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空有无边美貌by赏饭罚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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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观星台那一片现下腾给别派的前辈修炼用了,我昨日偶然经过,大老远就瞧见风沙冲天起,灵风阵阵,今年的比试一定很有看头。”
“嗐,这节骨眼上谁还正儿八经的苦练啊,半桶水才会叮当响,人家真正厉害的都不吭气儿。”
同窗连道有理,“又是十年,后起之秀与韬光养晦的,多着呢。”
有人问:“不知我派出场的是哪几位朝元高手?”
“是林师兄和雪薇师姐。”
那人闻之大喜:“这一届又有林师兄?那太好了,上回我因事错过,今年总算能一睹林师兄大展风采。瑶光山剑法双修的可就只他一个,错过可没处再看了!”
众人正聊得兴起,忽听得一个声音发问:“这也才俩,还有一位是谁?”
“余下的那位是咱们的大师姐。”
回话的人并无他意,听者却不自觉地改腔换调,带着点意味深长地揶揄:“哦,是咱们大师姐呀……”
他刚准备口无遮拦两句,便被人一肘子打断,对方朝旁使着眼色,示意这院中还住着别人。
一干年轻弟子纷纷望向奚临紧闭的房门,言语声戛然而止,随后扯了点闲篇,就此散了。
屋内的奚临将外面的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对同窗的排挤倒没往心里去,只默默站了半晌,无端想到瑶持心那句没头没尾的话。
——若赢不了这场比试,我恐怕有性命之忧。
——大比于我关系重大,无论用什么办法,我必须要赢下来。
“性命之忧”之类的说辞,他起初并未在意,毕竟作为瑶光掌门的女儿,输掉一场比试难不成会要她的命吗。奚临只当瑶持心是为了让自己松口,添油加醋的表述。
当然,现在也依旧这么认为,不过此刻他却忽然觉得,今年比试的胜负会不会确实对她有什么重要之处?
他往院中那几位同窗方才待过的地方若有所思地投去一眼,而后提剑出门,持弟子令牌去了一趟瑶光后山。
瑶光本就是灵气非凡的仙山,又有祥瑞栖息,自身便盛产不少草木灵石,哪怕不及别处胜地,仔细找一找,也能寻到可用之材。
山里的东西掌门从不囤积居奇,自家弟子但凡想要,都开山允许其自取自足。
奚临消磨了半日,总算寻了一片品相还不错的凤凰梧桐叶。
她大比之期不能服食丹药,补了那么久的灵脉真元必然亏损,可以暂且用这个缓缓。
奚临从来没想过瑶持心能在短时间内修补好上万条灵树经脉,哪怕有毅力也缺乏实力,更别说这个要求听着就很荒谬。
最大的可能是,她已经知难而退,另找他人想法子去了吧。
他捏着那片树叶在指间打转,兀自看得出神,和暖的春风拂面而来,将一枚柔软的花瓣擦过脸颊,微微带了点浅淡的甜香。
边上两个结伴同行的女弟子嗓音娇俏:“果然瑶光山还是三月的阳光最好,到处春暖花开,瞧着就叫人心里欢喜。”
“是呀……”
那一瞬,他好似莫名有某种预感,蓦地抬起头。
宽阔的四方大院内,粗壮的古树苍翠得蔽日遮天,每一枝探出墙的枝丫都沉甸甸地缀着将开待放的花苞。
白中透绯的小花在轻柔的风里悠悠摇曳,那些离枝的飞花一一映入青年褐色的瞳孔中,宛如落梅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奚临独自伫立于花树下,听着窸窣的树荫响在他的头顶与耳畔,静谧中带着经年亘古的苍凉。
树底下衣裳尚未干透的女子沐浴着半面明媚的光,欣赏画卷似的,抱臂注视着郁郁葱葱的乔木。
那余光瞥到他,于是立即生机勃勃地转过来。
“哦,师弟!”
她侧身时,容貌几乎背光得朦胧不清,但唇角的笑靥却真实得明晰无比,有那么一刻,奚临仿佛透过她看见穿越了千年岁月的一抹倩影。
说话时的模样,招手时的动作,举手投足都是熟悉的痕迹。
他定定地睁着眼,瞳眸里却无疑是震撼的。
“刚想找人去叫你,这么巧你就来了。”
瑶持心脸颊边挂着几道新鲜的伤口,狼狈又自豪地在春阳下高举手臂展示自己的大作。
“看!”
