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折枝by阿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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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是被陈楚楚害死的,谢祯还杀了陈楚楚替她报仇,这两个消息说不上来哪个更令她震惊。
虞枝还想继续看下去,眼前的画面却被迫中断,她从熟悉的房间醒来,天还是黑着的。
她拥着被子坐起身来,在床上愣了许久,突然掀开被子下床,匆匆披了件衣服提着灯出门。
她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她想立马见到谢祯。
夜色已深,虞枝的离开并未惊动熟睡的银翘,她踏入那条走过千万次的密道,心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梦里,谢祯的模样一直萦绕在眼前。
在她的记忆里,上一世她和谢祯的相处实在少得可怜,她对他的态度只有恭敬畏惧,见面恨不得绕道走,想来他对自己的印象也不会太深。
可刚才那场梦里,谢祯望着她尸体的眼神震怒悲恸,那样复杂的情感出现在他脸上,连虞枝自己都觉得吃惊。
她忽然很想弄个明白。
穿过漫长的暗道来到谢祯的院前,望着漆黑的院落,她一腔热血被冷水浇了个透心凉,迟疑下来。
她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全然忘了这个时辰谢祯早就休息了。
她这样贸贸然深夜前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
她僵硬地在月光下站了好一会儿,久到手心发凉,这才将心头那股冲动按捺下来。
她缓缓挪动僵硬的腿,正欲悄无声息离开。
房顶上,值守的宁七正打着瞌睡,被微凉的夜风给冻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正想换个姿势,冷不丁就瞧见院外停留着一道身影,顿时吓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谁家好人大半夜不睡觉杵人门口啊?
瞌睡瞬间全跑了,宁七的眼底升起警惕,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派来的杀手,可当他定睛望过去,突然愣住了。
怎么是表姑娘?
那侧脸的轮廓在月光下一闪而过,他看的清楚分明,心里疑惑不解。
这么晚了,她过来干嘛?
即将出鞘的刀被他按了回去,宁七利落地从房顶上一跃而下。
“表姑娘。”
虞枝听到身后有人叫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本能地抬头看过去,在看到宁七逐渐放大的轮廓时有些恍然。
啊原来不是幻觉。
宁七顶着一脸疑惑朝她靠近:“表姑娘,您深夜造访是有什么事吗?”
这可是未来的夫人,他不敢马虎。
虞枝脸上闪过一抹局促:“其实也没什么……”
对方却笃定地道:“您是来找三爷的吧?三爷已经歇下了,要不属下去通报一声?”
“别……不用了!”她连忙制止,这么晚了因为她一个莫名其妙的梦把人给吵醒,好像是有些小题大做,“不是什么大事,白天我再过来吧。”
宁七却不这么认为,能让她深夜造访必定不是小事,就算是小事,只要和她有关,对自己主子而言也是天大的事。
“您要是就这么回去了,主子明早会骂我的。”宁七不等她拒绝就转身进了屋,虞枝只能傻愣愣看着他的背影。
里面传来隐约的交谈声,她看见院子里的灯亮起,有些忐忑地垂下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
没一会儿宁七就出来,见她还在,脸上挂着如释重负的笑:“表姑娘,夜里冷,三爷让你先进来等。”
虞枝犹豫着迈出了脚步,进了屋,暖意扑面而来,宁七给她倒了杯茶:“三爷还在穿衣,您稍等。”
屏风后果然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宁七识趣地退了出去:“我就在门口,有事您吩咐。”
虞枝没有等太久,谢祯就慢吞吞从内室出来,他穿着黑色寝衣,披了件外袍,长发只用一根带子束起,冷漠锐利褪去,颇有些慵懒闲适。
即便是半夜被吵醒,他的神色也没有什么不耐,眸光落在虞枝身上,眉眼间漾着很温和的笑意:“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话音微顿,打量着她这副模样,显露出几分不着痕迹的关切,“是发生了什么事?”
虞枝站起身来,她过来的匆忙,头发还披散在肩上,披风下就是寝衣,看起来实在狼狈仓促,也不怪他有此担忧。
她来之前满腔热切和疑惑,这会儿真见到谢祯反而不知如何开口,梦中的事情本就荒谬怪诞,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小题大做?
