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折枝by阿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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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老夫人说了不许任何人探望,外面的人恐怕是不会放你进去的。”
柳惜年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灭了她心中的念头。
“那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吗?”虞枝指尖用力攥紧,掌心传来阵阵刺痛。
柳惜年犹豫片刻:“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不能光明正大地进去,那我们就等天黑偷偷溜进去呗?”
虞枝抬头看他,眼里出现了一丝亮光。
入了夜,虞枝偷偷来到祠堂外。
祠堂灯火通明,门外有两个看守的小厮,不用想都知道是老夫人的人。
虞枝看了眼旁边,柳惜年朝她点了点头。
他正欲行动,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动静,只得重新躲了回去。
只见黑夜里出现一个锃亮的大脑袋,迦南大摇大摆地走上前,两个小厮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伸手拦住他:“这里不能进。”
迦南苦恼地皱了皱眉:“我探望一下我的好兄弟,这都不能进吗?”
小厮态度坚决:“老夫人说了,谁都不能进。”
迦南勾肩搭背上前套近乎:“我说小兄弟,我看你这印堂发黑,恐怕近日有血光之灾呀,不得了啊,让我给你算算!”
他一边说着,带着两个小厮往旁边走,突然回过头来朝着虞枝的方向眨了眨眼睛。
虞枝一愣。
第344章 祠堂
反应过来迦南是在帮自己,虞枝朝柳惜年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点头跟了上去,她望着几人离开的方向,确认人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这才抬脚往祠堂走去。
门没有锁,毕竟又不是关押犯人,老夫人没有做得太绝。
来之前心里翻江倒海,真站在了门外,与谢祯仅有一门之隔的距离,她反倒迟疑了起来。
见到了谢祯,她又该说些什么呢?
站在门口犹疑一会儿,她深吸口气,缓缓推开了门。
入目便是谢祯跪的笔直的身形,他仿佛一束青竹,无论何时都是波澜不惊,挺拔坚韧,略显宽大的衣袍将他本就瘦弱的身形衬得愈发料峭,明明是跪着,姿态却并不狼狈。
听到声音,谢祯也并未回过头来,他双目微阖像是在假寐,祠堂里幽微灯火在他脸上拓下半明半昧的光影,专注虔诚的模样宛如脱离红尘即将得道的佛子。
虞枝轻着脚步上前,一边打量四周,挥之不散的香火气萦绕在鼻间,她望着祠堂之上摆放着的谢家先祖牌位,心里暗暗告罪。
她之前来过一次谢家祠堂,不过并没有待太久,这种地方本也不是她一个外人能够轻易进的,怕惊扰先灵,她每走一步都怀着虔诚敬畏之心。
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令人无法忽视,谢祯睫毛颤动缓缓睁眼,语气透着几分无奈笑意:“来了怎么也不支声?”
虞枝脚步一顿,难掩惊讶:“三爷知道是我?”
谢祯没有回头,唇角微微上扬:“你的脚步声很好辨认。”
习武之人五感敏锐,再加上他听了千万遍虞枝的脚步声,怎么会认不出来?
他缓慢扭过头来,对上虞枝略显无措的目光,辨不出情绪地道:“你不该过来的,老夫下了令不许任何人探望我,要是被她知道了,你可没有好果子吃。”
这话难免有威胁恐吓的成分,毕竟老夫人一向疼虞枝,最多把气撒到他身上。
虞枝抿了抿唇,语气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赌气:“与其担心我,三爷还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能不能撑过三天。”
现在还未开春,夜里本就寒凉,这祠堂常年不见天日,更是阴冷潮湿,正常人在这待上一晚上都得受凉,更别说他身上还带着伤。
谢祯黑白分明的眼眸掠过一丝笑意:“你这是在担心我?”
这样直白的话让虞枝噎了噎,她耳根微烫轻轻别过头去:“我说是,三爷会跟老夫人低头么?”
瞥见她指尖微颤,谢祯喉咙里蓦地滚出一声笑:“你担心我,我很开心,不过一码归一码,这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
虞枝回过头来看着他,微微皱着眉:“此话何意?”
之前看老夫人那态度,分明是已经松口,为何现在又要罚谢祯?
