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折枝by阿虞呀

谢祯眉头微挑，语气夹杂着一丝嘲讽：“我算了一下，你们矿工的人数是那些守卫的好几倍，要是联合起来未必没有逃出去的机会，可这么久以来，你们甚至连尝试都不敢。”
青年连连摇头：“你根本没有意识到冯守仁的厉害之处！也没有见识过他手段的狠毒，之前那些试图逃出去的人，最后要么死了，要么残了！”
第218章 麻烦
“没有计划，人心不齐，自然会失败。一根筷子或许容易被折断，若是将一把筷子捆在一起呢？”谢祯淡淡地反问。
青年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试探性地答：“那就不会被折断？”
不料谢祯冷冰冰地否认了他：“错，一样会折断，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无论是一根筷子还是一把筷子，从本质上讲都没什么区别。”
青年猝不及防傻眼：“……”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谢祯是想说服他还是阻止他。
谢祯笑了一声：“当然，我说这话并不是想打击你的自信，而是陈述事实。”
青年面色僵硬，脸颊肌肉抽搐两下，委婉地劝道：“……要不你还是别说了，不然我该改主意了。”
他现在忽然有些相信谢祯不是冯守仁派来的了，对方擅长用糖衣炮弹以利诱之，而谢祯这副模样，完全不像是用心在诱惑他们，更像是生怕事情搞不砸一样。
谢祯笑得漫不经心：“有些事情，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没有可能？就算那是一条错的路，尝试也是有意义的，至少证明了这条路行不通，大不了就再换一条。”
青年望着眼前的人，明明对方的模样在大街上属于那种丝毫不起眼的类型，可不知为何，他身上似乎有股独特的气质，那种属于上位者，让人忍不住下意识服从的气势。
这样的感觉他在冯守仁面前都不曾感受到过。
在这一刻，青年竟有些相信谢祯是真的能做到，把他们成功地解救出这牢笼，他觉得他自己大概也疯了。
在这样的地方待久了，哪有不疯的呢？
沉默良久，青年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我需要做些什么？”
谢祯弯了弯唇，丝毫不意外他的妥协：“我需要你鼓动这里的人配合我的行动，在他们看来，我是冯守仁的人，他们对我抱有警惕，不会轻易相信我，可你不一样，你在这里的时间久，说服他们的可能性极大。”
青年苦笑一声：“那你可真是高估我了，我自己都没这个信心。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实施起来可并不容易。”
之前死的那些人给他们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加上长期以来冯守仁的压榨，这些人早已经被驯化，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从他们日复一日的麻木就可以看出。
谢祯伟一挑唇，却淡定道：“我相信你。”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况且，没有人不向往自由，甘愿一辈子待在这里过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生活，只要他们心里还埋有想离开这里的种子，他就一定会成功。
青年被这话莫名地撼动，沉默良久，他眼神逐渐坚定下来：“好，我会竭尽全力，但不保证一定能成功。”
虞枝收到谢祯消息的时候有些惊讶，见她面露沉思，宁七忍不住好奇：“主子在信上说了什么？”
她抬起头来，没有立刻回答：“你去把柳惜年找来。”
宁七若有所思点点头，转身离开。
“叫那个木头做什么？”迦南刚到门口就听到虞枝的后半句话，闻言挑了挑眉，指着自己眼里满是控诉，“我哪里比不上他吗？”
虞枝微微一笑：“你倒是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进来敲门了吗？”
迦南摸了摸鼻子，神色讪讪：“我这不是拿你当自己人？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她神情懒散地垂眸：“让他去送死，怎么，你想代替他？”
