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折枝by阿虞呀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1-06
她眼珠转了转,捂着嘴笑了一下:“人家那样子一看就不是亲兄妹,有你什么事啊?”
谁家亲兄妹那般亲密?更何况两人长得也不像。
刘叔摇了摇头,提着才打回来的鱼低头进灶屋。
柱子闻言更是心都碎了,挺大个一人哭的那叫一个委屈:“那我也不知道啊!他兄长还瞪我……”
刘婶轻哼一声,没有半分同情:“谁叫你这么没眼色,瞪你怎么了?瞪你都是轻的!”
来自亲娘的打击更为致命,柱子一脸心如死灰。
“行了,别哭丧着一张脸,人快回来了!”
谢祯的猜测果然没错,又过了一日,阿渡他们总算找来了。
“就是这家!”村长领着人来到刘家院外,刘婶正在院子里择菜,听闻动静抬起头来,眼神有些好奇。
“村长,这是谁啊?”
村长松了口气:“刘婶你在家啊,不是说你家救了两个人吗?人家的家人找来了,快带我们见见!”
“呀!”刘婶惊讶地站起身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眼里闪过一抹喜色,“成,那我这就去叫虞姑娘出来,她知道肯定很高兴!”
阿渡一听说“虞姑娘”三个字就知道没找错地方,旁边的银翘更是霎时红了眼,迫不及待地想见见人。
虞枝正在给谢祯喂药,她也是这几日才知道,让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指挥使谢大人天不怕地不怕,竟然怕吃药?!
每到喝药,谢祯总是推三阻四,虞枝无法,只得亲自守着他喝。
“虞姑娘!虞姑娘!天大的好消息,你家人找来了!”
虞枝听闻动静愣了愣,和谢祯对视一眼站起身来。
银翘已经跑了进来,眼睛一红就往虞枝怀里扑:“姑娘,奴婢可算是找着您了!”
她下意识伸开双手把人给接住,有些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我这不是没事么?”
阿渡和宁七看向床上的谢祯,脸上闪过担忧之色:“三爷,您这是?”
谢祯神色淡淡,看向二人的眼神掺杂着一抹微妙的嫌弃,似乎是怪这两人来的太早了。
“无碍,只是小伤。”他敛了敛眉平静地道。
虞枝眉头当即一皱:“这怎么能叫小伤,中了两箭呢!”
谢祯挑了挑眉,对此未置一词。
阿渡和宁七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无奈。
虞枝在他们身后望了望,眼神有些担忧:“对了,我娘呢?她没事吧?”
银翘抿嘴一笑:“姑娘放心,夫人没事,就是心里记挂姑娘,几个晚上都不曾睡好。”
阿渡笑着安了她的心:“姑娘,虞夫人如今正在镇上的一家客栈等您,小的担心路途奔波,就没让夫人跟过来。”
虞枝这才放了心:“多谢你们救了我娘亲。”
“姑娘言重,我等份内之职。”宁七朝着她一抱拳,转头看向谢祯。
“三爷,马车已备好,您看什么时候可以动身?”
谢祯看了眼虞枝,心知她忧心母亲,思忖片刻有了决断:“即刻便可以。”
站在门口的刘婶惊讶地瞪大了眼:“两位这么快便要走了?怎么不再住上两天?”
这狭小的屋里一下子挤进来这么多人,看上去还都不一般,刘婶一家人只能不尴不尬地站在门口,心中对虞枝他们的来历愈发震惊。
眼见着谢祯说要走,刘婶这才忍不住开口。
谢祯看了过去,正思量着怎么开口,虞枝已经朝刘婶一家人走了过去,嘴角弯起几分笑意:“这些时日已经叨扰您太久已是不妥,更何况我家中还有母亲为我坐立不安,为人子女总得回去报个平安。”
刘婶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有些惋惜:“那确实该早些回去,省得你家人担心。”
话说到这里,也没有挽留的理由。
柱子在不远处巴巴望着温声软语的虞枝,心里最后那点念头也彻底熄灭了,一颗心碎成好几瓣。
这样的人,的确是他高攀不起的。
他就是个穷小子,哪里高攀得起这样的大家闺秀?
