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更新中by烛萤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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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王家小姐,这么久了,他们这群人都开始被冻得发冷,唯独她脸色如常,丝毫不显得疲惫。
她身上的异常并不难寻,稍有留心便可看得清清楚楚。
很快便有人沉不住气,一位新人捕快寻了个由头,发作道:“怎么走了如此之久?王府再大,也不至于我们一群人走到天黑吧?!你这娘们,怕不是在诓我们?”
他没注意到,那些冰雕之上的缝隙越来越大。
冰雕们原本不动的眼睛转动着,夹杂着血丝的眼眸看着在场众人。
走在最前方的王家小姐停下了脚步,她原本是仿佛扶风弱柳一样的身姿,当她现在这样依着石栏站立的时候,她显得更像一张被风牵扯着的风筝。
“哎呀,怎能说是诓骗呢?”王家小姐眨了眨眼,她将衣袖挡在脸前,眯眼笑道:“你们可是自愿跟着我的,我从未保证过将你们带出去,甚至没保证过护住你们的性命啊。”
王家小姐身上的破绽其实极大,她甚至完全就没有演示过。
如果这里有人经历过真正的生死之劫,会发现她现在的脸上,完全是一副捕食者的神态。
胸有成竹。
尽管没有,这里的人,他们的人生经历也并不少,很快便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着王家小姐绕了一大圈。
周围的冰壳持续响起破碎的声音,一个接一个早已发青僵硬的尸体从破碎的冰壳之中走出。
他们的四肢都系着若有若无的蛛丝,蛛丝控制着他们的一切行动。
有些人已经死了,还有些人活着,他们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求救声,已经被冻坏的四肢在地上被强制行走,肉眼可见的紫红色布满手指与脚趾。
当有绝对的优势之后,王家小姐便不屑于继续跟他们兜圈子,绝对的实力完全可以碾压一切。
她带着这些人行走,只不过是顺便修补自己的蛛网而已。
王家小姐下半身的裙子不断隆起,她的腹部以下变成蜘蛛的腹部,雪白的身躯之下是仿佛冰晶一样的八条长腿,没有普通蜘蛛令人毛骨悚然,反而显出一份令人心神动摇的美丽。
半人半蜘蛛的怪物由美丽的蜘蛛与美丽的女性拼接而成,看上去像是一份极为独特的艺术品。
一壶火油被丢入院中,随着火油被丢进来的,还有一根火把,骤然燃烧的火焰打断了王家小姐的动作,她抬起头,面色嫌恶道:“啊,我那哥哥居然没死。”
老道人和吴捕快一同望向火油丢来的方向,只见那里是个血肉模糊的男人,他此刻正大声喊道:“快逃!她早不是我妹妹!”
他们两个下意识朝着男人的方向冲去。
还有人注意到了蜘蛛妖叫出的哥哥,心生疑虑走了别的方向,又或者是单纯反应过来,还有人迟了数秒才走。
这一耽搁是致命性的。
冰冷的地面上,火焰消失得飞快,当火焰消失,整个院落重回清冷。
那些迟了一步的人,被寒冷所吞噬,崭新的冰雕伫立在院落之中。
满身血迹的男人带着他们重新躲藏,他时不时距离火把燎一下地面,同时说道:“小心一点地上,别踩到蜘蛛丝,也别弄断,不管是哪一种,都会被那蜘蛛妖所发现。”
男人带着他们来到一处柴房,这里到处都堆积着易燃物。
老道人从怀中摸出一个饼来,他们中午进来,整个下午到晚上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他一拿出饼,男人便直勾勾看着。
老道人将饼递给他,说:“你吃吧,慢点吃,别噎着了。”
“两位见笑,我很久没吃过东西了。”男人也不客气,接过饼便细细咀嚼着,这里没有水,被噎着无法顺下去。
“这里是怎么回事?”老道人问道。
他只是个祖上有过传承的半吊子,一身本事基本靠手札自学,他能有现在这个程度,某种意义上已经能算得上天才。
在太平时日,他靠着这身看风水算命的本事,便足以安身立命,但他对真实的捉妖除魔几乎只通了半窍,还是因为平日里半白事需要画符。
“我妹妹捡了一只蜘蛛。”王家长子深吸一口气,他回想起那日,脸上是挥之不去的痛恨,“她在大冬天的,捡了一只白雪一样的蜘蛛,当时有几个小孩子在那烧蜘蛛腿玩,她见蜘蛛可怜,便把它带回了家,还用小虫子养着……”
若是那日自己不带着妹妹出门就好了……王家长子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恨,若是不出门,那蜘蛛早已死了。
“蜘蛛没几日好了大半,然后我妹妹开始跟我说,她在做梦。”男人嘶哑道:“她说,蜘蛛对她讲,它要报恩。”
“我说蜘蛛能报什么恩……”
“我错了,若是我当时能对她这句话稍微上心一点……”男人痛苦地闭上眼:“我早该踩死那只蜘蛛的!”