迦南登时正了正色，一本正经地道：“这样艰巨的重任还是交给他好了，他比我合适！”
虞枝但笑不语。
过了一会儿功夫，宁七领着柳惜年回来，后者抬头看过来，神色颇有些恹恹，看上去像是昨夜没睡好，眼底还有青黑：“你找我？”
虞枝挑了挑眉毛：“你昨夜做贼去了？”
柳惜年神色臭臭的，老老实实地道：“去太守府内院逛了逛，没能进去。”
迦南语气惊讶地出声：“逛了逛？好大的口气！你以为太守府是你家啊？”
柳惜年看向他，皱了皱眉毛：“你怎么也在这里？”
“合着我这么大个人坐在这里，你刚才愣是没看见？！”迦南瞪着眼一脸不敢置信。
“哦，不好意思，没怎么注意。”柳惜年语气淡淡，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虞枝突然发现，这人看着木楞，却有种意外的执拗，好奇的事情一定要弄个明白。
“我啊？”迦南指着自己，得意地挑眉，“我现在可是虞姑娘的座上宾！怎么样，比你的地位高多了吧？羡不羡慕？”
虞枝毫无表情斜了他一眼，不由腹诽。
这人的脸皮还真是厚，分明是他自己死皮赖脸非要跟自己回来，现在倒成了她八抬大轿请他来的。
“哦。”柳惜年语气平静，看向虞枝的眼神黑漆漆的，仿佛陈述事实一样，“你真没眼光。”
虞枝：“……”
迦南：“……”
他还真是一点不客气。
一句话骂了两个人。
回归正题，虞枝清了清嗓子：“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柳惜年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一亮：“刺杀太守？”
迦南嘶了口凉气，这个大木头很有勇气啊！
看着老老实实一个人，没想到一开口就这么惊天地泣鬼神！
虞枝眨了眨眼睛：“那倒不是。”
柳惜年瞬间失去了兴趣，不过想到自己现在要听她的话，委委屈屈憋出一句：“那要让我干什么？”
“去给冯守仁制造点麻烦，怎么样，感兴趣吗？”她嘴角噙着笑意，仿佛料定了他不会拒绝。
果不其然，柳惜年神色重新恢复了神采：“当然感兴趣！”他顿了顿，“不过具体需要做些什么呢？”
虞枝还没说话，迦南不乐意了：“这种好事为什么不叫上我？”
虞枝没搭理他，慢条斯理跟柳惜年交待着具体流程。
柳惜年的神色由茫然到愤怒再到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地道：“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
虞枝抿起笑意：“不过不要逞强，以自己的安全为上。”
第219章 夜会
谢祯侧眸看了眼身后的人，慢悠悠交代：“到了那里别冲动，先老老实实待两天。”他话音顿了一下，“这两天可能会比较辛苦，忍耐一下。”
柳惜年这会儿对“辛苦”两个字还没什么概念，只是下意识问：“管饭吗？”
谢祯嘴角扬了一下：“管，但可能吃不饱，我会让人给你开小灶。”
柳惜年觉得对方小看了他，他又不是饭桶，于是语气闷闷：“不用特意为我开小灶。”他想到什么，正了正色，“有工钱吗？”
他也是在跟了虞枝之后，突然对这方面开始重视起来，毕竟虞枝给的报酬真的很丰厚。
他一开始还会不好意思，可虞枝对他说，你付出了劳动力，这是你应得的，我觉得你值这个价，那你就值。
虽然有种诡异的类似于卖身的羞耻，不过柳惜年还是有被哄到。
哦，原来他也是个有价值的人！
谢祯听到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下，诚实地道：“这个没有。”
柳惜年倏地睁大了眼，眼神震惊：“你们这是什么黑心矿场！怎么还没倒闭？！”
谢祯思忖一下，忍不住翘了翘唇角，认同了他的观点：“确实挺黑的，所以这不是才让你帮忙？”
一想到能给冯守仁添堵，柳惜年瞬间心情舒畅：“你放心，我肯定把事情搞砸！”
“……”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矿山。
监工像往常一样殷勤地迎了上来：“江先生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他视线转到旁边，于是因为柳惜年是张生面孔，好奇地问了一句，“咦，这好像不是您之前的小厮？”
谢祯神色淡定解释：“这是我找来的矿工，有什么尽管指挥他去做。”
监工闻言有些惊讶，认真地打量了一番柳惜年，上前捏了捏他的手臂肌肉，出乎意料鼓囊囊的，他眼睛亮了亮，没想到这小子看着瘦弱，还挺有料！