因此她巴掌大的脸蛋写满欲言又止。
谢祯也不催促,上前攥着她的手腕将她按在椅子上坐下,低沉的嗓音极富磁性,有种能安抚人心的沉稳冷静:“不急,慢慢说。”
虞枝心里的不安轻而易举被他化解,定了定神,她缓缓启唇:“我做了一个梦。”
谢祯抬眼看过来,似乎洞悉:“是噩梦?”
她想到什么,眼神恍惚地点了点头。
对她来说,那的确是个噩梦,可又不完全是。
面对她,他似乎有用不完的耐心:“梦里的事情都是反的,是什么样的梦?”
可那个梦看起来好真实。
她喉咙有些干涩,气若游丝:“我梦到我死了。”
谢祯的动作突然一顿。
第353章 人为
他垂着眸,眼底划过暗沉的光,明明灭灭的烛光在他鼻翼眼窝拓下深邃的剪影,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里凝结着化不开的冷意,没让虞枝瞧见。
“梦里的事当不得真。”
谢祯缓慢说出这句话,语气听不出情绪。
虞枝抬眸看他一眼,心里恍然。
他大抵也想不到,世间竟会有死而复生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只以为她被梦给魇住了吧?
她心里忽然有个强烈的念头,鬼使神差地问他:“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三爷……会替我难过吗?”
谢祯缓缓抬眼和她对上目光,静静瞧着她并未说话,他眼眸深处好似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又好似什么都没有。
虞枝在他的视线下败下阵来,语气有些沮丧:“好吧,好像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在我看来,伤心难过这种情绪只是无能者的借口,没有半分用处。”
谢祯话音微顿,迎着她的目光勾了勾嘴角,“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让伤害你的人给你陪葬。”
虞枝脸上出现了片刻的空白,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和梦中他杀陈楚楚时奇异地重叠了起来。
“你该下去和她亲自忏悔。”
她突然觉得,谢祯真有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看起来不像是会伤心难过的人,却像是能让别人难过的那一类狠角色。
在她出神的时候,谢祯抬起手来指腹一抹她的眼尾,低声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
这里面饱含着无人能懂的复杂情绪。
已经发生过的悲剧,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它重演。
真有那一天的到来,除非他死。
虞枝现在还不太清楚这句话的份量,不过心中的疑惑已经消散了许多。
无论那只是个怪诞的梦,还是前世真正发生过的事情,她都不再纠结。
因为这辈子,她已经迈上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轨道。
从那种古怪的情绪中挣脱出来,虞枝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点小事打扰三爷休息,真是抱歉。”
“不必感到抱歉,你的事没有大小之分。”谢祯唇角勾着散漫的弧度,语气意味深长,“事实上,你能第一时间想到我,我很高兴。”
顿了顿,他话音猝不及防一转,语气也带了点揶揄,“不过我会更乐意你把注意力放在即将到来的婚礼上,我的……未婚妻?”
她耳根发烫,仓促站起身来,水光潋滟的眸透着羞愤直勾勾地盯着他,谁说谢祯不会说话的?
看着冷冰冰的一个人,没想到哄起姑娘也是一套一套的。
虞枝再也呆不下去,微微一抿唇:“时候不早,我,我要回去了。”
谢祯贴心地没有揭穿她,眉稍轻轻一挑:“夜路不好走,我让宁七送你回去。”
她没有说话,推开门匆匆出去,刚迈出一只脚不知想到什么又回过头来,眼睛亮亮地盯着他,羞怯的红漫上脸颊,咬了咬唇:“你也快点休息吧。”
说完,她提着裙摆跑开。
谢祯含笑注视着她轻快的背影,待她的身影被夜色完全鲸吞,眼里的笑意这才一点点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暗沉。
他知道,她不仅仅是做了一个噩梦那么简单。
她梦到的是她的上一世,真实发生过的事。
那些痛苦绝望,她都真真切切地经历过,这是重来一世也无法弥补的。
正因如此,他才觉得谢明衍和陈楚楚如此的碍眼,即便这一世的他们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心中戾气翻涌,杀意无限滋长,隐隐的痛楚似要席卷全身,似猛兽即将脱闸而出,谢祯眸色微变,从小几的抽屉里摸出一个小药瓶,打开药瓶倒出一颗药丸,颤着手将其送入嘴里。
脖颈处的青筋若隐若现,他闭目将药丸咽下,痛苦狰狞的神色这才慢慢从脸上褪去。
耳边又响起顾大夫语重心长的话:“这药丸只能暂时压制住大人体内的毒素,将药性发作的时间推迟,无法从根本解决问题,目前最要紧的还是赶快找到那一味草药。”
“而且这药用久了恐成依赖,后面会反噬的越来越厉害,大人务必要心里有数。”
谢祯缓缓睁开眼,烛火摇曳的影子跳跃在他眼角眉梢,衬得他神色格外深沉。
派去寻找忘忧的人至今都未传回有用的消息,他手掌缓慢抚上心口,眉眼落下一层阴翳。
莫非这就是对他造下太多杀孽的报应?