他大抵是这个姿势跪的有些累,原本绷直的膝盖放松下来,懒散地望过来:“让我罚跪,一是老太太心里有气,二是为了做给别人看。”
他话音微顿,眉眼浮过极浅的笑意,“毕竟这件事确实是我干的混账,若是轻轻松松就达成了目的,恐怕有些人心里会生出怨怼。”
他说自己混账的时候神情颇有些漫不经心,显然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过分,甚至有些混账的理所当然的意味。
虞枝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
这里的“有些人”恐怕是指的大房一家。
毕竟本来是她和谢明衍的婚约,谢祯突然跑来横插一脚,抢了侄子的未婚妻,这事儿说来到底不太体面。
为了以示公平,老夫人多少得做做样子,否则难免被指责偏心。
这么说来,谢祯是非跪不可了。
虞枝眉尖无意识蹙着,谢祯见她这副模样反倒笑了声:“干嘛苦着一张脸?是我跪,又不是你跪,再说了,只需要跪上三天三夜就能得偿所愿,我觉得很划算。”
四目相撞,她的脸不受控制的有些发烫:“可是……你的身体撑不住的。”
闻言他眉头高高一挑,意味不明地扫了她一眼:“我身体还不错,你可能有什么误会。”
是个男人就不能接受被说身体不行。
虞枝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这背后的深意,张了张嘴:“那……那你也别这么实诚,实在不行,偷一下懒老夫人也不知道呀。”
她说完脸都红了,大抵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老夫人这么信任她,她居然悄悄教唆谢祯忤逆她的意思。
谢祯见她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眼角眉梢藏不住的笑意:“我谢家的列祖列宗可都在这里看着,你居然让我偷懒?”
虞枝一惊,突然想起来这茬儿,看了眼那摆放得满满当当的牌位,忽觉后背发凉,呆愣片刻,双手合十紧紧闭上眼:“对不起对不起,晚辈一时糊涂说错了话,你们大人有大量,当没听见……行不行?”
谢祯忍不住笑出了声,看着她局促的脸都红了,这才缓缓道:“放心,你也是为了他们的子孙着想,他们不会怪你。”
虞枝自觉尴尬,紧紧闭着唇不肯说话了。
“生气了?”他颇为纳罕,毕竟虞枝鲜少对他使小性子,心中难免觉得新奇。
她也察觉到自己在谢祯面前胆子愈发大了,懊恼地咬了咬唇,想起什么:“我还带了一些吃的,三爷吃晚饭了吗?”
她手里还提着一个漆黑的食盒。
谢祯今晚心情是真的不错,自始至终脸上都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眨了眨眼坦诚地道:“还没吃,老夫人不让人送吃食。”
他的语气一板一眼,奈何听上去有几分可怜巴巴,她顿时于心不忍。
“那快趁热。”虞枝将食盒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将饭菜取出来。
她准备的很全,三菜一汤,还冒着热气,低头忙碌的模样专注认真。
谢祯忽然觉得,这罚跪跪的还挺值,能多来几次他也不介意。
另一头,阿渡偷偷摸摸地提着饭食过来,见了宁七贼眉鼠眼地交头接耳:“主子饿坏了吧?我才从厨房那边回来,赶紧给主子送去……”
“人吃着呢,别瞎凑热闹。”宁七翻了个白眼拦住他。
阿渡不敢置信:“吃着呢?他哪来的吃的?!”
第345章 藏人
宁七嗤笑一声:“除了表姑娘还有谁?”
阿渡眼里闪过一丝恍然,表情悲愤:“亏我偷偷摸摸在厨房蹲了那么久,你都不知道,得了老夫人的吩咐,那群人看得可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食盒里掏出一个白白胖胖的馒头泄愤地咬了一口。
“蹲了那么久就偷了几个馒头,你可真有出息!”宁七也有些饿了,顺手拿了一个。
阿渡不忿地瞪他:“嫌弃你别吃啊!还给我!”
两人这头打闹着,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动静,两人动作一顿躲在灌木丛后警惕地望过去,却见一道身影左顾右盼,猥琐地靠近。
宁七眉头一竖:“哪来的小偷?竟然不长眼的偷到谢府来了?”
阿渡默然片刻,眼神无语:“……你要不再仔细看看呢?”
只见黑暗中露出一张脸,赫然是谢琳琅,她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正谨慎地往祠堂靠近,连门口没有人,登时眼神一喜!
