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空有无边美貌by赏饭罚饿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1-07
“不像哥哥,那么笨。”
他当下不知?为什么听出了他有些?认命地自嘲,非常激动地站起来:“不是,没有这回事。”
“这个其实很容易学,真的。”
白燕行立刻向他演示了一遍,拼命地想?证明着什么,然而一回头?,发现?兄长坐在原地,表情里带着笑,那眉眼神态涩然得几近纵容,仿佛原谅了他无知?的举止。
白逢山不甚在意地挠挠头?,“唉,没办法,谁让大哥资质不佳呢。”
他说完,很温柔地看着他,“燕行,我从没见过比你还有天?分的人了。”
“真好。”顿了一顿,又补充,“太好了。”
“有你在,白家一定能?收回剑宗,父亲也会很高兴……你比大哥有出息。”
那几年白晚亭和白若竹皆相继出生,根骨却照旧一如既往的普通。
所有人都更清楚地意识到?,白燕行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不会再有天?资比他更好的后生了,他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凤毛麟角。
于是,在全族不遗余力地辅助修行之下,白燕行十八岁筑基,成?了仙门史上最年轻的筑基修士,在整个玄门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他灵骨修成?之际,白氏剑冢上的惊雷冲破云霄,直接将夜空厚重的云层豁开了一个洞,露出大片繁星闪耀的星河。
一抹裹挟着紫电青霜的剑影横空出世?,把周遭的本命剑群都衬得黯然失色。
雷霆放开气场,朝这个世?界发出了第一声清鸣。
响彻天?地。
作为当世?剑修云集的昆仑得到?消息,曾特地派人登临姑妄洲,有意向收他入门。
可白家世?世?代代扎根在北晋,对于剑宗有着近乎魔障的执迷,是绝不同意子孙后辈前往昆仑的。
白燕行就这么错过了一次能?够攀登当今顶尖剑道的机会。
他被?家族和与生俱来束缚其身的执念绑在了北冥之海,势必今生今世?都要困死其中。
白石秋一定要他进?剑宗的亲传弟子堂。
因为只?有亲传弟子才有机会继承掌门的衣钵。
当白燕行拿到?自己的本命剑后不久,也是他刚过十八岁生辰后不久。
白逢山和他一并行于山庄的回廊之上,长兄望向天?边那轮巨大的满月,朝他说道:“燕行,你成?功筑基,哥没什么东西好送你的。”
“我和父亲商量过了,我想?替你‘祭剑’。”
他登时驻足在原地,几乎怀疑自己听错:“祭剑?”
“……为什么?!”
白逢山距离他一步之遥,回身看着他的时候,神情竟还是平和的。
“大哥这辈子应该是无缘仙门了,练也是白练。但你跟我不一样,你是个天?才,天?才该有最好的资源。”
“我想?过了,祭剑需要亲族的血,越是至亲血脉对你的剑越有帮助。”
白燕行眼睁睁看到?他的手拍在自己肩头?,笑得爽朗朴实,“哥想?让你变得更好。”
“燕行,凭你的资质,定能?成?为当世?登凌绝顶的剑修。”
他道,“你就当是带大哥去顶峰一看吧,也算我这一生没有白来。”
少年瞠目注视着他缓缓摇头?,“哥!我不用你这样!”
白逢山依旧自说自话:“你不必对我的事太歉疚。”
“大哥是个废物,本来也一无是处,能?为白家出一份力,是我应该的。”
“哥,这件事我们再想?想?……”
他慌忙上前要去拽他的手,五指触碰到?白逢山的刹那,他竟如一把风化细沙,转瞬消散在了夜色之下。
白燕行茫然无措地环顾着四周,却找不到?哥哥的分毫踪影,只?听见父亲的声音从回廊的背后传来。
“逢山已经去了。”
“这是他留给你道别的一小部分灵力。”
他眼睛一转不转地凝望着负手渐次走近的白石秋,似乎没能?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满月般的玉轮恢复了原本残缺的模样,冰冷的清辉照着一地虚无。
白燕行讷讷道:“爹……”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没有忍住,在白石秋面前掉了眼泪。
他才明白,生辰当天?同他碰完杯的长兄,离席之后是去了白氏剑堂。
将自己的血肉祭在了他的本命剑上。
父亲看在眼里,果?然握住了他的肩,苦口婆心:“燕行,你不要妇人之仁!”