谢祯嘲讽地扯了扯唇,可惜他从来不信什么报应。
比起什么命由天定,他只信事在人为。
婚期渐近,眼看着便只有几天的功夫。
最近给虞枝下帖子的人不在少数,可以说是成倍的增长,然而虞枝都没去,且不说这些人打着什么主意,她这会儿去赴约,少不了要听一些闲言碎语。
虞枝虽然不畏惧,可也没有上赶着给自己找不快的爱好,所以就都以自己要准备婚事的理由拒绝了。
值得一提的是,她前两日从谢府搬了出来,住进了谢祯在东市为她购置的一处三进院子。
毕竟成婚那日她总不可能从谢府出嫁,盛京的宅院寸土寸金,有些地段更是有钱也买不到,谢祯考虑的面面俱到,倒是让虞老爷脸色好了许多。
虞夫人也被谢祯今天送奢侈首饰明天送名贵书画的举动打动,她有个小爱好,喜欢收集棋谱,越是稀有的越喜爱。
谢祯不知从哪儿打听到,想方设法给她搜罗来一堆市面上都买不到的残谱,直把虞夫人哄的眉开眼笑。
这殷勤程度直让人叹为观止。
虞枝有些担忧,听宁七说这些都是从谢祯的私库里走的账,不知道他的私库经不经得起这番折腾?
毕竟谢家一向以清贵著称,朝廷对贪污受贿风气打击得十分严厉,光是锦衣卫的那点俸禄也不够他这么造吧?
薛淮景对此有话要说,他望着面前的人,语气戏谑:“我说你家也不缺银子,之前怎么突发奇想要开始挣钱,原来那时候就在琢磨着攒钱娶媳妇儿了?可以啊谢祯,你小子是早有预谋啊!”
第354章 意图
谢祯眉头微拢漫不经心觑他一眼,似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唇角勾了勾:“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怎么,明家丫头接纳你了?”
这话语气平静,嘲讽度却一下子拉满。
可谓是一下子戳到了薛淮景的痛处。
明瑶这个小没良心的,自从解决了贤王选妃的事,就蠢蠢欲动想和他退婚,已经提了不止一次,也算是过河拆桥的典型了。
好在他的岳父大人是个明事理的人,不可能纵着她在婚姻大事上胡闹,丝毫没松口。
没枉费他之前花了那么多功夫讨好。
也不知道那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什么时候才能看清他的心意?
薛淮景看着谢祯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就气得牙痒痒:“好一个谢行简,兄弟为你两肋插刀,你反过来插兄弟两刀是吧?”
谢祯懒得和他插科打诨:“让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提及正事,薛淮景正了正色:“如今已经有九成确定那玉玺是落在了贤王手里,可派出去的人进出贤王府好几回了,连毛都没看见!你说我们是不是找错方向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有可能大大咧咧藏在自己府上吗?”
谢祯眯了眯眸,眼里闪过一道讥讽:“就是因为东西重要,他才不可能放心放在别处。贤王这人疑心向来重,这玩意儿放在别人手里,他都不放心,只有可能在他自己手上。”
他想到什么,眼底一弧微光划过,“贤王府的密室进去找了吗?”
薛淮景脸色为难:“咱们的人能进出贤王府小心翼翼不被发现都已经不容易了,鬼知道他一个闲散王爷,府上的暗卫怎么那么多!”
