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空有无边美貌by赏饭罚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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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愁没人大倒苦水,闻声先撇下嘴角:“唉,别提了。”
而后拉着怀雪薇的手?嘚吧个没完,“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累,多辛苦,多不容易。你?不在,林朔一点也帮不上忙,他除了对我挑刺什么也指望不了。”
“诶诶,什么叫‘我一点也帮不上忙’?”林大公子没见过她这?么能颠倒黑白的,何况自己?还?在场呢,“瑶持心你?说话讲点良心好不好?我没替你?收拾烂摊子吗?我怎么就没派上用场了?”
大师姐压根不理她,仍顾着和雪薇滔滔不绝,“我跟你?讲,你?没来真是好大的损失,这?一路上可好玩了!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得空你?来我院子,我慢慢讲给你?听呀。”
林朔没见过这?么善变的女人:“你?刚不是说累吗?”
“累跟好玩又不冲突。”
怀雪薇像是有些时日?没听过他俩斗嘴了,听得掩唇直笑。
因得他一行回山,山门口忽然热闹不少,好些路过的弟子纷纷聚上来。
奚临却没有再往前跟进,法阵消失后仍旧停在原地。
前面的同门边走边谈笑,犹自扯着闲篇。
“得亏运气?好碰上大师兄,否则咱们可蹭不到?传送阵。”
“是啊,要实打实的御剑还?是累得慌,哪有法阵舒服。”
“大师姐也给了好多零花,今年我都敢在仙市上买东西了。”
瑶持心离得远,奚临便于灵台上唤她。
“师姐。”
她闻声转过头?,眼里犹且不明地问:“什么?”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对了,你?有事要跟我说的,是什么事啊?”
奚临:“我……”
那一刻,秋叶梨离他最近,三位师兄有说有笑地不知在打趣什么,林朔正同怀雪薇吩咐庶务,殷长老则走在队伍前面,往主峰之?上一拂袖,交还?下山令。
他那个“我”字刚刚出口,背后蓦地爆发出一声青鸾鸣啼般的长啸。
强光猝然大炽,伴随着极烈的劲风,猝不及防地照亮了古瑶光巍峨的山头?。
此光华之?暴虐,居然盖过了初升的旭日?,一时间叫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秋叶梨差点被这?股罡风吹得站不稳脚跟,行将往后面滑去,边上的师兄拿手?臂遮着头?脸,见状忙一把抓住她。
“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
四下的瑶光门人议论纷纷。
位于西北方向,悬峰上的镇山大阵似乎是让这?股不详的灵风扫到?,当即发出警告似的低鸣。
而奚临怔愣地蓦然扭头?,身上的血契立刻有所感应。
他瞳孔里映着高空撕裂的一道缝隙,近乎不敢相?信。
这?么快?
明明前后还?不到?两炷香……
这?里可是瑶光山的主峰!
但裂开的天空不给他吃惊的机会,反而还?想让众人再吃惊一点。
很快,在刺眼的辉煌里,一个身着旧时古制的盛装男子从缝隙后款步而出,胸前腰间的环佩叮当作响,从头?到?脚华贵逼人。
他现?身于蓝天之?下时,术法的光映耀万丈,隆重得仿佛能当场去登基。
瑶持心直到?暴风的势头?稍减,才顶着大能的威压艰难扬起视线。
只见瑶光山上的天,朗空晴日?陡然漆黑一片,像被天狗生吞了太阳,大早上阴云罩顶。
这?是什么?
不应该啊。
她内心一阵茫然。
上次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若是有,如?此动静,她不可能毫无印象。
难道是因为自己?改变了什么而引起的事端吗?
是哪一个举动造成?的?
瑶持心尚在怔愣,只这?么片刻工夫,那人左右竟陆续又钻出几个侍从模样的修士,声势煊赫地替他压阵,颇有示威之?意。
林朔荡开四周呼啸的灵风,长袖一抖拔出星辰剑,与身侧的怀雪薇一并切换到?了应战的状态。
林大公子在难以直视的余波中扯着嗓子问:“那是什么人?”