她说,“我把这树救活了,怎么样,还可以吧?”
奚临目光怔忡地望着她,隔了好久,才将视线落到院内的灵树上去,语气愕然地开口:“这是,师姐你做的?你……一个人么?”
昨日分明还有大半断根,仅仅是一宿半日的光景竟已完全复原,着实不可思议。
可那灵脉拙劣的衔接口,以及这灵力的气息真真切切,又并非假借他人之手。
……她怎么办到的?
“对啊。”瑶持心叉起腰,得意的不行,“是不是好奇极了?是不是特别想知道我是如何办到的呀?”
很难得,对方竟不似林朔之流那样泼她凉水,反而甚为诚实地带着点单纯地颔了颔首:“嗯。”
大师姐眉梢轻动,心情愈发愉悦,隐约有条暖流在血脉间欢快地冲刷,连日来的疲累都散去不少。
她神秘地一眨眼:“我去六出洞窟把灵台给冻上了,一整宿心如止水,补起灵脉得心应手!”
奚临听完先是一愣,随后啼笑皆非地无奈道:“你可真会乱来啊。”
“六出洞窟的风雪维持不了太长时间吧?若灵台冰消冻释了又该如何呢?”
“不如何啊。”她答得理所当然,“就多跑几趟咯。”
左不过是麻烦一点罢了,勤能补拙,只要结果是好的,辛苦些又有何妨。
“我如今的手法可娴熟了,半个时辰能补五百条。”
说来这还是瑶持心头一次凭自己的本事干成这么一件大事,她挺有成就感。
大师姐顶着一身狼狈的形容,眼里的光彩却熠熠生辉,神气又期盼地朝奚临道:“知道师弟你是故意刁难我,嘿嘿,想不到吧——有没有大吃一惊啊?”
青年眸中的神色闻之一暖,整个人无端便柔软了几分,举目看向苍苍乔木时,好似隔着悠远的年光凝望过去,自语般呢喃道:
“是啊。”
第一眼所见,他又何止是大吃一惊。
沧海经年,世事悠悠。
他险些以为是自己触碰到了回流的旧时光,千古八荒,恍如昨日。
第8章 论道(七)我大概知道你的水平在哪儿……
瑶持心用热水洗净一身的寒气,换了套干净衣裙,又找来一盘小饼充饥,神清气爽地边吃边走到廊下。
此时的奚临已经去而复返,手里握着一本不知内容的蓝皮册子。
她目光黏在院内的灵树上,平日只当这些是观赏花木,今天却觉得自己一手扶持的植物长得格外茁壮挺拔,瞧着就可爱。
大师姐与有荣焉地沾沾自喜:“诶,你看我这补灵树的手艺若能发扬光大,往后是不是可以给我爹省一大笔开销啦?”
奚临在她对面盘膝坐下,将书册铺开在地,头也不抬:“别想了,你充其量不过是救活了一棵树,这树里没有灵气便与路边寻常的草木无异,不值什么钱。”
而后又轻轻皱眉:“何况,师姐你跑去六出洞窟封住灵台算是借助了外力吧?严格上讲,有投机取巧之嫌。”
“那、那又怎么样!”
瑶持心生怕他反悔,连忙着急道,“你也没说不让去啊,亲口答应的事可不能不认账哦,师弟,男子汉大丈夫要说话算话的。”
他对此倒并未再争执下去,只浅浅叹了口气,像默认似的,垂目翻开册子,淡声说:“名单我大致看过一遍,这次参加玄门大比的人数正好满一百,意味着择出前六至少会比试四轮。”
“师姐此前说只要赢下第一场就好,按照以往惯例,对手虽为抽签决定,但在这个阶段普遍不会抽到剑修,所以除非撞上高手,剩下的人水平差距都不太大,你想赢倒也不算很难。”
“真的吗?”
瑶持心当然知道自己不会撞上高手,能得他一句肯定的答复,又惊又喜,“这么说,师弟你要教我厉害的绝招了?”
