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折枝by阿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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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瑶眨了眨眼睛,做贼似的小声道:“洛攸宁啊,她今天没来诶。你们说她是不是真的……”
疯了两个字,她到底没说出口。
谢琳琅撇了撇嘴:“谁知道呢,不过就算没疯,她也不会来吧?”
姑娘家发生了这种事,到底没脸见人。
虞枝看向某个方向,忽地出声:“淮南王来了。”
两人同时看去,淮南王正坐在位子上,神色不明。
因为他周身散发着不虞的气息,加上众人都知道他家的事,一时间连上前打招呼的人都没几个。
谁都不愿这时候上前触霉头。
虞枝轻轻眯了眯眼,眼底掠动着隐晦不明的光。
洛攸宁如今正是离不得人的时候,就算淮南王今日不来参加中秋宴,陛下也只会体恤他,可他还是照常来了。
是该说他没心没肺不在意女儿呢,还是说他沉得住气呢?
她抿了口茶,遮住眼底的深思。
人差不多到齐,没一会儿,门外一声高喏:“陛下、皇后娘娘驾到──”
“太后娘娘到──”
众人忙不迭行跪拜礼,虞枝跟随着一同跪下,眼睛盯着光鉴可人的地板,眼观鼻鼻观心。
等到贵人们落座,上方传来一道平和而不失威严的“诸位免礼”,她才微微抬起头来。
这位皇帝并不过分严肃,看起来还有几分慈眉善目,在虞枝的记忆里,他确实算得上一位宽宥仁爱的君主。
皇后娘娘是陛下的发妻,帝后二人可以说得上相敬如宾,感情甚笃。
不过皇后似乎身子并不怎么好,两年后就会因病薨逝。
虞枝看了眼那位眉眼平和温柔的皇后娘娘,眼里多了几分惋惜。
太后娘娘一心礼佛,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对什么事都不太热衷,除了重大场合都不会露面。
虞枝却知道,贤王造反,这位太后娘娘出了很大一份力。
这里面说起来就复杂了,因为当今陛下虽是太后娘娘的亲儿子,母子二人却并不怎么亲近。
只因当初陛下养在还是皇后的显德太后名下,直到显德太后故去,陛下登基,母子二人的关系才有所缓和。
而贤王,是太后的小儿子,从小养在身边,人心总有偏颇,太后也不能免俗,她明显更疼爱贤王。
虞枝安静垂下眼,唇角微微翘了翘。
突然发现重生的好处还不少,她比大多数人掌握了更多先机,也就有了更多翻身的筹码。
谁为刀俎,谁为鱼肉,犹未可知。
“阿妤,你在笑什么?”明瑶留意到她的神色,好奇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虞枝抬起头来,平静地勾唇:“没有,只是觉得很少看见这样热闹的场合罢了。”
像看一出戏,你方唱罢我登场。
有意思极了。
她下意识在人群里寻找着贤王的身影,却无意间对上另一个人的目光。
贺兰玉见她靠过来,轻轻眨了眨眼,朝她举了举手中的杯子。
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
虞枝慢吞吞垂眼,心中情绪莫名。
贺兰玉,这是个变数。
她兀自思考着,没有注意到这一番眉眼官司尽数落到了一个人眼里。
谢祯指节扣着酒杯,周身气势明显阴沉了下来。
第143章 革职
同僚本来正欲借酒宴正酣上前套个近乎,察觉到他周身温度骤降,顿时一个激灵,打消了心思,连酒都醒了几分。
皇帝例行发表了几句感言,宴席正式开始。
同样的地点,如今却是不同的心境,虞枝慢慢品尝着席上的菜式,倒是觉得别有风味。
御膳房的御厨来自天南海北,擅长的菜式也是风格不一,囊括了世界各地的顶尖美食,对吃货来说绝对是一场盛宴。
今日洛攸宁不在,她刚才在人群里扫了一圈,发现陈楚楚也不在,两个死对头都没来,连空气似乎都变得更为清新,虞枝也难得可以放松下来。
宴席进行到一半,虞枝百无聊赖,一抬头却瞥见淮南王正死死盯着谢祯的方向,眼神并不友善。
这让她顿时皱了皱眉。
这会儿大家都沉浸在美轮美奂的歌舞表演中,淮南王却只盯着谢祯,虞枝顿时心头一跳。
她看了眼谢祯,没来由有些不安。
也不知道他发没发现。
再回过头,淮南王已经别开了目光,刚才那一幕似乎是她的错觉一样。
与此同时,还有人留意到了这一幕。
贤王以扇遮面,望着淮南王的方向,饶有兴致地笑了一声:“看来我们的淮南王有大动作啊,谢大人怕是要倒霉了。”
语气中流露着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贺兰玉轻轻挑了挑眉,视线在淮南王和谢祯身上流转,唇角慢条斯理地翘了翘:“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王爷且安心瞧戏好了。”
贤王哼笑一声,不咸不淡地评价:“看来今日没白来,只希望这出戏精彩些,莫要辜负了本王的期待。”
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彼此才懂的眼神。
贺兰玉抬起杯盏浅饮一口,眸光瞥过对面心不在焉的虞枝,眼里添了一丝意味深长。
发觉淮南王的异常虞枝就留了个心眼,暗暗观察着他的动向,久等不见淮南王有什么动作,心里不由升起狐疑,难道是她想多了?