“那之后,蜘蛛就不见了,家里经常出现冻死的小动物,偶尔还会有冻死的奴仆,我妹妹有时候会让人把奴仆的尸体用草席裹上放到后门,等来年春天再一同安葬。”
“三天前,我去找妹妹,发现她整个人在睡梦中变成了一块冰雕!她整个人都睡着了躺在一块冰里!”王家长子嘶吼着,但他不敢出声,显得这悲愤尤为压抑和破碎。
“啪嗒。”
随着一声石子掉落的轻响,更大的破碎声传来。
灰尘掉了一地,三个人都咳嗽不止。
“所以,我做的有什么不对呢?”柴房的茅草屋顶忽然被揭开,清冷的月光落在柴房之中每个人的脸上,三个人都抬起头,看着那站在墙上,于月色下显得愈发如梦如幻的蜘蛛妖。
她是致命的,但又很美。
显得极为妖异惑人。
“马上就是妖魔到来的盛世了,你家小姐活不到那么久的,所以我把她封在冰块之中,想让她能保存得久一点……这又有什么不对呢?”她顶着一张美人面,以极为清淡缥缈的语气说:“被我收藏,总比丧生在其他妖魔的口中要好上许多吧?”
“你看,我可是把她保存得好好的,甚至用了和她一模一样的脸。”蜘蛛妖极为认真的说:“我是很爱她的。”
她的口气,就像一个人说着自己家的宠物。
她爱着王家小姐——作为自己的珍藏。
“我特意为了她,这段时候一直在圈地盘,还把所有和她熟悉的人都一起保存了。”蜘蛛妖解释道:“有主之地,妖魔不会过来。”
“你是说,你是我们的主人吗?”王家长子气得发抖。
蜘蛛妖只是用一双极为剔透的眼睛看着他,随后点点头说:“是的。”
“马上便是妖魔的盛世和盛会,提前出来圈地盘的并不在少数,放心吧,这里有我了,不会有其他妖魔来的。”
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还有完全基于自身的价值观。
小道童早已准备好所有物品进来,他们在另一边听到了一切,只觉得不可理喻。
她之前遇到的,自称隐世门派的青年半跪在她身边,弯弓、搭箭。
他身上有一种凛然的气质,看上去令人信服。
弓箭离手,在半空中燃起火焰,随后化为无数火雨,布置好的火油被他恰到好处的丢出,被火箭戳穿,整个院落燃起星星点点的火光。
柴房被点燃,里面的三人立刻跑出来,院中的蜘蛛妖只是静静看着他们,没什么动作。
“看样子你并不愿意被我收藏。”她有些生气地说,“那你们滚吧。”
“等到明天,你们就会明白,能成为收藏,已经是你们这一生至高无上的荣耀。”
没有人理会她,每个人都奋力狂奔,回到大街之后,他们又绕了几个大弯,回到客栈。
事情很不对劲。
蜘蛛妖的态度,她的实力,还有她说的那些话……
某个时刻已经在酝酿,几乎已经风雨欲来。
他们回到客栈,王家长子只是撑着一口气出来,他浑身上下的皮肤被冰层粘掉大半,刚刚落脚他便高烧不退,近乎是回光返照的,他从自己贴身的衣物里拿出一叠银票,还有一块信物。
“各位救了我,我无以为报。”他说,“我身上还有些小钱,以及一份不知道还有没有用的信物,守门的将领和我家有点交情,现在晚上封城了,你们拿着令牌,可以让他送你们从小门出去。”
“我快死了,这种伤势没人能治好我。”他深吸一口气道,“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我也没有什么能为你们做更多的,快走吧,最好今夜就走,我之前听过她和别人讨论,就是今夜了……”
他死了。
“今晚立刻就得走。”老道人深吸一口气,拍板道:“此地不宜久留!”
