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空有无边美貌by赏饭罚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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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临在满地价格不菲的异宝奇珍上信手拨了拨,“那这些天且先挑好要用的法器,我会一一教你怎么实战。”
大师姐现在对阴阳缠丝套格外有好感,当即就拢在胸前,“我带上这个行吗?我感觉自己已经看会了!”
他无甚异议:“你要是喜欢的话,就带上吧。”
瑶持心愈发肯定把奚临从山门捞出来是明智之举,果然师弟比她想象中还要靠谱,好说话却不刻意迁就,实力还深不可测。
看样子拯救门派指日可待,瑶光山的未来一片光明。
她又能睡个安稳觉了!
奚临一言不发,就见她不知为何斗志昂扬起来,情绪欢快地哼起了小调,无故有点穷开心的意思。
青年静静地注视了一会儿,蓦地开口:“师姐。”
“内门之中数林朔师兄境界最高,术法剑道无一不精,又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在,师姐找他帮忙不是更好吗?”
为什么选我呢。
事情至此,奚临自然能猜到当初那场山门测试必有猫腻。
只是他不觉得对堂堂大师姐而言,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毕竟什么她也不缺。
“哦,你说林朔啊。”
瑶持心一面整理法器,一面不甚在意地解释,“他不行的,这人有厌蠢之症,症状特别严重,多年久治不愈,教东西一遍不会就得暴跳如雷,对我肯定没那个耐心。”
“……”
奚临无言以对了片刻又忽然从这句话里意识到——在她看来,自己是比旁人有耐心的。
联想起方才他几欲撒手走人的态度,分明也是另一种不耐烦,无端就觉得有些受之有愧。
或许,他该对她脾气再好一点。
“师弟,我们下一个法宝选什么?”
瑶持心把器具们挨个立正摆好,神采奕奕地等着他发话。
“不急。”
青年撑着膝头起身,往院中打量了一圈,复又行至那灵树之下。
这树不知是什么品类,虽无灵气流动,但被瑶持心的真元滋养,倒是开得一树繁花,好一派岁月静好之相。
他举目看了看,抬手一挥,削下来一节小臂粗的枝干。
瑶持心顿时控诉:“你干嘛呀,它开它的花哪儿惹你了。”
这可是她辛辛苦苦补好的,掉半片叶子都嫌肉疼呢。
奚临拖着枝干转过身递与她:“把它补回去。”
“你要想用好法器,就不能如以前那样全然不管不顾地往外扔,要同时灵活地操控几股灵气,磨练神识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这些天除了熟悉法器的实战外,师姐每日就补一节树枝吧。”他放到瑶持心怀里,又垂下眼睑一字一顿地补充,“还有,不许去冻灵台。”
瑶持心:“……”
她这裁缝之路怎么还没个完了!
离大比之日越来越近,瑶光山上的来客也越来越多,有气定神闲与各方道友们探讨修炼的,有生怕被人瞧出自家路数而闭门不出的,也有临时抱佛脚聊以慰藉的。
而如瑶持心这等现炒现卖的修士,到底还是独一份。
大师姐好像一辈子都没有如此认真地拼命过,她白天先补灵脉,趁神思空前专注,再抓紧时机跟着奚临用法器修行。
师弟掌握的战术技巧超乎想象的广博,他似乎对大部分秘宝的用法了如指掌,即便有没见识过的,经瑶持心一番讲解与尝试之后也能迅速上手。
她偶尔会萌生出毫无根据的猜想。
师弟的实战经验说不定在瑶光山所有平辈弟子之上,甚至更高。
可惜眼下时间紧迫,她也无暇胡思太多。
由于没了六出洞窟的风雪辅助,瑶持心补灵脉又回到了举步维艰的境地,第一天的树枝她足足用了大半日才修旧如初,以至于和奚临练习完了仙器,子夜的星空都在二人头顶熠熠闪烁。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修炼的进度太慢,何况也挺耽误人家休息,虽然师弟从来不说,瑶持心还是很过意不去。
于是送走奚临后尽管累得头晕脑胀,她却没回房间躺尸,反而自行截了段树枝,提前开始了明日的日程。
凡人有头悬梁锥刺股,大师姐有前夫屠戮满门的刀,那刀似乎一直血淋淋的架在她脖颈上,让她连起了一丁点松懈之心就会惶惶不安。