只是少年情窦初开,还没来得及生根发芽就惨遭沉痛打击,估计得缓上好一阵了。
他眼里正要流露出悲伤,一转头就见谢祯幽幽地盯着他,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
“……”
柱子缩了缩脖子,转身跑开了。
他算是知道了,那位公子就是故意的!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虞枝让银翘给了刘婶一笔感谢的银子,刘叔刘婶死活不肯收。
“您之前给的已经够多了,这还没花完呢,怎可再收姑娘的银子!”刘婶满脸不赞同。
刘叔更是不肯要,在他看来,他不过是举手之劳救下了二人,换做任何人也不会见死不救吧?
虞枝倒也没强求,悄悄给塞在了枕头底下。
第160章 饴糖
马车停在村口,虞枝正要弯腰上马车,身后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虞姑娘!”
虞枝回过身来,就见柱子朝她匆匆跑了过来,还带着喘。
刘婶心里一个咯噔,笑意僵在嘴角,坏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傻小子该不会要做什么蠢事吧?
她想拦,奈何傻儿子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朝虞枝走了过去,顿时瞪直了眼。
虞枝看着朝她走来的人,倒很有耐心:“柱子哥,还有什么事吗?”
柱子看了眼她身后马车里坐着的谢祯,对方也在看他,眸光晦暗,脸色并不算友善。
柱子脚步微微一顿,还是鼓起勇气走了上去,他双手捧着油纸包着的什么东西,举起递给虞枝,黑黝黝的眼眸满是小心翼翼的赤诚:“这里有一些糖,虞姑娘拿着路上吃吧。”
她有些意外地睁了睁眼,垂眸看去。
纸包的很用心,也很干净,一如少年的赤忱之心。
她又抬头看向对方,他好似很紧张,嘴唇抿的紧紧的,眼里的局促无处遁形。
须臾,马车上的姑娘弯着眼睛笑了一下,抬手接过了那包糖,语调含笑:“那就谢谢你了,正好我爱吃糖。”
柱子没想到她真的会收下,红着脸结巴了一下:“不……不客气!”
阿渡偷偷瞄了一眼自家主子,果不其然,一脸的阴云密布,那眼神活像是要吃人!
他果断离马车远了些,生怕被殃及池鱼。
阿渡幽幽叹了口气:“风雨欲来啊!”
宁七耳尖听到了,下意识抬头望了望天,分明是晴空万里,怎么可能下雨,哪来的风雨欲来?
他斜了眼阿渡:“傻了吧你?”
阿渡没好气瞪了他一眼:“等着瞧吧!”
谢别了刘家人,离开了小渔村,虞枝坐在马车里,将那包糖递给银翘让她收好。
猝不及防听闻一声笑,她抬眼看过去,谢祯睨着她,眼神意味不明。
她有些不明所以,迟疑片刻:“三爷笑什么?”
他笑意不达眼底,慢悠悠评价:“那傻小子倒是有心。”
真是小看了他,临走前来这么一出!
虞枝想到柱子当时的模样,唇角弯了弯:“确实。”
谢祯不说话了,马车里的气氛似乎有些冷。
银翘慢吞吞挪动着身子,尽可能地往门口的方向靠,求生欲也是很强了。
虞枝后知后觉过来有些不对,她看了眼谢祯,关切地问:“三爷怎么不说话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银翘眼观鼻鼻观心:还能哪里不舒服,心里不舒服呗!
然而借她一百个胆子这话她也是不敢讲的。
谢祯掀了掀唇,不动声色觑了眼那包糖,忍住把它扔下马车的欲望:“刚喝了药,嘴里泛苦。”
银翘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嘴角上扬的冲动。
哦哦哦,三爷要不要再明显一点?
虞枝不疑有他,可她没有随身带糖的习惯,四下一扫,拿起那包糖拆开油纸,拿出一颗递给他:“那吃颗糖?”
谢祯看了眼她手里的,微微一笑:“一颗似乎不太够。”
她犹豫着又拿起一颗:“够了吗?”
他笑得人畜无害:“不如你把那一包都给我吧?”
虞枝惊讶地瞪大了眼,脱口而出:“那样不会齁得慌吗?”
谢祯眸光泛着不着痕迹的冷,仍是笑着的:“不会,我心里苦,正需要压一压。”
虞枝:“……”
银翘:“噗。”
她眼神慌乱地抬头,就见谢祯看了过来,结结巴巴道:“马车里闷得慌,奴婢……出去透透气!”