她按捺下心头的不安,克制着朝谢祯那边看的频率,摸起手边的茶水正要喝一口,男子席中,有位大臣突然站了起来,来到大殿正中间:“陛下,臣有本启奏!”
虞枝眯了眯眼,认出这人居然是顾明修,心中闪过一丝惊异。
他突然站出来做什么?
她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不只是虞枝,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顾明修身上,皇帝眉头微挑,笑吟吟开口:“顾爱卿,今日是家宴,不谈政事,有什么事不妨明日早朝再说。”
顾明修深深作了一揖,语气慷慨陈词:“启禀陛下,兹事体大,臣恳请陛下先听臣一言。”
他这番态度,皇帝倒是不好忽视,微微思忖片刻点点头:“既如此,那你便说吧。”
顾明修衣袍一撩跪了下来,挺直了身板:“臣要参锦衣卫指挥使谢祯谢大人,以权谋私,独断专行,草菅人命!”
这话一出,整座大殿都静了静。
虞枝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杯中的茶水洒了点在桌上,她捏着手帕连忙拭去。
神色各异的目光先是看向顾明修,再然后落在谢祯身上。
看前者的眼神透着悚然一惊,似乎是在诧异他为何如此大胆,告到谢祯的头上?
看后者的眼神则不乏惊疑不定,似乎是想看看谢祯对此如何反应?
出乎意料,身处风波的谢祯本人分外平静,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似乎顾明修弹劾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看向顾明修的眼神既无怨恨,也无惊慌,平静的像在看一块石头。
皇帝默默消化了一下顾明修的话,神色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问道:“顾爱卿说这话可有何依据?”
顾明修不慌不忙,看起来早有准备,呈上一份卷宗:“前些日子微臣无意间查阅卷宗,发现一个案子有些蹊跷。正是由谢大人经手的贪污税银案。此时事情尚且未盖棺定论,谢大人便将涉及此案的官员拿入了诏狱,以严刑逼供强迫几位官员认罪,并且在未经过三堂会审的前提下,将其中一位官员逼死在狱中。”
顾明修看向谢祯,眼里一闪而过一道快意,口吻冰冷地道:“而类似的事件不止一次发生,谢大人仗着指挥使的身份和陛下的信任,不止一次越俎代庖插手大理寺的案子,微臣实在不忍谢大人误入歧途,辜负了陛下的信任,这才出言检举!”
当日谢祯在临江楼那般羞辱他,他早已心存怨恨,如今总算让他逮着机会,以牙还牙!
皇帝接过内侍呈上来的卷宗粗略地翻看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地看向谢祯,沉着语调:“谢祯,顾爱卿的话是否属实?”
谢祯站了起来,眉眼淡淡:“回陛下,确有此事。”
对方来势汹汹,准备充分,他甚至都懒得辩解。
皇帝脸色愈发难看:“既然如此,你可认罪?”
谢祯拱手一礼,不卑不亢:“臣,愿听凭陛下处置。”
皇帝将手里的卷宗重重往桌上一拍,冷哼一声:“混帐东西!朕是不是平日太纵着你了?!”