奚临凉凉地掀起眼皮:“如今离大比只剩七天,七天想掌握一门术法不可能,越厉害的越容易反噬其身,那不是你能控制的。”
她闻声含恨不平:“害我只剩七天的人是谁啊!若非我补破烂补得快,指不定只剩三天了。”
对面的青年没理会她的指责,接着往下道:“因此这段时日,最好的方法是对你原有的能力进行提升,一来便于你入手,二来亦容易有所悟。”
他说完掌心一起,朝院中打了道剑气。
那灵力外放得极克制,几乎不带锋芒。
待烟尘散去后,一柄涌动着符文的长剑便静静悬于半空,散发着明黄且温和的光。
“这柄剑上附着着我的灵气,师姐用你擅长的术法朝它打五十招,我想看看你的实力。”
瑶持心依言应了。
她放下点心碟子行至灵剑旁,展开双臂凝神结印。
和林朔、怀雪薇这类专精某一门修炼的人不同,她其实没有特别去学哪个流派的招术,平时下山办事的机会少,需要动手的场合反而用法宝更多些。
奚临坐在廊下木质的台阶上,冷眼看她走完五十招,眸中不冷不热瞧不出情绪。
大师姐还有点紧张地喘了口气,抹抹额头上的薄汗,期待地回眸叫他:“五十招有了,师弟。”
青年收回视线,仿佛悬着的心终于死了,颇为中肯地评价:“行了,我大概知道你的水平在哪儿了。”
她刚完成补树大业,这会儿正对自己的本事空前自负,十分含蓄地问:“怎么样,我其实也还可以的吧?”
“……”
奚临不知她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一时缄默良久,最后模棱两可地点点头:“还好,差不多是难以想象的糟糕。”
瑶持心:“……”
她本想着磨砺了好几日的心境,还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成功将灵树起死回生,怎么着自己也有一丁点实力在,想不到他给出的回答竟如此残忍。
大师姐小小地争辩:“可我不是补好了树脉么?你曾经说这得是心志坚定的剑修才能办到的事啊。”
对面的青年低头翻了一页名册,“我是说过没错,但这种修炼对于练剑之人而言不过日常功课,你能办到是很出色,却还没有那么出色。”
她学的东西很杂,好像符咒、术法、锻体武艺都会一些,花样百出,不多亦不精,乱七八糟仅在皮毛。
瑶持心听完便在心里悄悄纳罕,惊异之余不免望而却步。
她那么拼命的成果,竟只是剑修一道的日常吗?
奚临琢磨了一下她的情况,突然问:“师姐是以什么入道的?”
大道三千,绝大部分修士总能寻得一条适合自己天赋的路,武痴走刀剑一脉,灵力强悍的会选择术法,心性平和耐力卓绝的修丹道,也有什么道都不是,尚在修行之路上踽踽摸索之人。
这其中有一道名为“器”。
顾名思义便是法器。
当今器修分“铸器道”和“驭器道”,原本指会炼制法宝器物的修士,这行多匠人,一向与世无争。
后来由于只会用法宝的少爷小姐们太多,不得已又衍生出了一门驭器道,给他们撑撑脸面。毕竟直接叫法宝道听上去太丢人。
所以驭器修士尽管也称器修,但基本不会铸器,常被修仙之人戏称为废物道。
瑶持心想了想,谦虚地说:“我姑且算是不会铸器的器修吧。”
奚临:“……”
那不就是废物道吗。
他终于不可置信地看向瑶持心:“师姐,你到底是怎么筑的基?”
大师姐眼睛一眨,答得很诚实:“哦,我爹拿灵药灌的,我从小泡在丹药和灵石堆里长大,吃得浑身冒金光。”
他眉尾抽动:“……那渡劫的天雷呢?”
对方想也不想:“用法宝挡的啊。上古神物烛龙之鳞,能抵千钧之力。”
说完还有点遗憾的样子,“可惜老爹只找到一片,我升到朝元之后就没得用了。”
“……”
她还嫌不够似的,是想砸到化境吗?
