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空有无边美貌by赏饭罚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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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搞的啊。”
瑶持心一面?系腰带,一面?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你?可?是奚临!无所不能,百毒不侵的奚临!你?忘了你?从前怎么看不起林朔的吗?居然会中这么拙劣陷阱,你?……”
一时说不清是该佩服雪薇的丹药厉害,还是佩服大长老的镜子厉害,能轻而易举地让他整个?人神志不清。
奚临几时如?此狼狈过,他不是什么都?会么?
当初胸有成竹地说——迷惑心智的秘境其实很多,你?不用?太紧张——瞧着?仿佛身经百战一样,结果一进门便被?人家放倒了。
“我早说猜不透你在想什么了,你?每日的执念难道就是,就是……”
她指责不下去,想起先前发生之事,不由伸手去盖住半张脸,满面通红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厉害的不是雪薇也不是大长老,其实是大师姐吗!
瑶持心把?自己都?说红了脸,兴师问罪道,“你每天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而且居然隐藏得天衣无缝,平时只见他克己守礼寻循规蹈矩,哪里看得出?一点痕迹。
他都?……惦记多久了?
此事当真不敢深究,她发现连自己心跳都?变快不少,只好抬眼申斥:
“师弟,原来?不害臊的人是你?……快向我道歉!”
瑶持心本来?仅随口一说,不想旁边的奚临闻言,尽管目光依旧迟滞着?,语气倒分外乖顺,一板一眼地低声道:“对不起。”
这态度堪称顺从,反而叫她有些意外。
大师姐眉梢若有所思地一动。
咦,这么老实?
似乎不太像他平日的风格。
她悄悄眨了眨眼打量对方,倏忽萌生出?一个?猜测来?。
“你?再说一遍呢,对不起谁?”
他如?实照做:“对不起师姐。”
瑶持心拿手在奚临跟前晃了两晃,果不其然对方既未皱眉瞪她,也没有害羞躲避,意识浑浑噩噩,有几分类似中蛊之后?的迹象。
她暗自有了主意,于是试探性地开口:“奚临,你?看我是谁?”
他瞳眸略一转动,落在她脸上:“师姐。”
“那我问你?。”她重新坐直,好整以暇地质问,“你?刚刚……为什么那么对我啊?”
青年的眼神放得很空,可?居然对她有问必答:“因为想……”
“想什么?”瑶持心不免怀疑,他不会是个?酒色之徒吧,“你?对谁都?那样想吗?”
“不是。”
视线中,奚临的长睫在眼底投下一片虚虚的扇影,在紫微镜的驱使下,他言语毫不忌讳,甚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我只想要?师姐。”
瑶持心脑中的弦清亮地拨动了一声响,颤悠得岌岌可?危,但还是觉得此话太模棱两可?。
她犹不满足,细细思忖片晌,歪着?头注视他:
“那你?喜欢师姐吗?”
当问到这个?话题时,奚临的眸子显而易见有些许变化,虽然仍是放空的状态,却答得十分平静:
“喜欢。”
紫微星镜里的几片琉璃一寸不落地将这两个?字映在其中,照得四面?八方没有余漏。
瑶持心听得清清楚楚,她唇角忍不住要?上扬,转过脸去抿着?嘴压了压,没能完全压住。
纵然早有预料,但真真切切地自他嘴里说出?来?,心里莫名像瞬间?投进去一束光,暖得四肢百骸仿佛都?亮了起来?。
大师姐转回头,眼底明明铺着?笑意,面?上却色厉内荏地皱皱鼻子:
“真是……憋死你?算了。”
可?惜受紫微镜影响的师弟不会反驳她,更不会表露情绪,他现在看着?就是一个?问什么答什么,指哪儿打哪儿的工具人。
她实在没忍住,手指伸出?去,在他脸颊上抚了抚,面?前的奚临听话极了,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抚弄。
瑶持心很快意识到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不利用?白不利用?。
她开始趁人之危:“我再问你?,今日之前,你?还亲过什么人吗?”
大师姐满心盼着?他回答,盼来?他一句波澜不惊的:“嗯。”
瑶持心:“嗯?!”
等等,怎么是“嗯”!
她神飞气扬的眉眼立即挂不住了,腾一下站起身,“什么啊,你?、你?经常喜欢乱亲人的吗?”
瑶持心语气很不好地问:“你?亲的谁?”
