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更新中by烛萤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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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青紫的恶鬼张开大口,腥臭的口涎从中流下来。
“我要去地府。”顾茵告诉它们。
“什么,地府?”原本只是静静看着她的恶鬼们一愣,顿时拍着肚子,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哈哈哈地府,谁不知道现在地府覆灭,地狱已空,早已空空如也,你居然要去地府,怎么,是人间过得不快乐了? ”
地府是人间的倒影,它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人间。
顾茵没什么意外的,在地府之外能看到亡灵与恶鬼,唯一的解释只有,地府已经失去了它原有的功能。
她知道这里是哪里了。
——是所有事件全部发生,但MOD库的宿主没有阻止,完全失败的时间。
顾茵眼中的卡顿变得越来越严重,每一只恶鬼说话的时候都会顿上数秒。
怎么么、回事事事……
她察觉到自己思考的速度也开始变缓。
在某一个瞬间的空白之后,她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我截取暂停了一小段时间,你很敏锐,顾茵。】
【这次事情大条了,我只说一遍,你听好。】
【你脚下是世界终末之城,废土的最终净土,最大的地下城。人类最后的救世主,净土缔造者……威廉·亚里斯,就在里面。】
【这个时间点的我,在威廉·亚里斯身上,这是时间导致的必然,我残存的力量应该足够你使用一次角色卡,只有闻清愁这个与世界联系最深的角色才能听到我的留言。】
【既然你听到了,你肯定没有使用别的角色。】声音冷然道:【你必须杀了威廉·亚里斯。】
【这是你最好的机会,杀了他,让时间重回正轨,我会带你回到你在船上醒来的最初,时间将从此闭环,从此再也没有任何存在能发现时间和命运的不对劲,它们将密不可分。】
【你会发现,在这里的时候,你身上的所有角色和商城都是冻结状态——这是自然,因为这个时间点中,我是威廉·亚里斯的所有物。】
“你的意思是……我只有使用这一次闻清愁的机会,这之后,就得以一个八岁普通小女孩的身份,和地下的无冕之王对抗?”顾茵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答案是,是的。】
【你之前留下的三次读档机会,我设置成为了锚点,你现在无法在过去使用闻清愁的角色卡,一旦使用,你就会被传送到这个时间点。当你在这里读档,你就会回到过去的时间。】
【如果你在过去失败,时间将不可避免的走向你所在的世界线——这里被锚定了,除非彻底找到破局的关键,否则无论你怎么做,地府倾塌、人间破灭……它都是唯一的结局。】
【你得去过去寻找契机。】
【你已经走到了这里,顾茵。】
她眼前的画面一闪,恢复正常,耳边的声音也消失了。
顾茵深吸一口气,她简直生不起气来。
她一直以来,都只想要安稳的、平静的、毫无波澜的生活而已。
可以在夏天闲暇时吃一点冰淇淋,然后没事撸撸猫,冬天在被子里不用动弹,就这样普通的生活而已。
命运将她推到了这条路上。
她无法回头了。
所有的平静与安稳,只要深渊还在,就会不复存在。
世界之灵MOD库给过她回头的机会,它甚至有过将她送到另一个较为安稳的世界的选项,她拒绝了这次机会,今后也不会再有。
既然如此……
那就来吧。
她将自己成为一棵树,遮风挡雨,不动如山。
“读档。”
2700年前。
妖魔之变后,三个月。
人类的适应性总是恐怖的,不过三个月而已,在鲜血与力量的逼迫下,人们已经开始适应被妖魔统治的生活。
顾茵回到永夜所在的地方,她随便找了一具已经差不多变成白骨的尸体,换成顾观澜的能力[亡者之语]询问:“这里发生了什么?”
白骨说:“突然之间妖魔袭击过来,门主不在,我们抵挡不了……”
顾茵问:“门主怎么了?”
“她失踪了,十年前就失踪了,这十年来都是大长老和大师兄他们在维系门内运转,因为害怕有探子进入,我们已经十年没招收过新弟子。”
“门主是谁?还是姬秋辞?”