“大小姐?”宁七吃惊地瞪大了眼,“她大半夜不睡觉,来这儿做什么?”
阿渡眉头皱了皱:“不好,表姑娘还在里面呢,快拦住她!”
于是谢琳琅刚要靠近门便被叫住:“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里面的虞枝和谢祯动作一顿,前者一脸惊慌地站起身:“琳琅表姐来了?”
她急的四处乱转,下意识想找一个地方躲藏起来。
“她来就来,你慌什么?”谢祯好整以暇地挑眉看她。
虞枝跺了跺脚压低声音:“她要是进来了,看到我也在这里,那怎么解释?”
谢琳琅对两人之间的事全然不知情,这会儿看到虞枝出现在这儿,难保不会心生怀疑。
包括现在,她也没想好究竟要怎么和她开口坦白这件事情?
我的好姐妹突然成了我的婶婶?
谢琳琅的心情一定很复杂。
“不用急,宁七他们在外面,不会让她进来。”谢祯看上去悠哉悠哉,全然不着急的模样。
虞枝也冷静下来,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谢琳琅被人叫住,身体霎时一僵,她以为是老夫人的人,装模作样仰起头看天:“哎呀,今晚的月亮可真圆啊!”
阿渡在她身后幽幽地出声:“夜黑风高的哪来的月亮?”
谢琳琅嘴角一抽,定睛看了看,可不是什么?
别说月亮了,星星都看不到几颗,她找的这个借口有够拙劣的!
忽然发觉这声音有点耳熟,她缓缓转过身,看到阿渡和宁七瞪大了眼:“怎么是你们?!不早说,吓我一跳!”
她拍了拍胸脯一脸惊魂未定。
“大小姐怎么来了?”阿渡笑眯眯问她。
“喏。”谢琳琅把食盒往前提了提,笑的贼兮兮的,“这不是听说三叔又被祖母罚了,连饭都不让吃,特意跑来给他送吃的么?怎么样,本小姐够义气吧?”
“你们两个在外面我就放心了,帮我守着门啊!”她说着要往里面走,阿渡眼疾手快拦住她。
“干什么?”谢琳琅狐疑地望向他。
“咳咳,大小姐,其实我们已经给三爷送过吃的了,他这会儿不饿呢!”阿渡还晃了晃手里的食盒,笑得歉意十足。
“吃过了啊?”谢琳琅皱了皱眉盯着手里的食盒,很快眉头一松,“那也不要紧,我进去和他说会儿话!”
她正要动作又被阿渡拦住,有些不耐烦了,“又怎么了?”
阿渡脸色为难:“您也知道,老夫不让人探望三爷,你要是悄悄溜进去保不齐会受罚呢!”
“这不是有你们帮我看着门吗?要是有人来了你们就吱一声,我立马出来!”谢琳琅很放心他们的办事能力,然而阿渡还是不肯让步,她想到什么,狐疑地眯了眯眼。
“你们一直不让我进去,难道里面藏什么东西不成?”
阿渡和宁七对视一眼,心里一跳!
好家伙,平日里也没见她这么聪明,怎么一猜就准?
“来都来了,今天我还偏要进去呢!”谢琳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打算强闯。
两人一副头疼的模样,正不知如何是好,里面传来谢祯淡淡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阿渡和宁七面面相觑,可表姑娘不是还在里面吗?
然而谢祯发了话,他们也不好再拦。
谢琳琅冲着他们冷哼一声,推开门往里走:“等会儿再找你们两个兔崽子算账!”
谢琳琅进了祠堂,首先就十分警惕地将里面扫了一通,然而祠堂里就只有谢祯一个人,她皱了皱眉毛,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没想太多:“就三叔一个人,那外头那两个棒槌,为什么拦着不让我进来?”
谢祯淡淡抬眼:“不是我一个人,你还想有几个人?”
谢琳琅一想也是,吐了吐舌头:“还不是他们俩鬼鬼祟祟的!对了三叔,你这次又是因为什么被祖母罚啊?”
谢祯身前的佛龛里,黄色的绸布隔绝了里面的情状,虞枝小心翼翼蜷着身子躲在其中,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她找了半天都没见着躲藏的地方,幸好谢祯灵机一动让她钻了进来。
不过显然,这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她和谢祯离得太近了。
虽然两人之间隔了一道帘子,可她能听到谢祯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冷香,混杂着祠堂里的熏香,让她头晕脑胀。
谢琳琅还在滔滔不绝,没有离开的意思,虞枝下巴搁在屈起的膝盖上,一面祈祷她快走,一面默默对着谢家列祖列宗道歉。
她真的不是有意冒犯!