“你以为爹忍心吗?这是逢山自己的意思,是他要为雷霆献祭的。”
“所有人都在盼着你好,你不要辜负你哥哥的一片苦心,不能?辜负他知?道吗?否则,他就白死了,白死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
白燕行定定地注视着他,泪流满面地点头?,“我知?道……”
雷霆的剑身隐约多出一段不曾见过的铭文,他认不出那是何物,但总感觉或许是白逢山留给他的,属于兄长的印记。
从那之后,他愈发拼了命的修炼。
到?了北冥剑宗七年一度大选门徒的日子,白燕行带着他的雷霆剑,横扫了名单上备选的全部筑基。
剑修择人都靠打架说话,他的实力有目共睹,亦毋庸置疑。
剑宗宗主观澜自然知?道昆仑虚上门示好的事,他一方面对白石秋的老谋深算心知?肚明,另一方面也确实需要白燕行替他撑起剑宗的脸面。
双方各怀鬼胎,互相设计又互相利用,谁心里都横着几把算盘,都希望对方没有好下场。
最后他开出了一个收白燕行为亲传弟子的条件。
——打上连心血契。
这是驭兽宗驯兽的手段。
血契一成?,“兽”的那一方将终生不得判主,否则便当场反噬,爆体?而亡。
此?外还不知?对灵骨有无损伤。
目的是为防白家意图不轨,伺机反咬,除非他们舍得放弃一个能?够凌绝顶的不世?之才。
白家的几位亲族长辈聚在一块儿讨论了数日,最终白石秋让他应下。
父亲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不要紧的燕行,连心血契顶多只?能?困住化境以下的修为,待你将来突破境界,血契便不攻自破。”
“小不忍则乱大谋,古有□□蒲伏、卧薪尝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点屈辱迟早会找他讨回来,等你飞升化境,他观澜算得了什么?”
在父亲与族亲的一致建议之下,白燕行把自己的心头?血交给了剑宗宗主,打上了连心的烙印。
术成?的瞬间,他只?觉一条无形的铁链缠上心脉,箍人险些?喘不过气来。
而旁人眼里,白燕行年纪轻轻,刚入门就被?宗主收在座下,是屈指可数的亲传之一,今后大有机会执掌宗门,不是掌门也是长老,前途不可限量。
谁看了不得嫉妒得双目通红呢。
他成?为剑宗亲传弟子的那天?,梅花坞开宴庆贺,流水席在姑妄洲摆了足足七日,声势浩大得路人皆知?。
白氏上下一片喜色,这是个很好的开始,是白家再度夺回剑宗的第一步。
当山庄里忙着推杯换盏之时,白燕行独自走到?芦苇荡,迎着漫天?飞舞芦花,坐在白逢山的墓碑旁边。
祭剑殒命的人尸骨无存,白逢山连半块骨头?也没留下,这仅是一座衣冠冢。
他将雷霆摆在膝上,皎洁的上弦月倒映于水中,天?光水光两相交辉。
白燕行长久地和水面投射出的自己沉默对视。
那里浮现?出一张缺乏生气的脸,瞳孔里几乎看不见光彩。
他试图从这副五官眉眼间找到?和兄长相似的地方,却发现?竟一无所获。
不知?为何,那一刻他忽然就很憎恨这张脸。
“哥。”
白燕行五指抓上心口,对着那柄无言的本命剑自语道,“我觉得自己现?在像人家的一条狗。”
这就是他们不顾一切也要得来的东西吗?