渐渐的她连三餐都免了,不眠不休不饮不食,得空只顾得上喝两壶茶,幸而修士对饮食的需求不高,辟谷几个月不成问题。
她甚至学会了给自己格外安排功课,不必奚临开口,只要有时间,无论多零碎,她都会用来修补灵脉,空余小半日就补一根,一炷香就补一小枝,总之不让自己闲着。
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被塞得满满当当。
几日过去,瑶持心居然也习惯了不依靠冰封灵台沉心凝神的状态。
第六天清晨,粗壮挺拔的灵树照旧在生机勃勃地外绽花朵,飘飞的落英让和煦的暖阳一照,连春色都绚烂不少。
一双内门弟子制式的靴履驻足在成堆的花红边,像是被眼前之景怔住,良久未抬一步。
奚临率先觉察到有人造访,他从入定中猛然睁开眼,浑厚的真元从身周轻轻荡开余波。在一旁修修补补的瑶持心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门外站了个人。
“师姐……”
对方意识到失态,忙朝她行礼问安。
瑶持心纯粹的神情在看清来者之后显而易见地一滞又一暗,语气模棱两可地应道:“是小月啊。”
揽月自然不知她心里的异样,一如往常相熟地闲话:“师姐,你院里的灵树几时竟长得这样好了,前些天来还是枯枝败叶,一转眼似乎窜高许多呢。”
瑶持心:“嗯,是啊。”
“掌门给你换的新灵树么?这花可真好看哪,比别的都不一样。”
她连声赞叹许久,一说灵气催生的花用来做成鲜花饼肯定十分滋养,又说满地落英不能浪费,改日给瑶持心缝个香包云云。
揽月一头热地自说自话好一阵,才发现大师姐的兴致不是很高,除了偶尔敷衍地嗯上一声,多数时候竟没表现得有多上心。
瑶持心向来是只在意吃喝玩乐享受生活的人,她喜欢一切花里胡哨的东西,至少每次她提出诸如赏月喝酒、编花环打络子、收捡鸟羽做发饰之类的事,师姐总是兴味盎然。
“有些日子没见师姐出门了。”
揽月一番察言观色,识相地换了话题,“听嫣如说,师姐座下刚收了一名外门弟子,还是个小师弟,不知今天……”
她目光往里轻轻探去,一直在瑶持心背后安静待着的人适时走了出来。
那青年生得高挑颀长,模样称得上俊朗,英武中却更偏清秀,瞧着性子很是淡漠疏离,既不显山也不露水,恭恭敬敬地便冲她垂目行礼。
“师姐好。”
在外人面前,奚临作为后辈弟子的本分和礼数一向颇为周全。
以免对方问得更多,大师姐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把他挡在身后,“我在为大比做准备,这段时日不得空闲。”
“你上门来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许久未见,想来瞧瞧师姐。”
瑶持心会为自己的比试成绩操心,揽月与她相识多年,自觉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分明的搪塞之词。
不过听得出她不愿透露内情,少女眼观鼻鼻观心,知情识趣地没有再刨根究底。
“再有就是,方才叶长老叫我给师姐带个话,今晨玄武长老出关,在向阳汀外请出了九钟,师姐可要记得去领大比的名牌呀。”
第10章 论道(九)这哪是师弟,这是祖宗。……
前往向阳汀的路上,奚临出声问:“师姐,你好像对方才那位同门颇为戒备,是有什么缘故吗?”
“……”
瑶持心没料到他瞧着不吭不响,对这种事还挺敏锐。
说起来她也不明白瑶光山大劫夜里,揽月为何会突然向自己发难。
印象中这小姑娘的性格柔顺谦恭,平日里和谁都客客气气,从不与人红脸。她家境一般,资质也一般,独自进了瑶光山无人依靠,因此便殷勤地去讨好瑶持心,几乎日日围着她打转。
大师姐对她的意图心知肚明,也不拿大,无论是修行还是吃喝玩乐,有好机会都不会忘了照顾她。
多年以来,她把揽月当作是个有点小心翼翼的小师妹,两人虽没有到掏心掏肺,推诚置腹的关系,也算十分亲密了。
至少从没亏待过她。
瑶持心自认自己功夫不行,可在门派里的人缘一直还不错。但凡对她好的人,她清清楚楚记在心上,未曾辜负一个。
所以每每想起当夜揽月的举动,都免不了感到膈应。
听得出,在那之前她应该不是被白燕行收买的人。
那一声大喊就实在太微妙了。
如若是被人剑架在脖子上威胁,为了自保出卖她,她都能理解是情有可原。
彼时自己分明已经成功脱离了敌人的视线,她也分明可以装作不曾看见……为什么非得置她于死地不可呢?