“是的,她目前修为极高,但已经很久不问世事,我们都说,她是当今最强的剑仙。”
她继续问道:“你们有她的消息吗?”
“没有,我们没找到。”白骨老老实实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能站起来吗,我想把你们收敛一下。”
白骨试了试,连微微动弹都没有,它失落道:“好像不能。”
顾茵也遗憾道:“那我把你捡起来一下,你继续死吧。”
“好的,再见。”白骨礼貌道别。
顾茵找齐所有尸骨,一一为之收敛,她将所有人埋到剑冢之中,然后兑换了一个小技能,走阴。
在过去的时间点只有一个MOD库,她可以正常使用。
顾茵找了个安全地带,将神魂放空,以灵魂进入地府。
她要找一个人。
顾茵路过阎罗殿,阎罗殿前的鬼将们纷纷行礼,他们挥舞手中威武棒的动作吵到了冉。
冉还在工作,看到顾茵回来,他冷笑了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顾茵目光游移,她有点小小的愧疚。
经过三百年的磨砺,现在的冉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乖巧的学生了。
他充满了加班三百年还看不到头的怨念。
他当人皇的时候都没这么累过,至少人皇死了就到头了,而这里到不了头!
“我来找点东西。”最后顾茵无视了冉黑沉的脸色,说道:“帮我找找姬秋辞现在的状况,她还活着没有。”
“稍等,我找找……”片刻后,冉抬起头道:“她还活着,按照她目前的境界来看,她还能活五百年。”
“大师姐果然厉害,她当时就是我们之中修行最刻苦的一个。”冉感叹道。
“……还活着吗。”顾茵若有所思。
除非人死了,生死簿看不到详细的生平,只有大概的命运脉络。
“她现在什么状态?”顾茵接着问道。
“不太妙。”冉翻了几页,脸色一阵变换:“她现在面临着一场大劫。”
“她不会死,但可能导致世间变动的劫难?”
“是的,大致如此。”冉说,“您打算留多久,我这边还有不少人等着判定……”
“明白了。”顾茵打断他的话道:“我现在得出去找她。”
冉看着她片刻。
静止的沉默蔓延开来。
“去吧。”他说,“您的话,一定有您不得不去做的事。”
“把她带回来吧。”冉补充道:“她在往南边走。”
“我走了。”顾茵走上前,拍了拍冉的肩膀,“谢谢你帮我分担。”
她离开了。
冉一直维持的笑容瞬间收敛,他看着顾茵离开的方向,眼中滑过阴郁的光彩。
好想把她绑在这里,让她再也无法离开……
让她也尝尝持续工作三百年,还这辈子都逃不了是个什么滋味……
顾茵回到人间,她开始向南一路前行。
瘴气横生之地,虽有着富饶的土地和丰富的资源,但恶劣的生存环境与无处不在的蚊虫,都让这里并非久居之地。
逃离妖魔统治的难民们不知道往哪走,他们大致分了两个方向,一边向北,北面的生存物资较少,环境恶劣,他们认为妖魔也会变少。
另一边,则是向南,他们认为虽然环境恶劣了一些,但人吃饱才是最要紧的。
“爷爷,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小道童顶着一张花猫一样的脸,喘气勉强跟上前面的老人。
“快了快了。”老道人不耐烦道,“你别问了,问也没用。”
他们这一行难民,已经向南走了三个多月。
越往南走,他们越是心惊胆颤,妖魔收服城镇的速度超出所有人的预计,他们不过几天就无法进城,在每个关卡都还有妖魔看守,他们只能走更偏僻的地方,绕更远的路。
走到现在,所有人都只靠一口气撑着。
“再往前一点,我们就能到南荒了……”领头人正说着,他的动作忽然停顿下来。
剩下不明所以的难民还在继续走,很快前面便传出一声惨叫。
“抱歉,你们去不了南荒了。”说话的妖魔背后一双漆黑羽翼,它生着黑鸦的头颅,人的身躯,“你们就是最后的了,让我一顿好找。”
所有人都警惕起来,他们知道妖魔对于逃离者的决定——一律处死。
一路上尸横遍野。
他们躲开所有大道,在山里翻山越岭,就是为了避免自己被发现。
没想到,就在这最后的关头……
所有人都脸色煞白,他们彼此对视一眼,无论男女,都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武器。
在只有一死的时候,哪怕是最懦弱的人,也不缺乏拼死一搏的勇气。
但他们对面的妖魔,并未直接出手,而是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们也不想死,对吧?”