没人回答他,大家都不认识。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对方十有八九来者?不善,这?绝非寻常仙门之?间往来该有的礼数。
说来砸场子的也不为过。
而几乎是在同时,落云湖畔打坐的瑶光明双目猛地一睁。
再回神,他整个人已闪现?到?山门上方,与裂空而来的不速之?客遥遥对峙。
华冠丽服的神秘男子和一丝不苟的瑶光掌门皆置身于各自的气?场当中,乱流的风卷起两位大能的衣袍绶带。
瑶光明那张平日?瞧着总带着三分滑稽的脸,此时严肃得堪称凛冽。
他微一皱眉,威压只外放分毫,已然迫得山门上下瑟瑟发抖,千年古峰不堪重负地簌簌往下掉石头?。
殷岸怕守山门的小弟子们给掌门一口气?震碎了灵骨,两只大袖迎风鼓起,飞快撑起一个庞大的结界,将所有门徒庇护其中。
“阁下。”
瑶光明冷着眼开了口,他语音平静,每吐一个字却如?洪钟,反复冲着对方的面门横扫施压。
“无故造访瑶光,不知所为何事。”
纵然有大长老庇佑,结界内的弟子们也让这?几个字震得经脉五脏钝痛难当。
出乎意料的,那锦衣人居然面不改色地抗住了,他手?中握着一柄未展开的折扇,见瑶光明发问,态度倒十分谦和,恭恭敬敬地当空行了个后辈之?礼,自报家门:
“在下雍和神宫明夷,久闻瑶光大名,本无意冒犯清净之?地,不过……”
他直起身,笑容儒雅得有几分失真,“家里此前走丢了一只小狗,在下遍寻四年不得,近日?才知,他原来躲在了贵派仙山。”
“不才只好厚着脸皮登门,斗胆向掌门讨要。”
第102章 爱别离(二)对不起,瞒你这么久。……
常下山办事的弟子不可能没听过“雍和神宫”的名号,这是当世?最大的邪祟窝,连邪修见了都?得绕道的地方,作为仙门中人哪个不是避之不及!
谁能想到邪祟窝里的大邪祟有朝一日竟在仙山露了面,不仅敲锣打鼓,昭告四方,还彬彬有礼地自称不是来找麻烦的。
在场从上到下都?感到匪夷所思的荒谬,几乎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他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有缓过劲儿来的瑶光门徒面面相觑。
“他来我们仙门找人?找什么人?”
“邪祟要找的人,怎么会在咱们宗门?”
峰顶之上的瑶光明闻言,冷峻的面容微有所动。
只片刻之间,他已掐指算到了其中因?果,撑起来的浩瀚灵气不再那么针锋相对了,然而依旧是戒备的姿态。
锦衣人知?道瑶光掌门并?非不明事理之辈,登时?再行了一礼以示感谢。
直起身时?,他目光往底下一放,语气不冷不热,“你还准备耽搁多久,是要我亲自下来请你吗?”
瑶持心听到这句话时?,眼角突然无故一跳。
很奇怪,她明明脑子里什么都?还没想清楚,可就是隐约生起一股惶惶的不安。
几丈开外的山门前,青年?一贯寡言的身形逆光而立,半张脸都?蒙在阴影里。
他平日似乎也是这样的气质,却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瑶持心就是觉得那背对着强光的轮廓瞧着比往常更加清冷,寂寞得宛如临照空山荒原的月色。
明夷的声?音响在群山中的瞬间,奚临的五官眉眼好?似又?回到了最初缺乏感情的模样,冷得没有温度,任凭高束在脑后的马尾不住拍在脸颊上。
他终于?皱起眉,闭目轻轻一低头。
仿佛知?道事已至此,自己别无选择。
从前他也曾设想过会怎样把这件事告诉师姐,有过许多假设,可没料到会是在这种情况,这种场合。
瑶持心眼睁睁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背了过去,绷着四肢略顿了顿,隐约是有一个朝这边侧头的动作,最后还是沉默无言地迈开了脚步。
等一下,什么意?思……
为什么雍和来要人,走出去的会是师弟。
她其实?那当下心里已经明白了什么,可依然脱口而出:“奚临!”
