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空有无边美貌by赏饭罚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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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最耐人寻味的地?方。
“雷逍金库里?的,应该是这世?上?仅剩的一批‘眼?睛’了。”
雍和神宫的小花厅内。
蛊师看?着对面的锦衣人难能有兴致地?温好了一壶热酒,桌上?摆着四只酒杯,他将一杯推给她,一杯留给自己。
蛊师:“依照之前我们的推测,这姓雷的极有可能是当年‘猎人’的后裔。城主就没想过让奚独自迎战太冒险了吗?”
她半是端详半是试探地?瞧着他,一字一顿,“如果有个万一,他可就真?的回?不来了。”
明夷那张过分阴柔的脸上?水波不兴,等斟满最后两个杯子,才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开口之前先微微叹了口气。
“我知道很冒险。”
“但是这个仇,还是想让他自己亲手去?报。”
蛊师闻言不觉含起笑,端酒杯时语重心长:“城主果然还是很疼阿奚的,是把他视如己出,当孩子一样养大的吧?”
“哈。”
听了这话,明夷的折扇连着朝面门扇了好几下,觉得可笑至极,“我把他当儿子?你见过有这样的孝顺儿子吗?这分明是我亲爹!”
蛊师兴许也习惯了他的口不对心,只笑着同桌上?的两盏酒水清脆地?一碰,垂目浅饮。
锦衣人自嘲自讽地?调侃完毕,手指在杯沿上?来回?摩挲,不知是想到什么?,沉沉地?说了一句:
“当初没有护好阿南和小荣,确实?是我对不起他。”
蛊师沉默着与他对坐片刻,忽然道:“城主当真?不打算告诉阿奚吗?”
“我觉得他如果知道,一定会很欢喜。”
明夷眸子里?似乎有某种情绪意味不明地?闪烁,他闭目再一抬眼?时,那对一直以来平平无奇的深褐瞳孔蓦地?染上?了别样的色彩。
是透着浅碧的石青。
这居然也是被术法隐藏住的一双星眸。
锦衣人伸手盖在眉峰,一言不发地?挡住了眼?底的神情。
眼?前浮现的,皆是那日坐在汤池边听见的点点滴滴。
他语气复杂地?低低轻叹,松开手的同时也别过了脸,折扇轻摇轻晃,“有什么?好说的,他原就不大喜欢我,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去?处。”
“就不要?再拿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束缚了他吧。”
明夷顿了一下,“他也不容易。”
——“我跟着师姐,这些年也过得很开心啊。”
——“反正没有你,我现在大概也只是百鸟林下的一缕亡魂。”
雍和的天正值黄昏,从蛊师的角度看?过去?,那橙黄柔和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轮廓莫名也跟着柔和了不少。
尽管看?不清城主此刻的表情。
她是从开明仙宫时就跟着明夷来到无主之地?的。
他很少说起过去?。
连蛊师这样的心腹,对他的从前也知之甚少。
只知道他同奚临一样,是借由族人的血肉活到灵气复苏后的时代?,比他先苏醒几百年——至于是谁的血肉明夷没有提。
相识近千年,蛊师仅从他平日不经意漏出的只言片语拼凑出了一点不算清晰的痕迹。
知道他在“那个”上?古曾经有过一个温馨的小家,有位深爱的夫人,和一个不满十岁的女儿。
他“眼?睛”的能力应该是不太实?用,自从有办法隐藏,基本没见他开过眼?。
时过境迁,她们如今怎么?样,蛊师不敢贸然打听。
不过即便不问,看?他现在行事的手段,多少也能猜到一二。
很久以前她曾问过明夷:“阿奚可以听见岐山‘眼?睛’最后的遗言,城主就没想过,让他帮忙留意一下吗?”