说完忙不迭开溜。
只剩二人相对沉默。
虞枝再迟钝也反应了过来,哭笑不得:“三爷跟柱子置什么气?他没有什么恶意的……”
谢祯恹恹地闭上眼:“罢了,你既不愿给那便算了,也是我强人所难。”
虞枝:“……”
一包糖而已,真不至于。
她迟疑着将整包糖塞到谢祯手里:“这样……行了吗?”
他变脸似的睁开眼,唇角微微勾起:“回头赔给你。”
虞枝脸热了热:“那倒也不用。”
她又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用糖来哄?
呃,倒也不是说谢祯幼稚的意思。
但他这一行为,确实和成熟不怎么沾边。
只是……他为何会对一包糖耿耿于怀?
谢祯睨了眼手里的战利品,本着报复的心态,捻起一颗放进嘴里,脸色登时有些凝固。
浓郁的劣质糖精在唇齿间化开,他连腮帮子都有些木。
面无表情地磨牙切齿,是要齁死谁?
只不过自己做的孽,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一路到了虞夫人落脚的客栈,虞枝迫不及待下了马车,随着银翘进了门。
谢祯不紧不慢跟在其后,他看了眼宁七,对方会意走上前来:“三爷有何吩咐?”
谢祯思忖片刻:“去买糖,各种各样的都来一份。”
宁七罕见地脸上浮现一抹匪夷所思:“啊?”
谢祯斜了他一眼:“啊什么啊?还不快去?”
“噢。”宁七纳闷儿地转身离开,百思不得其解。
他家主子什么时候喜欢吃糖了?
他不太够用的情商忽然上线,顿时了然。
想来是虞姑娘爱吃吧?
“娘!”
虞枝一眼瞧见了虞夫人,拎着裙摆上前。
虞夫人不敢置信回过头来,眼角一红:“阿妤。”
母女二人好不容易团聚,自是又煽情了一会儿。
吃饭的时候,谢祯大概规划了一下路线,决定按计划继续启程。
虞枝眉头微蹙,不太赞同:“可三爷您的伤还没好呢!”
他摆了摆手,并不在意:“无妨,路上行驶慢些也不影响。”
他又不骑马,在马车里影响不大。
何况真要等他的伤完全养好再上路,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
得知谢祯是为保护虞枝受的伤,虞夫人那叫一个感激涕零,原来对谢祯的态度恭敬客气,如今却多了几分亲近,对谢祯来说也算是因祸得福。
与此同时宁七完成了谢祯交代的任务。
虞枝瞠目结舌看着房间里堆着的糖,各式各样的都有,足足有一座小山,她憋了半晌,眼神一言难尽:“三爷是打算开一家铺子吗?”
谢祯挑了挑眉,意味深长:“你不是爱吃糖吗?”
虞枝:“……”
她可算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161章 旧事
虞枝望着少说得吃上几个月的糖,面露绝望地心想,这可真是甜蜜的负担。
然而当着谢祯的面她还不能表现出不情愿,勉强挤出一抹笑让银翘收了起来。
谢祯脸上这才有了笑模样:“你若是喜欢,之后我再给你买些不一样的换着吃。”
虞枝嘴角弧度僵了僵,僵硬地婉拒:“三爷,还是等这些吃完了再说吧。”
开什么玩笑,这些都不知道要吃到何年何月呢!
早知道就不该嘴贱和柱子说她爱吃糖了,虞枝这会儿后悔不迭。
银翘嘴角抿着笑,又不敢太放肆,憋的挺辛苦。
在客栈歇息调整了一夜,次日一早一行人又继续赶路。
谢祯的恢复能力果然不错,寻常人若是受了这样的伤,少说得在床上躺几个月,他不过几天已经能行动自如,除了脸色苍白些,丝毫看不出受了重伤的模样。
饶是这样,虞枝依旧不敢放松警惕,因为这是为了她受的伤,她没少忙前忙后伺候,那叫一个衣不解带。
这一路,为了方便近身照顾,虞枝都是和谢祯同一辆马车。
这让单独乘坐一辆马车的虞夫人难免察觉到一丝异样。
虽说谢祯是为了女儿受的伤,可男女同乘一辆马车到底有些不妥,更别说谢祯还身份贵重。
她拧了拧眉,看向旁边的银翘:“谢三爷对阿妤,一向这样照顾吗?”