青年?听到她的声?音便停了下来。
垂着眼睑克制又?萧索地站在原地,好?像不必回头,也能猜到她会是怎样的神情。
早知?如此,恐怕还不如当初一走了之的好?吧。
奚临在心里轻轻想。
她本就对这个身份诸多鄙夷,经此一役,只怕不会轻易原谅他了。
像是冥冥中的天意?,老天也要他明白,越是想瞒什么,越是适得其反。
他挣扎着反复权衡,眉心里全是犹豫之色,但到底没忍住,先是微微侧脸,而后才转过头。
目光准确无误地,一眼落在她瞳眸深处。
当奚临望向自己的刹那,瑶持心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的眼神,那眼里有很纯粹的心意?,有复杂到无法言喻的感情,可它竟是带着一点?笑的。
相识至今,她从没在奚临脸上见到过这样的表情,似乎有许多话想跟她说?。
“师姐。”
瑶持心听见灵台上平静清朗的嗓音,“对不起,瞒你这么久。”
“奚临?……”
“你放心,我没有做过对瑶光不利的事情。”
“你先别说?这……”
“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他语速极快,根本不留一点?让她打岔的余地,只这么几句,已经触动了高处瑶光明的灵感。
凌绝顶的神识既敏锐又?锋芒无匹地扫了过来。
奚临心知?以大能的神通,不难识破这点?把戏。
他没有迟疑,当场扣住五指,仿若在虚空里捏碎了什么东西,瑶持心只觉和他一直以来的某种联系顷刻断掉了。
她在灵台上的喊声?倏忽变得闭塞又?空旷。
身着青衣的剑修甫一抬手,剑气眨眼间将他送到了凌空高悬的锦衣人身边,没有刻意?压制的灵力快得惊人,一点?也不似众人印象中,那个毫不起眼的外门师弟。
而奚临就这么背对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径自走到了瑶光山的对立面。
眼见他还算配合,明夷拿折扇往掌心缓缓敲打,轻巧地在指间翻了个花。
他左右各带了两?人前来,皆是心腹。
最年?轻的邪修是这四年之中接替奚临位置的人,原就带着几分妒忌的敌意?,视线全程留意?到他和底下那女人微妙的互动,发现瑶持心企图追过来,立刻自作聪明地翻手拍了一道邪术下去。
奚临神色陡然一凛,反应之敏锐,眼风横扫的当下,已然一抬手截住了那把烧不尽的业火,轻而易举地灭在掌心。
对方被他半途拦住,见他眸中透出凌厉阴鸷的气色,便故意?挑衅似的要笑。
“诶,生那么大气干什……”
他话才说?到一半,前面的明夷却冷眼一瞥,展开手里繁复得五光十色的扇子,举重若轻地朝旁一扇。
只见那邪修嬉皮笑脸的容色骤然大变,肢体竟由内而外开始膨胀。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鼓胀成一个圆球,皮肤因?极度拉扯而薄得发亮,经脉清晰得肉眼可见,近乎一碰就会破。
紧接着,在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里,他“砰”地碎裂开来。
漫天簌簌下起了血雨。
一具全尸也没留下。
片刻的光景里,一个大活人就这般化作了齑粉。
锦衣人在满场仙门弟子目瞪口呆地注视之下,“唰”地合拢折扇,再抬眼又?是温文尔雅的姿态,好?像方才杀的仅是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
他客客气气地向瑶光明致歉:“晚辈管教不严,污了尊长视听,在此清理门户,权当赔罪。”
瑶光明仍是面无表情,看得出此人貌似恭敬谦卑,实?则方才一举多有示威之意?。
明摆着是想让他知?道,人他是一定带走的,大家和和气气最好?,若起冲突谁也占不到好?处。
明夷说?完,道了句“叨扰”,折扇一挥,于?无形处撕开一条裂缝。
邪祟们乌泱泱地来,又?乌泱泱地离开。
正当奚临行将穿过法阵之际,背后那人突兀地唤了他一声?。
他定在缝隙之前,很难不让自己转过去。
瑶持心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被深不可测的裂空吞没,下意?识地要往前,才走出没半步,手腕就叫人用力一拽。
“瑶持心!”
林朔一把拉她回来,“你干什么?他是邪祟,你还追上去?”
大师姐眼眸狠狠盯着他,坚定得堪称固执,“他不是,他是被带走的,他不是自愿的!”
林朔简直觉得她不可救药,“你瞎了吗?他是自己走过去的,谁逼他了?”
她不依不饶地坚持:“你不懂,我就是看得出来!”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没明白?”
“我实?话告诉你。”林朔握着她的肩膀,“哪怕没有今天的事,他回到瑶光山也是要被搜魂的,你知?不知?道?”