满殿寂静,众人屏息静气,一时间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虞枝心里紧了紧,目光紧紧望着谢祯的方向,只盼着他能服个软。
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万一陛下真要惩治他可怎么办?
谢祯只神色平静地垂头:“微臣知错,请陛下息怒。”
换做旁人遇到这种情况,早就诚惶诚恐地跪下请罪了,他嘴里说着知错,分明脸色却半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皇帝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朕委以你重任,不料你却恃宠而骄,既然如此,那便革去官职在家好好反省!”
说完,他便愤怒地拂袖离去。
太后神色平静地起身。
皇后微微叹息一声,也跟着离开。
众人跪地相送,一时间,下面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革职这样的处罚,未免也太严重了些。
大家神色不一,有暗自幸灾乐祸的,也有冷眼旁观的。
谢祯平日里太风光,又得罪了太多人,他一倒台,落井下石的人远比雪中送炭的人要多。
第144章 分别
淮南王率先站起身,似嘲非嘲看了眼谢祯:“谢大人,哦不,现在是谢三爷了,真是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啊。”
谢祯眼皮微动,抬眼觑他,一言不发。
淮南王眸光微冷,见他不接招,似乎也觉得没意思,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贤王合起折扇轻敲掌心,面带叹惋看向谢祯,语气惋惜:“谢大人,你这回可是糊涂啊!”
说完摇了摇头,叹息着出门,贺兰玉紧跟其后。
至于其他人,碍于谢祯平日的余威,到底也没敢上前落井下石。
人群逐渐散去,大夫人心中有种扭曲的快意,沉默着没开口。
二夫人也皱着眉一脸担忧,她惯来八面玲珑会做人,这会儿自然也不会落人口舌,更何况这份担忧的的确确掺杂几分真心。
毕竟如今谢家满门荣誉都身系谢祯一人身上,谢祯真要是倒台,与谢家而言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是以宴席一散她就忙不迭凑上去:“三弟,这,这该如何是好?”她眼睛一亮,“陛下平日最是看重你,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将你革职的!不如你找关系好的同僚去陛下那儿求求情,兴许陛下就……”
“二嫂。”谢祯眼神平静打断她,在那样的目光下,二夫人不由噤声,仿佛所有小心思都无处遁形般。
他神色冷淡地继续,“回去吧,陛下罚我在府中禁足呢,抗旨不遵可是死罪。”
二夫人讷讷不敢言。
谢祯率先抬脚朝外走,待看见目光担忧望过来的虞枝时,眼神透着几不可查的安抚。
虞枝提着的一颗心不知为何就定了下来。
回谢府的路上一路都很安静,马车里的气氛沉默得令人窒息。
一到府门口,二夫人和谢琳琅就火急火燎地朝福荣院去了,大夫人不急不忙扶了扶云鬓,唇角微微翘起:“走吧,我们也去拜见一下老夫人。”
看她那表情,分明是去看好戏的。
谢婉和谢莹对视一眼,不太敢看谢祯的热闹,识趣地回了府。
银翘扶着虞枝,小声地感叹:“瞧大夫人和二夫人这性子,倒像是颠倒了一样。”
她偏头问虞枝,“姑娘,我们也要去福荣院吗?”
虞枝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压低了嗓音:“回汀兰苑,谢府的家务事,我们这些外人可不适合在场。”
谢祯回府后不疾不徐回自己院子换了身衣裳,这才往老夫人那儿去。
这时候二夫人已经差不多把事情的经过都跟老夫人交代了一遍,老夫人面色变化莫测,可好歹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还算沉得住气,没露出失态。
正在这时,外头的嬷嬷进来禀报:“老夫人,三爷来了。”
二夫人连忙止了话头。
谢祯低头进门,神色自如朝着老夫人行了礼:“儿子给母亲请安。”
老夫人眼神复杂,辨不出什么情绪:“你倒是沉得住气!”
谢祯扯了扯唇:“看来母亲都知道了?事已至此,难不成母亲更愿意看到儿子一蹶不振?”
老夫人重重冷哼,手拍在桌上,扫了眼屋里的其他人:“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对这个孽子说!”