王城,皇宫。
人皇正在自己的寝宫之中哼着小曲,他的周围是一群各有风情的莺莺燕燕。
他不是后宫数量最多的,但他的宫中,死去的后宫是最多的。
人皇抬起手,让为他揉肩的妃嫔停下动作:“你弄痛我了,斩手。”
挥手让太监捂住妃嫔的嘴将她拖下去,人皇喝着小酒,有些微醺:“最近可有什么趣事发生?”
“最近有些奇怪的传闻。”一位妃嫔壮着胆子道。
“什么?”人皇懒洋洋问道。
“王城多了不少卷轴,上面都是近期发生的一些无解之事,要我说,这世上就没有解不开的案子,不过是底下那些人在糊弄您呢……”
“你觉得我很好糊弄?”人皇淡漠睁眼,看着面前花容失色的妃嫔。
这是他新进宫的妃嫔,满脸青春颜色,他还没记住这个妃嫔的脸。
但无所谓了,自己很快就看不到她了。
“你有心议论于我。”人皇说。
“不,圣上,妾身所说都是真的,妾身可以把妾身的心挖给您来看。”妃嫔说着,脸上流淌出血泪,她伸手打开自己的肋骨,露出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圣上,您看,这就是妾身的心了——”她伸手将其一摘,递到人皇面前:“您看看,妾身对您的诚心日月可鉴!”
其他人看着她,恐惧地不断后退,没人能说得出话来。
人皇早已在妃嫔伸手掏心的时候暴毙。
妃嫔撇了撇嘴,不玩了,她娇俏冷哼道:“自己的心都认不出来,活该。”
妃嫔、宫女、太监……所有人都看着那个捡起冠冕的女子。
她戴上了死去人皇的冠冕,面容从女子的样貌不断变化,千百张脸中,他选择了其中一张青年的脸。
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受害者。
没人敢提,也没人敢说。
千面的妖魔顶着一张英俊儒雅的脸,踩过被血液浸染成红色的地毯,走到人皇的尸体面前。
妃嫔和侍卫们都脑子乱乱的,这一切发生太快,当他们想动的时候,面前的存在已经做完了一切。
它不是人!
这个时代的人,就算从未见过妖魔,也能从它身上感受到一股源自于血脉深处的战栗。
妃嫔们簇拥在一起,在人皇的尸体旁边仿佛受惊的小兽一样,充满恐惧地看着还穿着华贵的裙装,脸却已经变成男人的存在。
“我问你们,他是怎么死的?”披着人皮的妖魔蹲下,他托起其中一人的下巴,温和的眼眸看着那位战战兢兢的妃嫔。
妃嫔哆嗦着说:“不知道,我不知道……”
“回答错误。”妖魔说完,再站起来的时候,手上便多了一张面皮。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大太监:“你说,他怎么死的?”
太监跪伏在地,都快哭出来了:“他……他……圣上自幼患疾,乃猝死。”
“回答得很好。”千面的妖魔喜笑颜开道,随后他问:“那我的皇位是怎么来的?”
太监刚刚松了口气,但这话一出,他刚出的那口气便半截卡在了喉咙里,噎得他两眼泛白,喉咙中不断发出呛咳声。
“看样子你不太满意我的继位。”妖魔将手从太监的头顶拿下:“你的脸不太好看,不要了。”
他看向所有面色青白的人,弯起嘴角,淡然又从容地笑起来:“一个一个回答,我是怎么登基的。”
一名宫女壮着胆子回答:“陛下早年出宫游历,于宫外见到一女子,曾有过露水情缘,他回宫后多年无子,于是将那孩子接回,立为太子。”
说完,她抬起头,小心翼翼道:“陛下,您是东宫太子,天命所归。”
“你说得不错。”千面的妖魔拍着手道:“但你也得死。”
“他太蠢了,我不想做他儿子。”妖魔说,它用毫无温度的双眸看向剩下的人,“接下来,还有谁知道,我是怎么登基的?”