领头人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
“请问您有何吩咐?”他谨慎道。
“我王有令,找寻画像之人。”妖魔拿出一张画像,说:“如果没有和画像上面貌相似的,就把类似年龄的所有人类女子带走。”
顿了顿,它看着所有人满是愤懑的脸,还有他们空空如也的粮袋,慢条斯理将手收回,拿出一个布袋。
“这是某种异兽的胃袋。”它稍微解释一番,便将袋子打开。
雪白的米粒从袋子中涌出。
“交出来你们活,一个人能换十斗米。”鸟头妖魔倒够了数量,换上武器:“要么你们不换,所有人死。”
妖魔要人类女子做什么?
无论是什么,都总归不是好事。
每个人都沉默着,父母们咬着牙,但他们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娘亲,我不想去……”
“乖,你去吧,就当是为了娘……”
“爹爹救我!爹爹!”
“闭嘴!你不去就是不孝!”
小道童看着自己的爷爷。
在老道人迈出脚步的时候,她的眼睛亮了一瞬。
然后他顿住了。
一颗人头滚落在他脚下。
是一对试图趁乱带着女儿逃走的夫妇。
小道童看着那个曾经如山一般的身影悄无声息之间,佝偻了下来。
“爷爷……”她喃喃道。
“抱歉。”老道人经过这数月,已经瘦得脱了相,“我并非你爷爷,捡到你,养你十年,我已经对你仁至义尽。”
“现在是你报恩的时候了,穗穗。”
穗穗看着面前的妖魔。
它是完全易于常人的样貌,长着漆黑的翅与羽,她曾经见过这样的妖魔将人双臂禁锢,带着人飞到天上再松开。
还有它手上类似于长杖的兵刃,足足有两人的高度,只要居高临下,就能将人捅个对穿。
她的耳边满是哭嚎之声,不愿的孩子与跪地求饶的父母,还有要求父母将孩子交给妖魔的呵斥之声。
太吵了。
穗穗感觉自己心中生出一抹郁气。
她觉得,她想斩开点什么东西。
鸟头妖魔冷眼看着这一切,不愿意交出孩子的父母和队伍里其他人吵闹着,但他们难敌众怒,在没有人敢将刀剑对向强大妖魔的时候,他们就只会将刀剑对向更弱者。
“把孩子交出去!交出去了我们就能活!”
“我不要!我可以带着孩子一起死!我父母丈夫都死了,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不知何时起了雾,白蒙蒙的雾气笼罩着山林,树叶与花草上不知何时挂起水珠,人们张嘴之间,热气凝结成一团。
这里是南荒,终年不下雪的地方,来到南荒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把自己的棉袄给扔了,或是拆开当做被子来用。
在此地、此处,这种情形之下,忽然下了雪。
飘飘扬扬的鹅毛大雪落在每个人肩上。
黑鸦妖魔暗道不妙,这种情形,怎么看都不是正常情形,它当机立断,立刻命令道:“你们还不快出来!”
原来到此围堵的并非它一个,而是一个小队。
黑鸦妖魔报出数个名字:“牛二!公明君!泰山佬!”
没有一个回应声传出。
穗穗拢了拢衣物,她感觉有些冷,但并不难以忍受,旁边的人也大部分都是如此。
她向后挪了一步,想藏在人群之中,却被什么绊了一跤,她低头一看,捂住自己的嘴,没有爬起来,顺势在地上匍匐下去,绕到一棵大树后面,心有余悸的望着面前巨大的尸骸。
那是一座冰雕。
精巧、纯粹,里面巨大的蜈蚣人立而起,还保持着搜索敌人的姿势。
然后它就被冻在了这里,精致又冰冷,能看出它毫无抵抗之力,身上紧绷的神色都被一同冻结。
有什么东西在过来。
有什么无法匹敌的、极致危险的生物,正在这里,看着他们所有人……
蜈蚣死的时候连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发出,它甚至都来不及预警。
到底是什么?