奚临捂着额头清浅地叹一口气,开始为自己几日前轻率定下的承诺深感后悔。
瑶持心看见他这表情,立时忧心忡忡地扶住他肩膀晃了两晃鼓励道:“师弟,你别叹气啊,你一叹气,我就觉得自己要没救了。”
奚临拨开她的手,面色一如既往的自若,“倒也没到这种地步。”
“不好意味着可上升的空间足够大,以你如今的现状来看不算坏事。”
他将两臂松松搭在腿上示意道:“你既然习惯用法器,那就还按着你顺手的来,常使的是哪些?我看看。”
一提这个瑶持心来了精神,她摊开手掌祭出自己的须弥境,只听“唰啦”声响,一股脑倒出了小山般高的各色器物。
师姐献宝般朝他说:“都在这里了。”
奚临:“……”
瑶光山真是财大气粗。
奚临随意捡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副缠丝手套,不必对光,丝线里便有实质流动,显然并非寻常物。
旁边的瑶持心收拾着满地的鸡零狗碎:“老爹知道我功夫不好,每回下山前总要塞给我几件新弄来的法宝防身,久而久之攒了这么一堆。好些我只用过几次,实在是东西太多记不住,护体的、潜行的、辅助、杀招……有时候掏出来也不知是干什么使,临场一急便逮到什么用什么。”
她说完带着几分惆怅地感慨:“厉害点的法器还都有脾气,心情好时替你大杀四方,心情欠佳就怎么叫也不搭理,难伺候得很。”
奚临搭在膝上的手轻支着头,一面翻看一面解释:“那是因为它们境界在你之上,你压制不住,自然会被欺负。”
那不跟山上那帮火凤凰一个德行?
瑶持心正要鸣不平,只见对面的小师弟环顾四周,最后难以置信地放下手,“这些几乎全是罕见材料炼制而成的极品,莫说化境之上的大能,便是一派掌门也未必能拿得出二十件,师姐你一出手就上百……”
也太夸张了。
她闻言挺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根:“我们家有个顶级的铸器师长老,长年闭关造法宝,我爹隔三差五就会给他送炼材去。”
铸器道一水的家里蹲,有人筹备原料不知省了多少心,因此拿人手短,白给她爹炼了不少玩意。瑶持心从不在意东西价值几何,接了就用,不趁手就收着,逢年过节时再封些像样的礼回给几位大长老权当是道谢了。
奚临不禁费解地皱眉望着她,“有这么多神兵利器,你到底是怎么混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即便不用那几件越级太过的法器,随意捡两个,大比的修士也能赢十之七八,何至于去学什么速成的秘笈。”
尽管被他狠狠地鄙视了一回,瑶持心却没顾得上生气,注意力全被那最后一句话勾住,两眼发光地凑上前追问:“七八成?是真的吗?”
她鼻尖挨得太近,青年不免往后避开几寸,“嗯……差不太多。”
“那你看这个人呢——”她飞快在名册上找到白燕行,指着人喜滋滋冲他问,“我能打过吗?”
奚临一眼扫过去眉头已然拧起来,毫不留情:“不能。”
“……”
瑶持心不甘不愿地撅起嘴,“不是说有你在,大比修士随便打么?”
“因为这就不是能随便打的人。”奚临指尖拨动书页,“且不提他是剑修,凭其以往战绩别说第一场,今年甚至有望跻身前六。”
不得不承认他的眼力实在毒,只看过几行实绩便猜到白燕行有能拿排名的资质,堪称未卜先知。
瑶持心却失望地“啊”了一声,拿眼睇着奚临,表情里明显不服,只差把“我想打赢这个”写在脸上。
青年被她那神情盯了半晌,眉边的青筋微微一跳,两手将名册“啪”一声合上,起身掉头就走。
眼见导师有撂挑子的征兆,大师姐立刻能屈能伸一把拽住他衣摆:“啊好好好,不打这个不打这个。”
她另换上鹫曲的名姓,紧急补救道:“打这个,这个总可以吧?”
反正本来目的也是此人。
奚临侧脸往后先是看了一眼她点出的人名,目光又落回她身上,没说行却也没说不行,只低低一叹:“师姐,修炼开始前先不要那么好高骛远,凡事没有一蹴而就的。”
听这口气应该是哄好了,瑶持心见好就收地老实端坐:“知道了。”
师弟重新一言不发地坐回她对面,低头一一摆弄查看满地的法宝,她悄悄瞥着奚临的表情,于是没话找话地说:“法宝还能有什么不一样的用法吗?我用那么久,也没瞧出来它们有什么厉害之处啊。”
“难道是我的修为不够高的缘故?”
“你境界已至朝元,只要能催动便能正常发挥其功力,不存在高低之分。”奚临言至于此,顺口问,“师姐平时若与人交手,都是如何使用法器的?”
瑶持心一听,自然而然道:“啊?法宝还能怎么用?那不就是挑杀伤力大的,扔出去让它们自己打吗?”
“……”奚临就猜到会是这样,但依旧没忍住问了一句,“如果对方修为不俗,光靠一件攻击性法器奈何不了呢?”