柳惜年跟被调戏的黄花闺女似的双手抱着胸，警惕地瞪他，要不是念及谢祯事先交代过不能惹事，这会儿他的刀已经砍上去了！
监工讪讪一笑：“壮士体格还不错。”
如今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有免费的劳动力送上门，他自然不会拒绝。
更何况江先生是太守大人面前的红人，自己还要仰仗着他在太守面前多多美言，这点方便还是能给的。
不过既然是江先生亲自领过来的人，那必定不能和其他人同一个待遇。
他正琢磨着该怎么把握好这个度，谢祯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淡淡开口：“不用顾及我的面子，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监工瞬间松了口气：“那请跟我这边来。”
谢祯领人来的这一幕不少人都瞧见了，其中就包括老者和青年小羽。
小羽找了个机会接近谢祯，语气充斥着不解：“好端端的你怎么还把人往这里带？”
要知道带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
这人冲动归冲动，品性倒是难得，自己都处在水深火热当中，还有闲心操心别人。
谢祯看了他一眼，眼里划过淡淡欣赏，只大概地解释了一下：“他可不是一般人，到时候他会配合你们的行动。”
小羽眼里闪过一抹惊讶：“就那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木头？”
经过一上午的观察，他也算大概了解了那人的性格，不爱说话，干起活来十分卖力，大家都想法子偷懒或者挑些轻省的活计，他偏要反其道行之，专门挑一些重活做，跟死心眼似的。
小羽还好心上去提醒了一下他，他是江先生带来的人，就算是明目张胆地偷懒，也没人会说什么的。
对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认真地道：“我多做一些，你们不是就能少做一些了吗？”
小羽一时间有些无言。
正因为对方这样老实，他才会忍不住多嘴一句，担心对方是被谢祯给坑了。
谢祯看了眼柳惜年的方向，对方正对着一个窝窝头一脸苦大仇深，嘴角忍不住抬了抬：“没错。”
送走了小羽，谢祯来到灰头土脸的柳惜年面前，居高临下望着他：“怎么样？现在还要开小灶吗？”
柳惜年抬头看他，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大家都是吃一样的，我一个人搞特殊也太显眼了。”
谢祯交给他的任务是混进矿工里面，挑动他们一起反抗。
他要是当着大家的面搞特殊，明显不利于融入集体，赢得他们的信任。
谢祯闻言稍感意外，不过仔细一想，倒也很符合柳惜年的做事风格，他这人比较认死理，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还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
他也没坚持，淡淡扔下一句：“撑不住了跟我说。”
“小江啊，你来这儿也有一段时间了，一直让你待在矿场那种艰苦的地方，本官心里也很过意不去。”冯守仁笑眯眯望着谢祯，对他最近的表现十分满意的样子，“不如这样，过两天有个重要的场合，本官带你去见见世面如何？”
重要的场合？
谢祯在心里过了一遍，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他面上宠辱不惊：“但凭大人安排。”
能让冯守仁认为重要的场合，定然不简单。
这老狐狸现在才带他接触这些，警惕性也是很强了。
仔细一想，他和虞枝也有段时日没有见面，他都是从宁七口中听到关于她的消息。
谢祯决定今晚去虞府看看。
因为是夜访，他让宁七提前给虞枝漏了风声，好让她有个准备。
虞枝从得到消息的时候就处于欣喜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
她坐在窗前，时不时就要往外望一次，生怕错过了谢祯来的动静。
这会儿夜里十分寒冷，开着窗冷风透进来，她的鼻尖都被冻的通红，宁七劝了她几次让她回屋里等，她没听，执意要开着窗。
距离约定的时辰已经过了会儿，就在虞枝第无数次张望，以为他有事来不了，眼神露出失望时，含着淡淡凉意的嗓音在耳畔落下：“夜里风大，怎么在这里等？”
虞枝听到声音，惊喜地抬头望去，眼眸在夜色下亮的惊人。