“你话怎么那么多?”
谢祯没什么耐性地打断谢琳琅,后者委屈地瘪了瘪嘴:“我也是好心来看你嘛,不领情就算了,还凶巴巴的,活该讨不到媳妇儿……”
最后半句她说的极为小声,然而谢祯耳聪目明怎么可能听不见,凉凉瞥过去:“你说什么?”
“啊没有,我什么都没说……”谢琳琅讪笑着打算糊弄过去,眼角余光却不小心瞥见那佛龛下,一抹浅色的布料,愣了一愣。
那好像是……什么人的裙角?
乖乖,三叔这里还真藏了一个人,还是个女人!
第346章 下落
见她目光发直,谢祯察觉到什么,沿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眉骨微抬,不着痕迹抬起袖子挡住那抹裙摆,黑漆漆的眼眸望过来,神情不见局促,反倒颇有几分气定神闲。
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反倒让本欲质问的谢琳琅有些无措了,她对上谢祯似有深意的目光,一向不太机灵的脑子终于机灵了一回。
要是她现在不知死活地揭穿他问个明白,那极有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在八卦和小命之间,她果断选择了后者,只是心里还是颇为震惊。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女子八成身份不一般,否则不至于还要藏起来,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让三叔这般对待?
既然知道谢祯这里藏着人,谢琳琅再没有眼色也不可能厚着脸皮赖在这里不走。
即便心里好奇的跟猫抓一样,可顶着谢祯极具压迫性的目光,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既然三叔没什么别的吩咐,那我就先走了?”
谢祯果然没有要留她的意思,下颌微抬指着门的方向:“门在那里,我就不送了。”
谢琳琅:“……”
你就不能假装挽留一下吗?
她期期艾艾又看了眼谢祯身后,奈何他遮的实在严实,压根儿什么都看不到,微微眯起的眼眸明显透露不耐,谢琳琅悻悻作罢,转身出了门。
门口守着的阿渡和宁七齐齐松了口气:“大小姐见到三爷了?”
其实宁七更想问,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吧?
要是要谢琳琅撞上虞枝,难保主子不会嫌弃他们办事不力,守个门都守不好。
谢琳琅刚才就觉得这二人的态度着实古怪,如今算是清楚原因了,她磨了磨牙有心想拽着两人问个明白,里面的人到底是谁!
但一想到谢祯凉飕飕的眼神,顿时偃旗息鼓。
“见到了,看起来状态还不错。”她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转身走人。
谢琳琅边走边琢磨这件事,大半夜出现在祠堂,那女子必定是府中人。
难不成是哪个丫鬟?
可也不对呀,府中丫鬟的衣裳都是统一的,那裙摆料子在光下闪烁着淡淡光华,这样的布料绝不是普通丫鬟能穿的。
等等……那样的裙子,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谢琳琅脚步猛地停了下来,眼里闪过一抹错愕。
阿渡望着谢琳琅离开的方向,松了口气:“看来大小姐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宁七摸着下巴点点头:“大小姐一向粗枝大叶,比她那个娘好糊弄!”
虞枝小心翼翼从佛龛下钻了出来,谢祯抬手扶了她一把。
搭在她手腕的手温热有力,传递着异样的情愫,她站直了身子,将裙摆理了理,神色有些尴尬:“琳琅表姐没发现什么吧?”
谢祯想起谢琳琅方才那模样,唇角掀了掀,面不改色地撒谎:“没有。”
发现了她也不敢说什么。
虞枝深信不疑,闻言松了口气,她瞧了瞧外面的天色:“时候不早,要不我先回去……”
来了个谢琳琅,她有点怕再撞上其他人。
万一撞上老夫人那就尴尬了。
这里比屋子里冷,谢祯纵然私心想和她多待一会儿,也不愿意她受凉,因此点了点头:“回去吧。”
虞枝站在原地没动,脸色好似有些纠结。
谢祯在这里跪着,她回去睡觉,好像不太厚道?
看出她的想法,他偏头懒懒一笑:“怎么了?”