一边在心头暗忖,如?果是他娘,是小时候的玩伴之类,那勉强原谅他了。
敢说出?其他女人的名字,现在就让他好看。
奚临顺着?她的视线起身,他一站起来?,登时高过瑶持心大半个?头,便垂下眼睑,说道:“是师姐。”
“……”
她跟着?他这番话一阵起起伏伏,愣了愣回过神,自己都?觉得好笑。
瑶持心偷偷高兴一会儿,转念又想起什么:“不对,你?有几个?师姐?”
这回,奚临思考了片刻:“叫‘师姐’的,只有一个?。”
经他这么说,才?后?知后?觉地留意到,师弟好像叫别的女弟子,都?会带名姓,没名没姓,只木愣愣一个?“师姐”的,确实是只有她一个?。
她闻言狐疑地皱起眉:“可?你?什么时候亲我的,我怎么没印象?”
“之前在天坑的山寨里,你?喝醉酒那次。”
瑶持心万万没想到师弟瞧着?不声不响,比谁都?正经,背地里竟然是个?闷声干大事的人——他还偷亲?!
大师姐义正词严地责问:“你?好大的胆子,凭什么干了不告诉我!……除此之外还有么?”
他如?实道:“没有了。”
“那你?向我道歉。”
“对不起。”
难得他乖巧成这样,瑶持心不禁心里痒痒的,接着?得寸进尺:“说你?以后?不会瞒着?我。”
“以后?不会瞒着?你?。”
“夸我好看。”
“嗯……”
她不满地驳回:“不要?‘嗯’,你?认真一点夸好不好。”
他于是补充:“师姐很好看。”
“……”
即便神思恍惚,倒没忘替她添一个?“很”字。
完了,瑶持心咬唇望着?他。
青年的眉眼明澈清秀,在秘境里反而敢明目张胆地和她对视了,两相注目时,才?发觉奚临看她的眼神悠远至极,似乎要?将她整个?人装在里面?,温柔得恰如?其分。
紫微星镜怎么就只能用?一次呢,她忽然好想找大长老再炼制一块……一百块吧!
大师姐原地深吸一口气。
不行不行,太忘形了,虽说师弟现在是很可?爱,但正事还没办,她毕竟是进来?找本命法器的。
瑶持心看向奚临,蛮不讲理地表示:“从此刻起,我允许你?做什么你?才?能做什么,我若是没同意,你?就不可?以,听明白了吗?明白了,你?就点点头。”
青年颔首。
她见状,这才?放眼去打量四周。
此地不过两丈见方,一览无余,除了镜子再无其他。
这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做……
瑶持心发愁地去瞧奚临。
因受镜子蛊惑,他如?今看着?似乎不大聪明的样子,想是指望不上了。说好的有个?照应,到最后?果然还得靠自己努力啊。
好在师弟不用?人指引,横竖她走哪儿都?跟着?。
瑶持心围着?紫微镜转了两圈,镜子并未照出?她的执念,大师姐十分好奇——难道自己没有执念吗?
正在这时,她往后?退了两步。
四面?琉璃镜似乎有一面?不是镜子。
镜中未曾投映她俩的身形,更像是一堵墙。
她往唯一的异样走过去,伸手触碰镜面?,和方才?进来?时的触感一致,里面?大约另有乾坤。
瑶持心正准备深入探查,行将抬脚时却略略踯躅,忽然转身站在奚临面?前。
她张开手臂发号施令:“师弟,抱我。”
青年听罢,二话不说微微躬身搂住她。
这个?举动大概也颇符合他的心意,因此他抱得用?力而沉湎,环过的双臂几乎将瑶持心全部嵌入怀里,只把?头埋在她后?颈上,垂下的碎发遮住了所有的表情,让看上去他更像是在沉沦其中。
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对方滚烫的体?温,那心跳声清晰如?鼓。
她揽着?奚临的脖颈,只觉这力道刚刚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舒适又惬意,嘴唇便贴在他耳垂边轻咬了一下。
真的是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瑶持心将手指伸进他的青丝里,宛如?揉抚某种大型的灵兽爱不释手。
恐怕也就在这儿了。
她颇为惋惜地感到遗憾。
出?去之后?,奚临可?没那么好欺负了。
怎么办呢,怪舍不得的。
这?镜面像流水。
当人从其中穿过去时,仿佛惊扰了一方平湖,涟漪层层荡开,透着某种绵软虚无的触感。