众人不敢逗留,忙不迭退了出去。
嬷嬷上前将门给关上,大夫人等人看到阖上的门,思绪各异。
屋里,老夫人没好气瞪了眼谢祯:“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祯嘴角微扬:“看来什么都瞒不过母亲。”
他正了正色,语气低了下来:“我要离京一趟。”
老夫人面色微变。
众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清脆的碎裂声,伴随着老夫人含着怒气的斥骂:“混账玩意儿!你想气死我不成?给我滚回你的院子闭门思过,好好反省!”
门被打开,谢祯从里头出来,衣袍沾了点水渍,他不甚在意地抖了抖,云淡风轻道:“儿子告退,母亲保重身体。”
他看也没看众人,携着一身清冷目不斜视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话。
与此同时,虞夫人也听到了风声,有些担忧地蹙眉:“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虞枝轻声解释:“官场上明枪易挡,暗箭难防,遭人算计也是常事,三爷这是着了道了。”
她理所当然站在了谢祯那边,将他代入了受害者角度。
虞夫人惆怅地叹息:“看来豪门望族也有本难念的经。”
虞枝想起之前谢祯递给她的眼神,稍稍放心,谢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应该有自己的打算。
更何况上一世直至她死,谢祯都一直好好的,没道理这辈子就不一样了。
虞夫人抿了抿唇:“不若我明日就启程离开。”
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也不好腆着脸继续待在这里给别人添麻烦。
虞枝有些诧异,细想也不奇怪,她咬了咬唇:“娘,不如我陪你一道回去吧,顺道也看看爹。”
虞夫人眉头微蹙,明显不赞同:“你爹他好好的,有什么好看的?”她拉起虞枝的手,嗓音温柔,“放心吧,我和你爹都会好好的,看着你风光出嫁。”
虞枝心头梗了一块石头,被拒绝并不在她的意外之中,只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受。
虞枝眼神微闪,决定来个先斩后奏。
无论如何,她是绝对不放心让娘一个人回家的,她不同意,大不了她偷偷跟上去。
到时候木已成舟,娘总不可能赶她走。
次日,虞枝送虞夫人到渡口,她红着眼睛表现的依依不舍,虞夫人倒也没怀疑。
深深地看了眼面前的少女,她温柔地抱了下虞枝:“阿妤,你永远是娘的骄傲。”
虞枝眼眶微酸,将哽咽咽回了喉咙。
船即将启程,再不舍也要分别,虞夫人一步三回头,挤出一个笑容:“娘走了,你一个人好好的。”
虞枝目送她上船,母女二人凝视着彼此,虞夫人朝她挥了挥手:“回去吧。”
直到再也看不清彼此的面容,虞枝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对银翘吩咐:“联系最近的船,最好今晚夜里就能走。”
银翘点头:“是。”
第145章 同行
入夜,虞枝将写好的一封信留在桌上,只等谢府的人发现她不见了有个交代。
银翘在窗外张望,小声地道:“姑娘,时辰快到了。”
虞枝拢了拢披风,转身出门。
后门的小厮是谢祯的人,会给她行个方便,她已经事先打过招呼了。
只是就这么不告而别,虞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安。
她是不是应该和三爷告个别?
毕竟谢祯待她一向不错,若是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岂不是显得不近人情?
“姑娘?”见她顿住脚步,银翘疑惑地望过来。
虞枝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走吧。”
夜已深,没必要去打扰对方。
主仆二人小心谨慎地在夜色下摸黑行走,突然停住脚步。
前方不远处立着一道颀长身影,乍一瞥见,银翘瞪大了眼,还以为见了鬼,好悬把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给咽了回去。
那人从暗处站了出来,月光一点点照亮了他的轮廓,谢祯的脸色喜怒莫辨,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眼角余光瞥过她身后的包袱,洞悉了什么:“打算就这么走了?”
虞枝张了张嘴,嗓子莫名发哑,她自觉心虚,小声地唤道:“三爷。”
说完便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虽然心里想着应该和谢祯道个别,可对方真出现在她眼前,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谢祯走上前来,发丝沾着潮湿的夜露,长而卷翘的睫毛下一片深幽迷朦的雾气。
虞枝脑海里滑过一个念头──
难道他一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他早就知道自己会偷偷离开?