师姐想了想,颇为严肃地回答:“那就多扔几个。”
他终于阖上双目,十分沉默地调整了片刻吐息,而后睁眼道:“懂了,就是毫无技巧可言的法宝全祭术是吧?”
瑶持心:“……是的。”
瑶持心其实没有被人很细致地指点过修行。
虽然她名义上是瑶光山的大师姐,但因为灵根普通,走丹、法、符几道都艰难,瑶光明从前手把手教过一些,可惜太难的她学不会,最后仅掌握了一点基础。
身为掌门,老父亲平日里日理万机,自然没有那么多闲工夫亲力亲为地指点她修行。
毕竟,有灵性的弟子只用师父领进门,后续全靠自己悟,许多东西一点便通,不需要那样傻瓜式地传授基本功。
而在驭器一道上,作为瑶光山器修大能的玄武峰长老又一年到头闭关烧炉子,更是无从讨教,加之她以往极少下山出任务,很多事也就马马虎虎地糊弄着。
瑶持心尽管自己不大有本事,也知道靠法宝打败对手算不上能耐,顶多是法宝有能耐,以及能弄来法宝的爹有能耐,故而从没想过在法器一道还能有什么高超的造诣。
她不由自主地呢喃:“那……不然呢?”
“好比——这件法器。”
奚临将缠丝手套戴上,五指握了握,退后到院中。
“阴阳护手……”瑶持心诧异地提醒,“不是攻击类的法宝啊。”
“我知道。”
她那师弟长身而立,一手负于背后,另一手指尖并拢做了个起手式,“师姐挑你趁手的兵刃,攻过来吧。”
第9章 论道(八)或许,他该对她脾气再好一……
阴阳缠丝护手分左右黑白二色,并非上乘法器——至少瑶持心是看不上的。
此物能将所碰到的东西两相交换。
催动灵力先用黑色左手摸一下某物,白色右手再碰另外一物,二者无论隔着多远,都能立刻互换位置。
瑶持心从前拿它当跑路的工具使,遇到打不过的强敌方便金蝉脱壳,但很快就发现这东西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用。
施术前后若间隔太久,先前附着于物品上的灵气一旦消散或稀薄,法阵就有失效的风险。
有一回险些害她命丧黄泉,从此瑶持心便把它扔到须弥境最底下吃灰去了。
在大师姐看来,这玩意打架不行,躲闪也不及御剑快,还得两只手摸来摸去地用,稍微目力迅捷一点的对手甚至能提前预判,简直是去给人家送菜的。
若论最鸡肋的法器,此物一定榜上有名。
然而对面的青年已经摆好了姿态,她心下虽狐疑,却也不多作犹豫,朝琳琅满目的地面一扫,足尖踢起一根翠竹杖握在掌中。
这棍子轻巧不费力,注入一点灵气往外乱挥都能破出风刃,十分趁手。
大师姐将竹杖往肩头臂膀一架,气势倒做得很足,她秀眉轻扬,发话道:“师弟,那我可就手下不留情咯,接招——”
棍子大开大合地横扫出去,当场把奚临逼离原地数丈之高,裹挟了朝元灵力的法杖不比寻常,一丈距离内皆是威压。
他没有强行硬接,只轻飘飘地纵身跃至半空,待灵风涤荡开之后,才以手落地,往瑶持心的翠竹棍上蜻蜓点水地一抹。
黑色的护手有暗光流转。
他想缴我的械!