还活着的人纷纷聚拢,哪怕是再迟钝的人,经过这数月下来,都练就了相当的警觉。
黑鸦妖魔连着呼唤数声,过去许久,都没有任何人应答。
它当机立断,决定先行逃走再说。
黑鸦妖魔一振翅膀,挥舞羽翼,就要直直向着那天空冲去。
“当!!!”
一声巨响传来,人们悄悄从草木遮掩之中抬起头,便见到那黑鸦妖魔撞上空中空白的一处。
它直直坠落,掉到半途,云雾之中一只巨大的手伸出,将它捏在手心里。
此时黑鸦妖魔比起成年人类还要来得高大的身躯,在不知名的存在手中,看上去就像是刚刚脱离父母的小鸟。
它撞上了冰。
笼罩这一处的,不知何时升起的冰。
呼吸之间,在极度的炎热之中,某个未知的恐怖存在刚刚出现,便拿捏起在所有人类眼中可怕恐怖至极的妖魔。
没有人敢出声,也没有人敢抵抗。
只有那个声音在静默片刻之后,再次开口:
“谁人扰我清净?”
随着声音出现的,还有一颗巨大的头颅,狰狞但华丽,仿佛水晶一般的鳞片,充斥着雍容华贵的美感。
那是一只龙。
庞大、神圣、令人臣服的龙。
仅仅于云雾之后的一撇,他们便断定了来者的身份——于传说之中,不折不扣的祥瑞之兽。
没有人注意到,浓郁的雾气之中,龙庞大的身躯一点点拉长,像是被重新捏造的泥人,从身负长翼,更为凶猛狰狞的恶龙,一点点转为更符合人们期待之中的瑞兽。
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
除开它的鳞片形状圆润,每一片的边缘都是完美无缺的圆形。但显然,没有人会在意这一点。
顾茵放下手中的黑鸦,转身腾空。
龙有呼风唤雨腾云驾雾之能,在人们想象力的肯定之中,缘的角色卡中,龙形态下放多出一个分支词条。
[天之瑞兽:龙]
史莱姆变形者的能力是欺诈,只要相信的人越多,她就会拥有越多想象之中的力量。
“谁人扰我清净?”龙巨大的双眼看着地上渺小的黑鸦,她吐出的龙息在周围结成片片冰霜。
浸透骨髓的凉意里,黑鸦睁开双眼,它毫不犹豫,转身跪下:“实在抱歉,我不知道您在此修行。”
龙随手将手里的小鸟丢去一边,她看向脚下更为渺小的人类,歪了歪头,出声询问:“你们在做什么?”
凡人们一个接一个跪下,他们看着面前巨大的龙,一切都和传说中一模一样,她的鳞片呈现让人迷醉的金色,在太阳下山闪烁着蓝紫色的光芒,看起来如梦如幻。
如此强大的妖魔都甚至不过她一手之敌。
有胆子稍微打上一点的,出声询问道:“敢问您是?”
“如你所见,我是冰雪与雷霆的掌控者,缘。”
“我是天道的化身,人世气运的具象化,一切祥瑞和希望的真实显现。”龙低下头,口腔中喷出凉气:“你们怎么回事,身上几乎一点王朝气运都没有,看你们的样子,就算正在逃荒,也至少会有荒灾之年的灰黑死气,但你们甚至死气都凑不出来。”
“我能感觉到现在正在改朝换代,但为何人世气运如此稀薄?”
这是龙,真实的,还有可能和人族关系良好的龙。
人们燃起了希望,纷纷落泪,他们七嘴八舌解释了前因后果。
“原来如此,妖魔代替了人,怪不得人道气运……”巨大的龙首低下头,看向一边乖乖坐着,正在任由灾民将它捆绑的黑鸦妖魔。
“所以……你们为什么要带走姑娘们?”