瑶持心领着奚临来到镜子的背面,甫一抬眼,视线里是?一片辽阔的漆黑,连脚下也看不见底。
纯澈的黑中偶有碎光零星闪耀,宛如置身于?某个天气不太好的夜空之上。
她一回头,来路已?然不在了,背后是?幽邃荒芜的黑暗,方才那围满琉璃的镜子房间不见踪影。
说没就没,还挺瘆人的。
大?师姐自己心里发怵,余光瞥到奚临,便大?义凛然地?牵住了他的手:“你跟紧我,可?别走丢了。”
青年并未吭声,目光只落在她指间,若有所思,好似在琢磨什么。
于?是?当瑶持心抬脚往前走时他纹丝不动?,硬生生把她拽得又退了回来。
“怎……”
大?师姐刚要奇怪,就见他低头将两人的手从“握”的姿势松开,转而改为十指相扣,带着薄茧的手指分外固执地?自她指缝间交叠过去,像完成?某种仪式。
末了才稳稳当当地?握紧,抬眼看她时,眼神无辜得不行。
“……”
你、你还真是?……
她瞬间不好形容,只有些同情并怜爱地?摸摸他的耳鬓。
“算了,你现在高兴就好。”
毕竟等他出去,就没这?个机会高兴了。
瑶持心牵着沉默乖巧的师弟往黑暗里迈出了第一步。
前方一眼没见有路,但脚下却?能踩到实地?。
紫微星镜据说能够放大?人内心的执念,奚临那么厉害的人物都未曾幸免,也不知会怎样指引她。
瑶持心不免稀奇,自己一直没事人一般,难不成?在心里其实没什么执念吗?
奚临也说过她心态蛮难得。
大?师姐不由得自我感觉良好起?来——或许我是?个特别超然物外,襟怀豁达的人呢?
正?这?么想着,旁边的师弟忽然松开五指,动?作迅敏地?挡在她前面,一伸手,照夜明便落到掌心,直接迎上一道袭来的剑气。
有情况?
瑶持心在他身后什么也没瞧见,但对奚临的反应颇为意外。
差点以为他除了发呆盯着看自己就没别的用处,想不到师弟人虽中着邪,本能的潜意识尚且保留,战力还是?在的。
太好了,有能打的人,大?师姐立马安心了不少。
她忙扒着他的肩膀,开始给他指点上面下面左右前后乱飞的黑影。
奚临抬剑应对了几招,眼中却?似发现了什么反常之处,微起?变化,尽管神志不清,临战经验依旧刻在了血脉里。
他望着虚空轻声呢喃:“不是?真的剑气……”
“啊?”瑶持心不明所以,“什么?”
奚临将照夜明横在一边,喃喃补充,“是?假的,虚影。”
他说话的同时,望着头顶一道笔直御剑而过的痕迹。
高处无数剑光流窜,是?身着玄衣的散修与北冥剑宗的门徒们,苍茫月夜下,瑶光山遍地?狼藉,血色的星火烧上了绿瓦屋檐。
瑶持心眉梢微动?。
眼前是?当年大?劫夜时的景象。
被灭满门又直接导致她重回六年前的这?场劫难,算得上是?内心最深刻的记忆了,会让镜子捕捉到实乃意料之中,并不奇怪。
确认了周遭并无危险,她从奚临背后转出来,不疾不徐地?往前行。
反正?这?一幕做梦也时常梦见,早就看习惯了,如今波澜不惊——紫微镜休想靠这?个扰乱她的心神。
瑶持心走得面不改色,甚至还有点腻烦。
身边的幻象里,阿蝉又一次对她刀剑相向,师弟又一次救她于?水火,而他俩也又一次死于?白燕行的雷霆之下。
她因对这?发展烂熟于?心而目不斜视,倒是?奚临放缓了脚步,神色专注地?看起?了这?一幕幕画面。
行至山门尽处时,那个世界的她已?真元毁损而亡。
本以为就该到了头,不承想视线一晃,出现了他们在三千年前,旷野悬崖上与那位驭兽道对峙时的场景。
系在手上的三道剑气凌厉地?拍向对方,她正?目光狡黠且坚定?地?从山崖直直坠落。
瑶持心略感意外地?一挑眉。
原只当镜子是?想通过一生中的大?喜大?悲来刺激她,眼下瞧着似乎并不是?。
星光斑驳的黑暗好似预设的幕布,画面以她为中心,时而亮在左侧,时而亮在右侧,让人莫名?有一种走马灯的错觉。
再往前走便是?在荒郊林子里,遭遇邪祟围攻的那次,紧接着是?苍梧之野被迷惘鸟追杀的情景,而后在大?比场上她和白燕行、和鹫曲依次相遇……
瑶持心行出老远,后知后觉奚临没跟上,转头四处寻找,才发现他正停在那日他昏迷不醒,自己唤出照夜明的时候。
她眼睁睁看着幻影中的自己正抱着他脖颈,行将吻上唇角,头皮立马就炸了,忙跑上前抬手去捂奚临的眼睛。
“啊——等等,这个你不能看!”
