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折枝by阿虞呀

贵女们想象了一下那副画面，顿时一个激灵，默默记了下来。
虞枝只恨自己没有随身携带一个小本子。
“上马前检查一下马鞍是否牢固，上下马都是从左侧，不要从右侧。”
谢祯抓住缰绳，脚踩脚蹬十分漂亮地翻身上马，顿时引得一片喝彩：“夫子好厉害！”
虞枝看了眼众人崇敬的表情，暗暗心想，恐怕谢祯只是简单的呼吸她们都能夸出花来。
不过这些动作由他做来，确实赏心悦目。
谢祯驾着马围绕着不大的场地绕了一圈，驻马回缰停了下来，风吹起他的墨发，衬得青年马背上的身姿挺拔，愈发意气风发。
他眉眼清隽，漫不经心扫了过来：“换你们了。”
“我先来我先来！”谢琳琅早已按捺不住，她阔步上前，动作干脆利落地上马，堪称一气呵成，还在马上做了几个高难度的动作，得意地冲着谢祯挑眉，“怎么样夫子？十分的话，是不是可以打满分？”
谢祯瞥了一眼淡淡评价：“八分，花里胡哨。”
谢琳琅气鼓鼓地瞪大了眼：“什么嘛！”
“我也来试试。”洛攸宁挑唇上前，等到了马匹前，故作犹疑，“夫子能扶我上马么，我还是有些怕。”
谢祯还没发话，谢琳琅毫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装什么呢？又不是第一次骑马，我记得陛下还曾赐给郡主一匹良驹吧？”
谢祯面无波澜，丝毫没有要搭手的意思，不冷不热地提醒：“郡主还请快些，后面还有人呢。”
心思被戳破，谢琳琅面色有些难看地瞪了眼谢琳琅，对方挑衅地一抬下巴。
她咬了咬牙，气呼呼地上了马，也没费什么力气。
第26章 偏爱
谢琳琅在旁边冷嘲热讽：“哎呀，郡主这不是做的挺标准吗？我怎么看不出来哪里怕呀？”
那点儿心思就差没写在脸上。
嘁，真当什么人都能使唤她三叔啊？
“谢琳琅你！”洛攸宁下意识想发怒，碍于谢祯就在旁边看着，她还得维持大家闺秀的风范，只能生生将怒火憋了回去，扭头走人。
谢琳琅哼了哼，扭头对上谢祯凉飕飕的目光，讪笑两声：“我这就走，这就走。”
经过漫长的等待后，终于轮到了虞枝。
她不想表露出畏惧，架不住脸色发白，谢祯看了看她，低声提醒：“不用怕，它很听话，你可以摸一摸。”
虞枝看了眼小白马，鼓起勇气抬手摸了摸它的头，它并没有表露出不满的迹象，反而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掌心，像是在表达友好一样。
虞枝的眼睛亮了亮，紧绷的心也随之放松了许多。
她在谢祯鼓励的眼神下慢慢上马，动作堪称小心翼翼。
洛攸宁看见谢祯温柔地虞枝耳语，心生不满，忍不住咬了咬牙：“上个马都磨磨蹭蹭，装什么装？”
“怎么叫装了？阿妤她曾经从未骑过马，一时害怕也很正常。”明瑶不悦地反驳回去。
谢琳琅也难得帮腔，凉凉地阴阳怪气：“人家是真不会，害怕也不是装的，郡主可别以己度人啊！”
洛攸宁没料到连谢琳琅都帮虞枝说话，顿时脸色难看极了。
她们不是向来不对付么？
“谢琳琅，你什么时候和虞枝关系这样好了？”
谢琳琅不自在地抬高下巴，跟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谁跟她关系好了？我就是看不惯你而已，虞枝再怎么说也是我谢府的表姑娘，还轮不到外人来指点！”
洛攸宁脸色难看极了：“你……”
两人在这边争执，那头却发生了点意外。
虞枝因为恐高，上马的时候颤颤巍巍，根本不敢朝下看，之前崴过的脚尚未完全痊愈，忽然隐隐作痛，导致她踩脚蹬的时候没有踩稳，脚下一滑身子也跟着往旁边歪去。
眼看着就要从马背上摔下来，虞枝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闭紧了眼。
身后一双手托住了她，谢祯及时揽住她的腰阻止了她下坠的趋势，虞枝惊惶地睁开眼，眼里还弥漫着一层水色，就这么撞上他幽深的眼眸。
谢祯低头注视着她，唇角倏地一扯：“说了不用怕，这不是没摔着？”
他手下一个用力，虞枝被他送上了马背，白皙的耳垂瞬间染上了浅粉色，她紧紧攥着缰绳，低垂着头神色局促：“……多谢夫子。”
谢祯嘴角微扬，淡淡别开视线。
看到这一幕的洛攸宁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她方才放软身段让谢祯扶她上马他都不答应，结果转头把虞枝抱上了马背？