她看向谢祯的眼神不由添了些复杂。
却听对方嗓音冷静地道:“不是要走么?我送你。”
虞枝眼眸微睁,圆圆的杏眼直勾勾盯着他,似有些意外,莫名的情绪萦绕在心头,片刻后,她点点头:“那……多谢三爷。”
有谢祯同行,虞枝的行动变得更为顺利,门房瞧见虞枝和谢祯深夜出府,连问都没多问一句,恭恭敬敬开了门,完全把谢祯还在禁足中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从谢府到渡口,一路上气氛都很安静,虞枝到底心虚,最先受不住这样的沉默:“三爷怎么知道我会离开?”
谢祯正在把玩一支鼻烟壶,闻声抬起头来,无声勾了勾唇角:“很好猜,你娘莫名其妙中了毒,作为女儿,你不可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回江州。更何况,白日里你和门房打了招呼,说夜里要出府,我便猜到了一二。”
虞枝交握的手微紧,有些忐忑地垂下头,嗓音低不可闻:“那,三爷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他语调微扬,透着几分兴味,一语中的,“怪你不告而别?”
她眼睫小幅度地颤了颤。
“唔,我是有些不高兴。”谢祯沉思片刻,如是道。
她抬起头来,撞入他深邃的眼眸。
谢祯定定看着她,似是调侃:“原来我在你心里,这般不值得信任吗?”
虞枝慌乱地瞪大了眼:“不是这样的……”
他唇角倏尔扬起,不再逗她,语调低了下来,透着明显的安抚意味:“为人子女,担心父母很正常,这无可指摘,没什么好责怪的。”
他话音微顿,语气含着几分笑意,“不过下次再遇到什么事,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帮你呢?”
虞枝眼眶有些发烫,她那些不能向旁人宣泄的恐惧不安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见最亲近的银翘都不能透露。
她惶恐会再次失去爹娘,重蹈覆辙,她无路可走,只能去搏。
谢祯却轻而易举地抚平了她心中的不安,看穿了她的逞强。
这样好一个的人,她如何不心动呢?
虞枝用力地抿了抿唇,眼睑微微颤抖地点头:“我记住了。”
谢祯眉头舒展开来。
她想起昨日的事,神情犹疑:“陛下不会真的疏远三爷的,三爷勿要思虑过多。”她脸上闪过一丝愧疚,“说来都是我不好,若不是因为我,您也不会被顾明修那个小人记恨!”
她鲜少在人前骂人,可见心中厌恶极了顾明修。
谢祯微怔,意识到虞枝是在安慰他,低低笑起来:“不关你的事,今日之事,没有顾明修也会有其他人,他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他的眼神添了一抹意味深长。
虞枝一点即通,心里好受了些:“那,三爷可有应对之策?”
谢祯懒洋洋往后靠,意味不明地哼笑:“有啊,老老实实禁足,等陛下什么时候高兴了记起我再说。”
这个回答在虞枝的意料之外,可以说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完全不符合谢祯的行事风格。
她傻愣了一下,干巴巴地安慰:“陛下圣明,相信很快就能赦免三爷的。”
他看着她绞尽脑汁的模样,心中好笑不已,眸光愈发柔和。
到了渡口,船已经停泊在那里了。
虞枝心中有淡淡苦涩蔓延开,强忍着不舍朝谢祯展露出笑容:“三爷,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您这些日子来对我的照顾,阿妤铭记在心,不敢忘怀。”
下次见面不知何时,虞枝只能尽可能的表达自己的感激,然而一向伶牙俐齿的她在谢祯面前却仿佛成了哑巴。
谢祯似笑非笑地瞧着她:“怎么你说得好像生离死别似的?”
她局促地红了脸,他挑眉一笑,语气闲散,“现在不是道谢的时候,你可以先留着。温馨提醒一下,船马上要开了,不想走了?”
他的手绕了一圈,将虞枝肩上的行李取了下来,轻松抬脚朝船上走。
虞枝一愣,反应过来的同时连忙追上去:“不麻烦三爷了,我自己可以的。”
谢祯充耳不闻,朝着船夫点了点头:“可以启程了。”
船夫得到吩咐,竟然真的就开始起航。
虞枝有些着急:“三爷,您还没下船呢!”
谢祯冲着她挑了挑眉毛,气定神闲地勾了勾唇:“谁说我要下船?”