谢祯闻言沉思良久,神色晦暗不明:“抽空我亲自去一趟。”
薛淮景皱了皱眉,下意识反应是反对:“你现在身上的伤还没完全恢复,还是消停消停吧!过几天又是你的婚礼,难不成真想顶着一身伤参加啊?”
他说的不无道理,谢祯勉强打消了几分心思:“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这件事固然要紧,可和即将到来的婚礼比,什么都得靠后。
宁七再次来到关押谢明衍的木屋前,他看了眼里头压低声音:“最近还闹腾吗?”
同伴摇了摇头,神色有些犹豫:“自打你上次来了过后,突然老实了很多,也不闹着绝食了也不怎么。”
宁七皱了皱眉,这么老实,难道认命了?
不可能吧?
“我进去看看。”
他推开门进去,谢明衍听见动静抬头看过来,那人照例脸上戴着黑色面罩,他面无波澜地看着他:“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放了我?”
宁七打量着对面的人,比起上一次他来,谢明衍的气色的确是好了不少,脸颊的肉又养了回来。
谢明衍不吃不喝的时候他心里着急,可真当他愿意吃了,他心里微妙的有些不忿,这人都沦落至此了,还真有心情好吃好喝啊?
主子让他们绑他的初衷可不是为了让他好吃好喝跟伺候大爷似的。
他转而一想,勉强按捺下来,不过也就这两天了,只要他不整什么幺蛾子,一切都好说。
外面的兄弟都是锦衣卫的人才,被派来深山老林看守这么个小人物心里早就不耐烦了,早点了事他们也能早点解放。
不愿意看到他那么轻松,宁七清了清嗓子刻意用危险的语气问:“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觉得我们会放了你?”
谢明衍扯了扯嘴角,看上去不慌不忙:“你们绑我来这里这么久,一没勒索钱财,二没杀人灭口,难道不是打算关我一段时间再放了我吗?”
“……”
这小子还挺精。
宁七没有正面给他答案,而是卖了个关子:“看你最近表现,如果表现好,说不定我就善心大发放了你呢?”
谢明衍沉默片刻,冷不丁问:“你们绑我来,是为了让我错过我的婚礼?”
宁七吓了一跳,眼里闪过一丝吃惊,这小子怎么一下就猜中了?
他勉强维持着冷静,眼神鄙夷:“我们是那么无聊的人吗?实话告诉你吧,有人看你不顺眼,想让我们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
谢明衍眼眸低垂,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宁七有些心虚,这小子太过敏锐,他怕他再待下去威胁的作用没起到,反而会被他套出话来。
他匆匆放了一句狠话就装作很忙的样子出了门。
门关上,他这才松了口气,想了想,再度将另外两个人叫到一边仔细叮嘱:“这两天是关键的时候,一定要把人给盯紧了,千万不能出任何岔子,否则你我都得倒霉!”
“行,你放心吧,看一个人兄弟们还是没问题的。”
宁七一想也是,两个人都看不住一个文弱书生,那他们也不用在锦衣卫混了!
这么一想,他放放心心哼着小曲地转身离开。
谢明衍看着紧闭的门,眼里闪过一道晦暗。
这么些天下来,他早已确定了自己身处的环境,大概是再一处深山里,因为夜晚会时不时听到狼叫。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呼救也没用,背后的人还真是煞费苦心。
以及究竟是谁绑了他,他心里也大概有数。
这段时间他不是没有尝试过逃跑,可他深知要想逃跑一定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才能行动,否则一旦他逃跑失败,等待他的只会是更加严密的看守,想要再次行动,那就更不易了。
因此他没有贸贸然出手,而是冷静等待时机,这段时间一直表现的很配合,就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
看那人刚才的意思,应该离放他出去太远了。
可不知为何,他心里竟隐隐有些不安。
如果真是他那位好三叔的手笔,那么在没有达到一定的目的之前,他是万万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了他的。
莫非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谢明衍神色一沉,不行,看来他得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了。
外面那两个人的身手很是不错,他正面对上可以说是毫无胜算。
他眼眸一黯,不能正面起冲突,不过兴许可以逐个击破?
