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更新中by烛萤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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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记者正在采访,她面前是一对拥抱着的夫妻,他们此时正在嘤嘤哭泣:“我们想见到我们的女儿,她还那么小,那么可爱就离开了……”
“现在世界有幽灵了,我们想举行唤灵仪式,将我们的女儿召回来……”
“我们就只见她最后一面……”
在伊格兰德留学的叶晨人都傻了。
现在是伊格兰德时间,下午16:40分。
她没买到回国的机票,只能留在伊格兰德,想办法联系大使馆回国。
因为今天大夏突发的事故,她早就收到了自己父母连环拨打的视频,他们要求叶晨立刻离开学校,返回自己租住的房间。
叶晨还有最后一节课要上,她当时正处于课间休息,在她思索过之后,直接请假提前回家,没想到会被卡在回家的路上。
这些人怎么回事!
她在人群里挤着,拼命想逃离人群,却总是被人群的浪潮给推回去。
冬天的天黑得很快,在天黑之前,她必须马上回去才行……
仿佛呼应着她的想法,似乎有人熄灭了太阳。
阳光被一层浓郁的黑雾覆盖。
那是聚集而起的,几乎可以肉眼看见的死气。
它遮蔽在全世界上空,挡住所有阳光。
黑夜没有如期而至。
它比那永远无法准时的朋友还靠谱,它甚至提前到来了。
沸腾的人声渐渐消失。
日全食吗?
似乎不太对劲。
这股挥之不去的阴冷不是作假。
生者的活气是最好的诱饵,某种阴沉的氛围正在酝酿。
“啊!!”
骑警发出一声惊叫,受惊的马匹不顾驾驶者的呼喊,直接带着他跑路。
叶晨屏住呼吸,跟在骑警冲出的缝隙里逃出去。
黑夜已彻底降临,她现在视野一片漆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手机屏幕亮起的时候,甚至会给她一股心惊肉跳之感,这不是黑暗中亮起的炬火,而是夜行船捕鱼的灯光。
叶晨关闭了手机,努力看着街边的路牌行走。
伊格兰德夜晚的治安并不算好,现在还是白天的末尾,她得尽快回去,否则等一下那些晚上才出行的抢夺犯们出现,她的处境会非常危险。
但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会塞牙。
叶晨努力向前走着,因为游行的关系,附近的公交车早已绕行,出租车也没有多少。
四周的景色也越来越荒凉,她一个年轻女性,在黑暗之中就是最好的目标。
前方传来有人走路的声音,叶晨非但没有开心起来,反而神色凝重。
遇到能问路的人,在这种时候概率极低。
叶晨偷偷躲在一边,她将自己努力缩在垃圾桶的阴影里,恶臭的气息笼罩在她全身。
脚步声在她身前停歇。
一双漆黑的腿。
来人穿着黑色的裤子。
叶晨不敢往上看,煎熬的时间尤其漫长。
但来人在她面前停留一瞬后,便再次挪动脚步。
——他走了。
叶晨松了口气,又等了一段时间,才准备站起来离开。
当她撑着膝盖起来的时候,身形僵硬在原地。
她在地上看到了影子。
就在自己的手边,自己的背后。
在背后的墙上,蹲着什么东西。
只要她起来——那个东西就会扑中自己,轻而易举从背后咬断她的咽喉。
一个声音轻轻响起,嘶哑而低沉,近乎宣告着死亡。
“you,this you。”
没有意义的音节,寓意不明的话语,还有墙壁上站起的东西缺了一半的头颅,都让叶晨脑海中轰鸣作响。