虽然只是简单地搂了一下腰，可在她看来，那和抱也没什么区别！
虞枝她凭什么？
她甚至忍不住恶意地揣测，这小贱人莫不是故意耍心机吧？
身旁有人察言观色：“哎呀，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摔下来了？还刚好摔到夫子怀里，她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不少人心里也都酸溜溜的。
明瑶凶巴巴瞪了眼说话那人：“眉毛下面装俩蛋，只会眨眼不会看是吗？阿妤明明是没踩稳不小心摔下来，夫子只是出于好心搭了一把手，谁跟你们似的，一个个思想那么龌龊？”
那人瞪大了眼，脸色铁青：“你才龌龊……”
明瑶说完看也不看对方的脸色，朝着虞枝冲了过去：“阿妤，你没事吧？”
虞枝后知后觉觉得丢脸，摇了摇头：“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她还是不敢在马上待太久，小心翼翼下来，她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抬头莫名其妙被洛攸宁狠狠瞪了一眼。
虞枝也不傻，联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很快便明白洛攸宁恐怕是误会了什么。
她心里有些无奈，恰逢下课时间到了，洛攸宁甩了甩袖转身离去，显然是记恨上她了。
不过债多不愁，她也没放在心上。
谢祯想起什么，看了眼她的脚，眉心微拧：“倒是我的疏忽，忘了你脚上有伤。”
明瑶立即瞪大了眼，视线忍不住往虞枝脚上瞅：“阿妤，你的脚怎么了？”
虞枝有些尴尬：“没什么，之前在山上崴了一下。”
“刚才多谢三爷。”她匆匆看了眼谢祯，拉着穷追不舍的明瑶赶紧走了。
“之前你怎么都没跟我说啊？”明瑶扶着她往回走，神色不忿，“你都不知道，刚才那群人还说你是故意往谢大人怀里扑呢！”
虞枝扯了扯唇：“也不是什么大事，都快好了。”
明瑶眼神狐疑：“不过说真的，别说洛攸宁气的脸红脖子粗，就连我也感觉谢大人对你好像还真的挺特别。”
她一顿，微微皱起眉：“有吗？”
“当然有！他那样冷淡一个人，对别人都凶巴巴的，唯独见了你的时候，格外有耐心，眼神也特别柔和。”
明瑶说得煞有介事，虞枝却觉得她夸大其词，她怎么没感觉谢祯看她的眼神哪里柔和了？
每次和他对视，她心跳都忍不住快上几分。
她不确定地开口：“可能是因为我和谢明衍的关系吧？三爷也就单纯的把我当成一个小辈照顾……”
明瑶不以为然：“那谢琳琅还是他亲侄女呢，也不见他有什么区别对待啊！”
骂谢琳琅的时候可是半点不留情。
虞枝一时哑然，明瑶已经自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她笑眯眯捏了捏虞枝的脸蛋：“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我有个像你这样听话乖巧的小辈，也是忍不住偏爱几分的啦！”
谢祯那样，是偏爱么？
这个词用在这里好像怪怪的。
虞枝耳根忍不住发烫，越听越觉得不自在，躲开她作恶的手：“又在拿我开玩笑，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明瑶搂住她：“好嘛，好嘛，我不说了，看你脸皮薄的！咱们还是商量商量要怎么过即将到来的花朝节，说的我现在都迫不及待了……”
第27章 花朝
花朝节前一日，虞枝就开始着手做花糕。
她在手工方面还算的上心灵手巧，做出来的花糕模子也是精致小巧，看着就很可口的样子。
“姑娘怎么做么多？吃得完吗？”银翘在旁边帮忙打下手，不解地问道。
虞枝将已经做好的糕点分门别类：“这些是给老夫人的，口感软糯，不那么甜。这些呢，是给瑶瑶带的，她喜欢外表可爱精致的，唔，还有三爷，他帮了我不少，咱们也该表示一下感谢。”
她指了指最后一堆，“这是给谢明衍的。”
银翘眼睛瞬间瞪直：“怎么连他也有？”
虞枝想到什么，偷笑一声：“当然不是白做给他的，我在里面动了点手脚。”
银翘瞬间会过意来，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姑娘还真是煞费苦心。”