“嗐,女孩子之间的关系嘛,一句两句很难说明白的。”
大师姐打了个马虎眼,本不欲再提,可缄默片刻后却不知为何又开了口:
“只是觉得她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友好罢了。”
奚临听出这话里有话,抬头轻轻朝她一望,并没有继续往下深究,而就在这时,大师姐脚步蓦地一顿,没来由地驻足僵在原地。
还不等他奇怪,瑶持心便一个掉头转身,语气十分果决:“我们换另外一条路走。”
奚临不明所以地提醒:“去向阳汀这条路是最近的。”
然而她不仅没有停,背影竟越走越急,隐约还有点焦灼:“我知道!人太多了,我怕生!”
奚临:“……”
说出来谁信。
他目光向远处的人流中浮光掠影地一瞥,对面的青石道直通观星台,往来谈笑风生的皆是别派来客,那边是瑶光山给外来参加大比的修士们安排的住所。
仙门的弟子服虽各有特色,但大多低调质朴,除了各家的长老与掌门,混在一起甚至分不出彼此。
正是在这群低调的朝元之中,有个鹤立鸡群的剑修仅是一眼就抓住了奚临的视线。
那人的气质与别不同,外放的灵气克制,威压内敛,居然和他有几分相似。
而最为与别不同的大概还是对方的长相。
这着实是个清隽疏朗的年轻人,星眸深邃,轩眉英挺,生得如墨如玉,应该是大部分女子会倾心的容貌,任谁见了都要为之侧目。
白燕行。
奚临侧身后收回了眼光,慢腾腾地跟上瑶持心。
师姐之前大言不惭想交手的剑修。
她有此一念恐怕不是单纯地心血来潮。
莫非有过什么过节吗?
仙门恩怨?受人之托?
还是,别的原因……
说不清为何,奚临总觉得在瑶持心身边之后,发现这位师姐比以往瞧着多了不少秘密……
和平时,似乎不太一样了。
当众人都在往向阳汀的方向而行时,瑶持心独自逆流而上,因而即使混迹于人丛里,那举止也颇有几分扎眼。
白燕行余光捕捉到她的时候,大师姐下一刻已然被繁茂的花木遮住了身形。
他眉峰沉默地一动,心中无端觉出些许古怪,直到旁边的同门唤住他,这才回过神转头去应答。
向阳汀是围绕大湖而建的一片水榭,水榭中间矗立着一座殿宇,大殿坐北朝南,开阔通透,一日里六个时辰沐浴于阳光之下,故而得此美名。
瑶持心因比别人多绕了一圈路程,抵达时殿外已聚集了不少人,她老远就望见回廊边正交谈的雪薇和林朔,扬手打着招呼小跑过去。
雪薇发现她,把头从林朔跟前歪出来:“持心来啦。”
瑶持心:“你们领完名牌了吗?”
怀雪薇把手里的牌子举给她看,一边的林朔已经开始了今日份的不满:“瑶持心,你是不是属王八的,三里地两头走,干什么都慢人家一步是吧?”
瑶持心没工夫和他一般见识,她刚在奚临地指点下卖命修炼了好几天,正想找他分享一番。
大师姐兴致勃勃地摇着尾巴显摆:“林朔,我现在会补灵脉了,院儿里那一整棵灵树就是我救活的,怎么样?你们剑修的日常功课我也能做了。”
林师兄闻言不知所谓地皱眉:“啊?”
“现在谁还练那个,你是哪个朝代的古董剑修,闲得慌就去山门口挑几担鸟食吧,好歹也锻体了。”
林朔仿佛见到她就有一箩筐的嫌弃话要讲,根本没工夫去细想她补灵脉的事:“我听说你还去山门招了个外门弟子,就你这半桶水的修为也敢误人子弟?”
这回连雪薇都在旁帮腔:“修炼不比读书习字,可不是闹着玩的,传道受业定要慎重谨言。”
林朔:“我看她就是忽悠人家来当跟班伺候自己端茶倒水,哪个冤大头啊,牵出来让我瞧瞧。”
瑶持心:“……”
林大公子很快瞅见她身后全程安静顺从的奚临,愈发肯定这是个被瑶持心画大饼骗到座下的老实人,不由抱臂同情道:“还是个练剑的,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雪薇朝那小师弟和蔼地补充:“林师兄剑法卓绝,不输众长老。”
瑶持心:“……”
啊啊,这些人烦死了!