若说是照顾小辈,可谢祯做的事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长辈的单位,连她都不免惊奇。
人在生死关头自保才是本能,能豁出性命救一个不相关的人,这是何等的大义?
她可没听说谢家这位三爷是一个热心肠的人。
银翘神色微僵,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夫人有所不知,三爷这人面冷心热,对姑娘向来很照顾的,许是得了老夫人的嘱咐吧?”
作为贴身伺候虞枝的人,她自然知道自家姑娘和三爷的关系似乎过分亲密了些,本能地帮虞枝隐瞒了下来。
提及老夫人,虞夫人倒是没再怀疑,恍然般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银翘悄然松了口气。
他们就这样一路走陆路,又换了水路,摇摇晃晃终于到了江州地界。
进江州时天色已黑,一行人只能找了一家客栈先落脚,明日再进城。
很快就能回家,虞枝激动的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次日醒来眼底还残留着微微青黑,然而她的精神状态却挺不错。
一大早,虞枝梳整完毕,路过谢祯房间门口发现房门紧闭着。
不会吧?这个时辰他还没起来?
要知道谢祯起床一向准时,抱着好奇的态度,她抬手敲了敲门,刚敲了两下房门被打开,开门的竟不是谢祯。
虞枝瞧着面前的脸愣了一愣。
这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五官只能说端正,但是毫无特点,放在人群里也找不到的那种。
她却有些失神,这张脸,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没等虞枝想个明白,阿渡从走廊尽头走来,有些疑惑地望着她:“姑娘,你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他走上前来,见到虞枝面前的男人,顿时了然:“主子。”
……主子?
虞枝猛地扭头看向面前的男人,对方正面无表情盯着她,脸上倏然浮现出似曾相识的似笑非笑:“怎么,没认出来?”
这熟悉的声音,正是谢祯无疑。
她瞳孔紧缩了一下,声音难掩错愕:“三爷?”
谢祯懒洋洋点了点头,让开身子:“进来吧。”
虞枝迟疑片刻跟了进去。
待她坐下,谢祯先她一步开口:“好奇我为何会是这副模样?”
虞枝抿着唇点了点头。
他嘴角勾了勾:“这次我来江州是为了公务,顶着原来的脸不太方便,所以只好换一张。”
江州太守见过他,要是一见面必定能认出来,不利于他行事。
虞枝眼里有惊讶一闪而过,仔仔细细瞧着他的“脸”,语气不确定地问:“所以三爷是戴了人皮面具吗?”
她只听说过这东西,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细看果然和真正的人皮无异,根本看不出端倪。
谢祯有些意外,坦然点了点头:“你还听过这个?”
她有些不好意思:“略有耳闻。”
就在这时,虞枝忽然一怔,电光火石间脑海里闪过什么,看向谢祯的眼神透着一抹不敢置信。
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张脸了!
上辈子在别庄,庄子里来了个新护卫。
那时候虞枝的身体还没那么糟糕,有一日在院子里散步,心神恍惚之下脚滑差点儿掉进池塘,就在这时一个人扶住了她。
来人很有分寸,扶住她的腰确认她站稳后迅速松开手后退几步。
虞枝抬眼瞧着面前的陌生面孔,皱了皱眉:“你是谁?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那人低着头,嗓音沙哑:“回夫人,属下是新来的护院。”
虞枝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方才之事,多谢。”
对方顿了一下,恭敬垂头:“属下的份内之责。”
虞枝觉得有些意思,因着陈楚楚特意交代过,庄子里的人对她这个夫人伺候的都很不上心,更别提恭敬,这个人却不一样。
之后她经常会在院子里碰到他,他大多时候沉默地站在不远处,也不说话,跟个木头似的,存在感也不强。
时间久了,虞枝也懒得计较,似乎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有一段时间,她的窗前每天都会有一枝新折的花。
尽管没亲眼瞧见,可她直觉知道是谁的手笔。
从一开始的无视,到后来的驻足。
银翘看着窗台上的花,习惯性问了一句:“夫人,要扔了吗?”