他不明白。
他只?知?道自己背负着另一个人的命运,要更强,要比谁都努力。
在“凌绝顶”之前,勘破化境,挣开锁链成?了他率先需要完成?的使命。
拜入剑宗之后,白燕行过上了比童年加倍刻苦的日子,他起早贪黑地啃典籍,练剑,磨砺剑意。
观澜不肯指点他,他就自己学,观察别人的剑气,翻阅藏书阁的秘籍。
若是宗主偶然心血来潮点播一二,他便如饥似渴,几近贪婪地把他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记在心里,掰开揉碎了领悟。
白燕行到?底是个百年难见的奇才,哪怕观澜有意怠慢,他仍旧凭着自身的天?分进?步神速。
北冥派遣出岛的任务,只?要是能?长见识,什么脏的累的他都自告奋勇,一年中有半年在外面奔波。
门派里的弟子对他既嫉妒又憎恨,既佩服又害怕。
观澜的亲信都知?道他们姓白的心怀不轨,从没给过好脸色,使绊子挑是非是家常便饭,闲言碎语传得满门皆知?。
他夹在家族与宗门之间,简直里外不是人。
可他不在乎,因为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在乎。
但白氏剑堂的祭剑还在继续。
白燕行的母亲出身于白氏一房极远的旁支,体?质原就不适合练剑,勉强支撑了两百年,逐渐显出油尽灯枯之相。
他得到?消息时,刚从凛冽孤寒的妖兽群中杀出来,飞快将拿到?的材料交给同门,连带血的衣袍也来不及换下,一身狼狈地,跌跌撞撞跑回姑妄洲。
可没等到?见母亲最后一面,只?等到?白石秋交给他的一对玉镯和一封书信。
母亲祭剑了。
那信中字字珠玑,句句殷切,都是对他的期盼和叮嘱。
你要出人头?地。
要光耀白家的门楣,要成?为举世?无双的剑修。
毕竟修士陨落后一身的灵气也会散于天?地,与其尘归尘土归土,不如趁着还有一口气,替他的雷霆精粹升华。
从此?“出人头?地”和“光耀门楣”像两座巍峨高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脊梁骨上。
白燕行背后是负重,胸前是锁链,在枷锁满身的状况下愣是没有让自己走火入魔,修行得堪称狠绝。
终于他顶着雷刑过了朝元大关?。
前前后后,居然没超过一个甲子。
无论是本门还是别派,人人皆惊叹他的天?赋,讶异于他这百年罕见的破境速度,大家都在羡慕,只?有白燕行自己知?道,他离得太远了。
在登凌绝顶之前,甚至还需要勘破化境。
那一定要成?为当世?顶峰的执念透过数代的白氏传承刻进?骨髓。
这条修仙路,长得像看不到?尽头?。
步入朝元期后,观澜使唤他使唤得愈发频繁,尤其是玄门大比结束,他替剑宗拿下了第六的排名,落在白燕行头?上的任务就一个比一个艰难。
似乎他突破境界的速度也让这位养狼在身侧的剑宗宗主感觉到?一丝危机逼近的紧迫感。
观澜好像一点也不肯让他松懈下来修炼,发了狠地要他九州四海地跑。
白燕行开始参与进?宗主一些?不为人知?的计划中,干的事除了危险也有肮脏,这里头?就包括结交瑶光山的大师姐。
他其实并不太清楚瑶持心是怎么看上自己的,白燕行一生扑在剑上,对和女?孩子相处一点经验也没有,更从未考虑过与人结为道侣的事。
但白家并剑宗从中拼命撮合,整个过程就那么稀里糊涂地敲定了。
那段时间他几头?都在跑,连着半年没有完整地入定过一回,更别提睡觉,他的修行进?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境界止步不前。
而就在这时,白燕行发现?雷霆的铭文又多了一条,纹路纵横在剑身流光暗闪。
等他仓惶跑回梅花坞,推开山庄的大门,妹妹已经祭剑了。
他站在高墙之下,目光愕然地盯着一尘不染的地砖,耳边直响起熟悉的轰鸣声,嘈杂而激越,与树梢之间的蝉鸣融为一体?。
那是个艳阳高照的炎夏。
可他居然手脚冰凉。
正对面站着一排白家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和父亲白石秋。
白燕行神色木然地好像在看他,又恍惚是在看着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的东西。
“其实不用晚亭祭剑,也没有关?系吧……”
白石秋听见他忽然喃喃道,“我凭自己,一样能?突破化境……”
如果?是他不够努力,他还可以再认真,再拼命一点。
为什么……
“燕行。”
父亲看出他的迷惘,还是揽着他的双肩,语重心长道,“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你知?道观澜现?在有多针对你吗?等他控制了瑶光,你就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
“你想?让连心血契跟你一辈子吗?”