大师姐简直快被他俩的一唱一和贬得颜面无存,怨恼地握着拳头:“你们真讨厌啊,不跟你们说话了,我要去领牌子!”
然后又对奚临一指,“你,到外面等我。”
继而重重地踩着步子,在同门的拆台中忿忿走进殿去。
瑶持心出息地想,看着吧,等我回去偷偷努力,到时候一路打到前六,惊艳你们所有人。
当然也仅是想想,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如何努力提升都是有限的,毕竟不是吃了神仙大力丸。
向阳殿空旷且宽敞,穹顶比之普通的建筑更高十倍,有一种孤悬的炫目。
此刻正值朝阳初升,殿内四面八方亮得澄明辉煌,人行其间,竟能听见清静回荡的足音。
仙器九钟便置放于此。
顾名思义这是以九口大钟组成的一件法宝,其形之磅礴宏伟,足足占据了正殿十之七八。
相传此物乃铸器大师们特地为玄门论道所制,具有分辨灵骨与修为的能力。
来者需将灵气打入钟内,由九钟记录在册,这就是将抽的“签”,待抽签之时撞响钟声,九口大钟会自发分配出两方对手。
值守于九钟之旁的是终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玄武峰大长老。
满室华光敞亮,而他居然能精准地寻到唯一的那处阴暗角落,一声不吭地默默缩着。
瑶持心第一眼见到险些给吓了一跳。
早听老爹说,这位铸器师前辈由于在炼器房内待得过久,不知为何染上了“恐人”的毛病,平日非必要不出门,今天大约因着法器为他所铸,不得已才出关来盯着。
大师姐怕把畏光畏生的长老吓到了,只好隔着十步距离冲他试探性地颔首见礼。
铸器大师在墙角里背光而立,整个人形如一根模糊的立柱,也不知道对此有无回应。
殿内的玄武峰小弟子款款领她到铜钟跟前,毕恭毕敬道:“师姐,请。”
瑶持心不是头一次碰九钟了,用不着人指引,已熟门熟路地将手心贴在钟面之上。
随着灵气涌入其间,九口钟依次亮起了复杂的符文,水波似的从头至尾潋滟了一圈,良久只听“啪叽”一声,名牌清脆地落了地。
玄武大长老拢着繁复的衣袍捡起牌子,兜帽罩却半张脸,嗓音低哑暗沉:“接着,你的序号。”
名牌为木制,上面只刻了几个字,是她此次大比的代号。
天字乙亥。
这排序不陌生,她既然感到熟悉,应该与前一次参加的序号是一致的。
如果一切进展还如当初一般,那么瑶持心记得,她在大比当天便被抽中了。
上场快下场也快。
算算日子,就是两天后。
成败在此一役。
大师姐收好自己的狗牌,走出向阳殿,原先聚在院中的修士已经散去大半,视野陡然宽敞起来,进殿的路上空无一人,想来她是最后一个。
瑶持心甫一抬头,就望见在人来人往之外,水榭僻静处孤身而立的奚临。
她让他去外面等,他还真就听话地去了,自己寻了个避着人的矮树根,站姿既规矩又安分,实在是有些乖巧懂事的样子。
她心里无端一软,不禁蹦跶上前,往奚临身侧欢快地一戳,“师弟,我回来啦——你在看什么,是不是等得很无聊呀?”
青年闻言不紧不慢地收回了视线,只说:“还好。”
“正巧雪薇师姐在给后辈讲解炼丹,打发时间听了一耳朵。”
然后又道,“师姐,你没事也可以跟着多学一学,对你修炼有好处。”
瑶持心刚刚惊鸿般浮起的柔软顷刻烟消云散:“哦……”
这哪是师弟,这是祖宗。
修仙一道许多门派建得潦草,能拿得出手的弟子屈指可数,大部分靠依附六大仙门混资源,因此如玄门论道这类大比,不过是来开眼界的居多。
许多人千里迢迢而来,只为同自己崇敬的前辈见上一面,若能得一两句点拨,那更是不虚此行了。
怀雪薇虽不及瑶持心和林朔入门早,但在仙门中已是丹修年轻一辈里颇有名望的人物,小门小派前来请教的师弟师妹们不少。
与瑶持心不同,她常年跟在朱雀长老叶琼芳身边,是个颇有耐心的好性子,无论旁人问什么,问得有多混乱,多七嘴八舌,她总能有条不紊地解答,不仅条分缕析,还很仔细地不遗落一人。
“多谢怀师姐解惑!”