次日一早，虞枝让银翘专程跑一趟给谢明衍送东西，自己则去给老夫人请安，顺带将要和明瑶逛街的事交代了一下。
老夫人尝了块她送来的花糕，很是喜欢，笑眯眯地应了：“去吧去吧，本来就是你们年轻人的日子，路上小心些，玩得尽兴。”
虞枝谈了会儿话从福荣院出来，看到银翘在外头等着，便知事情已经办成，还是上前问了句：“怎么样，收下了吗？”
银翘朝她点点头：“对了，奴婢过去的时候还碰到了三爷身边的阿渡呢。”
“他过去干什么？”虞枝没多想，“正好，咱们也去趟三爷那里。”
阿渡提着一篮点心进了阑苑：“主子，事情办成了，这就是表姑娘给二少爷送去的糕点，小的趁二少爷不注意偷偷换了。”
谢祯负手立在窗前，听着阿渡语气夸张地吹嘘：“别说，表姑娘还真是费心，光是看着都有食欲！”
他眼神冷冷地看过去，阿渡被看得心虚，顿时手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谢祯走上前，垂眸盯着篮子里的点心，阿渡倒也没夸张，这些花糕形状十分精巧，看得出来是主人费了心思做的。
正因如此，他眸色更冷了些。
他手指捻起一块，放到嘴边慢条斯理咬了一口，神情忽地凝住，表情出现了片刻空白。
阿渡疑惑地瞪大了眼：“主子？有这么好吃么？”
他语气存着揶揄。
谢祯偏头将糕点吐了出来，意味不明看了他一眼：“尝尝。”
阿渡顿时受宠若惊：“我……小的真的可以吗？”
以主子的小心眼程度，会舍得让他吃表姑娘做的东西？
生怕谢祯反悔，阿渡连忙小心翼翼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原本期待的眼神顿时一僵，转眼间脸皱成了一团，他赶忙吐出来，语气匪夷所思：“怎么是苦的！”
那难以言喻的苦涩在舌尖炸开，他还险些以为自己的味觉失灵了！
“若是咸的我倒还能理解，无非是把盐当成了糖，可这么苦是怎么办到的？”
阿渡猛地想起什么，拍了拍大腿，“表姑娘该不会真以为二少爷喜欢吃苦吧？”
正在这时外面的人进来禀报，所以虞枝在门外求见。
谢祯递了个眼神，阿渡连忙反应过来，鬼鬼祟祟将那篮点心给藏好。
不然待会儿表姑娘见到明明是送给谢明衍的糕点，却出现在这里，几张嘴都解释不清。
虞枝低头进来看到谢祯坐在椅子上喝茶，她福了福身：“三爷。”
谢祯平静地嗯了一声，抬头见她手里提着食盒，顿时猜到了她的来意，脸色由阴转晴：“怎么来了？”
虞枝将食盒放在桌上，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做的花糕，特意带来给三爷尝尝，也多谢您之前对我的照顾。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三爷不要嫌弃。”
谢祯镇定自若点点头：“放这儿吧，听母亲说你手艺不错。”
虞枝赧然垂头：“是老夫人过誉了。”
她这趟过来就是送东西，没有多待。
“我约了明瑶逛街，就不叨扰三爷了。”
等虞枝离去后，谢祯盯着桌上的点心，迟疑许久，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阿渡痛苦地皱眉：“主子，虽说是表姑娘一番心意，可吃不下，千万别勉强自己！”
谢祯面无表情撇他一眼，阿渡讪讪闭嘴。
点心入口即化，和之前的苦涩截然不同，谢祯顿时舒展了眉头。
阿渡语气狐疑：“不苦吗？”
谢祯没有回答，他想通了什么，嘴角愉悦地勾起，看了眼阿渡：“刚才那篮点心赏你了。”
阿渡：“……”
并不是很想接受。
出了府，虞枝坐上谢府的马车，到和明瑶约定的地方见面。
今日的街上格外热闹，处处可见妙龄女子相约成群闲逛。
虞枝看着明瑶像只蝴蝶一样朝她扑过来，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
“阿妤，你今天这身衣裳可真好看！”
虞枝牵着她的手笑意吟吟：“你也好看。”
“那边好热闹啊，咱们也过去看看！”
一棵古树下围满了人，少女们剪好彩笺，再用红绳拴好挂在树枝上，微风拂来，彩笺翩翩起舞，像极了蝴蝶，这就是花朝节的习俗之一——
明瑶领着虞枝挤进人群，递给她一张彩笺，冲她得意地挑眉：“咱们来比比谁剪的更漂亮！”
剪彩笺考验心灵手巧，这难不倒虞枝。