“因为主上在找人。”黑鸦恭恭敬敬道。
妖魔是弱肉强食的物种,只有其中最强者才能让人臣服,千面的妖魔能变成任何一张他所见的脸,并使用主人的力量,他对于身体的所有伤害,也会完全转移到身体的主人身上。
他的绝对战斗力不算最强,但没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张脸。
可龙更强。
她身上的威压足以令任何渺小之物心生战栗。
“回去复命吧,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巨大的龙拔下一片龙鳞,贴在黑鸦的胸口,龙鳞隐没在它的胸前,只能看到隐约的纹路。
“是,我会禀告这边什么也没找到。”
黑鸦妖魔走了。
留下的人见它离开,纷纷挪动双膝,跪行到龙的面前,“请神龙大人救我!请神龙大人发发慈悲!”
“我能救你们所有人。”龙用一只爪子托着下巴,厌倦地抬起双眸:“但凭什么?”
“遇到灾难之时便想以抛弃弱小者来逃过一节,殊不知你们愈发后退,便会愈加无路可退。”
胆子稍微大了一点的人小声反驳到:
“我们也没有办法啊,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而已!”
“若我们身上有力量可以反击,我们自然不会退!”
“我听到了。”龙说,她的声音淡淡的,“我可以给你们这个机会,但你们敢赌吗?”
“一次获得超凡的机会,公平交易,童叟无期,只是需要用命来换。”缘垂下双眼,道:“以拂晓之名,你们敢赌吗?”
许多人沉默了。
他们不敢再得寸进尺。
龙的身上已经开始散发出冰霜,地面凝结出一片片薄冰,手掌和膝盖被冻得生痛。
这些人终于明白了,她身上是有限度的友好,而并非无限度的慈悲。
“我敢。”穗穗从所有人身后站了出来,她说:“我来赌。”
“只有你吗?跟我来。”缘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穗穗跟了上去。
在他们后面的,有些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一咬牙追上,还有些看着他们的背影,明白了缘的暗示,一开始便追了上去。
最后心里患得患失,还抱有妄念,觉得他们不会就这样丢下自己的跪到了最后,他们发现周围雾气散去,万里晴空。
龙离开了这里,她真的将这些人留在了荒野之上。
哪怕是最好的猎人,也无法找到一丝一毫关于龙的痕迹。
缘带着他们来到一处洞口。
“这里是南荒的交界处,我在所有两地相交之界都有节点。”缘走了进去,“里面是我临时居住的地方,或许我以后再来这个世界,会把里面再修整一下吧。”
人们跟着她走进去,见到波光粼粼的河流,河流之下还泛起微光。
他们原本以为还要涉水前行,踩在上面之后,发现河流之上是透明的坚冰。
墙壁上生长着晶莹剔透的水晶,水晶散发着柔和的光亮,照亮每一段路。
奇特的蘑菇与地下植物,还有越往里走,便越加厚实的冰层,在南荒,居然还有如此神奇的地方。
情况缓和下来之后,一些人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所有人一路走来,避开了所有看起来不对劲的地方,例如山中的破庙,林中的酒家,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面前的村庄,现在却不知道怎么顺利就走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山洞之中。
因为是龙吗?
说起来,他们确实没有见到龙形态的妖魔。
这个时期,关于龙的形象还没有真正确切的定论,但他们看到缘的时候,都会有一种明悟。
她是龙,相信她。
这种感觉过于自然,也过于不真实。
一个小姑娘走在穗穗旁边,患得患失道:“我们会不会……又走入了妖魔的巢穴?”
穗穗说:“她不用。”
她一根指头就能碾死他们所有人,何必再如此多此一举?
他们走了很久之后,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极为广阔的地下空间,冰雪是这里的主色调,在最中央,是一根没有任何台阶的冰柱,柱子周边电闪雷鸣,在地下显得极为不可思议。
“爬上去的,我便赋予你们超凡。”缘指了指冰柱。
随着她伸手一指,冰柱外围原本光滑的表面多出数道可以踩踏的凸起。
“还有你……跟我来。”缘对穗穗说道,接着,她看向洞外,以目光示意:“外面的蘑菇都可以吃。”
穗穗抬起头,她没有看到老道人,其他走到这儿的人正在原地喘气,有些人尚存几分力量,他们开始原路返回,寻找蘑菇。
穗穗知道,现在的自己,大概率只能靠自己了。
她跟上龙,发现龙在缥缈的雪花之中变成一个胖乎乎的女人,她穿着蓝白色宫装,雍容华贵。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穗穗。”
“穗穗、穗穗……”宫装的龙念叨着这个名字:“是个很适合你的小名。”
“您认识我?”