虞枝却改了口,她瞧了好一会儿,扯了扯唇:“找个瓶子插起来吧。”
这枝花为她的生命带来了那么一丝生机。
可是直到某一日,虞枝惊觉许久窗台上都未出现新的花。
那个人,也再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虞枝找来掌事的婆子状若不经意问了句:“那个个子高高的护院呢?”
婆子不以为意:“几日前就走了,八成是觉得留在这里没前途吧。”
虞枝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我知道了。”
第162章 虞府
虞枝从回忆里抽身,看向谢祯的目光带了隐隐的颤抖,又藏着难言的复杂。
谢祯察觉到了,眉梢轻轻一抬:“怎么了?做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语气平静地问:“三爷脸上的人皮面具,有原型的吗?这样栩栩如生,跟真人一样。”
他眸光动了动,唇角翘了翘:“自然是有的。”
虞枝怔了怔,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
谢祯端详着她的表情,耐心解答:“这人皮面具是照着我手下一个暗卫捏的。”
谢祯的人?
虞枝缓缓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见识一下。”
他随意扯了扯唇角:“等回京再说吧?他这次没来。”
虞枝率先出了门,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谢祯盯着她的背影,眸光幽深,久久没有动作。
因为虞枝提前打过招呼,所以当看见改头换面的谢祯时,虞夫人没表现的太过惊讶。
马车又行驶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这就是姑苏城?”阿渡发出了一声感叹,“果然名不虚传!”
银翘得意地抬了抬下巴:“那是,咱们姑苏虽比不上盛京繁华,却也不差!”
虞枝没有说话,而是盯着城门上“姑苏”两个大字,心尖阵阵发烫。
事隔多年,她终于回到了魂牵梦萦的故土。
进了城,穿过热闹的大街小巷,马车在一间气派的宅子前停下。
虞府门前,事先就已经得到消息的虞老爷早就已经等候在门口,眼里暗藏焦急。
虽是名震一方的富贾,他本人却并不似商人那般脑满肠肥,大腹便便,而是充斥着一股儒雅随和的气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读书人。
他一左一右分别站着一男一女,女子瞧上去不到三十,温柔娴静,容貌秀美,她出声宽慰:“老爷莫急,算着时辰,夫人和小姐要不了多久就能平安抵家了。”
“是啊舅舅,左不过就这一会儿功夫,我也有些日子未见着表妹了。”说话的男子气质温和,斯文俊朗,眉眼间萦绕着淡淡笑意,正是楚珏。
虞老爷点了点头,勉强维持着稳重,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儿奴,平日在外精明世故,谈笑四方,面对唯一的掌上明珠却是有求必应,百炼钢化绕指柔。
阿妤离家这么久,说不想念是不可能的,是以从自家夫人寄回来的信中得知女儿这次也要跟着回来,他焉能不高兴?
马车刚驶进视野,他便眼睛一亮:“是不是那个?”
楚珏抬眼瞧了瞧,有些拿不准,直到看到马车在府门口停下,才笑着道:“是了。”
虞老爷已经健步如飞地冲了上前,迫切之心肉眼可见。
他唇角翘起一抹弧度,随即也跟了上去。
林姨娘顿了顿,目光落向两辆马车,抚了抚鬓发,唇角勾了勾,也迎了上去。
虞枝率先出了马车,一道身影已经来到面前,她睁大了眼看去,眼里立即露出激动的喜色,也顾不得还站在马车上,扑了上去:“爹!”
虞老爷瞪大了眼,连忙接住她下坠的身子,又是埋怨又是高兴:“你这丫头,怎么还是这般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
虞枝才管不了那么多,她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亲人,眼里闪烁着晶莹泪光,嗓音哽咽:“爹,女儿好想你。”
虞老爷眼眶一红,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好了,你们父女俩有什么话不能进屋再聊?”虞夫人钻出马车就看到这一幕,神色写满无奈。
虞枝后知后觉不好意思,到底是松开了自家爹爹。
楚珏望着虞枝,微微一笑:“表妹,好久不见。”
虞枝一怔,勉强收了收情绪,站直了身子:“表哥。”复又看向他身后的林姨娘,抿了抿唇,“姨娘。”
林姨娘唇角含笑,温柔可亲:“小姐真是出落得愈发出挑了。”
另一辆马车里,乔装打扮过的谢祯也神色从容地下了马车。
虞老爷听见动静扭过头来,眼神透着好奇:“这位是?”