她手忙脚乱地?将他身形扳过来,然而奚临显然十分在意,分明还有再侧头的趋势,瑶持心一把捧住他的脸不让动?弹。
“不行!——”
他认真想了想,换了另一个方向要掉头回到最初大劫夜的那一幕。
大?师姐一把拉住他,“那个、那个也不能看!”
“你说好听我话的。”
“……”
他眸中的情绪肉眼可?见地?挣扎了一下,皱着眉有点失落,最后却?也只能失落地?把她望着。
青年平素的眸色太寡淡,七情不上脸,很难从他神情里读出悲喜来,而紫微镜直接撑开了他的内心,导致他现在与往常截然相反,感情直接外露,沮丧就是?沮丧,简直不加掩饰。
瑶持心接触到他的眼神,居然有些招架不住,无端感觉自己怪欺负人的。
她犹豫片刻,便补偿性地?攀着他肩膀,踮脚在他侧脸上亲了亲。
“好了,亲完就不许闹脾气了。”
落在唇边的触感柔软温热,奚临站在原地?无意识地?伸手去碰,思绪似乎还慢半拍地?反应着什么,胳膊已?经被她一把拽动?,拉着往前走了。
闪烁着她过往人生的路不知有多?长?。
走到快一半,瑶持心终于?渐渐察觉,镜子呈现出来的回忆是?按照时间年月依次往后倒退的,这?是?一条逆向而流的长?河。
没多?久,她便看见了那个成?天和小姐妹们吃喝玩乐,拿法宝当玩具的自己。
不知寒暑与人世疾苦的日子散漫清闲,明明无忧无虑,可?站在旁观者的视角时,竟多?出一丝浑浑噩噩来。
或许这?段经历太过乏善可?陈,整整一百多?年的光阴,紫微镜拉动?得格外迅速。
筑基前后,是?她刚踏上修仙之途的日子。
那会儿的瑶持心还和林朔同坐在外门的讲堂里听霁晴云讲解经脉、灵骨。
哪怕生在仙门长?在仙门,第一次学御剑、术法,心情都很新鲜雀跃。
昔年她的眼里还有光彩,托腮听得兴致勃勃。
入门基础符咒书一共三册摆在手边,当霁晴云第一日的功课讲完,询问弟子们可?有疑惑时,大?师姐大?言不惭地?举起?手。
“大?长?老!”
她捏着拳,双眸几乎能射出火花,“我以后也可?以当剑修吗?要像长?老这?样,一挥剑削掉一整座山头!”
旁边的林朔斜眼睨她的那表情甚为一言难尽,大?概不理解学剑有什么趣味。
霁晴云脾气好,对后辈弟子向来是?勉励鼓舞,闻言自然乐呵呵地?递来一串笑声,“好啊。”
“等小持心学完了入门符咒,就能走你想走的道了,届时来我白虎峰下吧,长?老教?你剑术。”
她那时屁也不懂,听长?辈如是?承诺,就只会心花怒放:
“那我要拜大?长?老为师,我要成?为瑶光山白虎峰的大?弟子!”