记得他那时思?考了许久许久。
几乎站成了一尊雕像,发起呆。
但如今看?来,大约也还是只字未提吧。
倘若他能寻到故去?的挚爱,能听到她们的遗音,他又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
有时候,她会觉得从千年前一路来到现在的岐山人,每一个都是孤独的。
阿奚是,城主也是。
散发着铁锈味的暗室里?,四面的眼?睛被干净的剑法斩落在地?,一共五十一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青年拄着剑,双腿一软,单膝跪在了溢满鲜血的地?面。
他耳边充斥着这世?间最温暖也最悲伤的话语,有那么?一瞬,仿佛将那些千百年暴虐的怨怼尽数镇压了下去?。
既安宁又寂寥。
溅在衣衫上?的血迹逐渐褪去?热度,奚临说不清维持这个姿势多长时间。
直到有人从后面抱住他的脖颈。
然后轻轻收紧。
他伸手握着环过肩颈的那条胳膊,垂着头哽声?唤了一句。
“师姐。”
瑶持心挨在他颈窝处,安抚似的应道,“嗯,师姐在呢。”
第124章 雍和(十三)掌门,我来入赘。……
回程的路上?,四个人坐在殷长老的铁车内,将荒凉险恶的南岳远远抛在了后面。
这?车子雪薇是第一次坐,难免透过窗新?奇地朝外面望。
林朔则在她旁边抱着双臂皱着眉,大概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把某个人一起带上?。
按理说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有瑶持心一个,掌门也并未吩咐别?的。
至于其他……
林大公子倍感不满地掀起眼皮,将对面的两人装进视线,眉头瞬间皱得更厉害,好像被伤到了眼。
他觉得能顺手帮个忙已经算仁至义尽,没有非得一块儿带回山的必要吧?
可是刚刚那个情景又的确十分?惨烈,他怎么都?开不了口说风凉话。
沉默的结果就是现在这?副局面,不得不说也很让人难受……
林大公子自己把自己搞自闭了,只好一个人在原地里跺着脚纠结烦躁。
瑶持心倒没好好坐着,她侧身托着脸,小心且认真地观察着奚临的表情。
青年正安静地靠在椅子上?,情绪褪去?之后,那眉眼五官无害极了,分?明是平常寡言素淡的模样,可就是多了几分?柔软的温度。
瑶持心还是很担心他的状况。
离开金库前,他们把岐山“眼睛”的尸块全部?收集了起来?,准备等出去?以后找个合适的地方安葬。
雷鸣城的主?殿被师弟一把煞气烧了,刚好也能借此吸引雍和门徒的主?意,给?了他们掩人耳目离开的时间。
不过那到底是同他血脉相?连的亲族,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难过的。
她作为?旁观者又拿不准分?寸要应该怎么安慰才好。
只能一边发愁,一边担忧。
奚临一直闭目养神。
知道师姐在看他,毕竟睁开眼就能瞧见一道过分?专注的目光,感觉如若不是有旁人在场,她可能就会像摸小狗那样伸手去?揉自己的头发了。
他眼角不由柔和下?来?,对视过去?极小声地说道:“我真的没事了。”
话音落下?时,旁边的师姐并未就此安心,倒是惊动了对面的怀雪薇,她把视线从?窗外的景色挪到他身上?,模棱两可又意味深长地弯着眼角一笑。
笑得奚临周身不自在。
他下?意识地别?开脸,伸手拢了拢披着的外袍,去?遮微微敞开的胸怀。
这?衣服是随手在地上?捡的,并不太合身,里面什么也没穿。
奚临终于想起自己衣不蔽体了,于是去?灵台叫边上?的人。
“师姐,能不能找件衣服给?我?”
“啊……”
瑶持心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他的胸口,眨了两下?眼睛,这?才钻进衣柜里翻找半日,取出一套递给?他。
奚临兀自去?了车内的小房间换上?,等再?出来?时,他伸手绑着脑后的青丝,马尾已由红转黑。
大师姐给?人挑衣服堪称细致,从?头到尾配得之齐整,连发带都?选好了。
不知是不是受他开煞气之后的模样启发,瑶持心拣的是一件黑红色调的文武劲装,上?红下?黑,束发的冠带也是绛色,腰身却掐得很细,整个人瞧着颇有杀伤力。
“呀。”
雪薇远远看见,先眯眼赞叹,“奚师弟好精神啊。”
瑶持心闻言双眸一亮,眉飞色舞道:“是吧!果然黑红比较适合他,男人还是穿红色更显气质。”
怀雪薇赞叹且羡慕地说:“我对颜色没那么敏感,常年也只穿黑白,你的审美到底是比我的好多了。”
“没关系啊,明年仙市我帮你掌眼。”她兴致勃勃,“我知道好几家店,你肯定?会喜欢。”
林大公子就这?么看她俩你来?我往地聊了起衣着服饰,满脸写着一言难尽。
还不如跟大长老一块儿坐车呢。
“诶对了。”
奚临重新?坐回她身边的时候,瑶持心想到什么,“之前明夷曾经很笃定?地对我说,你没了他不行,是真的吗?还是说只在虚张声势?”
要是真的,他岂不是还留有把柄在人家手上?么?