无人应答。
几乎所有人都趴在地上,恨不得自己和地上的尘埃融为一体。
“我明白了。”妖魔忽然开口,它放下了手,温和的说:“既然你们都如此无用,我只好把你们都杀了。”
它真的会这么做。
每个人都清楚,他是真的会如此做。
怎么办?
只有一个小太监看着自己义父的尸体,心下一狠,起身道:“陛下,您是义士啊!”
“你是为了保护圣上免受刺客骚扰而来,但可惜圣上还是遇刺身亡,膝下又无子女,在临死前将皇位传给了您!”
他看明白了,对于妖魔而言,理由的严谨和可行性都不重要。
重要的只有一个——让它高兴。
于是小太监走到一地还未起身的妃嫔与宫女面前,拔出死去人皇身上的佩剑,手起刀落,尸横遍野。
最后,他带着满身血迹走到千面的妖魔面前,跪伏在地,道:“陛下,这些就是刺客。”
妖魔笑了。
“很好。”它说,“我就是这么登基的。”
“你将为人族总管,统领所有人族。”
“接下来我会将阶级重新划分,分为人藏、人仆、人畜三类。”它顿了顿,道:“这其中人藏地位最高,为妖魔收藏的人族,余下两类,你去自行定夺,记得划分一部分为人畜,我今夜刚好饿了。”
小太监感觉自己背后冷汗淋漓。
他知晓自己已经回不了头了。
妖魔打发小太监离开,地上的尸体在一瞬间被影子吞噬,无影无踪。
它独自在皇宫之中闲逛着,离开寝殿之后,它走到自己原本看一眼就会被上面的人道气运杀死的王座。
此刻上面泛着黑气,暮气沉沉。
这是什么?
妖魔走上前,它看到王座上突然一闪,上面忽然多出一本书册,看上去像是一篇话本。
它拿起了话本。
话本里讲述了一个爱情故事。
妖魔之王和一个人类女孩儿的爱情故事。
妖魔之王在还没有成为妖魔的时候,有一个深爱的白月光,白月光为了他而死,王便逐渐变得冷心冷清,过了数百年,两人在不知情的状况之下,经过种种阴差阳错,还有各种狗血误会,最终修成正果的故事。
什么胡扯的东西?
妖魔之王毫不在意这篇话本,对它而言,人类不过是食粮,没有人会爱上一个馒头,哪怕这个馒头再好看都不行。
它正打算撕碎这本书,伸手的时候却发现书没了。
妖魔之主在原地愣了片刻。
时间都似乎静止下来。
……是了。
无名的妖魔想起了它的名字,它叫千影。
是妖魔之主,还有它爱过许多年的一个白月光,在白月光死后,它又爱上了一个人类女孩,但因为许多原因,他们经历了很多事,女孩也受了许多委屈。
但现在它重生了,一切都还没有开始。
……它现在是什么心情呢?
应当是懊悔的。
它要找到那个姑娘,好好对她,然后与她白头偕老。
千面万化的妖魔,在这本书中获得了自己的名。
还有它并不存在的记忆。
深渊-666层。
掌管时间的堕神端坐在一片虚空之中,祂的脚下现在空无一物,原本在那的世界碎片消失,堕神借着世界的浮力,上浮了一层。
亏了啊……
虽然祂送过去的神器只是复制品,其它几样也只是力量残余,但它们不是什么破铜烂铁,在深渊的神明之中,它们的价格也相当可观。
其它几样加起来都抵不上祂送过去的自己的神器复制品,那是传奇等级的道具,经过祂多年精心打造,已经几乎是半神器,只要祂能补全自己的权柄,就有把握打造出真正的时间神器来。
根据深渊的规则,一个世界只要被神明看中,并且能成功打开通道,该神明就拥有对当前世界的归属权。
原本只是打算捞一笔外快,结果祂吸收完这个世界的历史之后,就发现自己的东西全没了。
可谓是损失惨重。
堕神原本漫不经心的态度瞬间改变,祂无法容忍自己只差一步的神器直接失踪。
于是祂请来了新的外援。
深渊编造者,拥有因果类的技能:命运编织。
祂是深渊怪物的一种,甚至比某些神明还要强大,是在命运长河之中由无数人对自身命运的扭曲和怨念而生的怪物。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对这个世界的命运施加了干扰。”深渊编造者是一团朦胧的黑色烟雾,烟雾中闪烁着明亮的星辰,看上去并不邪恶,甚至有一种神秘感。
“这个时间段的救世主已经偏离了自己原本的命运,如果照这样下去,她会走上一条和原本毫不相同的路,惊才绝艳的修士将成为金枝玉叶的笼中鸟,我很满意这份剧本。”
深渊编造者得意的说着。
女性的堕落十分简单。
给她一点苦难,一点背叛,一点艰难,再给她一点怜惜、一点爱意,一点救赎。
还有一个完美无缺的爱人。