缘没有回答,她递出一张手帕,给穗穗擦了擦脸。
和姬秋辞十来岁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脸。
“果然,你和我的一个故人一模一样。”缘说,“而且,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还有一份记忆。”
“为什么?”穗穗看着她,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被父母亲人抛弃的孩子,不会有你那么淡定。”缘说:“你太冷静了,几乎是一瞬间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你必定还有另外一份记忆在支撑着你——一个人的人格,是建立在记忆之上的。”
“能告诉我,你之前的那份记忆是什么吗?”
穗穗看着她,知道如果自己不想说的话,对方有一百种方法让她说出来,现在跟她商量,只是对方的尊重而已。
缘没有催促。
最终,穗穗张口道:“废土……我曾经在废土生活过……”
缘安安静静听完,开口道:“穗穗,你的记忆,并不是你的。”
穗穗愣住了:“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的一部分记忆。”缘……或者说顾茵看着她:“你所谓的前世记忆,是我经历过的过去。”
有人用顾茵在废土生活的日子,替换给了她。
穗穗下意识腿软了一下。
这句话的冲击,比她并非爷爷的亲生孙女还要来得大。
她抬起头道:“我不信。”
“今天我的爷爷抛弃了我,我这十年的人生已经被否定了……如果你说我的前世记忆也是假的……”她原本姿态淡然,但说着说着,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流下来,“那我这一生,还有什么是真的呢?”
“我的过去是假的,前世也是假的,那我……不就是无根浮萍吗?”
“但你所经历的不是假的,”缘走过去,她注视着这个曾经惊才绝艳,如今一片空壳的孩子,“你将来要经历的一切也不是假的。”
“你知道我是谁。”穗穗定定的看着她。
“是的。”缘点头说,“一个故人告诉了我,你是谁。”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穗穗问道。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没有前来的路,也没有归去的路。
所有的一切都被否定,如同风雨飘摇之中无法停靠的浮萍。
“我不喜欢给人以定义,就算我现在告诉你是谁,也没有任何意义。”缘平静的看着她,声线平缓,“责任是必须自己愿意去承担的东西,而不是我赋予并强加给你的命运。”
“我只能告诉你真正的名,但你记住,这只是一个名,而并非使命。”
缘什么都没有提起,她只是告诉穗穗:“你叫姬秋辞。”
而非你是姬秋辞。
她是永夜现任的宗主,曾经的大师姐,阴天子的门徒,当世最强的剑仙。
拯救世界是非常沉重的东西,失去所有记忆之后,她现在不过十岁。
顾茵肩膀上的担子已经足够沉重,也不吝于再承担一个孩子的未来。
她曾经为冉承担过他的命运,让人皇之路走向正轨,现在也可以为姬秋辞承担她的命运,让妖魔于此消亡。
“姬秋辞……”姬秋辞默默念着这个名字,脸上显露出一种如有实质般的迷茫来。
缘看着她,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谢谢您。”姬秋辞真心实意地道谢,然后有些遗憾地抬起头,“我还是没有想起来。”
“没关系。”缘说,“你今后依旧可以过你想过的人生。”
“我知道,但人总是会顺应时代的,不是吗?”姬秋辞苦笑道,一如她当初被顾茵从农田里扒拉出来的样子。
“我没有更多的选择了。”她说,“既然如此,请至少让我选择为您做事。”
顾茵透过缘蓝紫色的双眸看她。
她当时因为反抗当地的神官,让神官暴怒,被埋在农田里活祭。
当时她说,“我只是个农民的孩子,我唯一能做的,只有顺应生活的惯性,除非这个时代能让我有更多的选择。”
顾茵杀了神官,把她从田里拔出来,那个年幼而又成熟的孩子说:“请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您能杀了神官,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人物。”