虞枝蹲下身子和他对视,语气藏着几分犹豫:“要不我再陪你说会儿话?”
他扬了扬眉,潋滟的眸子倒映着她的影子,眼神无端纵容:“想聊什么?”
她认真想了想,试探地开口:“比如谢明衍现在在哪儿?”
谢祯:“……”
他忽然有些后悔留她下来了。
毕竟这实在不是什么令他愉悦的话题。
“你很关心他的下落?”他眼眸深处不着痕迹拓下一层阴翳,细看有些危险,脸上表情却还是淡淡的。
“那当然了。”虞枝想也不想下意识道,突然意识到这话有歧义,抬头对上谢祯沉沉的目光,沉默了一瞬,小心翼翼地解释,“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信吗?”
谢祯唇角蓦地一勾,露出一个标准的皮笑肉不笑:“那是什么意思?”
她没来由有些冷,抱着胳膊抖了一下,垂着脑袋小声说:“你有所不知,之前我不是雇了几个混混想要绑走谢明衍……”
说到这里,她语气明显弱了下来,毕竟这好像不是一个闺阁少女应该有的心思手腕,不过仔细一想,谢祯做的也没比她好多少。
他可是对自己的亲侄子都下得去手呢!
这么一想,她又理直气壮了。
“那几个混混事没办成,竟然还有脸收我的尾款,实在可恨!”
谢明衍失踪之后,谢家乱成一锅粥,虞枝也没时间亲自去核实,匆忙之中按照约定让柳惜年把剩下的银子给了那群混混。
明明人不在他们手里,这几人竟然还真敢厚着脸皮收她的钱!
要不是谢祯透露了是他让人绑的谢明衍,她恐怕现在都被瞒在鼓里。
谢祯听的扯了扯唇,心里的不悦悄然散去:“这事儿我早就知道。”
虞枝惊讶地抬眼:“你知道?”
回头想想,好像也不奇怪,她那点小动作瞒过别人还可以,哪里瞒得过谢祯?
她脸微红了红,亏她还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呢。
“我觉得你找的那几个人不太靠谱,就顺水推舟帮了一把,你不会介意吧?”
他洞悉虞枝的意图后,就找人调查过那群混混,一群乌合之众,偷鸡摸狗或许还行,绑个人多少为难他们了。
怕虞枝的计划有什么闪失,他这才决定换成自己的人。
虞枝张了张嘴,心说她哪里会介意?
早知道谢祯连自己的亲侄子都下得去手,她还冒着风险找别人干嘛?直接找他得了!
“不介意不介意,我还要谢谢三爷呢。”虞枝眼睛亮亮地望着他,眼珠转了转,话题又绕了回来,“所以谢明衍现在在哪儿?”
本来想不动声色把这个话题略过去的谢祯:“……”
第347章 公布
拗不过她,谢祯臭着脸不情不愿出声:“他在城外五十里一座深山密林中。”
虞枝有些惊讶:“这么近?深山密林中,你们该不会……把他藏在山洞里吧?”
那样的地方,谢明衍这种没吃过苦的大少爷,能受的了吗?
谢祯心里又不舒服了,她这是心疼了?
这人闷骚的很,心里醋坛子已经打翻了,面上却不显,只是一张脸愈发冷淡:“放心,山中有供猎人歇息的木屋,每顿有专人送饭,饿不着也冻不着他。”
虞枝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那还真是便宜他了。
被绑架了待遇还这么好。
夜色已深,梆子敲响,谢祯催促虞枝回去,她不放心地嘱咐了几句,让阿渡送来被褥,这才趁着夜色离开。
对谢祯罚跪这件事,大房二房反应不一。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大夫人对此乐见其成,她儿子失踪这么久都没找回来,由不得她怀疑谢祯是不是根本没用心找!
否则他锦衣卫指挥使名声在外,怎么可能连个人都找不到?
大老爷要去老夫人那里求情还被她拦下了:“人家自己都没说什么,你去凑什么热闹?”
“什么叫凑热闹,那是我亲弟弟!”大老爷不满地皱了皱眉。
大夫人轻嗤一声,语气难掩怨怼:“自己的儿子失踪这么久都没见你这么上心!每天好吃好喝跟没事人似的,合着儿子是我一个人的是吧?”