因为谢祯刻意交代他的行动需要保密,虞夫人在心中并未提到谢祯,就连虞老爷也不知道。
楚珏也看了过去,目光凝了凝。
不知为何,这男子虽然长相平平,却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
尤其是对方也正好看过来,四目相对,他仿佛被某种掠食动物盯上了一样,脊背爬满凉意。
然而那种感觉只是一瞬间,快的几乎像是他的错觉,对方已挪开了视线。
虞枝主动出声解释:“爹爹有所不知,我和娘亲在路上遇到了点麻烦,多亏这位江先生出手相助。”
这是她和谢祯事先商量好的措辞,水匪一事涉及太守之子,恐招来麻烦,不宜透露让太多人知晓。
虞夫人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揭穿。
听到这里,虞老爷看向谢祯的眼神顿时添了感激:“原来如此!先生救了我妻女,那便是我府上的救命恩人,还请先生暂时在我府上落脚,务必让虞某一尽地主之谊!”
涉及妻女,虞老爷可以毫无原则,甚至连追问具体细节都不曾,已然将谢祯视作坐上宾。
谢祯并未推辞,犹豫片刻微微颔首:“那便叨扰了。”
一行人进了府,阿渡不着痕迹打量着虞府的陈设,暗自咋舌。
不愧是江南首富,这宅子的气派雅致,甚至不输于高门大户,一景一物都散发着金钱的味道!
来到正厅,虞老爷让人为谢祯奉上茶,笑容满面:“我已经让人吩咐下去准备酒菜宴请江先生,招待不周,请先生勿要嫌弃。”
谢祯举起茶杯遥遥一敬:“虞老爷客气。”
虽然长相一般,可他周身气势非比寻常,虞老爷走南闯北自然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楚珏忽然道:“我观先生气度非凡,不知江先生是何方人士?”
谢祯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公子抬举,江某乃一介游侠罢了,不值一提。”
虞枝弯了弯嘴角,没想到他演起戏来倒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第163章 表兄
楚珏打量了眼谢祯,唇角牵起弧度:“江先生莫要妄自菲薄,须知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先生这般本领,定会大有一番作为!”
谢祯抿了抿唇,但笑不语。
楚珏又瞧向虞枝的方向,眼神透着几分包容笑意:“我这表妹向来是舅舅舅母的掌心宠,若是出了事二老还不知道有多着急,多亏了先生舍身相救。”
虞枝眼睫轻颤,垂下眼没有搭腔。
倒是谢祯微微眯起眼,隐约察觉到虞枝这位表哥对她的态度似乎过分殷勤。
虞老爷情真意切地接过话茬:“是啊先生,这次可多亏有你……”
谢祯扯了扯嘴角:“路见不平,虞老爷不必客气。”
距离吃饭尚且还有一会儿时间,虞老爷主动提议:“不如让下人先带先生去住处瞧瞧?若是先生不满意,那便再换一处。”
虞枝站起身来,眼含笑意:“爹,不如让女儿带先生去吧?”
三爷第一次到她家来,她作为东道主,自然要好好招待。
虞老爷略一思忖便欣然同意。
好歹是救命恩人,是不能太过敷衍。
虞枝笑着睇了一眼谢祯,微微侧身示意:“先生这边请。”
谢祯站起身来不苟言笑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正厅。
楚珏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虞枝熟门熟路领着谢祯去西苑,那边是府中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房间,她走在前面,等走出一段距离后脚步才稍稍落下和谢祯并肩而行,压低了声音轻快地道:“三爷莫要拘束,也莫要跟我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着人告诉我就行。”
谢祯唇角微抬,侧眸看她一眼:“好。”
虞枝很快带他来到一处院子:“三爷瞧瞧可还满意?若是不好就再换一处。”
他抬眼大致扫了扫,点了点头:“还行,就这里吧,不用换了。”
她眼睛弯了弯:“那好,若有什么缺的您就告诉我。”
谢祯颔首,想到什么忽然眸色暗了暗,虞枝察言观色,微微皱眉:“怎么了?”
他神色不露端倪,像是随意提起:“我看你那位表兄,似乎对你格外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