只见她手指翻飞，很快一只灵巧的兔子兔子留在掌心里呈现。
与此同时，明瑶也剪好了一只蝴蝶，两人对视一眼，互相吹捧一番，笑着将彩笺挂上树枝。
这一日，少女们还会到花神庙里拜花神，祈求花神降福，保佑花木旺盛。
到花神庙里上过了香，虞枝和明瑶携手从庙里出来，正侧头和明瑶谈话的虞枝没注意路，不慎撞上了一个人。
她惊呼一声抬起头来下意识道歉：“不好意思，没撞到您吧？”
明瑶连忙扶稳她。
“是在下该向姑娘致歉才对。”这人一身白衣，生得温润如玉，举手投足尽显大家风范，他漂亮的桃花眼里含着浅浅担忧，“没伤到姑娘吧？”
虞枝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这人，有点面熟。
第28章 白衣
这个念头在虞枝脑海里一闪而过，正当她要细想时，又毫无头绪。
贺兰玉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手帕，手帕的一角绣着一株兰草，他弯了弯淡色的唇，将手帕折好抬眼看向虞枝，琉璃色的眸折射出温润的光晕：“姑娘的东西，可要收好。”
虞枝接过手帕笑着点头：“多谢公子。”
两人擦肩而过，虞枝仍然陷入沉思，回想着自己是不是见过这人，直到明瑶掐着她的手臂疯狂摇晃，语气激动：“啊啊啊盛京竟然有不输于谢祯的极品美男，关键是我还从来没见过！我决定从今天起就要移情别恋了！”
虞枝思绪被打断，有些好笑地看她：“有这么夸张吗？”
明瑶捧着心口依依不舍往回望，然而身后早已失去了那位白衣美男的踪迹。
她眼里不由露出一丝惆怅：“你不懂，谢大人虽然生的也好看，可他那身气质谁见了不怵的慌啊？那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
虞枝点点头，竟然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可刚才那位就不一样了！他整个人给我的感觉连头发丝都泛着温柔，要是我努力一把，说不定能够摘下！”明瑶握紧了拳头，“回头我一定要仔细打听一下，究竟是哪家的公子？可恶！盛京城里竟然还有我明瑶不知道的人！”
虞枝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好了，你还想不想玩儿啦？”
好在明瑶兴致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快便把白衣美男抛到脑后。
两人从白天逛到晚上，夜晚的盛京显然更加热闹，加上今天是花朝节，街上处处贩卖着花灯等女子喜欢的物什。
放花神灯也是花朝节的一个重要流程。
明瑶和路边的猜灯谜较起了劲。
“小小一姑娘，坐在水中央，身穿粉红袄，阵阵放清香。”
明瑶兴奋地拍手：“这个我知道，是……”
然而她还没说完，就被别人抢了先。
“荷花，是荷花！”
“对了！这位姑娘答对了！喏，这盏花神灯是您的了！”摊贩老板将花神灯送给了答对灯谜的人。
明瑶不服气地捋了捋袖子：“再来，我就不信了！”
摊贩笑眯眯地道：“好！那姑娘您可听好了，园林三月风兼雨，桃李飘零扫地空，唯有此花偏耐久，绿枝又放数枝红。”
“三月……”明瑶沉思片刻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是桃花对不对？”
老板笑着摇头：“不对不对，姑娘您再猜猜？”
“不是桃花？那是什么，梅花？”她把能猜的都猜了一遍，然而还是没有猜到正确答案，明瑶委屈巴巴看向旁边的虞枝，眼里写满求救之色。
虞枝含笑看向那老板：“是山茶。”
老板一拍巴掌：“对，就是山茶花，姑娘答对了！”他挑了一盏灯送给虞枝，“这是您的奖品，请拿好。”
虞枝转手把那盏灯送给了明瑶：“现在开心了？”
明瑶抱着灯爱不释手：“还是阿妤对我最好！我们一起去放花神灯吧？”
河边早已聚集了许多姑娘，月光映照河面，星星点点的花神灯如同洒下的繁星，顺着河流向下游飘去，构成了一幅唯美如画卷的场景。
虞枝捧着灯小心翼翼放进水里，花灯打着转儿，慢悠悠飘走。
她望着远去的花灯，默默在心里许下心愿。
保佑爹娘平平安安，保佑她成功退婚，早日和爹娘团聚。
“如烟姑娘！如烟姑娘要出来游湖了！”
湖边突然起了一阵骚乱，许多人同时朝一个方向涌去。