第355章 大婚1
三月二十八,宜嫁娶。
虞枝从天还没亮就起床梳洗打扮。
谢家请了专门的人为她梳妆,虞枝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竟有些恍惚。
这样的场景她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前世从满心期待到心灰意冷她只用了一天。
就在她忐忑不安在房间里等待着谢明衍到来时,等来的却是他冰冷的话语:“我只爱楚楚,娶你是迫不得已,希望你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一夜,一盆冷水虞枝熄灭了心中所有的期待,她在喜床上枯坐了一宿,直到红烛燃尽,天色将晓。
“新娘子长得真好看,我为盛京不少出嫁的姑娘们梳过妆,还从来没见过这样标致的人物。”
喜婆的话拉回了虞枝的思绪,她抬起头看着镜中倒影,眼里的踌躇彷惶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谢祯不是谢明衍,而她,也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凌的虞枝。
“开脸会有些疼,姑娘请忍一忍。”仔细的白线慢慢捻去脸上的细小绒毛,这一步叫绞面。
是有些轻微的疼痛,不过对方手法娴熟,动作干净利落,虞枝并未受多大煎熬。
喜婆一边动作一边转移她的注意力:“听说谢大人下的聘足足有一百二十八抬,除了陛下当初迎娶皇后娘娘,我还有些年头未曾见到这样大的手笔了呢,姑娘可真是好福气!”
谢祯的聘礼早在定婚当日就抬了过来,虞枝得知数目的时候也很震惊,心说他这怕不是把谢家给搬空了?
后来她问过谢祯,对方这才道多数是他自己自己攒的私房。
她心里暗暗吃惊,能攒下这么多,难不成他私下有经营什么铺子?不然光凭锦衣卫的俸禄和陛下的赏赐,他也断不能在几年之内攒下这么多聘礼。
虞枝这样想也就问了,然后谢祯就将几家盛京有名的店铺地契交给了她,据她了解,有两家铺子生意非常火爆,经营的井井有条。
“……”
没看出来,谢祯竟然还是做生意的料。
银翘撅了撅嘴:“这有什么?我家姑娘的嫁妆也有一百二十八抬呢!”
按照习俗,女方嫁妆应在成亲前一天抬到男方家里,昨日那送嫁妆的车队绕过大半个京城送到谢家,那十里红妆的阵仗,引来不少人惊叹呢!
之前还有人酸,说谢祯头脑发热不要郡主反而娶了一个商户女,给不了他什么助力。
如今大家看着这嫁妆说不出话来。
喜婆也想起这件事,恍然大悟地笑笑:“瞧我这张嘴,该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才对!”
她生的本就出色,不需要过多的妆点就已经是绝色,如今经过巧妙的装扮,一个唇红齿白,明眸善睐的新嫁娘出现在众人眼前。
银翘痴痴地张着嘴脱口而出:“姑娘可真好看。”
从前她也知道自家姑娘容貌出挑,可今日又有些不一样,大抵出嫁这天都是女子最美的时候。
她身上这件嫁衣本就是请了九十九个绣娘在一个月内赶制的,时间虽然紧,可成品却相当惊艳,从布料到花纹,每一处细节都极尽精致。
张扬夺目的红色嫁衣穿在她身上,一时间说不上是衣裳衬人,还是人衬衣裳,只叫人觉得她明艳不可方物,竟有些让人不敢逼视。
屋里的人眼里纷纷闪过惊艳,虞枝被这样灼热的目光看得微微脸热,垂下头去。
这会儿天色已经亮了起来,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隔着一段距离,虞枝已经听到了谢琳琅和明瑶的大嗓门:
“来看新娘子咯,阿妤,方便让我们进来吗?”
虞枝脸上露出无奈笑意:“进来吧。”
银翘出去迎人,谢琳琅和明瑶一踏进门就被屋里站着的虞枝惊艳到,愣了好久都没说话。
明瑶神色恍惚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乖乖,当新娘子都这么漂亮的吗?突然有点期待我成亲时的模样了……”
谢琳琅在她额上轻轻一弹:“说的好像阿妤平时就不漂亮了?”
两人笑眯眯地走上前,其他人知道她们有话要聊,识趣地退了出去。
等人一散,明瑶就憋不住了,朝着虞枝挤眉弄眼:“阿妤,快要成亲了你紧不紧张?”
她还是第一次参加好朋友的婚礼,别说虞枝了,连她都有些莫名的紧张!