瑶持心顿时?一愣,先前犹且不服的目光渐次退却,明显是完全懵然不知?。
林朔总算跟她坦白:“你以为掌门为什么突然派你去仙市,为什么非得带上他,又?安排我和大长老随行?”
他一句话一个钉地钉死在她脑中:“你爹早就怀疑他了,我盯了他一路,他的所作所为哪一点?像个普通散修?”
“是他会的那些歪理邪术吗?还是他根本不符合身份的修为?他从头到尾漏洞百出,只有你傻乎乎地帮着人家数钱。你自己动动脑筋好?好?想一想!”
瑶持心被他铺天盖地的一番话兜头压下,神思不觉一阵混乱。
过往每一个忽略过的细节都?在林朔的质问中一一浮现。
师弟那完全不输于?长老级别的身手,他对旁门左道的如数家珍,以及当天莫名惹上的那群邪修。
——“这到底不是能见光的术,你作为仙门正统,最好?还是别用。”
——“没事,走火入魔而已,挨过这一阵就会好?。”
——“这并?非平常的咬痕,在上古时?候算是一种秘术。”
瑶持心知?道奚临身上藏着秘密。
她曾经以为他是来瑶光山蹭资源的世?外高人,甚至猜过是别派来偷师的弟子,或躲避仇家的散修。
却从没想过他会是邪祟。
“就算是这样……”瑶持心顿了顿,依旧执拗地回望林朔,“就算是这样,他也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她厉声?反驳,“是我把他从山门调到身边的,是我要他跟着我的,他从始至终没有想过故意?接近我!都?是我的主意?!”
还有当初在那场大劫夜里他拼死相护,他为她丢过命,奚临不会害她的。
林朔见她仍然冥顽不灵,险些气不打一处来,把她往前一攘:“事到如今你还护着他?”
“你怎么知?道是你自己的主意?,你怎么知?道不是他有意?安排?你是三岁小孩儿吗?人家给你设局,特地做的陷阱引你中计,你还上当了!”
“不是!”
瑶持心无端心潮剧烈起伏,“奚临有很多次救我于?危难,他为了我连命都?不要——”
“难道就不能是他特地见缝插针,故意?惹你心疼让你以为他生死相许?你说?他连命都?不要,可他不还好?好?活着吗?他死了吗?你亲眼看见他死了吗!”
“你说?他喜欢你,那好?,他喜欢你怎么不敢把真?实?身份告诉你?你知?道他什么来历吗?”
瑶持心:“那是因?为……”
“是因?为他自己心虚!”
林朔恨铁不成钢,“瑶持心,男人一张嘴,随便几句花言巧语就能把你骗得这么死心塌地,你的出息呢!你就这么好?骗吗?”
他这一句话一出口,不可抑制地触动到了她某些沉寂了许久的过往。
——“我实?在不懂怎么对一个女孩子好?,所以只能这种方式。”
——“你本就好?看,自然穿什么都?是好?看的,不过么……”
——“手腕太空,略显单薄,若戴上这么一个镯子——正合适。”
林朔:“他对你好?一点?,听你的话一点?,然后找准时?机为你受点?伤,演几出苦肉计,你就能替他辩驳,哪怕现实?摆在面前都?能如此执迷不悟,人家就等着你替他说?话呢。”
“你看看你现在,跟着了魔一样,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何其划算,那点?皮肉伤算得了什么!”
她心里霎时?间难以自控地动摇起来,那场血淋淋的大婚猝不及防地铺开在她眼前,万丈高楼土崩瓦解,一发不可收拾。
“不会的。”瑶持心眼珠惴惴地游移不定,随后又?忿忿地看向他,“他不会的,奚临跟白燕行不一样!”
“他能图我什么?他要是真?的图我什么……方才就不至于?跟着对方走。”
林朔理所当然道:“那显然是他们邪祟之间狗咬狗。”
“他一个雍和的邪修跑来我们瑶光山四年?不露声?色,你说?他图什么?他安的什么心!”
“他不是!”她除了大声?说?不是,忽然也不知?道要如何据理力争,“他说?过,他来瑶光山是为了我。”
“为了你?”林朔气极反笑,“这种话你也信?姓奚的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还在替他说?话!”