叶晨迫不及待地想逃离原地,但她的腿麻了,站起来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
她绝望的想。
就在她看着影子飞扑向她的那一刻,某个更快的影子从角落里冲了上来,将她身后的恶鬼撞向一边。
这刹那的生机被叶晨努力抓住,她连滚带爬地离开原地,同时转头看向救了自己的存在。
——是一条狗。
一条虚幻的小白狗,看得出来也是亡灵。
短毛,下垂的耳朵,温润的眼睛。
还有看到自己就摇成螺旋桨的尾巴。
这一切都和自己小时候曾经养过的狗一模一样。
叶晨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
小狗跑到她的面前,冲着她叫了几声,叶晨在恍惚间跟上小狗,来到一间不知道什么房子的后门。
小狗示意她打开房门。
叶晨照做,打开后小狗先钻了进去,她一咬牙,也跟着钻了进去。
门口是一个温馨的空间,墙壁上挂着数不清的门,每时每刻都有不同的门扉打开或者关闭。
叶晨正从其中一扇门中踏出去。
满地都是可爱的小机器人,小狗正在她面前坐着,摇晃着尾巴。
和许多年前一模一样的场景,这一幕比之前当场见鬼还要让叶晨来得更加恍惚。
一个小机器人发现了她,哒哒哒地跑过来,不到她腰部的身高努力向她举起一个小平板,示意她取号。
叶晨接过平板,伸手按在上面注册身份之后,却只有一个数字[001]。
小机器人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陈老板已经很久没有亲自见谁了,这里的一切早已可以在机器人的活动下自动化运营。
机器人做出请跟我来的手势,示意叶晨跟上来。
他们再次经过一扇门扉,因为闪烁着光亮的门扉太多,没人在意他们的经过。
里面是一间大夏风格的房间,颇有古意,摆放着不少茶具,还有一些大肚皮的瓷罐,小狗摇着尾巴,走到瓷罐边上。
“你已经死了,这个不能吃。”古色古香的屏风后走出一个少年,眉眼锋锐,身形高挑:“少见的契约者啊……你知道御兽吗?”
“御兽?知道一些。”
御兽在大夏不是什么秘密,但需要自己资质的条件让许多人望而却步。
叶晨倒是不在意这个,她没有选择签订契约的原因,是她想契约的对象已经不在了。
她看了看那只小狗,一个让她不敢相信的结果慢慢出现在她心里:“您是指……”
“这是一场特别的仪式,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诞生亡灵系的契约者。”陈乐滉缓缓道,他取出茶杯与茶具,泡了两杯茶:“你自己有所感觉的,不是吗?”
——这是她的狗。
她幼儿园时期来到她身边的,陪伴了她整个少年的狗。
她曾经将它亲手埋葬,而她在异国他乡陷入危险的时候,它不知跨越多少距离,从垃圾桶的恶臭中找到了她。
它走的时候,已经很老了,三百米的距离都要歇一歇才能走完。
现在,她的狗在蓝星的另一端找到了自己。
“我需要支付什么代价呢?”叶晨对于之前御兽的契约有所耳闻,她知道需要支付一定代价,同时下定决心,无论是什么代价,她都要支付。
陈乐滉的回答却大大出乎她的预料。
“你不用支付。”
“十四年陪伴,八年等待——你们早已付过了代价。”
留着马尾的穷奇轻轻晃动着手中的白瓷茶杯,用杯盖拨弄着茶叶,语气懒散,却很温和:“爱能支付一切代价。”
“这个世界允许亡灵,所以它第一时间回来了,并找到了你。”
“所以,告诉我它的名字吧,你们值得再一次相遇。”
叶晨完成契约之后,从门扉中走出,便直接出现在了自己家中。
她看着自己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蹲下身对他说:“要不先抱抱?”