青年似是而非地一颔首。
“以前是。”
因为?他对封印术不太擅长,煞气每每用到极致,难免会失去?理智,只能仰赖城主?帮忙压制。
奚临言至于此,微微顿了一下?,语焉不详地笑了笑,“不过现在不会了。”
他发现,如今没有城主?也不是不能转移注意力。
“啊,为?什么?”
瑶持心犹在不解,然而奚临却未再详细地回答,含笑看她一眼,仍旧合上?双目入定?去?了。
看得大师姐一阵莫名其妙。
殷长老的铁车子虽快,但从?南岳回到瑶光山,满打满算也得大半天的路程。
抵达山门已是第二日的清晨。
冬季的天亮得晚,曦光未临,满山寒雾弥漫。
瑶持心远远地望见仙山上?高耸雄伟的白玉石牌楼,祖师像在后面巍然矗立。
一个熟悉的身影早已在门口等着了,定?睛瞧时,居然是老爹本人!
瑶光掌门披着寒冬的霜雪,袍角翻飞地立于牌楼之下?,俨然等了他们有些时候。
大师姐下?了车子便顾不得许多,整个化身成一只归巢的飞鸟,哪儿还管爹生气不生气,一头扎进他怀里,抱着那圆滚滚地肚子开始“呜呜呜”。
“爹,爹,呜呜,我想死你了爹……”
“诶,好好好。”
老头子搂着她拍拍脑袋,“在外面没受委屈吧?”
一听他这?语气,瑶持心就知道老爹压根没把自己离家出走的事往心里去?,她顶着泪眼鼻涕扬起脸点头,既感动又内疚地应声:“嗯……”
不仅朝大邪祟放了一通狠话,还拐走了他的心腹打手呢。
“下?次不要再?一声不吭地走了,知不知道啊?”瑶光明话虽如此说,腔调是半点听不出责备来?,“好歹跟爹打声招呼,有什么,老爹也可以帮忙想想办法嘛。”
“知道了爹……”
瑶持心抹了把眼角,登时掏出在古都?买的一条灰围脖,暖融融地替他一把系上?。
“嘿嘿,特地给?你买的。”
刚下?车的林大公子看得这?一幕,当即眼前发黑:“瑶持心,说了邪祟的东西不要随便带回来?!”
她还敢给?掌门戴脖子上?,是想谋害亲爹吗!
林朔怒气冲冲地从?后面杀上?来?时,瑶光明也同样看见了那个面容略有几分?苍白的青年。
旁边的瑶持心尚在与林大公子理论物件的来?源有多干净。
奚临则笔直地行至瑶光掌门跟前,他经脉中危险的气息和灵秀的真元共存,修为?气场皆透着如渊水般的深沉老练。
是和先前所见相?比不加掩饰的境界。
奚临规矩端正地站定?脚,垂头唤了一句:“掌门。”
然后想了想,直截了当地开口:“我来?入赘。”
林朔刚吵到一半:“……”
守门的小弟子们纷纷被这?毫无预兆的开场惊呆了。
一个两个铜铃似的瞪圆了眼,一时不知是懂眼色地退下?,还是遵从?本心地留着围观后续。
反倒雪薇带着某种预料之中却深感新?鲜的神态高高挑起眉,掩着嘴,拖长嗓音悠悠感叹:
“喔……”
林大公子这?边的架还没和瑶持心吵完,闻言简直要忙不过来?,扭头快炸了:“你一个邪祟头子的亲信想进我仙门,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大师姐据理力争:“都?跟你讲过他已经不是了!”
“那也不见得就不是别?有用心啊!”
奚临对林朔的质问置若罔闻,只神情严肃庄重地凝视瑶光明,“便是灵骨污损的邪修诚心想改投仙门,只要肯重洗根骨,各派也有过接收的先例,并非全然没有通融的余地,不是吗?”
“何况我还不用洗炼。”他眸中坚定?而坦荡,“我的灵骨是经正统玄门修炼所成的,甚至有道心。”
“瑶光的剑道自从?霁晴云失踪后,就一直不太景气,除了林朔几乎再?无能拿得出手的朝元剑修,何况林朔剑法两道均得兼顾,未必有我专注,我可以弥补。”
林朔:“喂……”
瑶光明一言不发地捋着长须。
奚临于是接着说下?去?,这?都?是他早在决定?随师姐上?山后斟酌好的,没带任何犹豫。
“掌门如若仍有顾虑,我不是不能理解,搜魂或血契,我都?接受。”
说到这?里,他忽然带了几分?从?容的把握:“哪怕是正道仙山,一样有许多明面上?无法解决的麻烦,这?一点不止贵派,其余五大仙门也是如此。有我在,可以不用脏瑶光山和掌门你的手。”
林朔听得此等邪气冲天的话,只觉山门口的石砖都?要被凌辱了,欲言又止:“掌门!”