明瑶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如烟姑娘诶！那咱们也去看看吧！”
两人紧紧拉着手，才不至于被混乱的人群冲散，来到一处合适的视角站定，众人争先恐后伸着脖子张望。
一阵美妙的丝竹管弦声传来，只见原本平静的湖面中飘来了座座画舫，这些花了重金打造的画舫外观极为精美，像一座座移动的水中楼阁。
画舫上有身穿轻纱的侍女，优美地起舞，美妙的歌喉令人沉醉。
这幅纸醉金迷的场面让人联想到十里扬州，灯火不休。
明瑶支着脑袋看了半天，一脸纳闷儿：“我怎么没看到那个什么如烟姑娘？”
虞枝唇角微扬：“越重要的人物往往都要放在压轴出场，耐心等等吧。”
画舫行进的速度很慢，又过了好一会儿，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一抹曼妙的身姿缓缓登场。
灯火通明的画舫将女子的身形勾勒的纤毫毕现，一阵轻盈空灵的歌声传来，上人不禁联想到雨后初霁的西子湖畔，破开云雾的第一缕阳光。
紧接着是一阵悠扬的琴声，虞枝的琴艺不错，不过听到这琴音还是自觉羞惭。
“如品仙乐啊！如烟姑娘好琴艺！”
尽管人还没有出来，不过已经轻而易举将气氛烘托到高潮。
明瑶小声问虞枝：“我听不大出来有什么差别，这琴弹的很好吗？”
虞枝缓缓点头：“说是大家也不为过。”
一曲终了，那女子才站起身从屏风后出来，身影完全显露在大众视野里。
身姿绰约，不过令人遗憾的是，她脸上蒙了一层面纱。
然而这并不影响大家的热情。
“如烟献丑了。”
岸边的人激动地挥手，甚至有人因为太过忘我被挤掉进河里。
明瑶看了眼这阵仗，十分不解：“这如烟姑娘脸都没露呢，他们怎么激动成这样？”
虞枝笑盈盈道：“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这位如烟姑娘很懂拿捏人心啊，人人都有好奇心，越是神秘的事物越令人向往。她要是露脸了，还不一定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明瑶撇了撇嘴：“什么呀？我辛辛苦苦在这里等了这么久，结果就给我看这个？”
“我今天还非得看看她长什么样不可！”她眼珠转了转，灵机一动，拉着虞枝挤出人群，“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来到湖边，明瑶扔给船夫一块银锭子：“船家，你这条船我们租了，你把船划到湖中央去，紧跟着那条船。”
虞枝皱眉：“你想做什么？”
明瑶眨眨眼睛：“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第29章 登船
夜色下，乌篷船在水面轻荡，泛起阵阵涟漪，很快朝着远处的画舫渐渐靠近。
虞枝忐忑地抓紧衣角遮住自己的脸：“咱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呀。”明瑶满不在乎，“这湖又不是他们家的，咱们为什么不可以游？”
眼看着离画舫越来越近，她眼神逐渐兴奋，“快了快了，就快靠近了！”
虞枝有些不解：“靠近又如何？人家也不让我们上去啊。”
明瑶回过头来朝她眨眨眼：“等会儿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有钱能使鬼推磨！”
虞枝将信将疑。
这时画舫上的侍者也发现了这条悄悄靠拢的小船，走过来温声提醒：“我们极乐坊正在进行游湖巡演，为了防止发生意外，请不要靠这么近哦。”
可能是看虞枝和明瑶都是女子，而且衣着体面，和那些为了见如烟姑娘行事疯狂极端的男人不同，他的态度称得上温和。
明瑶撑着下巴笑盈盈道：“小哥，我们想上船参观，能行个方便吗？”
侍者神色有些迟疑：“那两位有请帖么？”
“请帖？那是什么？”
侍者耐心地解释：“只有收到请帖的贵客才能登船观看表演，没有请帖是不能上船的。”
明瑶可怜兮兮眨巴眨巴眼睛：“不能通融一下么？”
对方遗憾地摇摇头：“很抱歉小姐，这是上面的规定……”
他话说到一半，话音突然哽在喉咙里。
只见明瑶拿出一个荷包，从荷包里掏出银子捏在手里，荷包轻晃，里面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她红唇微勾，慢悠悠道：“你们贵客的标准是什么？这样算是贵客吗？”