白石秋似乎怕他想?不通,“不要去怜惜那些?已经祭剑的人,往前看,燕行。资质不好,练得再久也不会有所建树,他们生来就不行,废物就应该成?为天?才的养料。”
“你放心,不止是他们,爹爹以后也会为你祭剑的。”
“你爹所言极是。”
白燕行望向四周,族亲们如常地附和着,“燕行,只?要用得上,我们在场的都会为你祭剑。”
“是啊,燕行。”
“优胜劣汰,天?道有常,修仙一道看的是天?赋。”
彼时满场的族人都在对他说:
——没有天?赋的人就不该活着。
大哥祭剑,是因他资质不佳;
母亲祭剑,是她仙途不长;
妹妹会祭剑,是因为她灵根天?残。
生在玄门,天?分就是一切。
那天?他失魂落魄地来到?瑶光山。
正碰上刚出完任务的瑶持心,一无所知?的大师姐拉着他欢欣雀跃地聊着今次在外的所见所闻,绚丽多彩的极光、纯白无瑕的灵鹿、遨游天?际的巨鲸。
白燕行坐在她旁边,看她神采飞扬的眉眼,忽然没由来地问:“持心。”
“你觉得,没有天?赋的人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吗?”
“啊?”
彼时的大师姐听完,不解又理所当然地眨着眼睛,笑得天?真无邪,“不会啊,为什么这么说?你看,我就活得好好的。”
他后知?后觉地一愣,望着她的眼神从怔忡到?无措最后恍然大悟似的,他像明白了什么,无端笑了起来。
一向克己自持的白燕行难得笑得那么开怀。
“你说得对。”
他在瑶持心迷茫地注视下,边笑边赞同道,“你说得对。”
北冥和瑶光山交好的那几年,剑宗悄无声息地加快了渗透蚕食的速度。
而白家也一样没有落下。
雷霆身上的铭文越来越多。
每次回家,父亲都会告诉他,剑堂里祭剑的人都有谁。
白燕行听得越来越麻木,他已经从最开始的惊愕到?之后的习以为常。
“燕行,那都是白家不好的资质,他们心甘情愿为你而死。”
“不要为不值得的废物停下脚步,这是应该的。”
“燕行,你一定要为白家挣一个前程。”
“燕行……”
几十年后的芦苇荡还是芦花飞扬。
水畔映照出来的那张脸清俊萧疏,惊世?骇俗,却一次比一次冷漠,到?最后那双瞳孔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温度。
闪着电光的雷霆斜斜立在不远处的山石边。
苍穹万里密布的阴云,暴烈的冷风将他宽大的两袖吹得猎猎作响。
青年的背后是一片如林的墓碑。
一座一座的坟山编织起一个巨大的梦。
蛛网一样缠在他的身上。
每一根蛛丝都是一份有毒的牵挂,要他此?生此?世?都背负着不属于他的意志,走向谁也没见过的那座高峰。
白家几代人的夙愿,他至亲的冀望,所有他爱过的,和爱他的人都在那片碑林下渴望地注视着他。
阴霾间暗闪的雷电与身侧的长剑交相辉映,一道惊雷劈亮了水面粼粼的涟漪。
大雨落下时,白燕行仰头?迎着如瀑的风雨,和高处冷漠的天?命对视,直到?瓢泼的水珠洗过眉眼。
他缓缓开了口,像一声唯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叩问:“为什么是我?”
古今降世?的天?才那么多。
他想?。
为什么偏偏是我。
第95章 仙市(廿三)白燕行,滚起来!……
瑶持心听完白家?祭剑的前因后果,顿时回想?起那天白燕行问?过她的话。
直到今天才明白他当日?为何会突然问?自己这个,又为何会平白无故地掩脸大?笑。
经历了这段时间的磨砺,很多事不用别人提点,她已经能?够猜出其中原由。
瑶持心从?前总想?不通,为什么白燕行在瑶光山大?劫夜里?会对她那样不满,那样嫌恶。
平心而论?,纵然剑宗是有所图而来,他们之间也没有深仇大?恨。
她曾以为白燕行只是单纯地好?勇慕强,单纯地看不起她的懒惰无能?,却没想?过还有这一层不为人知的秘辛。
瑶持心瞬间便?觉得十分荒谬。
当初因为他那番近乎冷傲的轻蔑,她重回人世之后,一直在马不停蹄地修行,每每自梦中惊醒,都会翻身爬起来勤奋用功。
就是为了不再做那个“资质不行,修炼又太差”“除了到凡间糊弄糊弄愚民百姓,博两声没见过世面的惊叹之外,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大?师姐。