然后她身边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会劝她选择更轻松的那条路。
只要向下,便是极乐,从今往后,再不会如此痛苦。
满是荆棘的苦修和位高权重的皇后……深渊编造者将剧本精细打磨完毕,现在只等演员自己的出演。
“救世主的灵魂,还稍微能挽回一点损失。”堕神叹息道,“能诞生救世主的世界极为稀少,这个世界……不,算了,没什么。”
祂的话只说了半截。
时间的堕神稍微有点恼怒,祂不可能如此口无遮拦,唯一的解释只有深渊编造者改变了祂刚刚的命运。
深渊编造者有点可惜,因为祂确实改了一小点,但可惜被事主发现了。
[祂将述说隐秘。]
可惜没有成功。
不过这个世界……确实有点奇怪。
深渊编造者看到了更为隐秘的命运波动,以及另一位救世主的影子。
有意思。
黑雾波动了数下。
在虚空中没有人发现。
祂似乎也可以……赚一点外快。
2700年前的世界。
一处民房。
打着哈欠,一位妇人从床上爬起,她打算起夜去茅坑小解。
从床上坐起,看着窗外,她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不对。
天太黑了一点。
而且自己家那口古井……给人一种莫名的毛骨悚然之感。
明明白天里,还没有这种感觉。
“叩叩。”
她的房门被什么东西敲响。
大门却依旧紧闭,根本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寒意袭上她的脊背。
更令人心底发寒的,是她从窗户之中看到的,从井中爬出的人影。
“这家人我要了……算我的珍藏吧。”湿漉漉的人影发出刀片刮擦一般的声响,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道,每个字都令人毛骨悚然:“还是说,人宠?”
女子刚想说些什么,便骤然听到自己隔壁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声音就像是某个开端一样,在之后,惨叫声此起彼伏。
无头的马匹飞驰在街道上,它们身后,拉着许多具堆叠在一起的尸体。
“妖魔之王已发下赦令!所有人族为最下等!没有主家认养,由不愿意为人仆或者拒绝为人畜者,一律处死!”
许多绿油油的鬼火灯笼飞舞在天空之中,从它们的方位传来一声声通报,它们嬉笑着离去了,在仿佛乌鸦临死般的笑声里,依稀传来它们最后的声音:“王已经说了,处死之人,可以随便吃!”
妖魔已经将人类分级完毕,它们每一只都收到了王的命令,唯独画像之上的女孩不许伤害,除她之外,其他人皆为蝼蚁。
王城被紧急封锁,任何这个时间出城的人类,都会进入追杀令,一旦被发现,直接归为人畜,反抗者直接击毙。
没有人知道仅仅是一个晚上,世界上发生了什么。
妖魔们近乎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的协商、利益交换、博弈和妥协。
小道童一路跟着自己爷爷紧急出城,她回头看了一眼,有种微妙之感,似乎松了口气,也似乎有点遗憾。
她好像避开了什么,而她正为此心有不甘,与此同时,又在欢呼雀跃。
十多人的队伍还是太大,出城后不久,吴捕快带着自己的妻儿便先行告辞离去,队伍里只剩下小道童和自己的爷爷,加上那位身份神秘的门派传人三个人。
“我们现在去哪?”老道人完全没有头绪。
“去永夜吧,这种情形之下,也只有我的宗门有一点生机。”青年似乎挣扎了许久,但他最终还是提议道:“你们实在没地方去,不如跟我走。”
永夜距离王城实际并不远。
只有两天的路。
但又确实很远,因为有两天的路。
等他们走走停停,花了七天,才从妖魔的搜捕下回到永夜所在的贪狼山,青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宗门没了。
到处都是残骸、鲜血、残肢和死去的平民,还有他死去的门人。
门口的石碑被拦腰斩断,整个宗门被血洗。
他们回来之后,这里妖魔都早已离开。
青年不敢置信地四处走动,不相信自己的宗门就这么没了。
他在四处活动的时候,忽然听到某处的地窖有着响动,他惊喜飞奔过去,从中找到一位奄奄一息的小师妹。
小师妹充满期待地看着他:“大师兄,您找到门主了吗?”