“你这叫什么话?!我的儿子我能不急吗?可着急有用吗?要不是你平日没管教好他,至于让他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大老爷也不惯着她,这段时间两人没少因这事争吵,谢明衍和人私奔的事传的满城风雨,他还没享受到状元郎父亲身份带来的荣誉,就被那些流言压得抬不起头。
这还未入仕便闹出天大的丑闻,不用想也知道,谢明衍未来的仕途算是无望了!
翰林院那些人向来把德行名声看得比命还重要,谢明衍干出这样的事,莫说得到陛下重用,就是入翰林院也艰难。
至于二房这一边,二老爷也很是纳闷儿:“三弟最近这是怎么了?前几天刚请了家法,如今又被母亲罚跪祠堂?”
不怪他不解,谢祯自小便是个性子沉稳的,很少犯错,一言一行都称得上是标杆。
他像是一把尺子,时刻严格约束自己,永远不会有松懈的时候。
这次不仅闹到让母亲请家法的程度,没过多久又让跪祠堂,恐怕不只是简单的犯错。
然而老夫人院子里的人口风都紧,至今他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与他相反,二夫人看上去颇为镇定,甚至还有心情侍弄花草,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左右和我们二房没关系,老爷何必杞人忧天?”
“话是这么说,可那毕竟是我亲弟弟。”二老爷眉头紧锁,“万一三弟的身体真出了什么毛病,遭殃的是整个谢家,我们二房又岂能独善其身?”
二夫人浇着花,成串的水珠穿过花枝没入泥土,晶莹的跳跃在她眼底,折射出讳莫如深的情绪,良久,她轻轻笑了声:“老爷放心,老夫人嘴硬心软,不会真拿三弟怎么样的。”
做做样子罢了,她的宝贝儿子真要出了事,她指定比谁都急。
不过这件事没损害到她的利益,又能看大房的笑话,她也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过话说回来,虞枝那丫头还真是个有本事的,要是真像她想的那样,往后她可要改口管这个小辈叫弟妹了。
还真是……命好的让人嫉妒啊。
没了谢明衍,又来个谢祯。
“夫人,那花快要让你给浇死了。”
二夫人惊觉回神,这才停了动作。
谢祯是在第三天早上的时候昏迷的。
毫无意外,谢府上下又乱成一锅粥。
他被人抬回了院子,马不停蹄地又请大夫。
顾大夫的表情看上去很是麻木,好好的人非要折腾,折腾一遍还不够,还要再来一遍,病了又继续请大夫。
真以为大夫的命不是命啊?!
然而纵使心中有怨言,他也是万万不敢当众发火的。
无他,谢家给的实在太多了。
但凡报酬没这么多,他早就跑路了!
“三爷旧疾未愈,又受了寒气,在祠堂那样潮湿阴冷的地方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这副身体早些年落下了太多暗疾,纵然他身体强健,也架不住这般折腾。”
言外之意,你们可消停消停吧!
虞枝和虞父虞母站在一起,指尖攥了攥,听到虞父意味不明地感叹:“这小子倒还算个男人。”
寻常人挨了那几十棍,不躺个十天半月都爬不起来,他还能说跪就跪,这让原本极度不满的虞老爷心里的气顺了些。
至少他态度拿出来了,勉强算是有诚意。
虞夫人也点了点头,眉眼叫有些忧虑:“不会出什么事吧?”
“哼,你担心他做什么?人家既然敢逞这个能,说明他有底气呗!”虞老爷嘴上还是不饶人。
虞枝将两人的神色默默看在眼里,知道他们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生气,突然明白了谢祯此举的用意。
不仅是让老夫人消气,让大房无话可说,更是为了让爹娘看到他的诚意。
他付出的远远比自己知道的还要多,她垂下眼睫掩去眼底一抹复杂,原本还有些动摇的心逐渐坚定下来。
经过顾大夫的诊治,谢祯的情况算是暂时稳定下来。
老夫人在外头等候,听到消息的时候这才松了口气。
她望着满屋子的人,深觉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时机,沉着语调缓缓道:“既然人都来齐了,那我也趁这个机会宣布一件事情。”
虞枝心中有所预感,抬头望过去。
老夫人朝旁边的桂嬷嬷使了个眼色,后者恭敬地捧着明黄色的圣旨上前。
认出这是圣旨,众人神色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