“近来宗门不太平,你没发现遣送了那么多人吗?叶长老禁闭后山,我师父又?……瑶光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哪怕不指望你帮忙,你也不要添乱行不行。”
“瑶持心,你能不能懂点?事啊!”
她站在那里,忽然之间委屈极了。
一时?陷在奚临的身份和方才那一幕画面当中,被现实?和情感来回撕扯,一时?又?迎面遭到他的质问,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不由得五味杂陈。
怀雪薇见状忙上前轻轻拦住她,皱眉摇头示意?:“林朔,不要再说?了。”
青年?看到她这副模样,也自觉话讲得太重,隐有不忍地别过脸。
雍和的大邪祟们在瑶光山门搅合了这样一出闹剧,他们是拍拍屁股走了,留下满地众说?纷纭的小弟子。
他还有的是事情要处理,只好?叹了口气,朝雪薇道:
“你先带她回去休息。”
第103章 爱别离(三)她应该,应该永远也不会……
当苍穹中那道?可供人穿梭的裂缝合拢,骄阳绚烂的光重新普照大地,浮云自在,碧空如洗。
一切平静得仿若没有发?生过?。
瑶光明撑着的气场终于得以收敛。
他整个人乘风浮于半空,低头?往下看时?,能瞧见山门口的瑶持心。
老父亲也无能为力,只好一拂袖袍,给仙门众人施了个凝神静心的术法,摇身回到了落云湖,继续他日复一日的枯燥修炼。
雪薇陪了瑶持心一宿。
但她毕竟不是无所事事的闲人,叶琼芳闭关了,她还有整个朱雀峰需要打理,不能像那些不务正业的小师妹们一样,耗上大把的时?光日日守在她身旁。
于是等雪薇一走,瑶持心就?成了一个人。
她没有去?叫从前相熟的师妹来。
因为觉得就?算来了,也全然起不到任何作用,师妹们什么?都?不知道?,她更无从讲起,哪怕是安慰,也会?显得单薄无比。
倒不如一个人。
小院的那棵乔木生得葳蕤粗壮,挺拔得高?过?了屋顶,参天?蔽日地迎着月光。
满月自疏疏的枝叶间漏下清辉,残雪般落在脚边。
这还是刚重获新生那会?儿,她为了得到奚临的认可,用灵气滋养出的产物。
瑶持心抱着双腿坐在折廊上出神地看。
夜风轻柔地吻过?脸颊,她心里矛盾又迷茫,林朔的质问言犹在耳。
——你跟他认识才多久?
——你自认为很了解他吗?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她满脑子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即便反复思量,依旧什么?结论也得不出来。
自己会?是又一次走了以前走过?的岔路吗?
奚临也同白燕行一样,是带着企图来到瑶光的吗?
来历不明的邪祟,隐瞒根骨,藏身外门。
这些前提整合在一起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人信服他是真的清白磊落。
甚至,他临走还掐断了两人灵台上的联系。
自己什么?也问不了。
可念头?甫一冒出,瑶持心就?忍不住想要反驳。
不会?的,奚临不会?骗她。
然而一旦反驳,昔年对白燕行的信赖又历历在目。
她不断扪心自问,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瑶持心越想越煎熬,索性埋头?膝上,突然痛苦得一团乱。
有那么?一瞬她意识到,其实她不是不相信奚临,而是不相信自己,不敢再?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种感觉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了刚睁开?眼来到六年前的时?候。
她看什么?都?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我可以相信他。
可我承担得了,去?相信他的后果吗?
她毕竟没有第二条命可以重生了。
与此同时?,南岳,雍和?古城内。
偏僻的密室四壁都?是禁制,仔细看会?发?现墙上隐现的符文有玄门封镇术的味道?,是用以压制妖邪之物的。
倒在地上的青年近乎蜷缩得辨不清人形,他痉挛着四肢,浓重的黑色烟雾好似沸腾的水汽,不住从体内往外扩散,简直要溢满整个房间,待撞到那些禁制才不甘地消散开?。
奚临手背布满凸起的青筋,似乎痛楚难当地用五指狠狠地抓过?地面。
砖石铺就?的地板被他硬生生划出几道?血痕,满室充斥着青年压抑到了极致的低吟声。
门边只站着雍和?城主明夷一人。
他将扇面放于胸前徐徐扇着,见奚临这副模样,也是没眼看,摇着头?收了扇子。
“自作自受,当你那双眼睛是能随便封上的吗?”