第220章 逗弄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谢祯已经动作轻盈地翻窗进来，被夜露润湿的衣袍一角擦过虞枝的手背，有种被风抚摸的错觉。
她陡然回过神站起身来，轻轻攥着衣摆略显局促小声道：“我还以为三爷不来了。”
瞥见她脸颊冻的发红，谢祯眉心伊敛，侧身把窗扇阖上，一边解释：“遇到点麻烦，来迟了一会儿，等很久了吧？”
虞枝摇摇头：“也没多久。”
谢祯瞥了眼她，看破不说破：“过来坐，有些冷烤烤火。”
她反应过来连忙过去，房间里放置着炭盆，谢祯捏着钳子拨了拨碳，好让它燃烧的更旺。
银丝炭被烧的发红，没一会儿就驱散了寒意。
虞枝想了想试探地问：“三爷那边进展可还顺利？”
谢祯姿态懒散随意，点了点头：“还行，冯守仁对我还算信任。”
不过他知道这样的信任只是暂时的，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虞枝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忽而眼含笑意睇过来：“听说你将你府上那个姨娘收拾了？”
她并不意外谢祯会知道，不过到底还是有些赧然：“谈不上，只是暂时扣起来了而已。”
此时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林姨娘表示有话要讲：“……”
谢祯沉吟片刻：“这件事你做的不错，只不过……”
“不过什么？”虞枝心口微紧，忐忑地看向他。
“那个和尚，你这几日看下来，觉得为人如何？”他不答反问。
她皱眉沉思，慢慢说出自己的看法：“有时候挺不着调，有时候又意外的靠谱。”她忽然想起什么，神色凝了凝，“对了，我发现一个问题，那和尚似乎对三爷你很感兴趣。”
“对我感兴趣？”这个奇怪的形容让谢祯眉头挑了挑。
“也不是那种感兴趣。”虞枝有些不好意思，努力组织措辞，“是这样的，我发现他总会变着法儿地打探您的事情，不过每次都被我给挡了回去。”
谢祯眼里闪过一抹若有所思，这倒是有些意思。
可能是先入为主，他本来以为那和尚是对虞枝有什么企图所以才想方设法接近她，没想到他却是冲着自己来的。
难不成对方对自己起了疑心？
他皱了皱眉，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也没想起自己什么时候和和尚有过接触。
不过既然对方的目标不是虞枝，那就好办多了。
“你先别打草惊蛇，再观察观察，必要的时候可以适当地向他透露一些我的信息。”
虞枝惊讶地睁了睁眼：“可对方就是冲着您来的，这样的话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谢祯勾了勾唇：“不放长线怎么钓大鱼？”他深邃的眉目掠过思忖，“我更想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一般来说，找上他的人无非分为两种，一种是想攀附，另一种是想杀他。
前者不在少数，后者也数不胜数。
谢祯自然是不怕寻仇的，不过也得让他清楚对方为的是什么。
“过几日我会和冯守仁去一个比较重要的场合。”
虞枝下意识皱了皱眉：“会有危险吗？”
“应当不会。我猜，他应该是要带我去见什么人。”他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就是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冯守仁背后那人。
她抿了下唇，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可以一起去吗？”
虽然可能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她还是不想他一个人。
谢祯眸光掠了过来，眼里藏有若有若无的笑意：“想去？”
虞枝咬着唇小幅度点点头，眼巴巴望着他。
这副模样实在惹人怜爱，他难免起了逗弄的心思，状若苦恼地蹙了一下眉，神情犹疑，她见状眼神微微失落，抿了抿唇极力表现的自然一点：“如果不方便的话那我就不去了。”
明明很想去，却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谢祯终于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眼角眉梢都挂着愉悦：“想去就去，没有不方便。”
虞枝眼睛亮了亮，后知后觉过来他方才是在故意逗自己，脸红了红，小声抱怨：“三爷什么时候也学会捉弄人了？”