小白狗直接撞进她的怀里。
这一夜,有许多人和自己的老友相遇。
但亡者实在是太多了,经过月色照耀后失去自我的亡者更多。
现在时间是大夏1:00。
周文山成功抵达预定地点。
她打开了直播。
在世界的另一端,所有漆黑之夜之中,不约而同出现了一批逆行之人。
他们来到了城市的最中心。
“开始吧——”
点燃烛火,将会吸引附近所有亡灵。
昆虫因为太小,脆弱的灵魂几乎无法承载它们的记忆,灵魂极其容易消散。
哪怕抛开所有昆虫,这也是一个极为恐怖的天文数字。
月色在白色的表面上,能看到极为浅淡的绯红。
这些红色仿佛清透的纱帘,在地面与楼宇间留下淡淡的影子。
毫无遮挡的亡灵在月色的照耀下被汇聚、揉和,粗暴地捏成一团,最后成为一个个无法言说的庞然大物,亦或者形状奇特又让人感到莫名不适的怪异形象。
它们在高楼之间穿梭与爬行,黑沉的天空衬托着血色的月亮,灰色的楼宇亮着白炽的灯光。
墨绿的树叶无风自动,红绿灯的行走人像在深夜独自起舞,自下而上看向这个世界,从高楼的缝隙里偶尔能窥见苍白的轮廓与莫名的影子。
万人空巷。
但灯火通明。
从窗户上能看到许多大小不一的颜色与字符,人们以最快的速度,将符咒贴在自己家所有能开启的入口,这一张薄薄的纸,就是维系他们生命的重要道具。
体育场、无人的学校与工厂、暂停营业的大型商场,还有极大的市民广场,以及市区里的烂尾楼,全都成了他们用来聚拢亡灵的绝佳场所。
许多地方都距离居民区足够远,而有些地方,他们的边上就是居民区,甚至居民区还因为这些场馆而房价平白多出数千不止。
这些区域的人们,只能进行先行转移。
不少在家的人都收到了强制性的迁移要求,只带上身上的贵重物品,和家中所有活物,除开昆虫,连一只仓鼠都不能留下。
有人将自己家的花枝鼠留在家没有带走,花枝鼠死后化为的亡魂一直追着主人的气息,将他那一支队伍都差点吞噬殆尽。
当死亡和遗弃的代价过于高昂的时候,有些人反而会开始学习敬畏生命。
顾茵及时抽空上架了新的商品,给他们解了燃眉之急。
[便携式纹身贴型宠物笼:可贴在身上任何地方,并与任意一只宠物绑定,拥有使用限制。]
[便携式空间1平方:可以作为任何道具的1平方空间,包括但不限于饰品、胎记、纹身、手机APP,不绑定,可被抢夺。每人限购一个。]
1平方强行压缩一下,还是能放下不少东西。
这种最简单又不绑定的空间很便宜,他们买一批顾茵上架一批,世界线的红黑之色一直不断闪耀,世界线一直在不断偏移,她的收益和消耗居然基本持平。
基本上救一个人,他就算把这些全部兑换了,得到的代币依旧有得赚——因为现在是特殊时期,一个人死了肯定会变成亡灵,然后杀害更多的人,脆皮如大学生只要活着,就是最大的贡献。
如果这个人身份足够特殊,又有可能在今后造成极大影响的话,顾茵还会得到奖励代币。
周文山点燃火焰的那一刻,大转移便正式宣告开始。
直播间的画质在不知名的原因下并不清晰,亡灵的影子能影影绰绰地看到轮廓。
世界在极短的时间产生变化,反应过来的人活了下来,现在还没能反应过来的……
基本成为了亡灵的一员。
世界的规则不会以任何人的意志产生变化,哪怕是生活在和平的时期已久,完全对局势变动丧失所有敏锐度的人也知道,现在不是拖拖拉拉的时候。
钟灵在家完全不敢睡觉。
她在给自己家所有亲戚打电话联系,让他们今晚注意一点。
但总有些人,会让人血压升高。
“哎呀,没什么事的,现在出门才是要命呢。”说话的人是她的远房亲戚,他们家很早就搬去了城里,平日里一直不太看得起钟灵,因为她选择了离婚带女儿。
“我们现在要是走了,以后这房子被人占了怎么办?当初那次封城不是也没事吗,你就不要瞎操心了。”亲戚叨叨几句,挂断了电话。
钟灵没有回拨过去,这种时候能冒着接通鬼的风险打电话,她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
“妈妈,你看直播。”钟小萌拿着手机,将一个网站上的直播画面亮出来:“城里正在迁徙。”