她在春日明媚的暖阳下当着所有同门的面开心地?大?放厥词,想象中的仙途花开满路。
什么都不了解的时候是?最无知无畏的,也最为自信敞亮。
仿佛天下无不可?去之处,无不可?抵达之峰。
之后不到半年,林朔便出师离开了入门讲堂。
他天赋奇佳,学得太快,最基础的功夫俨然不再适合他。
又过了一年,同期的弟子们也纷纷辞别仙尊,拜入四象峰各长?老座下。
而大?师姐的手里还有三本符咒书。
不知道为什么,她学不会就是?学不会。
瑶持心捧着那三本书,眼见讲堂周遭的同辈换了一茬又一茬,授课的老师换了一个又一个,她凭借着过人的根骨熬走了三波年轻弟子。
然后寒来暑往,春去秋回。
此时的林大?公子已?跟着霁晴云练了几年的剑,大?师姐犹在一年接着一年的符咒书里挣扎浮沉,当初说要跟着长?老学剑的豪言壮语早抛到了九霄云外,要不是?亲眼回顾这?一幕,她自己都想不起?来。
好在不只是?她,大?家也把这?个当成?童言无忌。
毕竟如果不是?这?样,那她就该尴尬了。
小时候的瑶持心常觉得身在仙门中格格不入。
好像许多?经文,旁人一读就能领悟,许多?法术,他们一经接触就可?以施展自如。
大?师姐的资质逐渐成?了门派里心照不宣的事,正?因为愚笨,所以做不到是?常态,能做到的也没什么稀奇。
连老父亲也常说:“有什么就交给林朔办吧,你高兴怎么玩就怎么玩。”
没有人对她有过什么期待,也没有人期待她会有什么建树。
因此久而久之,连她自己也不期待自己了。
眼前的时间线推移到了瑶持心第一次跟着瑶光明测仙根的景象。
年幼的小女孩在秘境中活蹦乱跳。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意识到自己磕磕绊绊地?在这?条路上奔跑,跑得气喘吁吁依旧在人群的最末梢,谁也追不上。
一旁的奚临发觉师姐驻足出神似的盯着这?画面瞧了许久。
那眸光堪称柔和,周身的气场倏忽就沉寂了下去,唇角分明是?上扬的弧度,却?隐约像有什么心事。
瑶持心正?漫无目的地?发着呆,冷不防他从背后抱了上来,扑得她微微往前踮了足尖。
这?一抱很有几分安慰的意味。
师弟在镜中的情绪总是?特别纯粹,半点不会遮掩,要表达什么感情全?付诸于?实践。
她不禁转头笑道:“干什么,我又没有很难过。”
他下巴垂在她颈窝上,侧目时完全?看不清表情,那双沉静的星眸斑驳在青丝之间。
瑶持心不得不感慨,奚临脸颊边的碎发实在太多?了,老是?会遮住眉眼,以后得找个机会替他好好理一理。
她就那么站着,任由他安静地?抱了一会儿。
如今的师弟比之平时话更少,不问他什么他几乎就不会开口。
瑶持心伸手握住他横在自己肩颈上的小臂,垂目清浅地?一叹,只好自言自语地?承认:“好吧,其实是?有一点。”
大?概是?还记着她之前说会生气的事,他动?作放得很轻,虚虚搭在她肩上的样子。
“奚临。”
瑶持心先?唤了一句,间隔好一阵才又道。
“你平时见我不高兴的时候,是?想抱我的吗?”
背后的人没吭声。
要是?平常的师弟也有这?么直率就好了。
她若有似无地?轻轻埋怨,“你要是?抱我,我说不定?就没那么不高兴了。”
突然间闪烁的过往戛然而止,转瞬熄灭,这?一次连几点星光也没有留,眼前陷入了深邃的漆黑。
黑得甚至看不清五指。
发觉拢在她颈项上的力道缓缓撤走,瑶持心没由来一阵恐慌,“奚临!”
她猛然转身,依旧什么都看不见,然而下一刻,手臂上便蓦地?一紧,似乎有人靠近。
“我在。”
是奚临的声音。
瑶持心先松了一口气,然而即便近在咫尺,她依旧两眼一抹黑,索性伸出手试探着地朝他?脸上摸了摸,囫囵摸出个大致的形状来。
按理说修士的目力哪怕是黑夜中也?能看清东西,如这般黑到眼瞎的情况还是很少见。
紫微镜让她重温了一遍碌碌无?为的岁月,而后仿佛看得有些沉默,居然没再留下点什么?提示,把人晾在这里就不管了。
她一时僵在原地。
黑成这样简直不知要往哪里走,自己不仅瞧不见路,也?瞧不见身形,整个好似化在了空气之?中。
无?论如何,至少先找个东西照明吧。
只这么?想着,便一手牵着奚临,另一手打算去掏须弥境,恰好此?时,指间的无?极环忽然没缘由地闪烁起光芒,像在不耐烦地展示自己的存在。
对?了……
大师姐从一进来,先经历师弟的大变,而后又遭逢往事的侵袭,脑子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左右摇摆,混乱得快要分不清轻重缓急。
她差点忘记,元老是能变成烛台的。
无?极灯刚刚从手里化型,就自己迫不及待地窜上了高空,灯笼似的悠悠悬着。
它所照亮的四周依旧是虚无?的黑。
不知为何,分明仍是那个花里胡哨的灯台,可?瑶持心仰头望去时,总觉得今日的元老灯比往日瞧着神圣了许多。
连烛光也?幽幽泛着白。
她到此?刻才恍惚想起殷岸长?老送她下山前,曾说过的一句谶言。
——虽暂不解其有何玄妙之?处,但?或许在某些晦暗不明的诡谲之?地可?以?试着照亮前路。
晦暗不明的诡谲之?地。
此?处算是晦暗不明吗?