白燕行的嘲讽是她从?未宣之于口的动力。
她心里?就算憎恨过他无情无义,卑鄙无耻,却也不得不承认,前夫的确是个天资与努力兼备之人,且不说上个六年的自己,哪怕是现在她也自愧不如?。
她鄙夷他的行为,但并不否认他在剑道上的成就,以及他坚守的准则。
瑶持心以为白燕行至少是憧憬巅峰,渴望实力,才走到昔年那个境地。
甚至得知阿蝉当初的悲剧是自己造成的,她还怀疑过是不是也对白燕行做错过什么。
没有想?到,没有想?到竟是为了这种理由……
她忽然气愤极了。
瑶持心此刻再顾不上什么行迹泄露,打草惊蛇了,把那名白家?子弟往旁边一扔,拉起奚临就走。
白氏剑堂内。
吸食了修士灵力与血肉的雷霆剑气无端变得有些?暴躁,好?像因主人的脾性?而本能?地在抗拒着什么。
电光陡然震颤不止。
站在各自方位上护法的白家?大?能?们见状,纷纷凝神加固阵法,十几缕灵气铺在雷霆的脚下,愣是凭着蛮力压住了这柄强悍的不世名剑。
众人的灵力在繁复的符文?上流水一样盖过去,迫得青霜紫电不得不生硬地回到法阵中心。
白晚亭四肢皆被雷霆中伸出的链条束缚着。
而胸口的那道直接刺入了她的心脉,旁人或许瞧不见,可她自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浅金色的流光顺着锁链源源不断涌向远处的剑锋。
白石秋离得最近,余光发现她呆滞的神情,生平难得和颜悦色地安慰道:“晚亭,别怕,整个仪式不会持续很久的。”
“还记得爹爹之前同你说的话么?”
“记得。”
她遥望着那柄浩瀚的雷霆,“□□殒灭并非死亡,我会与白家?同在。”
“你记得便?好?。”他语重心长,“祭剑乃我白氏秘术,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所以不要认为自己是‘死’了,你只是换了一具躯壳,换了一种形式活在这世上。”
她听话地应声:“我知道,爹爹。”
白石秋叹一口气,“你灵根天残,哪怕从?早练到晚不休息,辛苦一辈子,至多只能?到筑基。修行一道如?登九霄,谁也说不清凌绝顶以上是否还有通天彻地的境界。”
“你不是最喜欢你哥哥了吗?”
“以后进了雷霆剑,就可以跟着燕行去往无上的天道尽头?了。”
白晚亭依他所言,朝高处的剑林投去视线,似乎要看一眼那尽头?的所在。
无上的天道电闪雷鸣,白光大?炽,然后竟越来越亮,好?像真的降下了什么不可违逆的天命一样。
随即,她眼睁睁地看见白氏剑堂的秘境让人从?头?顶豁开一个缺口。
四下里?的族中老辈们纷纷被亮光闪到,惊诧出声。
“怎么回事?”
一抹熟悉的身影横空出现于蓝天之下,长发张扬得肆无忌惮。
那人裹挟着轻灵的风,一脚落在雷霆剑外放的锁链上,竟直接朝她这处滑了过来。
剑堂外过分明亮的光打在对方惊艳绝伦的脸上,美得惊心动魄,又无比坚定果敢,仿佛磐石般不可动摇地屹立在风刀霜剑中。
白晚亭瞳孔不自觉地睁大?,渐渐张开了嘴,满眼写着愕然。
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瑶……”
“持心。”
映在少女星目深处的大师姐渐次逼近,那双眸子里?燃着一点火焰,沸腾得几乎耀眼。
她一手扣着白晚亭心口的锁链,将自己稳稳当当地停在她面前。
“你们是什么人!”
“胆敢擅闯我白家?的秘境,谁许你们这么做的?”
周遭的非议声骤然炸开了锅,一侧的某位“长老”更是义愤填膺。
“你哪一派的门徒?家?里?长辈没教过你什么是礼法规矩吗?”
瑶持心正?眼也不看他,只对奚临道:“让他先闭嘴。”
守在背后的青年闻言,提起照夜明动作举重若轻地朝对方打了一道剑气,气焰嚣张的老剑修登时咽喉一紧,脖颈好?似中了个什么符咒,他捂着喉咙当场成了个惊慌失措的哑巴。
“我不是来捣乱的。”
大?师姐环顾左右,非常好?说话地开了口,“我来只问?一句话,问?完就走,届时诸位爱怎么骨肉互食,自相残杀都请随便?。”
原地里?的白晚亭犹在呆若木鸡。
瑶持心捏在她胸前锁链上的手没有松开,眸光定定的:“我问?你。”
“你是发自内心要给你哥当花肥作养料的吗?”