城市之中,尤其是市中心,几乎每一条街道都堆满了人。
临时搭建的板房从道路上一直延伸,板房上贴着不少镇宅符。
这些板房如同车厢一样连接着,每一段人走空了,才会进入下一段人。
虽然麻烦了点,但胜在安全。
也有的地方采用的是用货车运输,人们进入货车车厢后,便在车厢里打开手电筒,再在车门上粘贴符咒。
居所的条件,已经被实验了出来,有光亮、人,以及出入口,镇宅符就能生效。
只不过贴在车上的,得写上车字,而不是宅字。
这符咒包容性挺强的。
周文山来到燕京最大的体育场,这里曾经举办过许多的演唱会和运动会,是为许多年前举办的世界赛事之一修建的场所,现在,它于深夜之中灯火通明。
这里不是露天式场馆,它有门有窗,便符合镇宅符最低的条件。
大夏的基建在此刻发挥到极致。
点燃蜡烛的人,当然不是来到城市中心干等死的。
大夏的军队以最快的速度拆解掉所有阻碍安装的座位,在场馆里用模板和模块搭建一个个房间。
每个房间都是一个正方体,有着通往四面八方的门与窗。
这里成为了迷宫。
每一扇门和窗户都有符咒,A4纸打印了一摞又一摞,几乎所有能被找到的打印机都在同时开工。
被吸引而来的亡者,必须从最外层开始,突破一层又一层的阻碍,才能来到最里层,吃到香甜可口的蛋糕。
周文山点燃红烛。
时间虽然不一,但在十分钟内,大夏各大城市省会,还有下一级的县市,纷纷点燃红烛。
直播间里挂着一张大夏地图。
每当有一地的红烛被成功点燃,都会引起弹幕的一阵欢呼。
大夏的地图在逐渐亮起,如同渐渐到来的晨曦。
每个省会都有单独的直播间。
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让每个人都看到真实的情况,做出最妥善的安排。
有许多人开着不止一个城市的直播,自己的,还有父母亲戚的,每一根亮起的蜡烛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他们知道有人在为其他人的撤离赌上性命。
稍微慢了一点的,他们也没有催促,一旦有人催促,就会被人群起而攻之。
引鬼红烛是销售数量最少的商品,但它也是最为万众瞩目的商品。
世界逐渐亮起微小的烛火,有人在以生命照亮他人前行的路。
士兵购买了附魔符咒,贴在自己的武器上,使之具备伤害亡灵的力量。
在选定的场所附近,亡灵被吸引而来,然后一波波被子弹扫射,消散在空气中。
点燃烛火的人——哪怕他是死刑犯,都是最值得活下去的人。
有些国家选择给自己国家的死刑犯一个机会,在必死和可能会死之间,有人选择拿起蜡烛。
时间很快来到接近3点。
大批的亡灵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被削减,它们的数量急剧减少,前几批都被轻而易举的镇压。
直播间中无数关注着此刻的人们都发出了真心实意地欢呼:“万岁!”
“太好了!你们都是好样的!”
“\鼓掌/\鼓掌/\鼓掌/”
而形式在一小时内便急转而下。
蚁多咬死象。
蓝星数十亿年,能产生的亡者是一个无法言说的天文数字。
亡者的数量实在太多,能准备的时间还是太少。
防线渐渐一处接一处崩溃,几个小时的时间,哪怕用上传送符,能运送的物资还是渐渐消耗——消耗的主要是符咒,而不是物资。
周文山已经在考虑切断直播了。
她还在工作,并且会工作到最后一刻。
全国的情况,乃至全世界的情况,现在依旧通过他们在星辰庇护所购置的通讯装置,传递到她眼前。
已经有一成的庇护所崩溃,三成濒临崩溃,如果折损如此之大,还继续直播的话,将会影响到许多人的信心和士气。
她可以死,但不能死在所有人面前。
周文山打算下令中断直播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收到一则加急信息,周文山点开之后,面色骤然变化。
——周书礼失踪了!
她带着她的猫失踪了!
这个时候她出去做什么?