“才四年就?难受到这个地步,我看再?封个几十?年,不用我来找,你准得先爆体而亡,你说说你……”
他那扇柄点了点,也是怒其不幸。
“真以为仙门就?安全了?仙门就?都?是好人啦?”
“该用‘眼睛’的时?候他们就?不会?想着自己是鹤上之仙了,这帮自诩正统的大能,谁家里没几个见不得光的龌龊事?前些时?日玄门大比不是还出了一场闹剧么?,得亏你也在瑶光,我看你是一点不放在心上啊。”
奚临伏在地上没工夫搭理他。
积攒了太久的煞气一经?释放,他通体都?在粉身碎骨当中不停地颠来倒去?,痛不欲生,根本说不出话来。
密室里仅点了一盏幽微的壁灯,烛火如豆。
昏暗的视线中,奚临直直盯着自己血肉模糊的五指,当疼感愈清晰,脑子里在意的事才愈分?明。
他一直在想师姐要怎么办。
当初白燕行的欺骗对她而言已经是个不小的打击,他是她在最无助最迷茫,谁也信不过?的时?候,全心全意挑中的。
如今他的身份公之于众,且不论师姐有没有恨他,至少?她一定在自责。
我没能藏好自己的来历。
又一波滚烫的黑煞之气循着他的骨头?缝,挣扎着钻出身体。
奚临因疼痛咬着牙,皱眉用力闭上眼。
也没有处理好这件事。
她应该,应该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了……
解开?封印的整个过?程持续了一天?一夜,直到四壁忽明忽暗的符文渐次暗淡下去?,烛火照不到的角落一片漆黑。
青年混沌的影子先是枯坐在暗里,他隐约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随后撑着膝将自己从地上支起来。
方才躺过?的地方铺着深邃的腥红,一时?却也瞧不清他受伤在何处,那赤裸着的半身不住往下滴血,脖颈上的兽牙项链随之轻轻碰响。
奚临使了个避尘术,拾起旁边备好的干净外袍,一面穿一面自阴影中款步而出,那张脸在灯火下几乎白得毫无血色。
他一路走到明夷跟前,迎着锦衣人好整以暇打量的目光,冷漠且疏离道?:“我现在回来了,有什么?事要我做吗?”
对方略感诧异地眯起眼:“你才折腾完,刚刚嗷成那样,不用休息的?”
“不用。”青年的眸子堪称淡薄,“我还欠你多少?笔账?我想快点还完。”
明夷正在一张太师椅上坐着,闻言翘起的二郎腿换了个方向,匪夷所思:“有意思,你以前从来没过?问过?这个,出去?一趟转性了?”
他微微颦眉:“这是我的事。”
锦衣人不吃他这套:“那要不要安排你做事也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奚临周身的气息一瞬间危险起来:“你这么?做,有悖我们之间所签的血契吧?”
“哈。”他仿佛是给他逗乐了,“这是什么?笑话,逃兵在指责流氓不要无耻吗?到底是谁先违背血契的,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真会?倒打一耙。”
明夷“唰”地开?了扇子给自己降降火,“一走就?是四年,你确实有本事,躲在六大仙门,还是最不起眼的外门弟子,难怪放出去?的人全都?空手而归。”
他说着说着反而费解歪起头?:“奚,当年去?百鸟林之后,你为什么?一声不响就?人间蒸发??”
“我是怎么?都?想不明白。”
“知道?阿荣她死得意外,但你以前也不这样。”
青年眼角下意识地抽动,人却并未回应他,只沉默地将视线别到了旁边,表情难辨喜怒。
正在瑶光山里里外外纠缠不清,焦头?烂额之际,北海的孤岛上,五把剑阵围聚着的主殿内,一向不好好穿衣衫的剑宗宗主歪在方座榻中慢条斯理地敲着扶手,等候客人。
那一席黑袍的来者好似凭空出现在冗长的台阶上,他一步一步走向大殿时?,周遭御剑而过?的门徒竟熟视无睹,似乎压根没瞧见这么?个大活人。
但凡步入化境的大能,只要收敛气息,足以让低阶修士觉察不到自己的存在。
何况,这座海岛的大阵并不拦他。
于是他做客拜访一般,堂而皇之地踏入观澜所在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