你看看他!!
而瑶持心已然从?斜里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奚临,心头百转千回,暗想不要再?上?血契了,他好不容易才摆脱锁链。
她着急忙慌地冲瑶光明道:“爹!”
“你答应过,身份不好可以入赘的!”
这?一左一右互不相?让。
瑶光明没立刻回应,拈着胡须不紧不慢地将在场的几个人都?看了一遍。
他态度太捉摸不透,因此连奚临都?不自觉跟着紧张起来?,唇边的筋肉浅浅地一动。
老胖子先无奈地抬着下?巴示意他闺女:“丫头,在外面别?这?样不矜持,谈正事呢,你让老爹很难做啊。”
瑶持心近乎急了:“爹!奚临他……”
“原则上?。”瑶光明不由分?说地打断,“瑶光一向不收根骨清浊难辨的邪修,哪怕是洗过骨的。”
雪薇听了若有所思,对此她自然最?有体会。
当初不小心损了仙根,如若不是叶长老动容松口,她也进不了玄门。
“我知道是有不少同道会酌情收留邪修,但瑶光有瑶光的准则。”
他话语之坚决笃定?,奚临眼睑一瞬间沉沉地压了下?来?,喉结挣扎地滚了滚,行将说话前,瑶光明悠悠吐了后半句。
“毕竟我派千百年来?极少逐弟子出师门,择徒十分?严格。但凡正经过了山门测试,正经进过本门讲堂的,都?算是瑶光门徒,受祖师庇护,除非犯下?欺师灭祖之重罪,否则一生一世皆为?瑶光之人。”
他大概尚在愣神,未敢冒然自以为?是,一旁的瑶持心却反应神速地去?晃他的胳膊:“没听见掌门说你是瑶光弟子吗?”
“还不快叫爹!”
瑶光明:“……”
等等,倒也不必这?么急。
好在奚临比大师姐乖顺多了,当下?垂首行了个晚辈礼:“弟子参见掌门。”
老胖子松了口气,感觉小伙子很懂事。
他伸手在青年肩上?轻轻一摁,半是提醒半是警告:
“虚礼就不必了,今后别?把南岳的那些陋习带到仙山上?来?,明白吗?”
“嗯。”他听话地点头,“明白。”
余光见到师姐正挤眉弄眼地向他使眼色,那欢快要庆祝的心情都?快飞出眉宇。
瑶光明背着手,“行了走吧,赶路也累了,回头我瞧瞧你身上?缠着的东西,老用封印术镇着总不是个办法。”
彼时晨光堪堪破晓,守门刚吃完瓜的小弟子们连忙叫“掌门”和“师兄”“师姐”。
瑶持心揽着奚临的胳膊走得脚下?生风,灵台上?犹在沾沾自喜。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师姐出马一定?没问题的吧?
就说你能留下?了。
尽管她好像还没怎么发力,不过没关系,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大师姐滔滔不绝地在高兴,山门口巡防的筑基弟子们开始交接换班,外门的后辈们也纷纷上?起了早课,四处正是苏醒的时候,人来?人往。
忽然间,头顶的天空撕裂了一道缝隙。
瑶持心来?不及回头,明夷的声音已然响在了四面八方。
这?场景,跟他上?次出现时一模一样。
“好个吃里扒外的叛徒。”
“我说你怎么就这?么惦记着要走,口口声声为?了女人,原来?是早被‘仙门正道’招安了。”
身侧的奚临转过去?的同时,照夜明落在了手中,他狠狠一皱眉,冷着脸迎上?对方挥来?的一道符咒。
不知是因为?没能靠雷逍灭了他的口,还是因为?他一把火将价值连城的雷鸣金库付之一炬,总之明夷现下?瞧着十分?恼羞成怒,近距离角力时显然在咬牙切齿:
“你是几时搭上?瑶光这?条大船的?”
