳朵,一脸兴味:“不错嘛,连竞争对手的底细都打听好了?说来听听。”
谢祯神色沉了沉,语气掺杂着复杂的情绪:“此人名叫葛全,游手好闲,嗜赌成性,是淮南王府的小厮。”
薛淮景一顿,脸色变了变,眼里闪过惊疑不定:“淮南王府?”他语气多了几分慎重,嘶了一声,“你说虞姑娘无心还是有意为之?”
这牵扯到淮南王府,很难不让人多想。
薛淮景也猜到了某种可能。
谢祯眼神明灭起伏,藏纳着难以窥探的幽深:“我也很好奇。”
上辈子,正是这个不起眼的小厮,让风光无限的淮南王栽了个大跟头,若非从这小厮手上收集到淮南王反叛谋逆的关键证据,杀了对方一个猝不及防,他想让对方倒台恐怕还要费些力气。
好端端的,虞枝怎么会突然和对方扯上关系?
莫非……
某个荒谬的念头从脑海里一闪而过,让谢祯原本平静的心湖掀起了惊涛骇浪,眼神逐渐有了变化。
只是这个猜测是否可靠还有待验证。
他眉头紧皱,面色沉沉,薛淮景吓了一跳:“怎么着,真打算去把人灭口啊?”
谢祯凉薄扯了扯唇:“我看还是先把你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狗东西灭口再说。”
薛淮景:“……”
第141章 宫宴
中秋这一天终于到来,中午谢家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就开始着手准备晚上进宫赴宴的事宜。
按理来说虞枝的身份是没有资格赴宫宴这种级别的宴会的,不过老夫人有意给她抬脸,再加上谢家的面子说什么也得给,于是虞枝也得了进宫的机会。
谢莹看着虞枝身上低调而不失华丽的衣裙,嫉妒地掐了掐指尖,原本因为穿上新衣欢喜的心情荡然无存。
虞枝极衬青碧色这样素净的颜色,看不出材料的衣裙质感极好,在光下流转着淡淡光华,行动间依稀可见银线勾勒的莲花纹路,倒真有种步步生莲的意态。
腰间做了收腰处理,衬得她那一把细腰不盈一握,她的首饰也极为简单,头上只簪了一根青玉色梅花簪。
分明只是个商户女,那通身气派竟把谢家的女儿都比了下去!
谢莹瘪了瘪嘴,眼珠微转笑盈盈道:“表姐这是头一回进宫吧?宫里可不比自家,规矩可多了呢,表姐若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就跟着我们学好了!”
这话看似体贴地为虞枝着想,细品却有些意味深长,好似在暗指她不懂规矩似的。
谢莹心想,虞枝第一回进宫面见陛下肯定会怯场,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失了分寸。
虞枝在等马车,闻言抬起头看过来,眼眸澄净清澈,仿佛琉璃一般剔透,她弯着眼若有所思笑了一下,并未恼怒:“那就多谢表妹好意了。”
走过来的谢琳琅并未错过谢莹那话,她想来不喜弯弯绕绕,当即轻嗤一声满眼嘲讽:“我说谢莹,就你还好意思教别人呢?你是不是忘了你第一次进宫出的丑了?”
谢莹笑容一僵,立时面红耳赤。
她第一次进宫时年岁不大,心性跳脱,对一切事物充满好奇心,路过一处花园时不小心冲撞了云妃娘娘,还失手摔碎了对方的簪子。
当时她人都吓傻了,连请罪都忘了,呆呆地愣在原地,好在云妃娘娘为人宽和并未追究。
谢琳琅居然在虞枝面前揭她的短,谢莹顿时脸都涨红了,又羞又气,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她气闷地想,明明她们才是一家人,长姐怎么帮着一个外人!
谢婉眸光微闪,这时候才出来打圆场:“表姐,阿莹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别和她计较。”
虞枝饶有兴致勾唇,谢婉可比她妹妹聪明多了。
“明年就及笄了还不懂事呢!”谢琳琅轻哼一声,不耐烦和这两姐妹逞嘴皮子功夫,正巧马车来了,她索性拽上虞枝,“你和我坐一辆马车。”
她心想,就虞枝这闷声不吭的模样,她要是不在,还不得被那两姐妹给挤兑死?
虞枝倒也没拒绝,含笑应了。
看着两人上了马车,谢莹再也藏不住委屈,看了眼谢婉,咬了咬唇:“阿姐,你看大姐姐她!不知道还以为她们才是亲姐妹呢!”
后者敛了笑意,不咸不淡望着她:“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还主动招惹,你这不是自找的吗?”
谢莹不敢置信瞪大了眼,气哼哼冷笑:“说的冠冕堂皇,你还不是一样,看不惯她?装模作样!”