莫非元老能够替她指路?
思及如此?,她飞快拉起师弟亦步亦趋地追在后面。
无?极灯台果真晃晃悠悠地向远处挪动起来。
它本身就光芒奇亮,瑶持心跟得并不吃力,白炽的烛光仿若一轮皎洁的月,又刺目又惹眼。
起初尚且移动得不紧不慢,后面却渐次加快了速度,引着她开始由小跑变作御剑,而前方的长?路望不到尽头。
灯台的光愈演愈烈,几乎有吞并天地之?势,在瑶持心快要连御剑也?赶不上的时候,她兜头撞进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浩瀚的空旷朝她袭来。
满地铺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川流,舆图般展现在底下。
身体蓦地失去了重量,犹如泡在水里,是不着地的悬浮。
这一刻,尽管无?人告知她现在是什么?情况,瑶持心却能模模糊糊地领悟到,自己好像在“内视”。
她拨动四肢缓慢地游走时,宛如从自身的经脉、灵骨、五脏六腑之?中一一巡睃而过,可?以?清晰地看见灵气和血脉流动的方向。
按照奚临与大长?老的说法,本命法器或许藏在体内,需要她去摸索,但?前提是她已经提前生出了与之?命魂相连的兵刃,若没有就只能是徒劳。
也?不晓得能不能找到。
她沿着筋骨一寸寸搜寻,一路一无?所获。
忽然,在靠近中庭的地方传来一阵颇有韵律的跳动声。
瑶持心抬起眼,此?处她貌似能随着心意瞬移去任何的位置,于是心念一起,顷刻便站在了一个巨大的物体面前。
是真的巨大,她自下而上,仰酸了脖颈也?难望见顶端。
很难描述……
此?物既不像兵刃,也?不像器皿。
它两头削尖,但?并不对?称。
真要形容,更像一颗……多棱的晶石,颜色灰暗古拙,每一个棱面都光滑无?比,清清楚楚照出了大师姐的模样。
这是个……
什么?东西?
晶块一言不发,正居高临下,冷漠而诡异地看着她,气场竟颇具威压。
说不出来由的,当瑶持心的目光对?上“它”时,心中隐约有一种不适之?感,居然会从一个死?物身上看出“活”气。
而且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也?同样的,在与自己对?视。
那股视线带着高高在上的尊贵傲慢,似乎平等地将每一个纳入眼中之?人视作微不足道的蝼蚁。
冰冷得叫她背脊无?端一凉。
瑶持心犹豫地伸出手,指尖刚准备靠过去,这块赶制出来的紫微星镜大约终于到了极限,头顶“啪”地起了一声皲裂的碎响。
她动作一缩,忙打量四周。
空阔敞亮的内心世界裂开了一条漆黑的缝,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崩塌的速度超出想象。
只在须臾间,天地已剧颤不止,紫微镜难以?为继,不由分说地将他?们一股脑扔回了现实的世界。
大师姐再睁眼时,眼前仅剩下小院上空清冷孤高的月亮——这次是真实的月亮了,蒙蒙的有一层薄雾。
仙市提供的秘境清幽雅致,偶尔响起几声高高低低的虫鸣,此?外再无?其他?。
回望天色,前后才过了不到一炷香。
身后那一人来高的镜子重新归于原来的大小,哐当摔在地上,白玉嵌着的镜面四分五裂,灵气全部散尽,俨然是不能再用?。
瑶持心站在月光下,还保持着微微仰头的姿势,犹自沉浸于先前所见的古怪里,若有所思地忖想着。
刚刚最后一眼看到的……那是什么??
难道就是她的本命法器?
可?自己为何没有一点心意相通的感觉,跟师弟之?前说过的,所谓“如同四肢”“随意使用?”不大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