“不愧是怀师姐,我怎么没想到呢……”
听她说话是件很舒服的事,不多时连周遭不修丹道的人也驻足旁听起来。
“那位女修是?”
“她你都不知道?瑶光山叶长老的亲传大弟子,丹修里的这个。”
路人比了个大拇指。
瑶持心瞧在眼里,心头十分熨帖,跟着与有荣焉地拍拍奚临的胳膊,“看咱们雪薇,就是争气。”
青年微微颦眉侧目,许是没见过像她这么热衷于给别人叫好的,刚想开口,却有个突兀的话音斜里横插进来。
“可不是‘亲传’大弟子么,当年趁叶长老下山,堵着人家的门死皮赖脸地跟了小半年才让人家‘自愿’收下的,真是好一个天纵‘之才’,好一位丹术‘大家’啊。”
这人腔调含着嘲讽嗤笑,咬词刻意而为,任谁听了都知道是有意挑衅。
在场的修士纷纷循声转头,一个传一个地往后探去。
瑶持心正想看看到底是何人不说人话讲鸟语,那么爱抑扬顿挫。
就见飞檐翘角下的阴影里懒洋洋地站着个极瘦削的年轻男子,气质略显沉郁,眼角眉梢挂满了阴阳怪气的笑。
她神情骤然一咯噔。
居然是那个叫“鹫曲”的小白脸!
第11章 论道(十)狠话放出去了,可你要是打……
这气氛不太对,明眼人一见便知是行将吵架的征兆,于是避嫌的陆续往后退,凑热闹的挨个朝前挤。
此时在雪薇身边请教的几个小弟子立刻上前维护她:“你是何人?胡说八道些什么!”
自古来找茬的就怕自己唱独角戏,一见有人搭理,小白脸不由带了几分兴味,眯着笑眼盯住那头的怀雪薇:
“他们觉得我是胡说八道呢,您说说,我方才的话是胡说吗?二姐姐。”
周遭的人虽不多,却也没想到会有这番变故,一时间惊起了小小的议论。
连瑶持心都跟着始料未及。
原来这小白脸不是个寻常的阿猫阿狗,竟同雪薇是认识的么?
他叫她什么?
二姐姐?
这是什么姐姐,嫡亲还是同族?
怀雪薇明显也愣了一愣,然而她素来情绪起伏不上脸,仅一瞬便平静如常,只将手里的药瓶收进袖中,朝两侧的师弟师妹们道:“若还有不解之处,可来朱雀峰寻我。药理博大精深,我不过略懂皮毛,倒是可以大家一块儿探讨,或许更有收获。”
眼下这情景知道雪薇师姐待下去也是尴尬,众人心领神会,自然点头送她离开。
她不为所动,鹫曲倒是先急了,笑眼一收,上前几步朝怀雪薇的背影嚷道:“二姐姐走得这样匆忙,是心虚吗?故人在此,多年未见,怎么不叙叙旧呢?”
约莫是因他穷追不舍,怀雪薇终究还是停下步子。
小白脸见状,重新挂起了那副尖酸刻薄的神色:“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瞧瞧,二姐姐现在名声赫赫,多少人不远千里都要赶来求教一二,嘶……”
他故作思考状,“怎么看上去这些拥护你的人还不知道实情啊。啧啧,人家多崇敬你,把人蒙在鼓里,这可不好吧?”
他一句“实情”,无论真假都实实在在地把众人的好奇心吊了起来。
听完这一通声情并茂的表演,怀雪薇叹了口气,转过身面向鹫曲,语气既不惊讶亦不慌张:
“沈悦,你也入仙门了。”
瑶持心见她唤此人“沈悦”,想必是红尘名姓,毕竟“鹫曲”二字没有姓氏还颇刁钻,不太像凡人名字,大概是拜入仙门后改的。
鹫曲谦恭地作了个揖:“后辈不才,晚您十年。虽然师门并不显赫,但也是凭自己本事得尊长点头,领进仙途的。
“不似二姐你,看人家百草丹房不收就转投瑶光门下,死乞白赖地让朱雀长老破例。现在还摆出一副天之骄子的模样,你这亲传做得,真不心虚么?”