以前的谢祯可不是这样的！
“抱歉。”他嗓音犹带笑意，顺着抱歉却没什么诚意，“不过确实挺有意思，所以没忍住。”
虞枝脸颊微鼓，瞪着眼睛颇有些敢怒不敢言。
不过能和谢祯一起出去，她心里还是颇为开心的。
屋顶上，宁七懒洋洋发了个哈欠。
要不怎么说主子擅算计人心呢，瞧这模样，分明是他自己想和人姑娘待在一块儿，可他偏不说，非要等人家主动说出来。
啧啧啧，可怕如斯！
到了约定那日，虞枝再次化身为谢祯的小厮，准时出现在太守府。
她拉了拉头顶的帽子，见谢祯正打量自己，心里颇有些得意：“怎么样，我扮男装是不是越来越熟练了？”
虞枝不禁自恋地想，她若生成男儿身，定然也是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谢祯眼底划过一抹笑，余光从她头顶溜过，慢条斯理道：“不错，就是个子矮了一点。”
虞枝瘪了瘪嘴，瞬间被戳中死穴，自尊心有些受挫，身后翘起的尾巴一下子耷拉下来。
说实话，她在女子中个子算是中等偏上的。
可这样的身高放在男子中就着实有些不够看了，尤其是和谢祯一对比，堪堪只到他的肩膀，这样的差距实在让人气馁。
虞枝看了眼旁边的阿渡，对方也比她高半个脑袋，表情更恹恹了。
阿渡实在看不过去主子欺负人，主动安慰：“姑娘的身高在女子中已经算不错了，没必要和我们男子比。”
主子也真是的，好端端的干嘛非要逗人家？
谢祯忍俊不禁，恶趣味得到满足，在虞枝头顶轻拍一下，语气添了几分认真：“骗你的，这样就很合适，燕瘦环肥各有各的美，女子没必要将自己束缚在世俗条条框框的审美下，活成自己就好了。”
他从来不觉得女子应该是什么样，重要的是她们想成为什么样。
虞枝幽怨地斜了他一眼。
这就是打个棒子给颗枣吗？
不过，他还挺会安慰人的嘛。
第221章 再遇
马车载着二人来到一处意想不到的地方，虞枝抬头看了一眼，眼皮跳了跳。
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
点翠阁。
嘶，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这好像是一家有名的花楼？
她看了眼谢祯的表情，没从对方脸上窥出什么端倪，不由暗暗在心里把冯守仁臭骂一顿！
居然带人来这种地方，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谨慎地跟在谢祯后头，抬脚进了门，她抬头瞄了一眼，这虽然是花楼，里面瞧着却颇为雅致。
“江先生，您来了，这边请。”太守身边的师爷上前来带路，笑吟吟道，“大人已经在雅间里等着了。”
谢祯来到雅间门口，和虞枝交换了一个眼神，推门而入。
入目所及，屋里坐着四五个人，冯守仁正偏头和对面的人交谈，谢祯抬眸望去，目光微微一顿。
屋里的谈话声止了下来，气氛莫名有些安静。
虞枝心跳一突，感觉有几道目光看了过来，其中有一道格外明显，甚至让她产生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直到冯守仁笑着打破了沉默：“这就是我之前提到的小江，别看他年纪轻轻，本事可是不小！”
那股压迫感消失了，虞枝这才敢不着痕迹地抬起视线打量屋里的情况。
只见有几个人坐在冯守仁的下首，脸上带着恭敬奉承的笑意，她的目光落到冯守仁旁边不远处，眼里闪过一抹震惊。
那人和冯守仁并肩而坐，明显身份地位不比他低。
然而令虞枝震惊的不是这个，而是那人脸上戴着一张有些眼熟的面具，虞枝迅速垂下了头，这才避免眼里的吃惊无处遁形。
她见过这个人，在乾坤楼！
脑海里的记忆又把她带回那天。
虞枝被妆扮的稀奇古怪，有人把她带到一个人面前，那人居高临下打量着她，目光透着一股奇异的冰凉。
他的脸上戴着一张精致繁复的面具，质地冰冷，花纹华丽，看着就令人心生畏惧。
虞枝下意识后退几步，那人却站起身来，她的下巴猝不及防被抬了起来，听他语调低沉地哼笑：
“是有几分姿色。”
她睁圆了眼眸瞪他，又怕又怒：“是你抓我来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男子端详着她眼底的惊慌和怒色，松了手，轻轻一哂：“别担心，只是想请你帮点小忙罢了。”他偏过头来，语气似笑非笑，“以及，你难道不想知道谢指挥使能为你做到什么程度吗？”
她眼底闪过惊怒交加，正要反驳，对方却将手指竖在唇边含笑递过来：“嘘，不要惹我生气。”
再后来，虞枝清醒之际，就发现自己被关进了笼子里供人观赏。
竟然是他！
他竟然来到了姑苏，而且和冯守仁看上去关系匪浅的样子！