那阴柔清秀的眉宇透出一股恨意,“上?回我不远千里来?这?儿捞你出去?,你就已经和瑶光明勾结上?了吧?倒挺会给?自己找后路——”
话说完他不忘朝瑶光明冷嘲热讽:“瑶光掌门真是好手段,这?招计中计委实令晚辈甘拜下?风,这?小子都?与你说了多少?他可在我身边跟了不少年,还真没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南岳大邪祟不久之前造访是彬彬有礼,今日直接大打出手,简直像是破罐子破摔。
结束了一宿休整的瑶光子弟闻风倾巢而出,站在日头底下?搭着凉棚看大能们斗法。
明夷此番挑衅得明目张胆,瑶光明二话不说便翻掌朝他拍去?,顺势一把将奚临拉下?来?。
整座仙山是受他灵气罩着的地方,这?意思很明显,必然是不能容忍任何人侵犯分?毫。
小弟子们在底下?听了一耳朵雍和城主?的怨念,交头接耳窃窃议论。
山门处的秦玉见状,趁机大着嗓门解释:“这?一切都?是掌门的主?意,原来?掌门早有计划!”
他是和奚临前后脚进外门的,朝夕相?对了四年,自是向着他说话。
先前明夷在众目睽睽之下?带他离开,派中已有不堪入耳的闲言碎语,此刻他总算找着机会给?兄弟澄清,情绪不觉高涨。
“我早就说过我们阿临为?人老实了,你们不信,他怎么可能是南岳的内鬼。”
“全是掌门安排好的,他是去?雍和卧底的,你们看到了吗?我没说错吧!”
秦玉为?人唠叨爱操心,不过确实是个很够义气的朋友,哪怕压根不知道前因后果,也选择无条件地相?信奚临,见得此情此景,近乎是在四处奔走相?告。
雍和城主?在瑶光山大闹了一场,当然不敌掌门,最?后负伤仓皇离开。
回到古都?的明夷,马不停蹄地抓了一把丹药磕下?去?,没一会儿便呕出一口血,等着旁边的蛊师替他疗愈。
“城主?。”
蛊师将喂饱了的蛊虫放在他伤处,一语道破,“您的演技也太差了。”
“你管我那么多。”
他一如既往地嘴硬,恐怕以后死了埋地里,千年过后这?张嘴依旧健全不化,“我肯出面就不错了,别?挑三拣四。”
蛊师一面忙碌一面见怪不怪地瞥他,“我就说你把阿奚当亲儿子看,你还不承认。”
上?次他匆匆露脸暴露了身份,那么多人在场,奚临若想留在瑶光,即便有瑶光掌门和他女儿遮掩,人多嘴杂,免不了遭同门质疑。
明夷亲自跑这?一趟,也是为?了让他往后的路能好走一点。
冒险在当世的凌绝顶跟前如此试探,哪怕不死也得脱层皮,他可真敢。
思及如此,她摇摇头,“经此一役,他肯定?更讨厌你了。”
明夷翻着白眼扇起扇子,“爱讨厌不讨厌。”
难道以前就喜欢了?那不是照样一见他就臭着张脸么。
“瑶光明算是个磊落之人,否则也轮不到他凌绝顶。”
他信手给?自己倒茶水,“阿奚跟着他,至少在处理‘眼睛’一事上?,应该不用太担心。”
相?反,要是奚临出了事,他瑶光山就有监守自盗之嫌了,瑶光明想来?也不想惹这?样的麻烦。
“是啊。”
蛊师喃喃附和,“这?是老一派的仙山了,经历过灵气复苏前的年代,终归会比别?派更慎重一些。”
说话间,院中簌簌下?起了小雪。
这?是南岳的第一场雪,转眼覆满了天地。
今年的冬天不知怎的,好像比以往哪一年都?要漫长,先是听闻无主?之地爆发了几场邪修厮杀的动乱,一直偏安一隅的雷鸣城终于被虎视眈眈的雍和整个吞并。
明夷自此在南岳一手遮天,再?无邻敌牵制桎梏,势力可谓空前强大。
而没多久又传出他公然挑衅瑶光山的事情。
结局当然是被玄门中最?高不可攀的凌绝顶灰溜溜地打了回去?。
众人都?猜测是这?大邪修在无主?之地狂妄得昏了头,以为?仙门也那么好欺负,如今招惹瑶光可算是踢到铁板了,想必能安分?好一段日子。
正统修士和歪门妖邪一起津津乐道。
当外面闹得沸沸扬扬,诸事精彩纷呈之时,遥远的北海孤岛上?,摘下?了兜帽的黑袍人正任由剑宗宗主?将手放在自己颅顶。
头颅是最?接近灵台的位置,借此他能看到当天他在瑶光浮屠天宫里的全部?见闻。
这?是只有两任掌门交接,才可踏足的禁地,外人无从?得知。
待瞧见那白玉底座之下?的东西缓缓露出真容,宗主?观澜渐渐瞪大了眼,神情深处的贪婪几乎不加掩饰。
瑶光明……
这?个老家伙。
等到他松开手,黑袍人旋即睁眼:“如何,我没有骗你吧?”