他说完,脸上带着深明大义的指责意味:“纵然你是我姐姐,如此行径,我也实在不齿。”
周遭有围观的百草丹房门徒眼见战火要烧到自家房檐,冷汗都出来了,连忙道:“怀师姐潜质不可限量,未能入我派是我派之损失,幸而如今在瑶光大有作为,没让明珠蒙尘。”
鹫曲听了对方急着撇清的马后炮,仿若听了场笑话,从鼻子里喷出一声轻嗤。
朱雀峰的内门弟子旋即帮腔:“英雄不论出处,百八十年的事了,现在翻这些旧账有什么意思。”
“就是!”
“哈。”他吊起眉梢,“好个‘英雄不论出处’看来你也知道她出身不光彩啊,正好百草丹房的人也在,怎么不问问她昔日择徒之年是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才被人家拒之门外的?”
来的都是后辈晚生,哪里会知晓当年细节。
鹫曲:“你和你那个娘为了能被选上,服下了一堆旁门左道提升仙根的丹药,妄图蒙蔽仙尊,只可惜仙凡有别,这种不入流的小花招自然当场被识破拆穿。”
“见百草丹房不要,就立马去求瑶光收留,为了修仙倒是能屈能伸,不择手段——”
他紧接着面朝周遭之人,“别说我空口诬陷,这桩丑闻至今还在民间广为流传呢。诸位若不信,大可下山打听打听。”
雪薇静等他讲完,并没有要否认的意思,只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我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年之事,是我母亲受人蒙骗……”
鹫曲突然打断,言词带着恶意,“到底是受人蒙骗,还是自己心甘情愿?别忘了,有一就有二,你娘本就不是什么干净的人,否则当年怎被我沈家扫地出门……”
“沈师弟。”
雪薇眸色一凛,眉眼间少见地露出几分森然的锋锐,“斯人已逝,还请不要辱我至亲清白。”
瑶持心听到此处,总算想明白了这个“鹫曲”的来历。
记得从前雪薇刚拜入叶琼芳座下时,瑶光明就与她说起过个中缘由。
因为那一年并非瑶光山择徒之年,众长老也极少有收亲传的习惯,她正纳闷,怎么出门一趟,就带回了个瘦骨如柴的小姑娘。
说来她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
因母亲受人构陷与侍从有染,六岁上下,母女俩就被赶出了家门。她娘也是个有气性的,顶着满城的闲言碎语给人洗衣做工,愣是一文一文攒起钱供女儿读书习字,只盼她将来能够出人头地。
但凡间世道,女孩子家的出路毕竟太少,恰逢附近的百草丹房开山收徒,怀夫人便起了送她进仙门的念头。
那时雪薇在药理上略有几分天赋,甚得丹房仙尊的青眼,可入选的弟子名额有限,而有天赋的人却不止一二,她娘爱女心切,又听了某个远方亲戚的游说,花高价买下了一副所谓大能炼制的药剂,扬言能助凡人及早修成仙骨。
这一帖药吃下去,就出了事。
测仙根的当天,得知真相后的怀夫人以膝跪地,求了仙人一路,恳请他能再给一次机会。
然而违反门规还在其次,那帖药竟相当歹毒,由于短时间内强提自身灵力,药效一过,对根骨近乎留下不可逆转的伤害。
根基已损,终生是无缘仙门了。
叶长老一开始不愿意松口要她,也是这个原因。
谁承想雪薇不知从哪里打听来的秘法,竟拼着性命不要,硬生生把自己的根骨重新洗练了一遍。
此法就好比将全身的骨头一根一根拆下来刮去污秽,堪称千刀万剐。剧痛难当自不必提,哪怕侥幸成功,这把骨头也比不上从前的好用。
瑶持心当年听完这段故事就觉出其中隐有猫腻。
怎么那么巧就赶在测根骨前被人从中作梗;又那么巧,丹房挑走的新弟子里就有她爹沈氏家族里的一个兄弟。
不过往事已矣,是别人的圈套也好,不是也罢。
纵然带着伤痕累累的仙骨雪薇如今依旧出落成超群拔类的丹修,而相较之下那位入了百草丹房的沈氏兄弟就有些运气欠佳,据说某一年在除妖路上不幸陨落于大妖之口。
怀夫人一生望子成名,年纪轻轻却因病辞世,死后也没能得个好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