周书礼在思考怎么才能让周文山活下来。
她知道的和看到的,比直播间里要多许多,毕竟整个调度都要依靠她。
但她知道,自己留在那,已经改变不了任何事了。
现在随便往哪射,子弹都不会落空,亡者已经密集到了一种地步。
这样下去,周文山必然会死,她死后变成亡灵还是不是周文山,那就不好说了。
周文山是周书礼唯一的亲人,也是她如今的养母。
周书礼知道,就算自己现在去劝她后撤,她也一定不会走。
所以她只能另辟蹊径。
周书礼找到直播间的工作室所在的地方,将整个画面切到她所在的位置。
她的御兽周珍珠的能力现在才完全发挥出来,周珍珠现在能短暂震慑住一个人的灵魂。
许多直播间之中,多出一个新的直播间。
一张苍白而稚嫩的脸,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我不太会说话……接下来我的叙述可能会有点乱。”
“我叫周书礼,是其中某个人的养女,我是她妹妹的女儿,在我母亲死后,她就像是我母亲一样收养并照顾我。”
“我是她兄弟姐妹的孩子,而你们对她而言,便等同她的兄弟姐妹,她会比起庇护我,更庇护你们的孩子。”
“所以我想恳求你们,为我争取十分钟,为还在坚持的所有人,争取十分钟。”
“我不想再一次失去妈妈。”
稚嫩、混乱,毫无逻辑。
但她足够真诚,于是总会有人做出行动。
他们早已想为这些坚守的战士做什么,只是之前没有这个由头,也没有人来推一把罢了。
那些留到现在的人们,手里早就有一根红烛,只是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它点燃。
而现在,于高楼之间。
亮起无数烛光。
潮水般的亡灵之海被分散。
周书礼已经从直播间离开,她一路争分夺秒,来到大夏最大的博物馆,收起所有的刀剑与武器。
她的体重,完全可以使用最大的传送符。
周书礼有各地超凡部门负责人的联络方式,但她很少联系他们,这是学校为了他们实习方便给的备份。
现在她找到她处于各地的同学,把所有人拉在群里。
周书礼:[我有一个计划。]
周书礼:[这有可能引来更大的诡异,但也有可能救所有人。]
张俊:[OK,你说。]
班长:[明白了,我来联络。]
周书礼带着满手冷汗,将自己的计划输入完毕。
顾茵:[很不错的计划。]
周书礼没想到自己会看到班里隐藏大佬的支持。
没人知道她到底是什么能力,她在学校,但几乎不跟同学一起上课,一般出入的都是高端的实验室,老师也没有告知过她的任何信息。
在她看到顾茵这个名字的那一刻起,不知道为什么,周书礼顿时觉得稳了。
大夏各地,乃至世界各地,许多博物馆与收藏室的大门被打开。
自古董逃离之后重归沉寂的它们,再一次重见天日。
周书礼索性没有回去,她带着自己一身的兵器,跑向燕京的古代遗址和纪念馆。
还有烈士陵园。
——她将所有刀剑与兵刃,摆放到它们最有可能的主人面前。
允许亡灵。
这项规则唤醒的不止亡灵,还有沉寂百年的热血。
陵园之中,一座座沉寂已久的石碑之下,睁开一双双眼睛。
百年前,他们为大夏的国运争出了一条活路,今日便能再次为这个世界的未来争出一条活路。
时间再次拉远。
于悠长久远的时间长河之中——为大夏牺牲者不知繁几。
为自己的国度牺牲者更不知繁几!
他们在此前都曾为自己的国家牺牲过,有些人的尸体和敌人混杂着分不出来,甚至是和敌人一起埋葬的。
或许他们千百年前的国家,并不是如今的相貌和名字,但总有一些母亲赋予的东西,让他们经历千年时光,依旧血脉相连。
语言、文化、文字、风俗……
承载着文明的一切,也被文明所承载的人们,将自己的武器从对手的要害上拿开。
现在他们每一个都醒了。
“等下了地狱,我们还可以打几十上百年,仅此一天,暂时停手。”
尼罗的战士拿起长矛,阿美莉卡的亡灵擦拭枪械,白熊的士兵目光幽深,伊格兰德的军人整理军服……大夏的文明活了过来,依旧身着前世的甲胄。
曾有人霸王之勇武,举世无双;曾有人封狼居胥,冠绝千古;也曾有人坑杀数十万敌军,至今褒贬不一……
还有人穿着老旧的棉布衣,稚嫩与坚毅出现在同一张脸上,双手龟裂,满脸血与风霜。
“走了,小子。”他的战友扛着枪-支路过,拍了拍他的头:“去打最后一仗。”
最年轻的战士站在原地,久久不愿回头,他凝望着后世人间烟火,忽然笑了。