好歹是自己的法宝,纵然不常用,大师姐多少也了解一二,眼见奚临迅速飘出几丈外,右手行将碰到廊下的石凳,立刻知道他是作的什么打算。
瑶持心反应敏锐,当机立断把武器一丢,趁换位而来的石凳砸向自己手腕的瞬间,飞身紧随上前,一把抄走地上的竹杖。
别的不说,她这点警觉还是有的。
但奚临看着却并无想要正面交手的意思,偏头躲过她粗暴的一击,转眼又腾挪到树下的石灯边摸了一把。
这小子是真想废她的手吗……
瑶持心体力一般,战局拖长了未必能跟上奚临的速度,心知不能再给他脚底抹油的机会。
于是追上师弟之后,她没着急冲他发难,反而一棍子先打碎了那盏庭灯,旋即往上削去。
此举有她自己的考量:
方才奚临已在石灯上留了记号,也就是说不管他要与何物交换,最后扔来的都只会是石灯。
眼下他还没跑远,而灯就在旁边,破坏了这唯一的威胁,接下来师弟如果要用阴阳缠丝转换他自身意图逃脱,那她翠竹杖只需不收势地横扫一圈就能够到。
若是仍旧替换她的武器,庭灯已碎,也砸不坏她的手,而距离这么近要拿回竹杖更是易如反掌。
大师姐怎么看都觉得这局自己稳了,还没来得及高兴,正在此时,咫尺间的余光里她竟乍然瞧见奚临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瑶持心不自觉地一愣。
相识以来似乎很少见他笑过,师弟脸上仿佛一直是淡淡的,对什么事都波澜不惊,起初总让人觉得冷漠孤傲,难以接近,但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眼底的神色其实是温厚的,没有多少锐利的锋芒,平和得像一湾春水,好像仅仅只是不怎么爱笑而已。
在这样眉睫尺寸的距离中,尽管那一抹变化极短促,瑶持心还是诧异地捕捉到了。
奚临笑起来的那一瞬,气质居然有些纯粹的明净。
他不紧不慢地摊开右手,只见那掌心里捏着一片刚摘的树叶,随即浅光一闪。
“什……”
大师姐莫名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可尚未想明白,视线却猛然一花,快得她简直跟不上思考。
眼前所见倏地从师弟的脸变成了蓝天白云,除此之外——好像,好像还有什么不对劲!
呼吸隐约不太顺畅。
她被人掐着脖子,是个仰头朝天的姿势。
而后瑶持心终于明白了什么——那片树叶调换的是她!
等等,也就是说他先用左手碰到了自己,然后才去摘了一片树叶吗?
不对啊,可他刚刚不是摸的石灯吗?她亲眼看到的!
不对啊,他什么时候摸到她了,碰的哪里?
怎么自己竟毫无印象?
师姐脑子里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往外蹦,一时间居然没想起来挣扎。
奚临似乎也未料到叶片交换过来的会是她的脖颈,眸中先是一怔,随即慌忙松开了五指。
“咳咳咳……”
瑶持心咳得很急促,有一多半都是被自己呛的,奚临毕竟没怎么用劲,她指着对方的食指不住颤抖,“你……咳咳咳……你几时……咳咳我……”
师弟体贴她的震惊,居然这么一段语焉不详的话都能读懂其意,言简意赅地回答:“刚刚趁你捡棍子时拂了一下你的头发,只触及发尾,师姐不用担心。”
瑶持心勉力忍下咳嗽:“可、可你不是用左手先碰了庭灯么?我看得明明白白啊。”
奚临看着她写满惊奇的星眸,难得带了几分不紧不慢的小促狭:“对,那是故意让你看得明明白白的。”
“……”
大师姐头一次感受到了现实的狡诈,正义地诧异道:“什么!——怎么,还能骗人呢!”
“阴阳缠丝的用法就是欺骗对手。”
青年褪下两边的护手抵还给她,“让对方永远猜不到你要交换的究竟是何物,让对方陷入自我怀疑中草木皆兵,再误导他的视线和决策,继而出其不意。”
“但凡大能练就的法宝从来便没有无用一说,扰乱对手五感,佯攻偷袭或是搭配其他的杀招,战局不同也许更会有出其不意的功效。”
他说着将一根树枝扎进花叶里。
“如若我交换的是一柄被剑穿透的树枝和一个活人,结果又会如何呢?”
瑶持心十分长见识地接过那被自己嫌弃了多年的阴阳缠丝套,眼神充满了新奇的光,恍惚感觉自己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
她发自内心地佩服:“真阴险啊,师弟!”
奚临:“……这叫兵不厌诈。”
管它狡诈不狡诈,大师姐又不在乎虚名,登时扬起脸,眸子里全是闪烁的星星,毫不吝啬地朝奚临夸赞道:“你果然好厉害!”
话语没落可能是觉得一个“厉害”不够,又补充:“比林朔还厉害!”
青年依旧坐在她对面,整个人的姿态有些淡然散漫,闻声却没回应,只轻轻放柔了一点目光,深褐的眼瞳久久未曾凝眸,说不清在想什么。
瑶持心犹在摆弄那副刚刚给她好看的护手,他像是回了神,忽地开口:
“你们玄门的大比,每人共允许带多少法器上场?”
她思索:“驭器道能带五件,其他人么……大概一两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