说完跺了跺脚,转身走了,徒留谢婉一个人站在原地脸色难看,她瞥了眼左右见没人注意到这边,这才稍微好看了些。
虞夫人没有跟着一起来,至于老夫人则年纪大了不想跟着折腾,也就选择留在了府里。
二夫人轻声细语和虞枝交代着宫里的禁忌,细心周到,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
虞枝面上乖巧地应着,却有些心不在焉。
事实上,这还真不是她第一次进宫。
上一世,她嫁给谢明衍后进宫过两次。
一次是和谢明衍新婚后不久,赴太后寿宴。
另一次是,谢祯带兵出征前,皇帝曾在宫中为他设下践行宴。
算起来,那是她上一世最后一次见谢祯。
那时她与谢明衍已经形同陌路,她的身体也开始衰弱。
身为谢家媳妇,再加上出于对谢祯的惧怕,这种场合谢明衍再不情愿也只能让她出席。
那时她已有很长时间未曾与谢祯见过面。
谢明衍在她困在别庄,明为养病,实则是软禁。
而谢祯,在她和谢明衍成婚后不久,老夫人逝世,他就搬出了谢府,住进了陛下赐下的宅子里。
两人在谢府门口碰面,虞枝随谢明衍一样唤他三叔,谢祯端详她片刻,眉头几不可察皱了皱,轻轻点头:“近来身体可好?”
似乎只是随口的寒暄。
瞥见谢明衍看过来的目光,虞枝微尖的下巴抵在白绒绒的围脖里,脸蛋略微苍白,拘谨地应答:“一切都好,劳三叔关心。”
见她脸色不太好看,谢祯识趣地住了口。
之后便再无话。
进了宫,谢祯是宴会的焦点,而她似乎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
丝竹管弦美妙醉人,歌舞表演赏心悦目。
虞枝像个局外人一般,麻木坐在那里,宴上的梨花醉清甜甘醇,加上无人管束,她多贪了几杯。
意识有些迷蒙,虞枝静静望着那边与旁人谈笑风生的谢祯,事实上他并不怎么笑,都是别人来找他搭话,似乎是疲于应对,他的神情透着几分意兴阑珊。
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喝醉了,在那一瞬间,虞枝忽然很羡慕谢祯,谢祯他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无人敢置喙半句。
他永远是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而她,早已是笼中鸟。
虞枝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垂下头去。
也错过了谢祯看过来的眼神。
不知何时,她案上的酒被换成了解酒的茶,虞枝没觉出异样,看向旁边的宫女,微笑着道谢。
宫女摇摇头悄无声息退下。
宫宴结束,上马车之前,虞枝看见谢祯只身站在一棵梅花树下,孑然清冷。
不知为何,她竟从他形单影只的身影中看出几分寂寥。
可能是酒还未醒,迟疑片刻,虞枝走上前,抬眼看向谢祯,在对方垂眼看过来的瞬间,露出今晚以来第一个笑:“祝三叔平安顺遂,得胜归来。”
她想,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那就祝谢祯永远这般游刃有余,意气风发好了。
第142章 看戏
虞枝沉浸在回忆中的同时,皇宫已经到了。
外面传来低低的交谈:“谢大人怎么在这里站着?”
“嘶,该不会是在等我吧?哦,那是谢家的马车,难怪。”
虞枝若有所感,她跟在二夫人后面下了马车,刚抬起头,就看见谢祯闲庭信步走了过来。
他穿了身黑色飞鱼服,身姿修长挺拔,如茂林修竹,俊俏中透着几分冷酷的气质,有种旁若无人的漫不经心。
那漆黑深邃的眉眼在虞枝身上一扫而过,眼底的冷淡悄然化解了些,他走上前来,朝着二夫人一点头:“二嫂。”
又看了眼后面下车的大夫人:“大嫂。”
二夫人有些惊讶:“三弟怎么在这里?”
这个时候谢祯不是应该和那些朝臣在一起么?
谢祯语气平静:“大哥和二哥脱不开身,正好我这会儿有空,带你们去保和殿。”
二夫人不知想到什么,弯了弯唇:“那再好不过了。”
大夫人走在后头,眼睛一个劲儿往谢祯和虞枝身上瞄,恨不得盯出朵花来。
今日宫宴,这种场合老夫人不可能拘着不让她来。
虽然说之前抓奸失败,可大夫人心里一直没打消对这两人的怀疑。
奈何半点把柄都没抓到,就如同此时一样,两人之间从始至终连个眼神对视都没有。
大夫人心里急啊,眼看着老夫人要将虞枝和自己儿子的婚事提上日程,她愁的连觉都睡不好!
以前是看不起虞枝的家世,现在是怕她给自己儿子戴绿帽子!
大夫人为了这件事辗转反侧,不得已还是说给了大爷听,然而自家老爷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将她给骂了一顿!
大爷气的不行,就差没指着她的鼻子骂:“难怪母亲要禁你足,这种荒唐的事你也敢信?三弟是什么样的人,也是你能胡乱编排的!枉你还是一家主母……”
他心里只觉荒谬,他那弟弟什么性子,那都是众所周知的,以他的性子决计干不出这样的事!
为此,大爷还与她置气,连着几夜都歇在了妾室房里,简直没把大夫人给气死!
看着前方两人的背影,大夫人脸色沉了沉。
跟随众人的脚步来到保和殿,这时殿内的气氛已经很是热闹,虞枝站在门口,恍惚有种故地重游的感觉。
片刻的失神,她听到明瑶欢欢喜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妤!你来这么早啊!”
她转过身,看着明瑶无忧无虑的模样,心中定了定,已经和上一世不一样了。
虞枝头上的纱布已经摘下,不过伤疤还没有好,她今天特意戴了额饰遮挡。
明瑶探着脑袋看了看,笑眯眯地夸赞:“真好看!”
她脸上露出笑容,几人有说有笑地落座。
明瑶小心翼翼在人群里逡巡一圈,若有所思地压低了声音:“看来传闻是真的。”
谢琳琅一脸八卦地凑上来:“什么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