“你好,人间。”
亡者之灾于黎明前最后两小时,等到了此世的英灵。
在数个小时前,近乎所有人都是如此认为。
没有任何前奏和遮掩,迎面而来的亡者之潮,在每一根电线杆与巷道之间拥挤着。
普通人看不见,但时不时闪烁着金光的护符以及不断燃烧的纸张都在提醒着他们,外面有什么东西。
深渊开启程度达到30%的通道,是雪上加霜,是沉重之上的沉重,是给整个世界毫不留情抡下的一锤。
祂曾经以此冲垮过无数世界,只有少部分能扛到之后的节点。
先施以不痛不痒的灾害,然后放下投影,再用世界规则的更改破灭人们内心的防线,绝望会加速深渊的降临。
——但这个世界抗下来了。
这种事的发生并不多见,也不算少见。
深渊的意识隔着悠久而漫长的时光,与无尽的世界,在遥远的时间彼端与世界尽头,投下近乎无法察觉的一瞥。
祂仅仅看了一眼。
但无数被深渊污染的神明与魔鬼追随着深渊的目光,将视线投在这颗碧蓝的星球上。
深渊是一个无限坠落的世界。
祂们想要不被深渊之底吞噬,就必须拉着一个个世界上升,这些被吞噬的世界就像垫脚石和吊索一样,背负着一个个神明的重量。
越底层的神明,和深渊联系得越紧密,祂们几乎可以说是深渊意志的化身,一般不会出现在上层区域。
上层区域之中,偶尔会有一些神明亦或者魔鬼,被深渊的目光所吸引,并注意到那些深渊并未全力入侵的世界。
“有意思……一个稍微有一点难啃的骨头。”
正在吞噬时间的神祗隔着无尽遥远的时空看向彼端,原本蠢蠢欲动的魔神在祂抬起双眼的时候,纷纷躲开这处时空。
“有点太远了……需要一点仪式。”
祂说完这句话,再次陷入沉眠。
而在祂的足下,一个世界原本存在的秩序、礼仪、文明与科技轰然崩塌。
围绕在祂身边的阴影们见此情形,立刻上前进入那个新鲜的世界。
无尽生命的死亡,在星球上甚至染不上一点血色。
一个小男孩躲在天台上。
他原本在和自己的小伙伴们玩捉迷藏,玩到后来不小心睡着了,他的小伙伴们没有找到他,纷纷被自己的父母带回了家。
等到他醒来时候,猛然发现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夜色过于浓郁。
灯火通明却没有任何声音。
小男孩走出他躲藏的纸箱,看到通往天台的门已经锁住,在门上有着一张画着奇怪纹路的符纸。
他缩了缩脖子,下意识没有将符纸扯下来。
只不过这张符纸已经贴了不知道多久,还剩余约莫一指宽,那一指宽还在缓慢地燃烧着。
小男孩躲避的纸箱在通往天台的楼道中,感应灯从楼底开始亮起又熄灭,明明没有人,但他却莫名感觉有什么东西走了上来。
如果他此时能看到自己躲藏的大楼,会发现这栋楼已经撤离完毕,在单元大门口贴着的符咒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燃烧殆尽。
亡者们正在一层楼一层楼的找上来。
它们嗅过每一间房门,寻找着每一丝生者的踪迹。
小男孩听到了拍皮球的响动。
“啪、啪。”
一下一下,皮球沉稳地落地着。
这个声音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他之前就很喜欢拍皮球——在听到自己奶奶和自己说拍皮球的小男孩的鬼故事之前,这一直都是他最爱的活动。
这个故事之中,一个小孩在马路边玩球,球滚到了马路上,小孩追着过去,被大车碾压了个正着。
他的头都被压成了肉泥。从此之后,他便拍着皮球寻找着自己的头,并询问每一个人见过他的头没有,如果他询问的人回答没见过,他就会将那个人的头摘下当做皮球。
这个交通安全的教育小故事从此记在了小男孩心里,并打下坚实的烙印。
小男孩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想了起来。
他一咬牙,将天台的门上烧到一半的符纸取下,重新钻回纸箱,并贴在纸箱的开口上。
这一举动让来到天台上的亡灵短暂丢失了目标。
没人吗……
之前还感到有活人的气息。
小男孩等待许久,见外面没有声音,他松了口气,正打算从箱子里出来,就听见外面传来“嘘——”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