不，或许并不仅仅如此。
虞枝回想刚才的情景，冯守仁对他的态度甚至隐约透着几分恭敬，这人到底什么来历？
她心跳如擂鼓，全程都不敢抬头。
尽管她现在的样子是经过乔装改扮的，可那个人见过她，谁知道会不会认出来？
相较之下，谢祯倒是十分淡定，显然他也一眼认出了那戴面具的人，不过他并没有表露出异样，在冯守仁介绍过他之后，只是不慌不忙地点点头：“是大人谬赞了。”
“听说你研制出了一种火药？”戴面具的人开口了，声音有种玉石相击的低沉悦耳。
谢祯目光迎上对方打量的视线，平静地点头：“确有此事，不过江某不敢邀功，那方子是我偶然得来，我只是在那基础上稍微做了改进。”
“运气真好。”对方意味不明地夸了句，语气似笑非笑，“火药的制作法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得来的。”
虞枝莫名从这话里听出一股意味深长，总觉得对方像是知道什么一样。
可三爷如今戴着人皮面具，他应该……认不出来吧？
虞枝不禁为谢祯捏了把汗。
谢祯淡定从容地回：“这么说来，江某的运气一向是不错的，不然也不能从那么多人中脱颖而出，得到太守大人的赏识。”
冯守仁被他哄的眉开眼笑，语气不乏赞赏：“这可不仅仅是靠运气，那是你自己的本事！”
面具男子轻笑一声：“你倒是谦虚的很。”
冯守仁没听出来话音里的机锋，笑眯眯招呼着谢祯坐下：“还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坐啊，今天带你来就是想把你引荐给这几位。”
他一一为谢祯介绍起其他几个人：“这位是巡盐御史张大人，这位是江州布政使洛大人……”
虞枝留意到，他一一介绍过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略过了那个戴面具的男子。
这一般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那个男子的地位无足轻重，所以不必介绍，另一种情况是冯守仁认为那个男子的身份贵重到谢祯还不够资格探听。
看对方能与冯守仁平起平坐的架势，看来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张大人，李大人。”谢祯一一点头致意，拱手行礼，目光落在面具男子身上，露出点疑惑，“不知这位的人如何称呼？”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在下不过一届贩夫走卒。”对方饶有兴致勾了勾唇，话音懒散随意。
冯守仁笑呵呵地道：“小江啊，这位你叫贺公子便是。”
虞枝脑海里猛地闪过什么！
之前听爹爹说，那个印有兰草图样的商船，背后的主人不就是姓贺吗？
莫非就是眼前这人？
若真是这样，这人的身份就值得揣摩了，她可不相信区区一个商人值得让冯守仁这般客气相待！
在看那藏污纳垢的乾坤楼，能创建出这样的地方，这人绝非什么泛泛之辈！
一群人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虞枝在旁边听了好一会儿，这些人谈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透露。
她听着听着就有些走神，脑海里天马行空的想着那位贺公子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直到有个貌美的姑娘朝着谢祯走来，那腰肢纤细，步步生莲的模样，她不禁愣了愣。
耳畔响起淡淡的声音：“愣着做什么，还不倒酒？”
第222章 讨要
虞枝没反应过来，以为谢祯说的是让那姑娘倒酒，一时间傻站在原地没动作。
直到那姑娘停下脚步，幽怨的目光望向她，以及众人的视线若有若无都扫了过来，虞枝才陡然回神，对上谢祯好整以暇的目光，磕磕绊绊应道：“……是！”
她连忙上前两步抢在姑娘前面给谢祯倒酒，因为紧张还差点儿把酒水洒在他身上。
旁边有人轻笑出声：“看不出来，江先生非但不爱美人，还有种视之为洪水猛兽的感觉，现在像你这样的正人君子可不多了。”
其他几个大人也跟着笑，他们身边俱是都有美人相伴，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对谢祯这样不合群的样子，心中颇有些看不上，认为他是假正经，说话间也不乏取笑的意味：“小江该不会是还没开过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