她目光一愣。
瑶持心在白晚亭试图躲避的眼神下继续追问?:“你每天风雨无阻地去竹林子里?练剑,和天斗,与人争,同你自己的烂根骨不死不休地较劲,就是为了给别人的成仙之路添砖加瓦吗?”
“你说啊!”
奚临握着剑替她戒备身后的白家?大?能?,听见师姐的这番话,才不自觉地微微偏过脸。
忽然意?识到,她今日?为白氏之事如?此反常,或许也有一半是为了她自己。
“什么叫‘你一定要很有出息’?那是我的出息,跟你有什么关系?”
瑶持心几乎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们白家?都那么喜欢把自己达不到的目标强塞给别人吗?我凭什么要替你完成夙愿,我的出息是我的,你想?要有将来,就自己去挣啊!”
少女立时挣扎着抿起唇。
“你是不是跟你家?那群脑子不好?使的老头?一个样,觉得自己生来便?是充当边角料,费尽心思修成灵骨,就是给你哥的剑锦上添花用的。”
“说啊,你要是说一个‘是’字,我现在就走,绝对不耽误你们白家?人感?天动地。”
白晚亭被她问?得不敢抬头?,痛苦的眉眼终于难以为继,扬起脸,哭得泪流满面。
“不是……”
不管父亲怎么说,不管是不是真的身死道未消,她还是贪生怕死。
她一点也不想?就这样离开人世。
这句话甫一开口,她顷刻像决堤的洪水收不住势,泣不成声地泪如?雨下。
“不是!”
阵法波动得愈发厉害,大?有摇摇欲坠之势。
“晚亭!”一旁的白石秋眼看女儿终究是年纪小,三言两语就被人挑拨得心志不坚,无可奈何地摇头?,“爹刚刚才叮嘱过你什么,你怎么总是不明白呢!”
瑶持心听见她哭声悲怆又委屈,开了开口不禁欲言又止,实在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大?师姐沉下一口气,凝眸观察四周,自言自语地问?:“白燕行呢?”
她往空悬的长廊上视线巡视一圈,却并没有找到某人熟悉的面容。
此时张着结界的奚临言简意?赅地急迫唤她:“师姐!”
不能?再待下去了。
瑶持心会意?,于是二话不说,飞快地用琼枝斩碎了白晚亭周身的束缚。
“走,跟我去找你哥!”
她揽过尚且哽咽啜泣的小姑娘,一把握住奚临递来的手,转瞬从?白家?洞开的天花板上御剑而出。
前后不过眨眼的工夫,快得满场的大?能?没一个反应过来。
她还说不是来捣乱的!
一帮老剑修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们居然老老实实地等她说完——
臭丫头?,就不该信她!
白燕行闭关的后山离庄子不远,感?觉到家?中结界遭人突破,立即赶了过来。
与此同时,窜出剑堂的瑶持心三人恰好?往这处御剑,两边一在天上一在地下,很巧合地不期而遇。
踩着剑气的大?师姐一眼望见是他,正?省了找人的工夫,将手里?的白晚亭当空推暗器似的向他扔去。
刚到山庄门前的白燕行原习惯性?地要拂袖挥开,等发现砸来的是自己妹妹,顾不得抵挡,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接。
堂堂朝元剑修,竟给她这出其不意?的偷袭掀翻在地,兄妹俩狼狈地摔作一团。
他不知到底出了何事,更不知他们二人为什么会在自己家?中,整个人一头?雾水。
这会儿瑶持心已经收剑落下,大?步走到他跟前,白燕行没来得及起身,前襟却被她狠狠地一揪。
“白燕行,滚起来!”
瑶持心余怒未消,抓着他的衣袍,下一刻,握成的拳头?稳准狠地打在他脸上,动作简直一气呵成。
“哥哥——”
“少爷!”
“公子!”
白燕行像是让她一拳打蒙了,一时半刻未能?回过神,只怔忡地注视着对面的人。
“晚亭在里?面祭剑,你去了什么地方?那不是你的剑么,怎么不敢看了,这算什么,君子远庖厨吗?原来你也知道有伤天和,也知道不忍直视啊?”
“不过就输了一场,你们全家?就那么着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