侍者瞪大了眼睛，极力维持着职业操守：“小姐，请您不要用钱羞辱我。”
明瑶皱了皱眉毛，朝虞枝摊开手，反应过来的虞枝连忙将自己的钱袋子也奉了上去，明瑶接往里一望，好家伙，里面满满的金叶子！
她难以置信地看了眼虞枝，后者呆呆地望着她：“不够吗？不够我这里……”
“够了够了！”
这傻孩子真当自己散财童女啊？
明瑶将荷包扔给那侍者，趾高气扬抬了抬下巴：“现在呢？”
侍者接过荷包往里一望，倒吸口冷气。
他冷静片刻，脸上露出恭敬客气的笑意：“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实在不是他意志不坚定，实在是对方给的太多了！
他在极乐坊干到下辈子也赚不了这么多钱啊！
“两位贵客，来，小的扶您上船！”
明瑶轻哼一声，拉着愣在原地的虞枝：“阿妤，还愣着干嘛？”
“噢噢。”
画舫之上，某个雅间。
“主子，已经确认谢祯今晚会来。”
白衣男子缓缓落下一子，唇角翘起淡淡的弧度：“可算是等到他了，倒也不枉费我们下了这么大一盘棋。”
如果虞枝在这里，就会认出这位白衣男子，正是之前她在花神庙前遇到的那人。
“那主子，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贺兰玉眼里浮动着晦暗难明的光，黑子吞吃白子，大杀四方。
他漫不经心地笑笑：“听说谢大人不近女色洁身自好，先让如烟去会会他吧。”
画舫里，大多数是为如烟姑娘的美貌慕名而来的达官贵人，像虞枝她们这样的闺阁小姐少之又少。
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身上，虞枝不自在极了，一路挡着脸，隐隐有些后悔和明瑶来了这种地方。
谢家规矩极严，要是被人知道她私下出入这种场合，恐怕是老夫人也不会偏袒她。
因为花了大价钱，侍者特意把虞枝和明瑶安排到一处雅间。
“这里视野好，台下风景尽收眼底，两位姑娘可在此处欣赏美景。”
见侍者转身欲走，明瑶连忙叫住他：“喂，小哥，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如烟姑娘啊？”
侍者脸上露出犹豫之色：“熟烟姑娘稍后还有贵客要招待，恐怕不是二位能轻易见的。”
“ 啊，那我们不是白来了吗？”明瑶大感失望。
到底是拿人手短，侍者清了清嗓子，语气委婉：“咱们极乐坊里还有其他姑娘，生得也个个美若天仙，比如什么芍药牡丹……”他眼神忽的一闪，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再或者我也可以叫两个小倌来陪二位姑娘解解闷？”
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在富贵人家，男子狎妓，自然就有女子来找小倌解闷，有钱人家豢养男宠也不稀奇。
明瑶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她虽然向来行事胆大，可也没有胆大到如此地步。
要是被她爹知道，还不打断她的腿？
“去去去，这里不需要！你，你赶紧走吧！”
侍者会意，心道这两人估计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无聊来这儿，想一睹如烟姑娘芳容，弯腰告退。
等那人走后，虞枝这才把脑袋探了过来，好奇地问明瑶：“小倌是什么？”
明瑶红着脸瞪她：“这你都不知道，你平常都不看话本子的吗？”
虞枝有些犹豫：“看的呀，我看过《梦溪笔谈》算不算？”
明瑶两眼一黑：“……”
等明瑶扭扭捏捏解释一番后，虞枝的脸也红了。
她咬了咬唇，实在忍不住八卦：“那这里的小倌，想必也都长得很好看吧？”
明瑶被她神奇的脑回路惊了惊，不确定地道：“应该是吧？毕竟是靠脸吃饭的人，想来是有几分姿色的，不然怎么哄得住那些女人为他们花钱？”
虞枝一脸深沉地点点头。
意识到自己的思路被虞枝带跑偏，明瑶有些羞恼：“咱们到这儿来是来看那个如烟姑娘的，谁稀罕看什么芍药牡丹？可是如今人没见着，钱还花了那么多，多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