她瞳孔微缩,一时不太能理解谢祯的意思,张了张嘴:“您不回去了吗?”
笑意掠过眼底,他淡淡评价:“还不算太笨。”
第146章 南下
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虞枝的预料,见谢祯转身朝里走,她连忙追上去:“是因为我吗?三爷,你不用送我的,我自己也可以……”
她话说到一半顿了顿,匪夷所思地看着阿渡从船舱里走出来:“三爷,都已经安排好了。”
对方看到她,笑眯眯问好:“表姑娘好。”
虞枝愣了愣,下意识看向谢祯,对方也在看她:“谁说是因为你了?”他嘴角的弧度有些讳莫如深,“和你顺路罢了,刚好我也要下江南。”
她眼神难掩诧异,觉得谢祯可能是为了她的自尊着想在开玩笑。
谢祯将手里的行李交给阿渡,示意她到旁边坐下,虞枝呆呆照做。
谢祯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此次我是有公事在身,需离京一趟。”
虞枝捧过茶,仍有些不能回神:“可是,您不是被陛下革职禁足了吗?”
他喝了口茶,不甚在意地笑笑:“掩人耳目罢了。”
“好你个谢祯!连我都瞒在鼓里,亏我还在为你担惊受怕,真以为你被淮南王那龟孙算计了!”
中秋宴过后,薛淮景找到谢祯,眉眼皆是被戏耍的不忿。
谢祯淡地扫了他一眼:“将计就计而已,这你都看不出来只能说明你蠢。”
薛淮景狠狠一噎,想骂人,又深知骂不过谢祯只好咽了回去:“所以陛下是和你联合起来演了一出戏?”
对方摸着下巴微笑,似是有些欣慰:“还不算蠢的太厉害。”
薛淮景眼皮一跳,下意识忽视了他讽刺自己的话:“所以你演这出戏的目的是什么?”
“放长线钓大鱼。”谢祯站起身来,眼眸幽深,“我要离京一趟,你帮我盯好这里。”
“去哪里?”薛淮景皱了皱眉,下意识追问。
他只吐出两个字:“江南。”
薛淮景猛地眯了眯眼,狐疑地看向他:“不对啊谢祯,你这是假公济私吧?”
谢祯扯了扯唇,似笑非笑盯着他。
薛淮景被这眼神看的头皮发麻:“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虞枝神色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她就说嘛,谢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她很快理清了思路,眼睛亮了一下:“所以三爷这一趟是要秘密出行,不能被人知晓,对吗?”
谢祯递了个赞赏的眼神:“聪明。”
虞枝又想起什么:“那老夫人那边怎么办?”
谢祯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她知道。”
她略有些惊愕地睁大了眼:“她知道?”
之前还听说老夫人发了很大的火,难不成是故意的?
虞枝很快想通其中关窍,顿时失笑。
她抬起清亮有神的眼睛,跌宕起伏的心情平静下来:“那接下来的一路,承蒙三爷关照了。”
谢祯挑了挑眉毛:“客气,等到了你家乡,我还要承蒙你关照呢。”
虞枝微怔,唇角微微扬起:“好啊。”
船驶出港口,朝着漆黑的水平面逐渐行去。
距离虞夫人离开相差一日,虞枝估摸着追上她最快也要第二天下午,提心吊胆一夜她的精神也陷入疲乏的状态,和谢祯告别后就回房休息了。
次日一早,谢府这边也已经发现虞枝留下的信,第一时间呈给了老妇人。
不知为何,老夫人的神色有些复杂,盯着手中的信久久没说话。
大夫人轻哼一声,见缝插针给老夫人上眼药:“在人家府上借住,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人,简直不成体统!”
老夫人冷冷横了她一眼:“阿妤告知过我,你有什么意见吗?”
大夫人眼睛一瞪,不甘咬了咬唇,老夫人这明显就是偏袒!
然而她到底不敢太过放肆,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二夫人笑了一声:“阿妤一片孝心,心中记挂父母这也实属正常,这证明这孩子重情重义,是件好事啊。”
老夫人明摆着偏袒虞枝,她才不至于向二夫人那般没眼色上前找骂。
老夫人扫了眼屋里的人,敛了敛眉,看谁都心气儿不顺:“行了,没别的事就别杵在这儿碍我的眼了,都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