虞枝闻言扬了扬唇:“有一些。”
不过看到她们来就好多了。
上辈子明瑶其实是不太赞成她嫁给谢明衍的,旁观者清,谢明衍私下和陈楚楚来往甚密,她早就看出来对方不是什么良人!
然而事情已成定局,明瑶也不好再说什么徒增她的烦恼,大婚当天她几乎没怎么露出笑容。
这一世不一样,明瑶看上去很是为她高兴。
谢琳琅没那么多伤春悲秋的情绪,反正都是嫁进他们家,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紧张是正常的,每个人都要经历的。”
她想到什么,神秘地眨了眨眼,“刚才我溜出来的时候撞见了三叔,你猜他给了我什么?”
听到有关谢祯,虞枝眨了眨眼望过去:“什么?”
谢琳琅从衣袖里取出几个荷包:“喏,他让我把这些果脯点心带给你,怕你路上饿着,瞧瞧,同在一个屋檐下十几年,我这辈子都没看到他老人家这么贴心过!”
她的脸色很是痛心疾首,更多的是为自己鸣不平。
这么明显的特殊对待,她以前怎么就跟个棒槌似的没反应过来?!
虞枝心神微动,接过那几个荷包,拆开两个看了看,点心和果脯都做的小巧精致,方便入口且容易携带。
毕竟她今日上了妆,怕弄花口脂,肯定不方便吃东西。
他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虞枝心尖微微发烫,抿着唇浅浅一笑。
“他年纪也不大,不算是老人家吧?”
谢祯好像格外在意他们的年龄差距,这话要是让他听见,一准儿又不乐意。
谢琳琅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语气悲愤:“这都开始护上了?”
她几乎已经想象到她以后的日子了,这夫妻俩沆瀣一气,还能有她的好日子过?
第356章 大婚2
外面的喜婆敲了敲门适时提醒:“姑娘,看着点时辰,迎亲的队伍估摸着快到了,全福太太还要给您梳头呢。”
谢琳琅和明瑶一听也不好意思继续拉着她谈话:“快快,那别耽误了赶紧的。”
明瑶弯腰给虞枝整了整衣服,谢琳琅上前把门打开,将全福太太以及同样候在门口的虞夫人请了进来。
全福太太即上有父母健在,下有儿女双全,兄弟姐妹和睦相处的人。
面前这位气质端庄一丝不苟的妇人正是御史大夫的夫人,在京中很是德高望重,一般人可请不动她,也就谢家能让她给这个面子。
本来御史大人拦着不让她来的,那个老古板觉得谢祯此番行事实在太荒唐了!他没借机参他几本已然是仁至义尽。
然而御史夫人考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前来。
一则为了结个善缘,一早定好的人选就是她,如果她突然不来,岂不是明摆着不给谢家脸面?这位小谢夫人还没嫁过去恐怕就会因此而受非议。
二来嘛,她笑吟吟的目光落在虞枝身上,因着之前聚会也和虞枝见过几次并不算陌生,她看人极少走过眼,私心里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姑娘。
况且前有谢明衍逃婚在先,本也不是她的错,她却因此被议论了许久,实在是无妄之灾。
同为女子,难免心生怜悯。
赵夫人语气温和询问:“那我就开始为姑娘梳头了?”
虞枝望着她,弯了弯眉眼:“那便有劳您了。”
这位赵夫人她并不陌生,上一世也是她为自己梳的头,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听说了谢明衍的一些风流佚事,总归眼神是透着些许复杂的,这一世倒是有了些笑意。
赵夫人净了手,执起木梳替她梳头。
虞枝的头发及腰长,乌黑而柔顺,像上好的缎子一样,摸上去仿佛捧了冰冰凉凉的水。
赵夫人心中暗叹,一边梳头,一遍念着贺词:
“一梳梳到尾。”
“二梳举案齐眉。”
虞夫人在旁边注视着这一幕,眼里不自觉含上些许热泪,这是她期盼已久的场面,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她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开心。
若是女儿嫁的离家近,多少还能有个照应,不至于让她受了委屈没地儿诉苦。
可偏偏姑苏离盛京这样遥远,见一面都成了奢念,又是高嫁进谢家这样的人家,身为一个母亲,她很难不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