观澜的态度登时谦恭了数倍,颇有几分?谄媚的意味:“前辈辛苦,喝口茶水——我一向敬重你们这?些老一辈的修士,尤其是如您这?般双修两道的,大多精神力超凡卓绝,岂有不相?信的道理。”
他把茶杯推过去?,两人算是正式谈起了合作:“不过……瑶光明倘若真是借外物修炼飞升,那前辈你……”
宗主?试探着,“难道就不心动?”
有好东西能破境界,他舍得让给?自己?
天底下?谁会对飞升无动于衷,说出来?鬼都?不信。
“你放心。”黑袍人对他的顾虑心知肚明,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我只要瑶光山,此物让给?你也无妨。我又不是不能凌绝顶——”
观澜连声称是,暗想,横竖是要签血契的。
他揭过话题不再?讨论,“那不知前辈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吗?”
黑袍人眼睛看过来?,他立刻表态:“若有剑宗能帮上?忙的地方,必然当仁不让。”
那和瑶光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五官露了个友好的笑:“当然。”
他眼角几不可察地闪过一瞬冰冷,和煦地说,“怎么少得了宗主?你呢。”
此地位于荆楚的边境,地势偏北,是以一场秋雨过后,眨眼转了凉。
自从?几年前玄门大比结束,庇佑荆楚的仙门就成了瑶光山与昆仑虚。说来也奇怪,好像打那一年起,世道?无端就乱了许多。
论道?场上偷用“眼睛”作弊的修士只能算开胃小菜。
同年南岳邪祟互殴,雍和城主单枪匹马挑衅仙山,据说瑶光还收留了一个雍和出身的邪修,桩桩件件令人匪夷所思。
平时无主之地三天两头闹得血雨腥风是屡见不鲜了,谁承想?正经几大国疆域内也怪事频出。
这几年妖邪似乎格外躁动,连魔物?都偶有出现,好些妖兽甚至在?人口密集的城镇大肆屠杀,跟疯了一样狂躁难定?。
除魔降妖乃仙门中人职责所在?,各门各派均忙得不可开交,弟子?常在?外奔走,各家人手都捉襟见肘。
天下?越乱,越容易让人浑水摸鱼,毕竟玄门修士乃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数量不会太多,总有顾及不上的地方。
百里荡最近就来了个道?行?颇深的大妖邪。
趁仙门到处失火顾及不上这边陲之境,索性占山为王,将整个兴化收入其神识范围内,路过什么吃什么,人兽不忌,荤素搭配,好似捕蝇草成的精。
大邪修除了生?啖血肉也很懂得享受,抓来的人先挑挑拣拣一番,要选出几个模样整齐的伺候他端茶倒水,饮食起居。
他吃肉可以吃生?的,洗澡却得用鲜花装点,玫瑰露混温水,通身上下?香喷喷。
因?而长得漂亮的人暂能苟且偷生?,长相不那么漂亮的就在?劫难逃了。
可谓是将“看脸”这一喜好贯彻到了人神共愤的境界。
捧着托盘推门出来的女孩子?一张脸煞白如纸,唇角竟还堆着灿烂的微笑,直到走出房间一丈开外,她才满面惊恐地开始发抖。
俨然是一副又活过一天的后怕。
后院里用结界和阵法关着一群等着享用的大活人。
这邪修过日子?挺讲究。
不仅男女分开关押,还分了禽类、走兽类、妖兽类,整整齐齐,一目了然。
那托盘里摆着小腿骨和趾骨,光洁中隐有血丝,少女从?廊上走过去时,院中被囚禁的人们看得一清二楚。
大妖邪进食很有规律,一三五吃人,二四六吃兽,八九十练功休息,作息非常健康。
而按照顺序,今天他该抓十岁以下?的女童进补了。
左边阵法里的女人们立时抱成一团,将几个年幼的孩子?护在?中间,此举明明苍白无力但?又下?意识为之。
小女孩就露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望着外面。
当人恐惧到极点,脸上甚至是没有表情的,她定?定?地注视着半开的房门,强烈的不祥预感笼罩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