大师兄不敢看她,也不敢回答她。
他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小师妹的眼睛慢慢暗淡下来。
“是吗……没找到啊……也是,毕竟门主已经失踪十年了……”
“没那么容易找到的……”
“大师兄……你走吧,别留在这了,如果你找到门主,记得告诉门主……对不起,我们没守好这里……”
大师兄原本还在悲痛,就在他恍惚之间,背后杀意袭来。
他转身拔剑,发现自己的面前还有一位镰魔。
它的四肢都是镰刀,极为锋利,速度也极快,几乎是瞬间就能将人斩成七八块尸体。
这是特意留在这里,守株待兔的存在。
大师兄屏气凝神,他杀过这种妖魔,知晓绝对不能将自己的后背留给对方。
就在此时,他的身后袭来另一只镰魔,两只在一起两面夹击,这两人没人能活得下来。
闻清愁暗自叹了一口气,她伸出一只手,决定悄悄改变一下战场之中流动的命运。
她需要一个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下一瞬,她的手僵在了这里。
【您正在被定位!警告!警告!您正在被未知力量定位!】
红色的警示灯和垃圾弹窗一样怼了她满脸。
顾茵脸色骤然变换。
她发现,那神秘的力量抓住的并非是闻清愁。
而是她自己。
有什么东西,通过闻清愁抓住了她自己!
【正在进行时空传送中……】
顾茵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她恍惚间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令人说不出哪里熟悉的地方。
铁皮房,酸雨,地上的臭水沟……
熟悉又陌生,她似乎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八年之久。
这里是废土?
湿润的臭味钻进她的鼻腔,太阳让皮肤刺痛,脚边的臭水沟泛着蓝绿色。
天空已经有比成年人还巨大的飞鸟在高高盘悬着。
空气、水、阳光。
这里所有的生活必需品,都是奢侈品,活着的每天都是如履薄冰。
累积的辐射地表无法居住,没有任何生物能免疫辐射,顾茵下意识切换到亡灵的角色,决定沉入地下。
她感觉自己卡了一下。
物理性质的,卡了一下,她好像从一个空间卡到了另一个空间,她的视野一直抖动着,重新恢复之后,她眼前的所有物体都蒙上了一层灰黑色。
看上去就像燃烧殆尽的纸钱的颜色。
她看到了惨绿色的太阳,灰色的苍穹,灰白的大楼与漆黑的窗户。
还有恶鬼。
原先以生灵形态看不见的景象展示在她眼中。
巨大的幽灵在高楼之间行走,它们的双腿比二十多层楼还要高,上面的人身只有短短的一节。
在十字路口趴着扰乱交通的鬼怪,胡乱闪烁的红绿灯仰躺在地上,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作用。
一张纸币打着旋从她面前飘过,一只小鬼趴在上面,控制着自己的速度,最终落入某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合上,那只不过是某只恶鬼大张的嘴。
她周围还围绕着许多恶鬼。
活人的芬芳吸引着亡者,它们追寻本能来到此处,此刻也一直看着顾茵所在的方向。
如果她再迟一点切换角色,现在已经葬身在亡灵之中。
顾茵面不改色的和它们一一对视回去。
“又是画皮类的家伙……”
“失望,还以为是个活人……”
“还以为能啃个人解解馋……”
“没见过的新面孔,你不是这儿的鬼吧,你要去哪?”恶鬼们看着她,发出沉闷的抱怨,顾茵抬头望去,说话的恶鬼口中叼着一只青白的腿,还不断发出被咀嚼的咯吱声。
“按理来说,你是需要交一个人当过路费的,但最近能抓到的人越来越少,让我们都啃一口,我们就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